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此刻,陳蔚然的心思都放在給爺爺做飯上,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人的行爲。
鄭骁武呆呆地站在陳蔚然的身後,圍裙早已系好,可他并沒有離開。
“你幫我打幾個雞蛋。”陳蔚然安排他打下手。
“哦。”鄭大少這才回過神來。
“算了算了,不用了。”陳蔚然說完了才意識到,此刻他需要的是一個幫忙的,絕不是一個幫倒忙的。
鄭大少倒吸一口涼氣,陳蔚然不讓他幹,他偏幹。
鄭大少握着雞蛋,發了會呆,他記得看人打過,好像要嗑一下,然後兩手一掰就開了。
就這點活兒能難倒他鄭大少?
啪!雞蛋碎了,撒了一桌子。
第一個失敗了。
啪啪!雞蛋又碎了,又撒了一桌子。
第二個又失敗了。
一旁的陳蔚然看不下去了,趕快把雞蛋從他手裏搶了過來,然後輕輕一碰,一顆完整的雞蛋落入碗中。
鄭大少不自讨沒趣了,幹脆退到一邊。
“陳蔚然,你今天要做什麽?”
六年前的那天,他也是這麽問他,站在鄭家廚房的門口,他有些幸災樂禍,也有些着急上火。
“小馄饨。”陳蔚然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秘制的。”
按照人物性格的發展,這時候的鄭大少應該會冷嘲熱諷幾句吧,陳蔚然自己也這麽覺得。
可是過了半天,身後的鄭大少一點反應也沒有。
陳蔚然忙裏偷閑,回頭瞥了他一眼,隻見鄭大少眉頭微皺,視線緊緊地盯着自己,像是在思考什麽難題?
今天這家夥怎麽這麽反常?陳蔚然兀自地想。
陳蔚然這小馄饨可不是超市的那種速凍的,馄饨皮爾固然重要,但是餡料的調制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陳蔚然将打好的蛋液加入一點點精鹽,然後開火,在鍋裏均勻地刷上一層油,待油熱之後,将鍋從火上拿開,倒入一小勺蛋液,迅速翻轉,幾秒鍾的時間,一張黃澄澄的雞蛋薄餅就烙好了。陳蔚然手法熟練,不過幾分鍾,就烙好了一小摞。
陳蔚然心想,差不多了。
蛋餅切成細絲兒,放入實現腌制好的肉餡中,再剁上一小根香蔥與黑木耳,在最後完成時,加上切丁的蝦仁,小馄饨的餡料才算基本弄完。
陳蔚然在這頭忙的不亦樂乎,鄭大少卻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看着那人忙碌的身影,鄭骁武禁不住想,如果當時沒有那二十萬,如果當時沒有一年的期限,如果當時他們真的在一起了,那現在又會是怎樣?
沒過多久,陳蔚然便将一小盤包好的小馄饨放到了鄭骁武面前。
現在時間差不多超不多接近中午了,包好的小馄饨下鍋煮熟,再配上湯料就可以給爺爺送去了,這樣剛好可以趕上飯點。
陳蔚然等水燒熱。
“我也餓了,你這一點夠不夠吃的啊?”鄭大少愛屋及烏的習慣越發嚴重了。
陳蔚然将小馄饨一一丢進鍋裏,“夠爺爺吃得不就行了?”
鄭大少又一次被成功無視了。
所以,當陳蔚然抱着熱氣騰騰的飯盒走進醫院病房的時候,鄭大少依然對陳蔚然的怨念絲毫不減。
謀殺親夫……鄭大少在心裏偷偷地想。
鄭老爺子看到陳蔚然的時候還是有些激動,老爺子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深陷的眼眶裏蒙着一層水霧。
“小……陳。”
陳蔚然趕忙走到鄭老爺子床邊,還沒開口,眼眶也紅了,“爺爺,我來看你了。”
對鄭老爺子來說,陳蔚然是他鄭家堂堂正正的孫媳婦,即便那段婚姻沒有法律的束縛,可是當年他倆畢竟也是在神父的名義下宣過誓,雖然後來婚姻破裂,但是對鄭老爺子來說陳蔚然始終都是他的親孫子。
這一點,鄭骁武深有體會,當年陳蔚然一走了之,鄭骁武在家不知道吃了多少啞巴虧,家人都埋怨他。也正是從那時開始,家人再也沒在張羅着給鄭骁武置辦婚事,可能在他們心裏,這世上大概再也沒有人能比陳蔚然更适合鄭骁武了。
鄭老爺子面部的肌肉很是僵硬,講每一句話都看起來非常費勁,陳蔚然上次來探望他,老爺子正在休息,他根本想不到老爺子的狀況有這麽嚴重。
“回來……就好……”鄭老爺子擡起手想去握住陳蔚然的手。
陳蔚然擦了擦眼角,勉強地笑着說,“爺爺,我給你帶了剛出鍋的小馄饨,你來幾個好不好?嘗嘗我的手藝有沒有退化。”
鄭老爺子痛快地點點頭,鄭骁武不得不佩服陳蔚然,老爺子吃飯是一件讓鄭骁武極其頭疼的事情,可是陳蔚然坐下還不到五分鍾,就把老爺子搞定了。
鄭骁武識相地去拿出碗筷,陳蔚然則小心翼翼地把鄭老爺子的病床升起來。
鄭老爺子雖然對陳蔚然這幾年的經曆很是好奇,心裏雖有千萬個疑問,可是無論什麽都比不上陳蔚然此刻正坐在他的面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陳蔚然小心翼翼地給鄭老爺子喂小馄饨,他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因此當時在包馄饨的時候,他特意把每個馄饨都包成小個兒的,這樣給鄭老爺子吃剛好。
這味道已經好幾年沒有吃過了,鄭老爺子吃了一個,慢慢地嚼着,他沒想到他這把老骨頭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陳蔚然,還能再吃到他親手做的小馄饨。
“爺爺,我手藝是不是進步了?”陳蔚然得意地問。
鄭老爺子帶着生硬地笑容沖他微笑。
鄭骁武站在陳蔚然的身後,“爺爺不能吃太多。”
陳蔚然點點頭,又給鄭老爺子喂了幾口湯,鄭老爺子顯然很是滿足。
“孩子……你這幾年好麽?”鄭老爺子問他。
“爺爺,我很好,這幾年我一直在青城,說來也巧,這次我們公司和鄭氏集團還有合作呢。”
老爺子點點頭,“那就好。”
旋即,老爺子歎了口氣,顯然是擔心自己的病情。
“爺爺,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等你康複了,我還要跟你一起打高爾夫呢!”陳蔚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對鄭老爺子說道。
鄭老爺子戎馬一生,想當年何其輝煌,到頭來也落到這步田地,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多麽殘酷的現實。
老爺子淡淡一笑,生死有命,他這個年紀雖不甘心,卻也看開了。
陳蔚然又跟老爺子說了會兒話,見老爺子有些累了,就囑咐老爺子多休息,自己改天再來看他。
安靜的醫院裏不知道每天要上演多少次生離死别,陳蔚然見過老爺子之後,竟也有感而發。
人生在世,不過區區幾十年,賺再多的錢,握再大的權,又有什麽用?
何不活在當下,快樂地過每一天。
鄭大少今天的話少,乖乖地跟在陳蔚然後面,見陳蔚然一副深思的模樣,就開口問他,“在想什麽?”
陳蔚然仰起頭來,午後的陽光透過頭頂茂密的枝葉灑下點點光斑,鄭骁武置身陽光裏,王子一般地站在他的面前,與五年來陳蔚然夢中的反複出現的畫面一樣。
陳蔚然覺得現在的他挺幸福!
他嘴角噙着微笑,對身後人說道,“走吧,今天想吃小馄饨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