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第一百三十章 無聲的戰鬥
漢元791年11月20日,張銳正在趕往三山縣的路上。三山縣對張銳來說,是非常熟悉的。他畢業前曾經在這裡實習過半年,當年實習的部隊是彪騎軍的游騎團二營四連。
在這裡張銳經歷了他人生中的許多第一次,也為他今後迅速適應軍旅生活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這裡,他戰勝了內心軟弱的一面,成長為一名合格的軍官。今日重返故地,心裡感概萬千。
張銳來三山縣是為了尋找毛司雨一行十二人。毛司雨營回到烏孫後,全營就駐紮在三山縣及附近的幾個縣裡。四天前,毛司雨離開了四營營部,趕往風鈴城外的團部開會,同行的還有四營一連連長和毛司雨的十名親兵。結果這一去四天,十二人蹤跡皆無。
昨日,張銳接到唐特帶來的消息,命令全團各營立即出動,沿著毛司雨一行人可能經過的路途仔細搜尋。他本人也坐不住,親自帶領三排親兵連夜出動,沿著大路往四營營部駐地一路尋來。
今日一早,烏孫下起今年以來的第二場雪。雪花漫天飛舞,緩緩地灑落地面,將大地鋪成一片銀白色。進入三山縣的境內時,張銳放眼看去,只見遠處穿著銀甲的山巒如巨龍盤臥,近處寂靜的雪原上,瀰漫著一種陰森可怕的氣氛。
川流而過的呼嘯寒風,隆隆不息的馬蹄聲,在雪原上蕩漾,與冷漠寂靜的雪原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在這裡除了這幾十名騎士在雪地裡跋涉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蹤跡,到處一片死寂,如同鬼域。
來到一條小河邊上。張銳眼尖,一眼看見河對面有人架著狗拉雪撬正奔馳而來。他靈巧地揮動鞭子,在他的驅使下,四條狗在雪地上奔馳如飛。
「去把他帶來。」張銳停住了馬,轉身對鄧三耀道。鄧三耀答應一聲。帶著四名騎士朝著來人地方向跑去。
對面那人顯然已經看見了遠處的騎兵,他拉動韁繩,雪撬在地上轉了一個很大的圈調頭回跑。他拚命地抽打拉撬的狗,像是急著逃走。鄧三耀等人見狀,一邊高聲喝道:「站住!」,一邊取出弓箭準備射擊。
突然,雪撬底部像是撞到什麼東西,猛地向右一拐,雪撬當即翻倒,人也摔了出去。兩條狗也摔倒在地上,發出「嗚嗚--」的哀鳴聲,連遠處觀望地張銳也能聽見。
鄧三耀趕到那人身邊側身探臂。使出一個海底撈月將那人提上馬背,轉馬回來。其他幾名親兵,則下馬搜查翻倒的雪撬。
「噗」的一聲,鄧三耀來到近前,將那人扔在張銳的馬前。
「抬起頭來!」張銳厲聲喝道。
那人在雪地蠕動了幾下,艱難地支起身體,抬起頭來。只見他約摸四十多歲,滿臉雜亂的鬍鬚。衣衫簡陋,無神的雙眼緩緩地打量著自己。片刻,他的瞳孔猛然縮小。面色驟然變得慘白,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大概他已經認出了張銳。
讓人嚇成這個模樣,張銳心裡也是暗暗好笑。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魔鬼的名聲恐怕像影子一樣要跟隨他一輩子了。也許此刻自己的凶相比爺爺差不了哪去,說不定自己的這副面目還要猙獰些。
「你是哪兒地人?」
「回大人。小的是三山鎮人。」
「叫什麼名字?」
「高夫利。」
「這大冷天兒的要去哪
「回大人。小地正要出來砍柴。」高夫利小心翼翼地回答著。他知道對面之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瘋虎。
問到這裡。張銳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且上下仔細地打量起高夫利。周圍安靜得出奇,幾十匹戰馬和騎士,像是冰雕一般的矗立不動。
嚴寒和沉寂似乎要凍結高夫利跳動的心臟,飛旋飄下的雪花無聲地落在他臉上和脖子裡,高夫利覺得像是細小的尖刀正在割著他的肉一樣。恐懼和絕望佔據著他的心,讓他感到死亡正在一步步逼近。
高夫利努力想讓自己變得堅強一些,可是想到自己地妻兒,又不禁軟弱下來。在無聲的壓力下,高夫利幾乎崩潰。
「說,叛軍在哪兒?」
「沒……沒有,這裡沒有叛……叛軍。」高夫利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末了看見瘋虎正用一雙寒光閃閃的目光瞪著他,連忙又補充一句:「叛軍現在都在新羅和度信,這裡地確沒有叛軍啊,大人。」
「你一直是三山鎮的人?還是後來遷入這裡的?」張銳問道。
「小的從出身就在三山鎮,從未出過遠門。」
「那你一定記得幾年前本人在鎮外小河外是如何對待叛軍的,那些人難道不是叛軍?」張銳想了想又說道:「嗯,也許他們不能被稱為叛軍。說,土匪在哪兒?」
在張銳輕描淡寫地問話中,高夫利感到殺機重重。幾年前驚心動魄地屠殺事件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上,怎麼會忘記呢?幾百人被瘋虎斬下頭來,數十人被他活活燙死。即使已是數年前地事件,但知道今天,當年瘋虎行刑的地方,鎮內的居民們都不敢去。住所靠近行刑地的居民,寧願到鎮子的另一頭去取水,也不願意經過那個令人膽顫心驚的地方。
血肉模糊的慘象,焦糊惡臭的氣味,撕心裂肺的嚎叫,此刻又出現在高夫利的腦海中。他再也站不穩,一頭栽倒在地。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是誰,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多的我也不說,如果你想活命,如果想讓你家人活命,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從高夫利的表情和舉動上看,張銳百分百分肯定他與三山縣的叛軍有聯繫。
聽到瘋虎的威脅,高夫利瞬間崩潰。他知道瘋虎從來是言出必行。也曾四處宣揚「殺一人屠一村」,在草原上瘋狂屠殺,每次都是為給部下報仇。
「瘋虎大人,如果小地說了,真能饒小的全家性命?」高夫利禁不住張銳的恐嚇。趴在地上磕頭道。
「我瘋虎說過的話有不算數的時候嗎?說了就能活下去,不說等待你和你全家地是什麼樣的厄運,你應該很清楚。」張銳繼續扮演兇惡的魔鬼,嚇唬可憐的高夫利。
「小的願意說,可是小的說了在三山縣再也住不下去,叛匪們一定會報復小的。」
見高夫利已經動搖,張銳放緩語氣說道:「這個好辦,我會將你安排到別處。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加入利西族。成為利西族人後,你不用再擔心叛匪們報復。」
「小的願意說。小的願意加入利西族。」高夫利徹底下定決心。他知道,利西人現在是西部幾州內死心塌地的與漢軍勾結地部族。如果要交待,自然加入利西族才能保全自己全家的性命。
「大人。小的原來與叛匪們沒有聯繫地,可是三年前,他們找到小的,恐嚇小的,如果不跟他們合作,就是甘心當漢人的走狗,就要將小的全家殺光,所以小的迫不得已才委身其中……」隨著高夫利的交待。張銳慢慢得知道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個高夫利不是個有理想地人,他對突忽獨立的態度是漠不關心。當年鎮子上堅定的反漢人氏逃離地時候。他留了下來,靠著種那人逃跑人家裡的地過活。雖然也要向漢軍交糧,但生活卻比以前更好些。
自由自在了幾年,像是老天不想讓他過平靜日子。三年前的一天,山裡的叛匪趁著夜晚來到了高夫利家。逼迫他當充當耳目。高夫利沒有辦法。只得答應。
平日也給叛匪們傳個消息,遞個情報。五天前。山裡下來不少叛匪,說是要幹大事,讓高夫利等情報人員要配合行動。但具體也沒告訴高夫利到底要幹什麼事兒。三天前的一個深夜,有一個叛匪又潛入高夫利家,吩咐他要時刻觀察在縣裡駐紮漢軍地動靜,只要他們出動就要盡快將消息送到福東城內地指定地點。
今日一早,高夫利發現鎮子上的漢軍不知何事都出動了,便趕緊駕著狗撬以砍柴為名出來傳遞消息,不巧路上正遇張銳一行人。他心裡有鬼,看見迎面而來地漢騎,便想往回跑,結果還是被活捉。
「你可知道這幾日叛匪襲擊過我們的騎士嗎?」
「大人,這事小的真的不知。這幾日小人一直都在鎮子裡,今日是第一次出來。」
張銳見他不像是在說假話,心想,可能他真的不知,他只是一個外圍人員,叛匪也不會什麼事兒都對他說。聽他的話,這段時間叛匪特別注意漢軍的動靜,也許他們想幹什麼大事。會是什麼大事呢?
正在思考,只聽范明道:「將軍,後面有人來了。」張銳抬眼看去,只見遠處有五人五騎正向著這邊而來。
「去看看是誰。」
「是!」范明領著數名騎士迎了上去。不一會兒,兩撥人接近,只見范明與對方搭了幾句話,立刻轉馬帶著幾人向著這邊奔來。
「將軍,團部傳來消息請您趕快返回風鈴城。」一名從團部一路追來的騎士向張銳報告。
「什麼事兒?」張銳出來時,將團部事務又交給唐特負責,如果是一般小事兒,唐特自然不會派來叫他回去。
「報告將軍,團部接到軍團發來的通知,讓您馬上出軍團總部報到。」
游騎團剛剛回來沒幾天,按說應該修養一段時間。軍團總部現在叫我去是為了何事?張銳正在猜測時,前方又來了幾名騎士。
「報告將軍,屬下是程節連長派來的。連長叫屬下通知將軍,我們連已發現毛營長等人的線索。」一名程節連的騎士高聲向張銳報告道。
「毛司雨在哪兒?」張銳又驚又喜問道。
「將軍,我連昨夜接到通知之後,立即全體出動搜索。今日早上,我們在一處大路邊。偶然發現雪地下面有打鬥痕跡還有一些血跡。據連長推測定是毛營長一行人走在那兒的時候遭遇叛軍的襲擊。不過我們在現場沒有發現毛營長等人的屍首,連長命我等前來通知將軍,他本人則領著全連人順著痕跡再去尋找毛營長地下落。」
「毛司雨出事的地點離這裡有多遠?」張銳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毛司雨等人看來已經不在人世。他們夜晚趕路遭遇敵人襲擊,必定全體遇難。只是這屍體一定要找到。仇也一定要報才行。不然張銳無法對自己的部下交待。
「離這裡大概有三十餘里。」
「范明--」
「屬下在!」
「你帶著一排騎士隨高夫利去將收情報的叛匪俘獲。」
「將軍,您放心,俺一定把人給您活著帶來。」范明高聲領命,然後指揮著二十餘名騎士,將高夫利拉上戰馬背上飛馳而去。
「你們立即去尋找一營的裴仁基營長,命他暫代指揮。」張銳又對幾名程節連地騎士下令。
「是,屬下一定完成任務。」幾名騎士再次打馬上路。
「三耀,我們回風鈴城。」張銳一邊對鄧三耀說道,一邊撥轉馬頭向風鈴城的方向奔去。
「跟上將軍。」鄧三耀大聲對親兵連的騎士下令。幾十名騎士飛馬追趕張銳,他們現在都很緊張。剛才的話語他們都已經聽見,毛營長等人是凶多吉少。敵人既然敢襲擊毛營長,自然也能襲擊將軍。
不一會兒。他們便追上了張銳,立即將他包圍在中間。親兵們紛紛將弓箭取在手中戒備著,似乎又回到了叛軍的控制區內。上午八點時,戴齊準時到了福東城內的一處軍營。他今年三十五歲,是福東城預備役中的一名隊長,手下管著二百人。福東城離風鈴城不遠,是個不大的小縣城。
此時,營門前幾名穿著黑衣的士兵正守在那裡。手握長槍,不時打著呵欠。
「長官早!」站崗的士兵見到他來,便立即站直身子向他行禮問候。
戴齊體量這些士卒。雖然剛才已看見他們無精打采地在打呵欠,也沒有斥責,微笑著問道:「你們辛苦了,換崗了嗎?」
「謝謝長官關心,我等才上崗。」士兵們也不害怕他。知道他向來和藹。幾乎沒有處罰過部下。這也是戴齊深受營中士卒們尊敬地原因,大家都認為他比預備役統領要強得多。也能幹的多,如果他不是新州出身,恐怕早就是這支部隊的最高長官了。
進入營地後,戴齊便集合自己地部下,親自帶著他們在場地上操練了兩個多小時,才宣佈上午的訓練結束。他回到自己的軍帳中換了一套平民衣衫,向著營門走去。
沒走多遠,正巧遇到一名同級軍官經過打招呼道:「老戴,你出去吃飯?」
「是啊,是啊!我這人就這個毛病,吃不慣營裡的飯菜。」戴齊呵呵笑著說道。他每日外出吃飯的習慣,營中之人都知道。他在營裡也算是高級將領,外出吃飯也沒人會提出異議,甚至連統領也默許他這樣做。
「真羨慕你啊,每日都出去吃。」那名軍官笑著說道。
「老陳,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每月的俸祿基本上被吃光了。你當然不行,你還要養家呢。呵呵……你也不用羨慕,跟我一塊兒去,我請你。」戴齊對營長的每位軍官的關係都不錯,因為他時常慷慨解囊請他們大快朵頤。
「謝謝了,不過今日不湊巧,我還有事馬上就要出發。只有改日再去了。」
「什麼事兒,中午還要急著去辦?」
陳少校壓低聲音說道:「今日住在城外地正規軍已經開拔了,我奉命去押解一批糧草上路。」
戴齊吃了一驚,道:「我怎麼不知道此事?」
陳少校看看左右沒有旁人。道:「此事只有長官知道,我也是剛接到通知的。」
「行啊,老陳,長官讓你去執行這麼重要的任務,證明對你是非常信賴了。日後你升了職。可不要忘記老朋友哦。」戴齊開玩笑地說道。
「哈哈……當然不會,當然不會了。」陳少校臉上了樂開了花,他也認為這是件好事,現在被戴齊說出,自然喜形於色。
「要去很久嗎?」戴齊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大概一周左右地時間吧。將糧草運到碧溪縣,我就算完成了任務了。回來後,在請你喝酒。」
戴齊打了他一拳,說道:「沒問題,我還想趁著現在多巴結巴結你呢,天天找我喝酒都成。以後你升了職怕是想找你喝酒。還要看你有沒有空呢。哈哈……」
陳少校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早知道你要挖苦我,就不跟你說這些事情了。我看等我回來後。怕是全營人都知道我地這點事兒了。」
「開玩笑,開玩笑。你也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如果你不信任我,能與我說這些事嗎?」戴齊笑著說道。接著又問:「城外的部隊已經走了?」
「對,他們今天早上就走了。」
「那你不是單獨帶隊押糧?路上要多注意安全。」
「沒事兒的,我帶著兩百人應該沒有問題。」
「那好,祝你一路順風。早點回來,我請你喝酒。」
「好地。回見。」
與陳少校告別後,戴齊出了大營,往城內地繁華區走去。這福東城本是位於商道上。以前作為商人們來回的一處歇腳地。曾經這裡也是熱鬧非凡,穿著各色服飾地商人帶著自己的貨色南來北往,川流不息,道路上車馬擁擠,喧鬧嘈雜。
這樣的情景已經有近十年的時間沒有見到過了。突忽獨立以後。商人幾乎不來這裡。現在即使在戰區內做生意的商人。也主要集中在風鈴城等幾座大城市內。像福東城這樣的小地方,怕是早被人遺忘了。
福東城外一直駐有一團漢軍。以前是怒火軍團的部隊,現在是武勇軍團的部隊。他們在這裡駐紮,是因為這裡地處交通要道,接到出發命令後部隊能迅速開拔。
戴齊來到一家飯館門前,夥計老遠就認出了他,熱情地招呼他:「大人,您今天吃點什麼?您快裡面請。」
「跟昨天一樣,就行了。」戴齊一邊說著,一邊走進飯館大門。直接往樓上走去,來到一處位置坐下,這處座位是店家給留著地專用座位,平日如果有客人想坐這裡,也會被夥計勸到另外的地方。
「您先喝著茶,小的這就給您準備去。」夥計將茶遞上,顛顛地下了樓。
戴齊喝著茶,像是無聊地四處望了望,見樓上現在並無一人。他將茶杯放下,從口袋中掏出本子和筆,開始在上面寫著什麼。寫完之後,又將面上地紙撕下,折成一個小方角。又將它夾在一疊錢幣中,一起揣入口袋中。之後收拾好東西,靜靜等著上飯菜。
不大功夫,飯菜端上。戴齊埋頭大吃,十分鐘之內就將幾份飯菜吃完,與店家打了個招呼,便出門而去。他在這家店吃飯,從來是月初就把錢存上,然後月底老闆再來與他細算,多退少補。
吃完飯,時間尚早。他也不急著回營,在街道上慢慢地散步。走到一家專賣汗巾的商舖門前,他止住了腳步,左右看幾眼後,便走了進去。
「客官,您是買汗巾?」剛進門,店舖老闆便迎了上來。
「廢話!不買汗巾,我到你這裡來幹嘛?你這裡有什麼好汗巾?」戴齊四處看著店裡懸掛著的各式汗巾。
「客官,您是要絲綢的?還是要棉布的?」店家像是習慣了客人們的挖苦,絲毫不在乎戴齊的態度,仍然是笑臉相迎。
「有錦緞嗎?」
「客官,您還真來對地方了,全城怕只有本店才有錦緞汗巾賣。」
「是益州出產的?」戴齊問道。
「不是益州出產地,是西京生產的。」
「奇怪,錦緞怎麼會西京出產呢?」
「呵呵……這是益州的錦緞,運到西京作成地汗巾。小的是從西京進的貨。」
戴齊聽到他這麼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斜過眼去看往店門口望了一眼,見沒有異常。說道:「那就給我取一條西京產的棉布汗巾吧。」
那店家聽了戴齊之前問的,和現在買地不一樣,也沒有奇怪,只是問道:「客官,您是需要什麼顏色地?」
「紅色的。」
店家一聽紅色地,像是猛然吃了一驚,又見戴齊是十分認真看著他,於是點點頭,從店舖架子上取了一條深藍色的汗巾,遞給戴齊。
戴齊接過來看了看,說道:「很好,就它了,你給包上吧。」說罷,也沒有問店家價錢,從懷裡取出十餘枚銅幣,伙著汗巾一起遞給了店家。
從店舖出來後,戴齊往著西邊走,轉了一圈之後正想回營,突然發現一條街拐角處有用炭筆畫著太陽圖案,像是哪家的頑童所為。戴齊猶豫了一番,還是朝著一家茶樓走去。
來到茶樓的門前,戴齊再次猶豫了一番,又左右巡視了一遍後,才邁步進入茶樓。他的身影剛剛進去,幾名身穿便服的大漢便從茶樓對面的一家人戶中走出,慢慢地向著茶樓走來。
此時,戴齊已隨著夥計上到了二樓,四處打量了一番。見這裡地上擺了不少矮几,每張矮几下面是鋪著一張蓆子,蓆子上能坐四五人。戴齊選了一處空位盤膝坐下,問夥計要了一碗茶,獨自飲著。
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戴齊身後靠著窗口處的一人,站起身來離開座位下樓去了。戴齊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后,才端起茶杯,像是要換個位置似的,坐到了那人先前的座位上。
又等了幾分鐘,戴齊的左手順著座位往下摸去,右手稍稍將矮几抬起。一隻矮几腳下放著一張折著一個方角型的紙條,與他開始在飯館折的一摸一樣。
戴齊將紙條揣入袋中,緩緩地站起身來,向樓梯處走去。剛走了數步,戴齊感到一陣莫名的難受,背上的汗毛猛然立起。他雙手攥起拳頭,面部肌肉緊繃著,眼角不斷地跳動。
「感到害怕了?」作為一名早已準備著時刻獻身人,他的生命早就不是屬於自己的。為此,他寧願不娶妻生子。按說就算是遇到再大的危險,他也不至於害怕成這樣,但現在他真的感覺到害怕了。
戴齊一步步緩緩地走向樓梯口,感覺自己像是在一步步地走向死亡。離樓梯口還有數步的距離時,他停下了腳步。這時,四周寂靜無聲,樓上的客人們似乎也覺察到了異樣,都畏懼地朝這邊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