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句號

　顧涵寧看著對面突然安靜下來，垂著臉，盯著自己杯中紅色液體的任丹，心想，或許今天，任丹便是來找一個答案的，到底是該為自己的這段心情，劃上逗號，還是句號。

　其實，就算是句號，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能好好收拾心情，然後踏上另一段充滿無限可能的旅程。這樣，總比給你一個省略號要來得乾脆俐落。

　顧涵寧抿唇淺笑著，從任丹那裡移回了視線，卻不其然地撞上了余翰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心底卻暗暗煩惱，自己等一會兒該說什麼話才妥當。

　更何況，現場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陸凱在，如果說錯了一句話，趙同學會不會一蹦從一百多公里外竄回來好好教導教導自己？

　顧涵寧眯眼笑著，心裡想著：這樣也挺不錯的。

　顧涵寧還在斟酌著萬一局面下的用詞，同桌已經有同學抗議了。

　「余翰，你也太偏心了，怎麼可以只照顧顧涵寧呢？難道我們不是你同學啊？你只給她代喝，就沒想給我們也替一下啊？難道說，是你和顧涵寧有別的，超越我們一般同學的關係？」唯恐天下不亂的同學笑嘻嘻地調侃，一旁的同學聽出味來，也有人開始起鬨。

　顧涵寧心裡卻直搖頭，這幫子同學，果然最愛對這種事情起鬨。

　顧涵寧垂著頭，余翰卻直直地看向她，目光專注，因為喝了酒而微紅的臉上，帶著一絲明朗的笑意，使他柔和的五官，平添了一份爽朗。

　余翰目光灼灼地看著顧涵寧。燈光在她微微垂眸的臉上，映出一層皎潔瑩潤的光澤，讓他的心底不由自主地輕顫。

　自從高中畢業後，他已經有一年沒有見到顧涵寧了。脫去了高中時期一成不變的校服，沒有了繁重壓抑的功課，她，似乎比他記憶中更加漂亮了……或許是因為慢慢累積的思念，或許是因為空肚喝下兩杯紅酒的刺激，他的心底有股衝動，讓幾乎按捺不住……

　「我和顧涵寧目前還是普通的同學關係，但是，其實，我心裡非常想改變一下自己的身份。」余翰盯著顧涵寧，微微笑著，不輕的聲音在包廂裡幾乎炸開了鍋，可他不以為然，視線緊緊捕捉顧涵寧的神情。

　另一邊的陸凱看著這一幕傻了眼，心裡懊惱著該怎麼交代，腦筋一轉，連忙拿出手機，快速按撥！

　顧涵寧在余翰開口時，心裡便跳了跳，也不知道是該舒口氣呢，還是該苦惱。

　「哈，余翰！好樣的！顧涵寧答應他！」

　身邊的起鬨聲，讓顧涵寧覺得頭疼。如果私下裡說，她的拒絕也不會那麼傷同學面子了……

　「顧涵寧，我從高一就喜歡你了，到現在，已經四年了。我很喜歡你，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余翰站起身，鄭重地真誠地期待地看著顧涵寧，緊張地手心都開始冒汗。

　顧涵寧低聲嘆氣，心想，既然這樣，那就說得明白乾脆點吧。拖泥帶水地，反而可能有後患。

　「喂，余翰，你弄錯了吧？你該先問一下顧涵寧現在有沒有男朋友，再問她願不願意做你女朋友吧？」陸凱忍不住走過來，搶先開口。

　余翰轉頭看著陸凱一愣。

　「喂，陸凱，你湊什麼熱鬧啊？難道你還是顧涵寧的男朋友啊？」有同學笑著調侃。

　陸凱也不生氣，挑眉笑著晃了晃自己的手機。

　「唉，我哪有這種福氣呀！，不過呢，人家親親男朋友從前幾天知道我們要聚會後，就一直打電話叮囑我：來回接送，攬著她不准喝酒，要照顧到方方面面，少一根頭髮都要和我算賬的。」陸凱嘆氣地搖了搖頭。

　顧涵寧抬頭看著陸凱的手機，蹙了蹙眉，伸手奪了他的手機，放在耳邊。

　「喂？」

　「涵寧……」那邊傳來讓她熟悉的、眷戀的聲音，低低地帶著濃濃的委屈。

　顧涵寧忍不住笑了起來，心底輕顫著，暖暖的。

　「嗯？」她忍住笑，簡單回了個鼻音，顯得漫不經心。

　「涵寧……怎麼辦？我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哼，那是你熬夜太多了，你該找的是醫生，不是我。」顧涵寧拿著手機站起身，不管其他震驚靜默的同學，臉上揚著甜甜的笑，走到角落。

　「涵寧，我今天就回來！你等等我，好不好？」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乞求，聽得她微微有些心疼。

　「你不是很忙嗎？」她嘟著嘴，既是闡述事實，又免不了微微抱怨。是的，即使她再體貼，被忽視的哀怨還是會有的。

　「再忙也不比上你重要……如果你跟別人跑了，我賺再多又有什麼用？」趙承予低聲說著，顧涵寧臉色的笑容越發明亮。

　「什麼跑不跑的……我好好地在這裡呢……你安心忙你的，等真有空了再回來吧。」顧涵寧在心底微微嘆息，她還是捨不得讓他在忙碌中還要顧慮自己。

　「不是，是我真想你了……涵寧，我每晚都夢見你……」

　顧涵寧覺得耳邊的手機也開始發燙：「我……也是。很想你，也會夢到你。」她不矯情，她的思念滿滿的，不傾訴，也會爆炸。

　「那我馬上去汽車站，坐最近一班車回來！你等我！那啥的同學你就別理了，讓陸凱幫你打發！你就埋頭吃，吃飽了就讓陸凱送你回家！」

　電話那頭的聲音微微抬高，顧涵寧正想再勸，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她怔了怔，心裡猶豫著自己到底該不該假裝賢慧體貼呢？

　顧涵寧轉回身，愣了愣。

　二桌的同學，都目不轉睛、豎著耳朵地望著她，余翰更是青白著臉，尷尬黯然地低著腦袋。

　好吧，她剛才確實把這些大活人給忽略地太徹底了。

　「咳，陸凱，手機還你。還有，別隨便打電話打擾別人，你知不知道，或許人家正忙著呢。」顧涵寧嚴肅地批評。

　她作為人家的親親女友，都不敢隨便發短信打擾人家的正事，他倒好，這麼無關緊要的事情，都一個電話撥過去了。

　陸凱接了手機，無辜地眨眨眼。

　「是你家那位千叮嚀萬囑咐的，和你有關的一切事情，都要及時彙報！」

　「哦～那他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們今天同學聚會的？」顧涵寧微微挑眉，眯眼笑看著陸凱。

　「嘿嘿，這個嘛，我前幾天和他打電話，不小心說出去的。」陸凱摸摸腦袋，嘿聲笑著回自己座位了。

　顧涵寧轉頭，看著唯一站立的余翰，斂上臉上的笑意，認真地說：「余翰，謝謝你。不過，我有男朋友了。」

　余翰抬起頭看著她，臉上的光彩好像一下子都消退了，扯了扯唇角，發現怎麼笑都有些尷尬，索性不再勉強，抿了抿唇，看著顧涵寧，眼裡殘留著一點點不甘心的掙扎。

　「是和你同一個大學的嗎？」

　「嗯，是。」

　余翰再次垂下了視線，嘴裡帶了絲深深悔恨後的苦澀。

　「是我太晚了……」如果再早一點，如果，去年畢業時就說出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高中畢業時，他想，再等等，等到錄取通知書來，如果是同一個學校，或者同一個城市，那就表示他們有緣，那麼到了大學，他一定會追她！他想，到時候，他和顧涵寧在一起，肯定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後來，錄取書到時，他著實失落了好一陣。他和顧涵寧不僅不是同一個學校，還不是同一個城市。

　所以，去年九月時，他獨自一人遠赴千里之外的學校，當時他遲疑著，想著或者等一等，不要那麼急。他沒有顧涵寧家裡的電話，更沒有顧涵寧的手機號碼，也不是拿不到，只是需要輾轉通過好幾個同學。

　這一次的同學聚會，他才是真正推波助瀾的最積極的一個，他早就想好了，這次一定要留下顧涵寧的聯繫方式，大學還有三年，他等不了了，一個人在異鄉，那份思念就更加折磨人。他想，就算是遠距離的戀愛，只要心在一起，也沒有關係！

　他想了那麼多，唯獨沒有想過，顧涵寧有男朋友了，該怎麼辦？或者，是他潛意識裡，不敢往那方面想吧……

　余翰恍惚地坐下，耳邊傳來其他反應過來的同學好奇地逼問顧涵寧的笑鬧聲，他心裡荒涼地想：結束了……不用再煎熬、不用再忐忑、不用再煩惱，什麼，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顧涵寧在同學們的夾攻之下簡直有些無力招架了，只能採用傳統的尿遁方式，拉來了陸凱上前頂著，自己和杜娜去洗手間了。

　「剛才電話裡頭那位，就是我上次見過的那個吧？」杜娜挽著顧涵寧的手臂，笑嘻嘻地說。

　顧涵寧白了她一眼：「你以為我一個學期換一個男朋友嗎？」

　「原來真是老一個呀！嗯，上次驚鴻一瞥，好像還不錯嘛。」杜娜繼續無責任點評，又招來顧涵寧一個濃重的白眼。

　「廢話，我看上的男人，哪是一句簡單的『還不錯』可以概括的啊！」顧涵寧翹了翹嘴唇，想著自家趙同學，心裡就熱乎乎的！

　剛才她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沒人接。難道真要立即回來嗎？

　今天不是週末，如果不堵車，順利的話，大概四十幾分鐘就可以到汽車站了，然後買最近的一班大巴，快的話下午三點應該可以到了吧？

　顧涵寧咬著唇，心裡暗暗計算著。吃好飯，據說還有活動，那她要不要提前過去汽車站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