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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笑歌》第4章
  四

  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又說了什麼話,長笑完全不記得,隱約是她含糊的笑以及那張俊臉上佈滿的疑惑。

  任誰發現一個大秘密都會如此吧!魂不守舍。現在的斐滿他到底是誰?長笑托著腮,在木澡桶裡發呆。

  時間就在怔忪時悄然溜走,等她回過神,水已微涼,歎出頭,喚人加些熱水,叫了半天,也無人應,不僅有些鬱悶。起身,用屏風上掛著的乾毛巾擦拭身體,長笑正打算著衣,忽然感到背後有些涼意,她猛的轉身,就看到一個黑衣黑褲黑面罩黑頭巾的男人站在面前。

  男人或許沒料到她的回頭,吃了一驚,快速向後退一步。

  「救命——」長笑條件反射的大喊一聲。

  不出意外,當然沒人來。

  實在沒辦法,她只好冷靜下來,小聲地問,「你想幹什麼?」

  男人不說話,熾熱的眸子努力在她身上搜尋著什麼,長笑一驚,方記起自己全身□,臉上一紅,快速的從屏風上面拿了個罩衣蓋住自己,誰料,那男人不發一語,伸手就奪她的衣服。

  她心裡明白,原來遇到了傳說中的採花大盜!而且,應該頗有來頭的,不然,怎麼連卿卿小姑娘都敢采?

  她一邊躲閃,一邊高聲呼喊救命。

  玲瓏閣很大,由於她的性格,平時鮮少有僕從,所以,人煙罕至。不過,長笑有個很奇怪的預感,那就是——一定有救星過來!

  果然,在她喊至第三聲,一柄亮眼的劍斜刺過來,目標對準她身側的男人。

  她眼神一亮。

  「師父——」

  來者正是斐滿,但見他身影忽動,劍影閃爍,淡淡的青煙繚繞在黑衣人周圍,不一會,黑衣人就虛晃一招欲逃脫。

  「窮寇莫追。」她喊,制止他追出去。

  斐滿到也沒打算追,慢條斯理的轉身,就那麼不避不讓的看著她。

  長笑的心一直在那黑衣人走的最後一瞥裡,那一瞥,讓她莫名其妙的緊張,潛意識裡,她忽然害怕知道黑衣人的身份。

  可惜,偏偏有人不隨她願。「是個熟人呢!」斐滿輕笑。

  「這話什麼意思?」她防備地問。

  「卿卿,我還不知道你跟你哥哥感情這麼好,連見個面都這麼別出心裁。」斐滿彈彈劍身,低垂著眉眼淡笑著說。

  梅卿書?長笑停下手中正在繫腰帶的動作,忽然頓悟,而後,又低低輕笑起來。

  原來,那些溫情的話,貼心的事,含笑的眉眼只是為了今天她放鬆防備,這麼說,梅家父子早就察覺了她的異常了,居然能不動聲色這麼久?只是,今天看了她這身體,想必徹底死心吧!

  長笑搖搖頭,將手中的腰帶搭到旁側屏風上,批著寬大的外衣往屋中央的一張圓桌走去,伏下身,用銀針挑高了燭台的火焰,才轉過頭,看看一直站在原地未動的斐滿,半晌,才面無表情說,「師父,夜深露重,徒弟就不遠送了!」

  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問他是誰?是誰又有多重要?總之,不是她生命中的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卿卿的,不是長笑的,包括那些關心和憎惡,真誠和虛偽!

  只是,她不問,並不代表別人就願意放過她,淡淡青影掠過,斐滿已坐到她面前,細長的鳳眼半瞇,他身子微微後仰,靠在椅子上,擺一個舒服的姿勢,才淡淡地問,「你到底是誰?」

  明滅的光影隨著燭火的跳躍在屏風上投射出長長短短的弧線,長笑看了一會兒,調回視線,忽然說,「那你呢?又是誰?斐師父——」她頓住,思索良久,才慢慢接著說,「執手偕老,生死同命,吃了這藥的你怎麼會平安無事呢?」

  「什麼意思?」斐滿愣了片刻,疑惑問道。

  「你當然不清楚,因為,你不是斐滿!」長笑疲憊的揉揉眉,「你根本不是斐滿,你是誰?」

  她的神情很倦怠,即使說著這般秘密的事,仍然漫不經心。

  難道——她不怕他為了守住秘密對她不利嗎?

  斐滿仔細的打量這兩日才熟悉起來的面容,忽然呵呵輕笑,「不錯,不錯,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你真不是我那卿卿徒兒。」他也肯定地說,略一沉吟,也不掉人胃口,接著又道,「卿卿從來沒有分清楚過我是斐滿或者不是。」

  這話聽起來奇怪,想起來卻另有深意。長笑凝眉,略思片刻,忽然說道。「是不是有幾個斐滿在卿卿周圍,而她一直以為是一個人?」

  「她一直認為是一個人?」斐滿別有含義的重複。

  啊!長笑這才發現口誤,於是,也不再說話,索性一副就是如此你能怎樣的態度看著他。

  「怎麼不說話了?」漂亮的鳳眼微微斜挑,他笑,漫不經心,「師父還等著你多告訴我點事情,或者,你喜歡叫我——阿斐。」

  阿斐,他怎麼知道這個稱呼?長笑如遭雷擊,面無血色的呆坐當場。

  腦子裡又響起清晰的聲音,「長笑,長笑,我想你,已經好久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蹲在地上,無聲無息地哽咽。

  阿斐。她輕輕地念,溫柔且用力的。

  「這麼說,那天,在龍牙山救我的是你?」長笑輕輕地問。

  那兩個字埋的太深,除了龍牙山遇險時,她也只在午夜夢迴時念過,前塵如煙,舊歡如夢,再怎麼無法割捨,他和她終究是結束了,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自然,是你好命遇到了我。」他含笑,好整以暇。

  「我記得,中了□,你怎麼……」救的?長笑努力裝作坦然的問,儘管事後她並未覺得身體有異樣,可是,仍是不安心。

  小說上都說,□不算毒藥,解法除了□還是□,只差是自力更生仰或他人幫助而已,她那是昏昏然,腦海裡隱約全是舊夢,所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難道,她在他面前自己用手……

  轟——長笑一怔,臉騰地紅了。

  「咦?用什麼做的?臉紅都能看出來?」斐滿並未急著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冒出一句奇怪的話,雙手驀然伸向那張細緻的小臉,長笑一時反應不過來,給他摸了個正著。

  「幹嗎?」打掉那雙偷襲成功的大手,長笑往後一縮,臉上神色變化不定,一會紅,一會白,滿是惱怒和尷尬。

  斐滿倒是心情很好,縮回手,也不生氣,只是重複地問,「什麼材料做的?」

  嗯?長笑仍是不解。

  「我問你的臉是用什麼做的?這麼逼真,怎麼臉紅也能看出來?」他挑眉,不急不徐的解釋。

  長笑恍然大悟,原來斐滿知道她不是卿卿後,猜測她是易容的,所以才有此一問,於是,沒好氣地說,「人皮。」

  這個答案很隱諱吧,從側面反映了是本尊。然而,某個聰明過頭的傢伙自動理解成——

  「不可能,就算人皮,只是觸感稍微真點,不可能情緒都反映出來。」他肯定地說,一副責怪她不誠實的樣子。

  長笑哭笑不得,於是問,「你呢?用什麼材料?」

  既然有多個斐滿,那麼肯定也是易容而來,可憐的卿卿小姑娘,愛的如癡如狂,卻連人都沒分清楚過。長笑心裡暗想,又抬眼看看斐滿,打量半天,沒看出究竟,就她的眼光來說,這張臉,充其量也只是端正,卿卿怎麼會一見傾心呢?

  她盯著他的下巴,正在納悶,冷不盯地,聽到他突然說,「臉皮的材料我答應過別人,不說出去的,不過,我們互相揭下來,你看我的我看你的就算違背諾言,至於能看出多少就憑自己的本事,如何?」

  揭下來?他說的血淋淋的,長笑不自覺打了一個冷顫。

  「好的,不過,男士優先。」她說。

  「這是什麼規矩?」他低問,但也沒指望她回答,轉身又繞回,長笑忽覺得眼前一亮。

  好吧,好吧!她承認,卿卿真的很有眼光,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眼前這張臉,又如何稱得上普通?那雙眼,已不用多說,生在那張平凡的面皮上時已讓人驚艷,而如今,更是美到極點,還有那鼻,高聳挺直,那唇,厚薄適中,豐潤誘人,臉是長長的,下巴略微有些尖,整張臉,如鬼斧神工的傑作,線條冷硬,細節部分卻柔軟細膩之極。

  她呆了又呆,等到某人不耐煩的咳出聲,才回過神來,手心忽然一涼,就看到一個薄如蟬翼的透明面皮。

  「該你了!」他挑眉示意,眼神裡有掩不住的見獵心喜。

  「我?」長笑犯難。

  「怎麼?你不願意?」他沉下臉,冷眼看著她。

  被他這麼一看,長笑差點岔氣,連不迭地說,「不是,不是,我願意,完全願意,真的。」

  看他還是一臉懷疑的樣子,只好也學他的樣子,轉身再轉身,然後,在殺氣襲來之前,快速地坦白,「我沒易容,不信,師父你可以再摸摸看。」

  為了保命,長笑不惜犧牲色相,捉著他的手,將臉湊了過去。

  反正是卿卿的,長笑心裡暗自嘀咕,抓起他的手沿著她的臉型劃了起來。

  他愣住,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手下的觸感清晰而真實,滑膩而柔軟,那小巧的鼻,略微有些蒼白的唇,和那微瞇著的杏眼,怎麼,越瞧越順眼了呢?

  慢慢地,那雙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開始自己摩挲起來,這一刻,空氣裡瀰漫著曖昧,長笑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看著他深思的眉眼,萬分認真又像在神遊他處,然後,那手在她臉上頸上不停的游移。

  「師父,好了沒?」她紅著臉,不耐煩地問。

  斐滿仿如夢醒,輕「哦」一聲,然後後退一步,臉上有些可疑的紅,鎮定一下,才緩緩地問,「你是卿卿,又不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醒來就在這身體裡了。」長笑老老實實地說,邊說邊仔細看他的反應。

  在這身體裡?「你是說——」他看看她,滿眼震驚。

  長笑知道他已經猜到,就輕輕地點頭。一個人背著這秘密太累,況且了,既然斐滿已生疑心,還不若直接告訴他,反正,大家都有秘密。

  「那,原來那個卿卿呢?」斐滿問。

  「不清楚,許是死了吧!」長笑有點累,起身坐到床上,圍了被子。

  「怎麼死的?」他不自覺的跟了過去,拉個凳子坐在床邊,很有長談的架勢。

  「這個就要問你了?卿卿和斐滿吃了執手攜老,這種藥,吃了的兩個人,生死同命,我懷疑另外的某個斐滿可能也出事了!」靠在床頭,長笑有點昏昏欲睡。

  「只有兩個斐滿。」他輕輕低語,語氣有點顫抖,「你猜的沒錯,另一個他,他,是走了。」

  長笑睜大眼,疑惑地看向忽然沉寂下來的斐滿,無邊的蕭瑟繚繞在他的周圍,他的眼神黯淡,似是想到了什麼,深沉的痛一點一滴在漆黑的眸子裡瀰漫開來。

  「你真好命!差那麼一點,死的就是你了!」輕笑兩聲,長笑的語氣裡滿是惋惜。

  什麼意思?風暴迅速在斐滿眼裡彙集,她就這麼巴不得他死?十分不悅地,他不動聲色地道,「命好的是你!要是我吃了藥,你還不知道在哪裡飄蕩,說不定附到什麼死狗死豬上面去。」

  恢復過來的斐滿,反擊一如既往的很迅速,也,惡毒。長笑暗自點頭,果真,她還是喜歡看到這般毒舌到讓人氣的牙癢的師父。

  啊呀呀——難道,受虐也會上癮?

  「你說,要是梅家知道了你這幽魂身份會怎樣?」斐滿慢條斯理的笑,期望看到眼前這張淡定的小臉大驚失色的樣子。

  長笑果然沒令他失望,臉色攸地一變,沉默半天,等細眉舒展,才慢悠悠地說,「你也別忘了自己見不得人的身份!普通人沒事會易容?更別說兩個人交替著假扮一個人?別說你對梅府沒任何居心,我死都不信,你說,到時梅家是相信我這個身體說的話,還是你?」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在他面前晃晃,不慌不忙的笑。「如今,我們都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人,一榮具榮,一損具損。」

  兩人暢談半夜後,終於達成協議,就當今晚什麼都沒發生,送走了斐滿,長笑忽然想到,她還是不知道那天龍牙山究竟發生了什麼?臉上一陣熱,一陣冷,她站在門口,望著驀然消失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斐滿沒問她生前的身份,她亦沒問他的,彼此心照不宣,只是剛開始,誰又會對誰肝腦塗地的信任呢?他還叫她卿卿,她仍喚他師父。不過,從斐滿的話裡,長笑明白,另一個斐滿有不得不死的理由,因而連累了任性的卿卿姑娘,所以,好命的她,莫名的新生了。

  斐滿一定有很複雜的身份,她很想知道卻又不敢知道,所謂的秘密,絕對能顛覆看似平靜的生活,而如今,她最需要的就是波瀾不驚的平靜。

  往後的日子,很平淡,很溫馨,很幸福。

  梅家大哥一看到她說兩三句話就火燒屁股的借口離開,唉!做出那種事想必需要勇氣,而探察的結果跟預計的又不一樣,這,簡直就不是一個羞愧了得!躲吧,躲吧,時間會帶走一切。

  斐滿的教導比以前用心,她身上的傷早在那個晚上之前就已好了,基本功倒也不在話下,畢竟,上世那些為了強身健體而做的鍛煉並不是白做的,而且,卿卿這個身體的柔軟性和協調度很好。

  長笑曾試著用這個身體使出太極和擒拿,效果比以前好太多,斐滿認真看了遍後,道:「前一套很省力,以守為主,攻擊明顯不足,後一套,設計的頗有意思,沒有多餘的花俏動作,簡練,直奔正題,但你的速度跟手上力道都不行。」

  那是自然。長笑肚裡腹誹,對付普通人是可以了,對付那些武林中人?算了吧,還是凌波微步比較實用。想到這兒,她又想起了上次的對話,於是不死心的問,「師父,你真的不會什麼凌波微步、一葦渡江嗎?」

  「不會。」斐滿肯定的說,看她垮下的小臉,有些不忍,又接著說,「不過,上次你講的那個輕功我可以教你,你好好練習,雖然達不到你說的一葦渡江,但也差不多,只要不遇上輕功絕頂的人,逃命是夠了。」他道,取笑的意味甚濃。

  然後,給她吃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藥丸,不知道是這個時代中醫發展的太過匪夷所思,還是這裡人的體制很特殊,吃過一些日子後,長笑忽然發現自己健步如飛,身體很是清爽,輕輕一躍都有三四米的高度,只是她控制不住,總是興奮的跳上去,重重的摔下來,身上以外的多了很多青青紅紅。

  那些心訣很拗口,體會著有些不容易,還有體內那股越來越綿長的氣,她總是不能靜心控制它流動的方向,然後,她飛起來,又掉下來,不幸中的萬幸是,某人終於良心發現,在旁邊江湖救急——接住她。

  最開始的時候她嚇了一跳,慢慢的卻習慣了那個懷抱。人就是這樣,身邊沒有可依靠的,才會故作堅強,而一旦有了,就總想著去依靠他人,卻忘了去弄明白,這一切是不是鏡花水月。

  終於,幾次之後,他不耐煩了,冷下臉,說。「最後一次,你要是再不能控制落地,就等著摔死吧!」

  這般喜怒無常,長笑早就適應,可這次,心卻有些微微的刺疼,她輕輕一笑,淡淡說,「好。」

  路,總歸是一個人走的!還在期待什麼呢?長笑仰起臉,自嘲的笑笑。真的很快!就在剛才的一剎那,她以為找到了阿斐,又發現認錯人了,她歡喜過,失望過,最終剩下的就是雲淡風輕的淡然。

  天空很藍,她笑著伸手,托起那自由自在的白雲,身影攸地一閃,馭風而翔,淺紫的影子在半空中翻飛,清清淺淺地笑迴盪在周圍,忽地一個黑影自下而上衝來,長笑一驚,忽覺體內真氣停滯,整個身子重重向下落去。

  完了,長笑下意識抱住那個黑影,等兩人落地,她才驚魂未定地怒道,「師父你幹嗎?我好不容易才飛起來一次。」

  長笑脾氣一向好,說話溫溫婉婉,很少這麼生氣,斐滿愣住,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難道要他說自己看花眼,以為她會飛走,心裡一慌,回過神就把她扯下來了嗎?

  扯一抹嘲諷的微笑,他退後一步,斜睨長笑,「剛開始就不要好高騖遠,以你現在的能力,不要想在半空滑翔,還是先控制好降落再說吧。」

  「謝謝師父。」長笑壓下滿腹怨氣,「剛才飛的是太高,有些力不從心,要不是師父,摔的可能更慘重。」她轉過頭,輕輕說,「不過,師父對我越好,我進步會越慢呢!所謂嚴師才能出高徒,我去前面練了……」

  含糊的餘音裡,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鵝卵石鋪就的青石小道上,他站在那裡,負手而立,帶了面具的臉上,喜怒不辨。

  日子如斯,長笑一日千里的突飛猛進,而斐滿也很少再出言打擊她。

  相處長了,她慢慢瞭解,原來有那麼一種男人,跟女人一樣,每月總有那麼幾天彆扭不正常。

  長笑偷偷笑。她自我調整很好,生氣是因為在意,可如果不在意了,還有什麼氣可生的?再說了,生氣傷肝傷脾,斐滿充其量也不過是不得已跟她分享秘密的人而已,連朋友都不是,更遑論其他,這麼想開了,就寵辱不驚。

  日子劃的飛快,彈指間,朝升日落。

  這一日夜晚,長笑剛洗完澡,正要站起身,再次發現擅闖閨閣的宵小,然而,今非昔比,分花拂柳加上凌波微步,她成功地在發現來人後的十秒鐘內著裝完畢,看向黑衣黑褲黑面巾的來人,長笑詫異,「師父?」她叫,很是肯定。

  拉下面罩,一張讓人失神的俊臉便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眼。「你沒易容?」愣了一下,長笑開始問廢話。

  斐滿忽然覺得心情很好,唇角忍不住偷偷勾起一抹小小的笑容。

  嗯。他頷首,神色力求淡然,但是相當不成功,因為,長笑又說了,「師父,你偶爾漏次臉還真讓人驚艷!」

  她笑瞇瞇地,不吝話語的大力讚美,他的臉微微有些紅,不自在咳咳兩聲,打算引回發言的主動權,無數次經驗告訴他,她挑起的話題往往沒營養,沒品位,而且離題萬里,不知所云,因為,她的注意力總是放在正常人都不屑理之的地方。

  「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沉默一會兒,斐滿說。

  呃。一時沒反應過來,長笑無意識的低應。

  他的心莫名沉了下去,黝黑的眼眸浮現出淡淡的惱怒,仔細的看著已經很熟悉的容顏,輕輕問,「你沒什麼跟師父講的?」

  再怎麼說,這十幾日,兩人也算相處甚歡,而且,雖然她偶爾迷糊,會說些亂七八糟的話,可是,他卻覺得莫名親切,再想想她離奇的身份,更覺得倆人相識真是緣分。

  斐滿愉快地想,然而意料之中地不捨挽留卻遲遲未響起。慢慢地,他的臉色不由自主變暗,越來越沉,就在忍不住要發火甩手走人之際,她忽然撲過來,扯過他的袖子,「啊?師父你要走了?真的假的?去哪裡?方便帶上我嗎?好捨不得師父呢!嗚嗚~」

  長笑以袖遮面,雖是假哭,心裡到底有些傷感。

  他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她不是不在意,只是反應太慢,胸口有東西沸騰起來,火熱的血緩緩上湧,頭一熱,他反手摟住她,七分認真三分柔情地說,「嗯,走一段時間,家裡出了點事。」

  「啊,師父有家?」剛才還傷感的長笑又有將扯遠話題的傾向。

  斐滿淡淡地笑,破天荒地沒冷哼一聲表示不屑理會她這種白癡問話,而是認真地道,「有的,不是很溫暖,但總算是個家。」

  哦。長笑裝作很理解的點頭。

  沒辦法,他忽然這麼地怪異、呃,是溫柔,簡直讓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習慣談論這個,或者潛意識她並不想深入瞭解他。

  特定的環境,心動了,錯過了,再想回首,時光已不在。

  「那師父去多久呢?」長笑問,刻意打破這刻流動的曖昧,後退一步,從那具充滿男子氣息的懷裡掙開。

  細長的眸子飛快閃過一絲怒氣,斐滿挑眉,看了長笑一眼,然後又垂下,骨節分明的長指輕輕敲著桌子,說,「還不一定。」

  噢。她低應一聲,不說話,而他,亦沒說話的意思。

  好不容易稍微正常的氣氛又怪異起來,長笑不自在坐在凳子上,盯著明滅不定的燭火,良久,想了想才問,「那個……師父,雖然有些難為情,但我還是很想知道那天在龍牙山,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知道難為情你還問?」斐滿把玩著桌上的白玉杯,語氣淡然而諷刺。

  又來了——長笑歎氣,深呼吸之後,才平靜地說,「沒其他意思,我就想弄清楚,梅卿卿究竟得罪了什麼人?以後好防著。」

  「你防的過來嗎?」漂亮的紅唇勾起一抹稱之為惡毒的微笑,他看著她,俊美的臉上劃過一線嘲弄。

  「那好吧……」長笑又深呼吸一下,然後慢慢說,「這個就不談了,師父能告訴我當時你怎麼救卿卿的?」

  「你以為呢?」斐滿不答反問。

  「我以為——」長笑拖長了聲音,有些無奈,她悶悶地說,「就是完全猜測不出,所以才問你。」

  「怎麼猜不出?你不是一向聰明?」他繼續冷嘲熱諷,這下,長笑終於明白了——斐滿他又在生氣。

  只是,他究竟氣什麼?還有啊,她什麼時候說過自己聰明來著?他不是天天再罵她笨嗎?真是……

  想了又想,長笑打算不再姑息養奸,反正他也知道她不是卿卿,那麼,她也無需因為卿卿小姑娘莫名的喜歡而遷就他。打定主意,她抬起頭,盯著眼前的俊臉看了半天,直到他不耐的別過臉,才笑瞇瞇地說,「我想啊——依師父的英明,開始肯定以為這事卿卿自己策劃,目的嘛……」她曖昧地瞅著他,沒說下去。

  習慣了她偶爾的「不知廉恥」,斐滿僅是扯扯嘴角,別過頭去,昏暗的燭火映在半張微垂的側臉上,美的撩人心魄,「不錯,然後呢?」

  然後?長笑咬咬牙,先從最壞的猜測開始接著說,「然後……師父充當了解藥?」她試探地問,話音還未落地,一記冷眼瞟過。「你想的美。」

  長笑輕吁口氣,想想他的話,忽然又覺得不對,於是反駁道,「又不是我想的,那是被陷害。」

  「是嗎?」他冷嗤。

  「自然。」長笑猛點頭。

  「真的對我沒有邪念?」細長的鳳眼淡淡往上一挑,勾出一個嫵媚的弧度,「真的……嗎?」他身子前傾,下巴微抬,漂亮的紅唇撩起一抹邪氣的微笑,緩緩逼近長笑。

  長笑的心先是漏跳幾下,隨即又撲通普通狂跳起來,她的身子後仰,再後仰,啪嗒一聲,連人帶椅摔倒地上。

  噗哧——

  一聲輕笑在她頭頂響起,長笑鬱悶的仰起臉,才發現那個萬惡的師父坐在椅上居高臨下笑的歡暢,她這才明白被耍了,隨沒好氣的撇撇嘴,乾脆就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瞧他。

  笑吧,笑吧,最好笑到下巴脫臼。

  「卿卿,現在的你比以前有趣多了!」笑夠了,他像招呼小狗一樣勾手,示意她起來。

  「是——師父——教導有方!」長笑幾乎咬牙切齒了。

  「哪裡哪裡。」斐滿微瞇起眼,笑的好看萬分。「對了,剛才說到什麼地方了?」

  「不知道。」長笑悶悶應道。

  「我想起來了,卿卿正在猜我怎麼救的你?」他做恍然大悟狀,隨即一臉無辜的嘀咕,「好端端的對話也能被你扯這麼遠……」

  這次究竟是誰在扯?長笑差點冤屈的仰天長嘯,掃一眼睥睨萬分的男人,她徹底繳械投降俯首稱臣。

  毒舌加無恥,這是多麼彪悍無敵的組合!隔著雕花木窗格,她幽怨地看看黯黑的天空,悠悠說道,「是我的錯!師父,你直接告訴我答案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師父相比,我也只是不傻而已。」

  哈哈——他又樂了,仰靠在椅背上笑的百花綻放,風光霽月,頓時,昏暗的房內剎那輝煌起來,如同被施了魔法的南瓜車。

  「難得你這麼有自知,那我就告訴你吧,其實,是浪費了一顆珍貴的丹藥。」笑罷,他慢條斯理的說。

  「呃,謝謝。」長笑誠心誠意的感謝老天,感謝諸位菩薩活佛還有梅卿卿這位便宜師父。「那,小丫呢?你是不是也救了她?還有那幾個王八蛋,最後怎麼樣了?師父知道不知道是誰派他們來的?」

  終於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真是……不容易啊!長笑規規矩矩的坐好,眼巴巴瞅著斐滿。

  「小丫?你是說你那丫鬟?」斐滿這次很配合,看長笑點頭,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那丫頭有古怪,我碰到你之前,看到她和一個斷了手臂的傢伙一起往後山深處走去。」

  「她被挾持了。」長笑插嘴。

  「沒,她的步伐很輕快,跟那人保持一前一後的距離,沒有交談,所以,我剛看到你中毒,才懷疑是故意……」

  停了一下,看長笑的拳頭不自覺攥起,他又接著說,「……不過,又撇了一眼,就知道我想錯了,本想一走了之的——」

  「為什麼要一走了之?」長笑怒了,「你不是卿卿的師父嗎?」

  「是師父之一。」好整以暇的看著那雙盈滿怒氣的杏眼,斐滿好心糾正。「再說了,我跟她也沒見幾天面,關係並不好。」

  「關係不好就不救了?路見不平不是要拔刀相助嗎?」長笑一想到她差點被……就氣的沒有理智了。

  「那可不一定。」斐滿笑吟吟的道,「凡事都有因果,若是別人報仇我橫插一腳就不好了。」

  長笑頓時氣結。是呀,她又不是不知道卿卿這個前身有多壞,算了,總歸最後一刻他莫名的改了主意,而她得救了,慢慢壓下火氣,長笑又問,「還有其他的呢?」

  「那三個人看到我忽然出現,想殺人滅口,然後被我滅了,死前還沒來得及交待遺言。」斐滿慢條斯理的說,有些好笑的看著長笑攸然垮下的小臉。

  「那不就是沒有線索了。」她小聲嘀咕。

  「你可以從那個丫鬟身上找。」笑瞇瞇的欣賞完她的苦惱,他才好心提醒。

  長笑眉頭皺的更緊了,遠遠的,聽到敲幫子的打更聲,她抬起頭,無精打采的說,「師父明兒離開,現在不回去收拾行李?」

  「你趕我走?」斐滿淡笑著問,溫文客氣。

  「不……敢。」長笑弱弱的說。

  斐滿滿意地點點頭,卻又不說話,一雙美的驚人的眸子時不時掃一眼對面的少女,漆黑的夜,明滅的燭光,默默相對的男女,氣氛漸漸變的婉約而多情。

  長笑坐立不安,強打精神,沒話找話。「第一次見到師父,覺得你話不多,應該很難相處,現在發現都是錯覺,師父其實挺喜歡和人交流呢!」

  「是嗎?」他淡淡笑,「我也只是喜歡研究異類而已,對於正常人,還沒興趣那麼多話。」

  異類?長笑又受打擊了,她欲哭無淚,扁扁嘴,剛要反駁,冷不丁聽到一句,「你以前叫什麼名字?」

  「長笑,李長笑。」她條件反射的快速回答。

  「死的時候多大?」

  「二十三。」

  「二十三?」他重複,有些訝然。「可曾嫁娶?」

  「沒。」長笑先是很快回答,然後又覺得不大對,於是說,「問這個幹嗎?」

  她的右手不自然的捂著心口,神情倔強而不安,斐滿看在眼裡,若有所思,勾起一抹傾國傾城的笑容,他故意壞心地說,「那麼老都沒嫁娶,你不是生的極醜吧。」

  「才沒,我長的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很不錯啦。」長笑大言不慚,說完,自己先樂了,笑完才補充著說,「我們那嫁人都比較晚。」

  嫁人?斐滿心裡玩味的念著這兩個字,笑意緩緩浮上唇角。「我倒未曾聽聞有哪個國家的婚嫁會這麼晚,長笑來自何方呢?」

  他熟捻地叫著她的名字,長笑有瞬間的茫然,她眨眨眼,愣了半天,才說,「師父不可能知道的,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總歸不是這裡的任何一個國家。」

  哦。斐滿應了一聲,難得沒有繼續問下去,他只是深思地看了長笑良久,然後慢條斯理地總結,「你果然算個異類。」

  「我是人!是人啦……」長笑又悲憤了。

  橘黃的燭光輕輕跳躍,男人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那雙美麗驚人的眸子裡,倒映著一張垂頭喪氣的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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