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本末

　「喂，承予……」電話終於接通時，顧涵寧一瞬間舒了口氣。

　「哦，是那個啥寧來著吧？我是趙承予他學長啦，我姓石，你叫我石頭哥就行了。」

　顧涵寧微微蹙眉，聽著電話那頭絕對意料之外的聲音。

　「……石頭哥。」顧涵寧從善如流地改口喊道，「請問，趙承予在嗎？」

　「哦，承予啊，他在呢。不過，現在應該是下樓吃飯去了。你找他有事嗎？我讓他等一會兒打過來。」

　「也沒什麼事……不打也沒關係。」顧涵寧聲音低了下來，心裡既氣惱又失落，憤憤地掛了電話，看著滿滿一桌的菜，徒然便失了胃口。

　什麼嘛，說是要馬上回來，害她又是期待又是擔憂，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好不容易打通了，卻被告知是去吃午飯了？

　吃午飯你就不能帶上手機嗎？！

　顧涵寧嘟著嘴，拿起筷子，重重地戳在面前的紅燒蹄髈上。

　哼，你不在，我吃香的喝辣的，日子過得美著呢！

　難得同學聚會，午飯後自然還是有活動安排的。

　「走！大部隊朝KTV進軍！」副班揮著手，宣佈下一個活動。

　這次的聚會，副班算是總組織人，說好了一個都不能少，顧涵寧雖然心情有那麼一絲的低落，可也不打算掃大夥兒的興，由著杜娜挽著手，跟著出門去KTV了。

　唉，不過才一年吧，怎麼她的日子就已經繞著趙承予忽喜忽悲了啊？

　預訂的KTV就在旁邊，二十個人呼啦進了包廂，有性急的還沒落座就湊到點唱機前選歌了。

　對於唱歌，其實顧涵寧並不熱衷，雖然她從小學鋼琴，也順順利利考級，可她對唱歌的感覺一般，雖然能唱到調上，可總好像少了那麼一股感情，聽著挺平淡的。所以，她只是和杜娜一起在角落坐下，安安靜靜地聽歌。

　畢竟都是年紀輕輕的男孩女孩，輪流爭搶著唱歌，氣氛熱烈起來，倒也沖散了顧涵寧心裡一點鬱悶。她的視線不經意地瞥過余翰，他坐得離自己挺遠，雖然臉上笑著，可怎麼看都有些勉強。倒是任丹，笑得開懷，彷彿是已經把所有的心思都清理得乾乾淨淨。

　「死了～都要愛～」副班其實是個很可愛的男孩，雖然長得不帥不高，可在女生當中卻挺有人氣，雖然，這個人氣，完全無關性別。

　此刻，看他聲嘶力竭地彎身大吼，彷彿是投入了無限的感情，可那唱出來的歌聲，卻走調得幾乎是另外一首歌了，顧涵寧也不禁跟著其餘同學大笑起來。

　年輕張揚的活力，其實很容易感染人，顧涵寧深深覺得，自己彷彿也真的回到了二十歲時，簡單純粹地笑著。所以，在陸凱到門外接了個電話，又走到她身邊，欲言又止時，她只是笑著瞥了一眼，隨口問了一句：「幹嘛？」

　「嗯……算了……也沒事。」陸凱笑了笑，又走回原來的座位了。

　顧涵寧看著耍寶的副班，笑得東倒西歪的，和杜娜兩人捂著肚子，只喊受不了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陸凱充滿曖昧的笑臉。

　所以，在陸凱又站起身，準備打開包廂門時，她也不過轉頭看了一眼。

　「喂，項蓉，你往旁邊讓一讓，要再加個人。」

　正好是一曲終了的時候，陸凱的聲音便顯得很清晰，作為組織者的副班也笑著朝著項蓉揮手：「項蓉，你在往旁邊擠一擠，不是，是另一邊，空出個位來。」

　顧涵寧看著自己身邊的項蓉，往另一邊挪了挪，在她左手邊空出了一個位置，心底一跳，呼吸滯了滯，抬頭看向包廂門。

　陸凱笑著和門外的人打著招呼，顧涵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坐得離門很近，從她的視線，只能看到陸凱的側面，她心底有些焦急，微微蹙了眉，直到陸凱往旁邊讓了讓，迎著門外的人走進來。

　顧涵寧心底掠過一絲恍惚，突然有種做夢的感覺，直到那個她極熟悉的人從門外走進來，視線很快便捕捉到她，隨即臉色露出了很讓她眷戀的淺笑，輕輕勾著唇角，快步走到她身邊坐下。

　「涵寧……」旁邊的同學都在好奇地打量，趙承予的聲音低低的，卻一直觸到了顧涵寧的心底。

　「你……」你不是還在H市嗎？顧涵寧看著趙承予明亮的黑眸，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別看了，那就是班長家的男人，就怕我們拐跑了人，所以特意趕過來監督了。」陸凱笑著調侃，同學們發出了善意的嬉笑聲，杜娜笑著走了上去。

　「沒人繼續的話，我就先切歌了，我可都等了好一會兒了。」

　歡唱時間繼續，雖然還是有幾個同學在打量，可大部分同學都已經轉回了視線。

　藉著包廂裡略暗的光線，趙承予伸手攬上顧涵寧的腰，微微用力，便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懷裡，閉著眼低頭在她發間深嗅了一下。

　「涵寧……」他只是低聲喊著，另一隻手拉著顧涵寧的左手，輕握輕撫，用來撫慰自己累積的無法排解的思念。

　「我中午給你打電話，你一個姓石的學長說你在吃午飯呢。」顧涵寧柔順地依偎著趙承予，心裡一下子寧靜下來。

　「我忘帶手機了。」趙承予眨了眨眼，「和你通了電話，我回房拿了錢包就馬上出門了，也沒帶其他東西，手機也落在電腦旁了。在樓梯口碰到石頭哥，他跟我說了一句話，我著急趕車隨口就應了聲，現在想想，好像就是問我是不是去吃飯。」

　顧涵寧撲哧一笑，心裡泛開了欣喜的甜意。

　「我到了N市車站，用公用電話給你打了電話，可你沒接，只好又打給陸凱了，幸好我還記得他的號碼。」趙承予貼著顧涵寧的耳朵，輕聲說道，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耳垂上，微微染紅了嬌嫩的肌膚。

　趙承予盯著眼前的一絲殷紅，飛快地低頭輕含了一下，又馬上抬起頭，嘟囔著：「人太多了，真不方便……」

　顧涵寧偏頭笑睨了他一下，伸手在他腰側擰了一把：「別動手動腳的！」

　「我沒啊，我只是動嘴罷了。」趙承予睜著眼很無辜地看著顧涵寧，其實他心裡既想動手動腳，又想動動嘴，可惜，場景不對。

　「你們打算唱到什麼時候？」

　「還要吃晚飯呢。」顧涵寧抿唇笑著，眼睛盯著唱得很投入的杜娜。

　「唉……」趙承予低聲嘆息，再抬頭時，眼神卻有些銳利地掃了一下包廂裡的人，在飛快地掠過幾道或好奇或黯然的視線後，心裡瞭然地笑了笑。

　「你不去唱嗎？」等到杜娜一曲完畢，走回來坐下後，趙承予笑著和她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顧涵寧。

　「我唱得不好。」顧涵寧笑睨了他一眼。

　「沒關係，我不會笑的。」趙承予正經地板著臉，「我還沒聽你唱過歌呢。」

　顧涵寧笑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便走過點唱機那裡去了。

　就算趙承予不說，她也是打算唱一首的，否則她的同學們也不會放過她，副班早就聲明了，今天誰都別想賴，唱得難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心意！所以，剛才他先上去示範了。

　顧涵寧其實是真的很多年沒有唱歌了，流行歌曲更是太多年沒有接觸了，她憑著僅有的一點記憶，按照歌手選擇，挑了一首，自己大概還記得的歌，《無條件為你》。

　一曲終了，幾個同學拍手叫好，顧涵寧笑著坐回原位，趙承予的手很快就揉了上來。

　「嗯，我覺得，你彈得比唱的好。」趙承予確實沒有笑，只是正經的神色之下，聲音裡卻帶著笑意。

　顧涵寧瞪了他一眼，不說話，只是在他腰上硬擰了一把。

　上次趙承予到她家來時，她在他不懈的「懇求」之下，彈了一首《致愛麗絲》。這首貝多芬的鋼琴小品，是每個練習鋼琴的初學者必備曲目之一，事實上，顧涵寧已經很多年沒有彈了。可因為趙承予說，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便是正在臺上彈奏這首曲子，所以，她又用有些生疏了的指法，用心地彈了好幾遍，直到音調溫潤貼合，聽起來完全順暢了為止。

　當時趙承予意猶未盡，她便答應了，以後會經常彈給他聽。

　雖然，此刻趙承予說的話，也是事實，可她還是瞪著眼，手指捏著他腰側的軟肉，眯著眼，威脅地道：「再說一遍！」

　「嗯，你彈的和唱的一樣都非常好聽！」趙承予很識時務，馬上改口，還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顧涵寧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微微翹了下巴，笑著撫了撫他被自己揪了好一會兒的腰側：「乖～」

　「有獎賞嗎？」趙承予湊了過來，唇抵著顧涵寧纖細嫩白的脖側，幾乎忍不住地想一口啃上去。

　顧涵寧覺得，自己彷彿是聽到了趙承予嚥口水的聲音，連忙稍稍挪了挪，正襟危坐地看向正在投入演唱的同學。

　「你能呆幾天？」顧涵寧決定轉移話題。

　「既然來了，就多留幾天，嗯……後天吧，後天下午再回去。」趙承予十分遺憾地挪開了腦袋，笑著在顧涵寧的腰背上撫了撫。

　「不是很忙嗎？我還以為你明天就要回去了。」聽到趙承予還能留兩天，顧涵寧的心情又好了許多。

　「忙也忙，但是勞逸結合也很重要。」趙承予笑得自然，其實吧，他是發現了濃重的危機感，工作再忙，也得先把女朋友看牢了，否則就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