第六節 鴛鴦
跟白蘭地他們的胡鬧稍稍沖淡了失去海藍之心後的不快,出乎我意料的,我在官方論壇上發的那個為自己辯白的帖子仍有不少支持者。是非自有公論?稍微想想就知道不是。在我而言的奇恥大辱不白之冤,對其他玩家來說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人家才懶得管你的真相到底如何……我暗暗自嘲又覺得有點好笑。
出獄時銀風堡剛剛好是個難得的晴天,冬陽下殘雪皚皚的曠野似乎有說不出的寂寞,讓人心灰意懶。白蘭地那小子早早的出去了現在也不知道在哪,明明好友欄顯示在線的卻不回消息,不曉得又在製造什麼荒唐事件……
現在不想再回銀風堡,遇到水果團和黃金團的人肯定會再找我麻煩。我這只是以己度人,假如是我,得罪了一個人之後有機會一定會窮追猛打落井下石,讓他永不得翻身以絕後患。
回頭朝銀風堡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等著吧……I’ll be back。
監獄門口就有個雜貨店,不過賣的東西價格稍微高了點,常見消耗品多出市價50%,還有一些犯人上繳的物品,若只論「雜」字倒是比城裡的雜貨店名副其實了很多。
現在身上的裝備基本上算是暴光光了,想想真是對不起親愛的伊萊莎姐姐和特瑞先生……只好買了一把輕鐵劍,一面圓木盾,再加上鑲嵌甲、棉布褲子、野豬皮靴,還有個單只綸布護手——不是我耍酷只買一隻,不知道哪個犯人上繳的只有一隻——護腿護肩乾脆就沒得賣。就這些還全部是白板……又買了點食物藥水,順著大路信步往南走。
好在官道附近沒啥怪物,一路翻山越嶺卻只為看風景。
走了半天愣是沒見著一個人,馬車倒是過去了好幾輛,鬱悶了。看地圖上顯示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銀風堡和一個名叫「伊利尤.丹切尼爾」的小鎮中間,按我這速度跑到那個鎮子大概還得2個多小時……要是能搭個順風車就好了……貌似沒有「順風車」這個說法。
「老公加油!」我正在大歎命苦之時,突然聽見人聲,是個MM。
是在叫我?我轉頭四顧,鬼影子都沒一個,難道是幻覺?暈了。自戀狂。
「呵呵,快了快了。」又是個MM的聲音!而且跟剛剛的還不是同一個。仍然看不見人影。
又走了幾步突然又來了一聲響亮的「砢喳」聲,然後是「撲通!」像是什麼大塊的東西掉到水裡的聲音。
這回聽清楚了,右前方。
我趕上幾步,站到路右邊黑土壟子上一看,原來如此。
這寬寬的官道到了這段比路的兩邊高出了一截,路右邊本來是個湖面,因為天氣冷結了厚厚的冰看上去就像白雪覆蓋下的平原一樣。下面微藍的冰面上有兩對看起來很精神的情侶正在忙忙碌碌不知道幹啥。
總算看見活人了……
我跳了下去,走近一看,湖面上的冰層被鑿出了個2米寬的洞,剛剛那聲音應該就是冰塊掉到湖水裡發出的。
這4個人族玩家看見冰面破開後齊聲歡呼,他們的名字都沒隱藏而是直接顯示在頭頂上的,還真是少見。生活職業玩家?
很明顯,這個名叫「落魄丹青」的男戰士和女法師「吳帶當風」是一對;另一對男的叫「十里平湖霜滿天」,女的叫「寸寸青絲愁華年」。
「HI~能不能問下,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啊?」他們顯然沒注意到我這個燈泡,楞了一下那個女牧師攏了下頭髮回答我,「我們要釣魚,呵呵。」
「釣魚?」
「是啊,好不容易才把冰面砸開。」「落魄丹青」麻利的換下手中的巨劍,邊拿出一根釣竿邊說。
「你是從銀風堡那邊來的?」「十里平湖霜滿天」拄著同樣款式的巨劍笑著問。
「沒錯。」
「哇!你可真能跑,從銀風堡走路到這裡至少要兩個小時吧?」「吳帶當風」雙手托頜彎腰驚叫道。
「嗯……好像是的。」我鬱悶,「你們呢?從前面那個小鎮子過來的?好像也不近啊。」
「我們是坐馬車來的,在前面不遠有個中途小站下的車。」吳帶當風」一手叉腰一手朝南邊指了指。
……
四個人很有默契的兩兩分踞在冰洞兩邊,我繼續站在一旁當電燈泡。瞧他們的樣子他們似乎並不介意我這個「多餘的人」,很客氣的聊天並告訴這湖裡最常出的是一種「大頭燃鰓魚」,據說賣給藥劑師能賣個不錯的價錢。甚至根本沒問我名字。
他們全部是18級,兩個男戰士是現實中的同事,白天工作每天晚上約好了各自帶著老婆一起玩遊戲,倒也其樂融融。
吳帶當風是個大嘴巴,十句裡面倒有八句是她在說。每釣上一條魚來都要高興得吵吵鬧鬧半天,一定要落魄丹青誇她「厲害厲害老婆你真是太厲害了」才罷休。
相比而言「寸寸青絲愁華年」就文靜很多,自始至終就沒見她開口,釣到魚了也不說話,脈脈含情的調頭朝她老公望一眼,然後二人心照不宣的微微一笑,大有那麼點「盡在不言中」的意思。惹得旁邊的吳帶當風瞧見他們的樣子就直說「噁心死了,肉麻得老娘牙都快掉了,老夫老妻還來這套。」
「你這叫眼紅,」落魄丹青故意刺激他老婆,「別瞪我,瞪我也沒用。」
「你說我跟你怎麼就不來電呢?」吳帶當風唉聲歎氣道,「某些人真是沒良心哪,當年追著老娘信誓旦旦的說那些肉麻兮兮的話,如今那些話怕是都給狗吃了……」
「早也看晚也看,七仙女也看成黃臉婆了,這有啥法子?」落魄丹青不陰不陽的回道,「那話怎麼說來著?摸著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
眾人哈哈大笑。
「你要死了!」吳帶當風惱羞成怒,舉起魚桿來作勢欲打,「讓你左手摸右手!今晚睡沙發!」
「嘿嘿……」落魄丹青腆著臉湊上去哄老婆,似乎早已習慣。
嘰嘰咕咕半天吳帶當風似乎才罷休,落魄丹青仍然苦著個臉。
十里平湖問他怎麼了,他回答說「別提了,20條大頭魚被敲詐了。」
「……哈哈!」
「你這叫活該。」
「就是!」
這兩口子真算得上不是冤家不聚頭。
……
順著大路往南走了兩分鐘,果然看見他們口中叫「雪狼湖」的中途小站,又等了一會才搭上一輛往伊利尤.丹切尼爾鎮去的馬車。
車裡只有一個背著火槍的矮人,一直看車窗外的風景似乎沒有跟我聊天的慾望。
我有樣學樣的藉著看風景打發時間,車伕說再有10分鐘左右就到小鎮了。
遠遠的山巒起伏,白白的一片間或夾雜幾點枯黃,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居然有點惆悵。沒錯是惆悵,我很不屑談起的那種感覺。想到落魄丹青和吳帶當風的嬉鬧,十里平湖和寸寸青絲的暗送秋波會心微笑,居然有點酸酸的。
羨慕?或者說嫉妒?
我也不清楚……我從來沒想到過「嫉妒」這個詞會用在我自己身上,我潛意識地以為自己不在乎這些看似瑣碎煩雜的東西,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人總是不能脫俗啊……在渴望什麼?愛情?緣份?
少扯了,我安慰自己,大概是更年期到了吧……
想到他們的名字,嘴裡默念起那首被我少年時唾棄不已的詩——
十里平湖霜滿天
寸寸青絲愁華年
對月形單影相護
只羨鴛鴦不羨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