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老爹高招

接下去的兩場比賽波瀾不驚，對手都算不上厲害。在老爹穩妥的調兵遣將下，江川隊的主力替補輪番上。兩場比賽都以驚人的分數差距戰勝了對手，最興奮的莫過於剛剛添加球隊的高一學生，在學長們的助陣下，著實顯現了“高手風範”。李盟和北野風的高低之爭最終也沒有結果，兩場比賽中，都是打到一半便被老爹換下來。

又到比賽的日子了，這一次遭遇的對手是江川市另一所全國重點中學，同樣擁有眾多體育高手的長城高中。之所以在聯合決賽之前就碰到去年名列四強之一的長城，系因去年江川的戰績委實太過慘不忍睹，還沒有打進聯合決賽便被刷下馬。

早早來到比賽的場館。更衣室內的隊員們興奮地討論著即將開始的比賽，連續壓倒性的勝利讓江川隊員們的信心，前所未有高漲著。倚在衣柜上，我有些好笑地聽著他們的討論。

“阿俊。”老爹的聲音。

轉過頭，老爹在門口朝我招招手，我走過去。

外面的走道上－－

“今天的比賽我不準備讓你上場。”老爹沉聲說道。

我微微錯愕，點點頭：“我知道了。”

“不，我的意思你沒有明白，”老爹的加重語氣說道，“我是說，即使江川隊會輸了這場比賽，我也不準備讓你上場。”

“為什麼？”我情急之下，大聲問道。

“對手只是一支市內強隊，如果在這種程度的比賽中都不得不依靠你的話，這支江川隊根本沒有參加全國大賽的資格。這樣一來，即使有你的添加，江川在全國大賽中也不會有任何可觀的作為。我不希望等到鎩羽而歸的時候你才體認到這一點，”老爹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要想挑戰南洋隊，身邊必須有可靠的隊友，否則，不如就此停下腳步，免得到時候更傷心。”

我沉默無語，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老爹說的都是事實，過了許久我才澀聲回答：“我聽你的。”

老爹點點頭，拍拍我的肩膀，大步走回更衣室。

大門打開，隊友們沖進了體育館，我跟在后頭，心中十分緊張。

裁判一陣哨響，比賽開始。北野風率先發威搶到球，風浩天第一時間接到北野風的球，帶球朝著長城的陣地攻過去。接連突破兩個對手后，遇到對方控球后衛的阻截，風浩天當機立斷選擇傳球，后面跟進的冷文俊從右邊插上，接到風浩天的傳球，冷靜地突破了對手，穩穩地把球送進籃框，江川於斯拔得頭籌。

接著長城中學進攻，持球的控球后衛７號是個冷峻的小個子，臉上略顯稚氣，卻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在球場邊看球的我不由得一陣納悶，為什麼我所遇到的控球后衛都是這樣的臉色？風浩天是如此，耿天放也是如此，其他全國大賽中遇到的對手更是如此，好像從來就沒有一個真正激情四射的控球后衛存在。

好家伙，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人影一陣交錯，原本慢吞吞的７號，動作一下子突然加速，電光火石間，只見一陣人影交錯，他已經突破風浩天，快速地沖進江川的防守圈，好家伙！

風浩天急速轉身，緊緊跟在后面。江川內線里的北野風、李盟與冷文俊已經嚴陣以待，準備與長城的中鋒前鋒進行一對一的較量，外線的周奕正緊緊纏著對方的得分后衛，讓對手沒有絲毫突圍的機會。

７號繼續突破，冷文俊甩開對手上前封擋，７號傳球，長城前鋒６號接球、起跳，李盟上前阻截，球在空中傳出，５號接球，４號穿插過來，北野風移動步伐參與防守，５號忽然將球塞給４號，兩人相互交錯，５號則擋住北野風的去路－－移行換位？拆擋？

果然，北野風被對方的身體完全擋住，無法出手擋住對手，接著４號輕松地將球送進籃框，整個過程兔起鶻落，行雲流水。

極具默契的配合，相當犀利的進攻，我驚訝地望著場上奔騰的長城隊員，才四年不見，難道現在高中籃球界就高明到如斯境界？還是長城特別猛進？如果是前者，那麼我全國大賽的夢想恐怕不是我想像中的那樣輕松了。忽然間，我非常后悔答應老爹不上場的要求。

反倒是江川的隊員沒有絲毫驚惶。風浩天接球以后，以平常的速度向對方的陣地推進，遇到對方７號隊員的阻擋的時候，右腳大跨一步！

那一招？果然，風浩天整個身子連帶球往右邊晃了一下，快速運球到左手，身子彎著，右腳后退四十五度，做出突破的姿態。對方７號反應迅速，緊緊跟著。

再看風浩天，球到左手的時候，腰忽然挺起來，右手配合這左手作投籃狀，但我知道這時他的右手並沒有接触到籃球。在對方７號以為他要投籃的時候，慌忙做出反應，雙手高舉，準備跳起來攔截。

風浩天再變，快速地彎腰回到先前運球的姿勢，從胯下運球到右手，左腳則向前大跨一步，身體前傾做出突破的樣子，從左腳胯下運到左手，再把整個身體拉回來。

對方７號匆忙調整身體的重心，漸漸穩住了身體，風浩天繼續，在第三次騙過他的時候，空檔終於拉開了，換做是我，這時候會是最好的投籃時機，在這個範圍內，我的投籃異常準確。

但風浩天是不是呢？籃球高高地拋出，朝著籃框飛去，投籃？不，傳球，籃下的北野風高高躍起，在空中接到球，接著狠狠灌進籃框。

“漂亮！”我忍不住贊嘆一聲，一巴掌重重拍在身邊隊員的大腿上。

“哎呀！”一聲尖叫。

呃……這是誰的聲音？我汗涔涔扭過頭－－是陳芸筠！

轟然一聲，我搭在她大腿的手就像触電般，趕緊收回，我臉上一陣火熱、腦袋一陣空白。許久沒聽到陳芸筠的尖叫，於是我悄悄窺了她一眼，陳芸筠正低著頭，滿臉通紅，看見我正看著她，狠狠地橫了我一眼，嬌嗔道：“回頭要你好看！”

嘿，陳芸筠那臉生紅霞、嬌羞可人的模樣讓我目瞪口呆，腦袋一陣空白，好久沒有回過神，身邊的老爹在我身邊推了一把：“臭小子，不上場不是讓你偷懶泡妞，快看比賽！”

泡、泡妞？我和她？像嗎？真的像嗎？本天才的心一陣陣扑通、扑通、扑通……雖然對陳芸筠的“可怕”，至今仍心有余悸，但是心頭還是不由得涌上一陣竊喜。

我扭過頭，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地看著比賽，天知道此時我心中一片混亂。

比賽繼續，風浩天得手以后，江川的氣勢一路高昂，冷文俊終於在勢均力敵的較量中顯示出王牌球員的價值，攻守俱佳，簡直是全能，如果不是他沒有傳球的自覺，已經堪稱完美了。

不過對手並沒有示弱，而且表現得出乎意料的強悍。在控球后衛７號的帶領下，長城隊展現出色的團隊默契，緊緊咬住比分，並且漸漸有超越江川的趨勢，長城的４號中鋒在內線與北野風的較量中，也漸漸占據上風，情急之下，北野風的老毛病又犯了，已經犯規兩次。上半場退出，比數四十八比四十七，江川暫時領先一分，北野風卻已經犯規了三次，情勢漸漸不妙了。

休息室－－

老爹正進行著下半場的戰術指導，上場的時間快到了，老爹宣布道：“下半場的先發球員是：中鋒，北野風；大前鋒，李盟；小前鋒，冷文俊；得分后衛，周奕；控球后衛，風浩天！。野風，你已經犯規三次了，再犯規就要下場了。”

“知道了！”北野風興奮地回答。

“教練，阿俊不上場嗎？”周奕遲疑問道。

“這場比賽他不上場。”老爹淡然回答。

“為什麼？”周奕急切問道。李盟、風浩天與北野風疑惑的目光也在我身上轉動著，“他受傷了嗎？”

老爹淡淡說道：“不，他沒有受傷。這場比賽的勝負完全靠你們自己。即使要輸掉比賽，我也不會讓他上場。”

老爹環視隊員，繼續嚴肅說道：“我不希望你們因為有了阿俊的添加，就忘記自己也是江川的主力隊員，江川隊不是阿俊一個人的球隊，即使沒有阿俊的添加，你們一樣要參加比賽，我不想在今天的比賽之后，對手說‘他們是靠少年球王才贏得比賽的’，我不希望所有人在提到江川的時候，想起的只是少年球王，而不記得江川其他的隊員。我更不希望有人對你們說：‘江川隊運氣好是因為陳俊豪的添加，才能夠打進全國大賽。’如果你們和我一樣，不想被忽視、不想讓別人認為你們是靠運氣才闖進全國大賽的話，就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打贏這場比賽，否則，”老爹說道這兒，加重了語氣，“我們的全國大賽之路便到此為止。”

休息室一片沉默，周奕學長赧然垂頭，北野風與李盟暗暗握緊拳頭，風浩天的表情依然不見絲毫的波動，只是拳頭不由得握緊了，只有冷文俊，依然是那麼冷峻。但我還是悄悄發現到冷文俊冰冷的眼神中，射出懾人的寒芒，其他隊員的斗志也在沉默中隱隱張揚著。

“上場！”老爹猛力揮手，命令道。

“是！”隊員們轟然一聲，齊聲應答。

休息室的大門打開，隊員們涌進體育館，我默默跟在后面，看著斗志昂揚的隊員們的背影，心中不禁一陣喜悅－－這才是我希望的隊友阿！老爹，你的決定實在很正確。

“想什麼呢？”陳芸筠在我身后問道。

“沒什麼！”我微微一笑，“我們一定會贏的。”說完大步踏進體育館。

比賽繼續開始，很明顯長城隊的教練做出重大的戰術指示，長城的隊員斗志更加高昂，行動更加敏捷，相互之間的配合更具默契，最引人注目的控球后衛動作則更加靈敏，而且他們好像已經注意到北野風犯規三次的弱點，越發頻繁地將球集中在江川的內線，通過內線兩位中鋒的較勁來掌握比賽的走勢。

長城固然表現杰出，但是控制場上比賽的卻是江川隊，中場休息過后，江川的隊員如同脫胎換骨般，如猛虎下山、蛟龍出海。冷文俊火力全開，在各個位置上莫不全力出手，屢有斬獲。溫和得近乎軟弱的周奕學長似乎也被激起了火氣，在三分線外頻頻出手，屢屢中的。李盟幾乎掌握住來自各個方向的射籃，真正表現出籃板王的實力。北野風則在與對方中鋒的較勁中，雖然暫居下風，但是也沒有繼續犯規。

而兩位控球后衛的較量中，風浩天不慍不火，緊緊纏住對方７號隊員，只要對方有意挺進，便牢牢黏上去、緊緊咬住。雖然對方的身手頗敏捷，但是風浩天並不落居下風。反倒是江川進攻的時候，風浩天敏捷的控球動作與精準的傳球發揮得淋漓盡致，讓即使是坐在場邊觀看的我，也自問能夠做到的也不過如此。

風浩天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優異后衛，我心中的喜悅不停昇級。

比賽漸漸臨近尾聲，江川隊已經完全掌握住比賽的形式，時間還剩下五分鐘多一點，比分八十六比六十八，江川隊領先十八分，長城隊再次喊了暫停。

“很好，你們表現得很好！”老爹拍拍手，好不掩飾自己的滿意，“這場比賽大局已定。記住你們今天的表現，記住你們今天的氣勢，沒有阿俊的江川依然是最強的！下面的比賽李盟與野風下場休息，換阿俊與琨勇上場。”

“我？”程鯤勇憨憨地指著自己，傻問道。老爹點點頭表示肯定，程鯤勇慌忙脫下外衣準備上場！

“教練，你不是說阿俊不上場嗎？而且為什麼要換下我？”李盟急切問道。

“傻瓜，看著你搶了那麼多球，你不累，我看著還心疼呢！”老爹拍拍李盟的肩膀，“我可不願意我的主力中鋒與籃板王在一場比賽中耗干了體力，導致下一場雙雙不能上場比賽。”

李盟的臉一下子紅起來了，靦腆地撓撓后腦杓，進入籃球隊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李盟這種表情，不由得愣住了。人高馬大的北野風也傻傻笑著，系因陳芸筠正遞了一條毛巾過去，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老爹說的話。

老爹回過頭，鄭重說道：“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出這場比賽我們已經完全掌握場上的局勢，贏球只是時間的問題，你們每一個人表現出來的實力，足以讓所有長舌男女通通閉嘴。”

“我不會因為曾經是少年球王而對他特別照顧，同樣也不會因為他是少年球王就排斥他。江川隊是所有隊員的球隊，你們每個人在場上的表現，都關係著比賽的結果。”

“江川隊應該是一支整體的球隊，我希望別人聽到你們是江川隊隊員的時候，都翹起大拇指，而不是向你們打聽是否認識高中生陳俊豪，今天你們的表現足以讓別人記住這一點。”

“上場吧，去給對手致命的一擊，讓在場的觀眾看看我們江川的實力！”

“是！”上場隊員包括我轟然答道。

再次上場的江川隊氣勢更盛，比賽的局勢完全的掌控了，當裁判吹響退出的哨聲時，比數是一百一十六比七十八，我們勝利了，所有的隊員都歡呼著。而我則特別高興，不僅僅是因為比賽的勝利，看著笑容滿面的隊友們，我開始真正明白老爹的用意。

老爹早先我一步看出了因為我的添加給球隊帶來的危機，對任何一個江川隊員來說，我的添加都是憂喜參半。一個球技高超的王牌隊員的中途添加，自然能夠引導球隊獲得優秀的比賽成績，但是在王牌球員光芒四射的表現下，自己的表現將越發顯得暗淡無光，而且因為是中途添加的原因，隊員間始終缺乏隊友間的友誼，久而久之，一種被忽略的感受所衍生的抵触情緒，便會在球隊中暗暗滋生，讓隊員們越發依賴王牌球員，球隊的不安因素也會因此增加，當這種情緒累積到極限的時候，便會暴發出來，到時江川的內亂便開始了。

冷文俊與風浩天都有著強烈的自尊心，他們尤其難以忍受這種被忽略的感受，老爹對這一切洞若觀火，看得清清楚楚。姜還是老的辣，我雖然自詡為天才，但是比起老爹的老練，終究還是差上一截，老爹今天的布局，適時給了其他隊員一次表現的機會，讓他們在體認到自己的價值的同時，也肯定了王牌球員的存在，藉此真正將球隊集成成一個整體。

比起老爹的老謀深算，我借王剛所傳授球技的行為簡直幼稚得可笑，現在看起來，簡直是掩耳盜鈴阿。

比賽退出后，球員退場，老爹走在后面，我悄聲對老爹說道：“謝謝你，老爹！”

“哪兒的話，我是教練呢！”老爹微笑著拍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