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暑假

　趙承予第二天回H市時，顧涵寧只發了短信，真的沒有去送行。

　要說的話，纏綿的、嚴肅的，都在昨天說過了。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就早念叨要她去吃飯了，接下來的日子，都已經被瓜分了。

　接下來的日子，讓顧涵寧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遠距離的戀愛」，而且，她深深覺得，她和趙承予應該是分屬不同的國界、不同的作息時間。

　四個年輕男孩湊在一起，忙起來簡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一開始，是電話打過去經常沒能及時接到。後來，顧涵寧便開始改發短信了，可短信也常常不能及時回覆，經常都是早上醒來，打開手機，才能收到半夜或是淩晨發過來的短信。到後來，她連短信都不敢發了，只是被動地略有些煎熬地，等著趙承予主動聯繫她。因為有一次，她在早上打開手機後回了短信過去，那邊很快回電過來，卻是迷糊低啞的聲音。

　「涵寧……」

　「今天怎麼醒得這麼早？還是沒有睡過？」顧涵寧當時是有些驚喜的。

　「昨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我手機忘記關了，剛才聽到短信聲，就給你打電話了。」電話那頭的聲音，低啞暗沉，透著一股濃濃的疲憊。

　原來，是自己的短信吵醒他了……

　顧涵寧心底既失落，又心疼。

　於是如果不能及時回覆聯繫，她連短信都捨不得發了。就怕自己發過去，他那邊正睡了一半被吵醒了。

　創業初期的艱難，她深有體會。可幾個年輕男孩聚在一起，更少了拘束與管制，廢寢忘食都不夠了！

　顧涵寧深深嘆氣，卻只有徒勞地再三囑咐：三餐一定要定時，別太辛苦，要注意休息！

　她說了，卻不確定趙承予能不能聽進去。在趙承予離開一個星期，據說已經租好了房子後，她其實有一股衝動想過去看看他，其實也不過二個多小時的行程而已，就算當天來回也來得及的。

　只是，最後，考慮來考慮去，最終她還是按捺下了擔憂與衝動。

　她這樣興沖沖地跑過去，或許趙承予會非常驚喜，扔下一切手頭上的事務陪她。可她等回來後，他可能就要更加辛苦地，把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如今看來，除了默默支持，她也做不了什麼了。

　在趙承予離開二個星期後，顧涵寧終於深切地感悟到，什麼叫「寂寞」。身邊，父母、朋友、同學都在，可她就是有一種淡淡的寂寞的感覺。

　不強烈、不痛苦、不焦躁，可那寂寞的感覺便好像淺淺地融入了她的骨血之中，夜深人靜時，便會更加清晰。她獨自品嚐，翻著趙承予發過來的短信，雖寂寞，卻也有一絲甜蜜。

　至少，再忙，他還是會在難得空閒時，邊吃速食邊給她打個電話、發個短信……

　他說：涵寧，我好想你……

　高中同學聚會那天早上，顧涵寧早早醒來，抱著薄被蹙眉瞪著天花板，心底突然便湧起了一陣煩躁。

　天啊，她這是因為太過思念，所以做四季初始之夢了？！

　想到昨晚夢裡的趙承予，她便一把抓了被子蒙頭蒙腦地把自己給蓋住了……

　因為發呆浪費了些時間，顧涵寧吃好早飯時已經是早上九點半了。她匆忙下樓時，陸凱已經等在樓下了。

　「我說，你幹嘛這麼好心還來接我啊？」顧涵寧笑著說道。昨晚上，陸凱發來短信，說他今早來接。

　「嘿嘿嘿。」陸凱眯眼笑著，也不解釋，「是不是還要去找杜娜啊？」

　杜娜家在顧涵寧家隔壁社區，離得不算遠。兩人走過去，杜娜已經等在社區門口了，看到顧涵寧便笑著跑過來。

　「說來接我，害我等了這麼久！」杜娜嘟著嘴微微抱怨，眼睛睜得圓圓的，怎麼看怎麼可愛。

　顧涵寧一時手癢，笑著伸手在她臉上輕捏了一下：「手感真好。」

　杜娜愣了愣，挽著顧涵寧的手臂哇哇叫：「你怎麼又這樣啊！」

　兩人嬉笑打鬧著，顧涵寧有種回到高中時代的感覺。

　這次高中同學的聚會，是前幾天陸凱來通知她的。她當時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反正她也沒什麼事。這些同學，對於她來說，其實已經很多年沒有見了。所以，昨晚，她還特意找出了高中畢業照和同學錄，仔細回想高中往事。

　對其餘人來說，不過才分開一年，可對她來說，卻已經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要想起來，確實還費了些功夫。如果不是細細對照著同學錄，好多人她只記不清名字了。

　聚會的地點在市中心的一家餐館，是其中一位同學家開的。他們三人到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人到了。

　這次其實不是同學會，只是幾個高中時還算要好的人，把能聯繫上的、有空的同學叫上，一起聚一聚而已，所以，等到全部到齊，也就二十個人。

　顧涵寧在高中時人緣挺不錯。成績好，態度好，人緣好，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對她印象都很不錯，所以，等他們走進餐館，不少人都走過來打招呼。

　「顧涵寧，又漂亮了很多嘛！」

　「顧涵寧，好久不見了！」

　顧涵寧眯著眼，抿唇淺笑著點頭，其實心底是在把記憶中的人名和眼前的人臉對起來，真是傷腦筋！

　一張張青春的、明亮的臉龐，笑著、嗔著，張揚著年輕的活力。顧涵寧心底微微湧動，覺得那股朝力，讓她都感染得輕鬆起來。

　一年多沒見，大家坐在一起，自然要先說起近況。哪個學校啦，什麼專業啦，嘰嘰喳喳、熱熱鬧鬧，很是笑鬧了一會兒。直到人到齊了，作為主人的同學招呼大家進包廂去。

　二十個人，正好分了兩桌，杜娜拉著顧涵寧在裡邊一桌坐下。

　堪堪跨入成人世界的大學生們，熱鬧地吵著要上酒。

　「不喝酒，哪來的氣氛呀！」男生、女生中抱著這種看法的人有不少，所以，等到啤酒、紅酒被拿上來後，顧涵寧猶豫著，到底是喝飲料還是啤酒。

　「班長！你今天可不許喝飲料哦，我可是憋著口氣到現在了，以前考試總考不過你，至少在今天的酒上要好好和你拚一拚！」

　顧涵寧抬頭，微微眯眼看過去，在她對面正端著滿滿一杯紅酒站著說話的，是一個濃眉大眼的漂亮女孩。

　是，學習委員吧？叫啥來著？

　「任丹，顧涵寧酒量不好，你這樣是打算一杯就灌倒她呀！」杜娜在旁邊笑著道，「今天這麼多男生在，你找他們拼酒好了。」

　「喂喂喂，幹啥啊？任丹，你可不能欺負班長啊！」去上了趟廁所，只能在第二桌坐下的陸凱，時刻轉頭盯著裡頭那桌的動靜，看到有人要灌顧涵寧酒，心裡一跳，立馬起身要過來。

　「喂，你們倆今天都別多事，等會兒你們的酒也不會落下，現在別來打擾我和班長解決私人恩怨。」任丹微微笑著，似真似假地說著。

　私人恩怨？有這麼嚴重嗎？顧涵寧心底失笑。

　喝，還是不喝，這是個問題……

　顧涵寧還在躊躇，一旁又有人站了起來。

　「任丹，顧涵寧不會喝，你就別強人所難了，一定要喝的話，我來替她喝吧。」

　顧涵寧微微訝異地看著笑得溫雅、正替她出頭的男生，嗯，是紀律委員，叫余翰吧？再看向斂了笑容、視線從自己臉上轉向余翰臉上，咬著下唇，眼神中微微透著委屈傷心的任丹，心底一跳，突然便有了了悟：自己是不知不覺中，被強制捲入了三人行的戲碼中嗎？

　顧涵寧轉頭，看了眼瞪著眼、怔愣的陸凱，心底微微嘆氣。

　「好！」任丹的苗頭明顯轉移，重重地放下了酒杯，拎著紅酒瓶走到余翰身邊，「余翰，我給你面子，你就替顧涵寧喝下三杯吧。」

　說著，任丹低頭便在余翰空著的杯子裡倒了滿滿一杯的紅酒，扯著嘴角，挑釁般地微微揚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瞪著余翰。

　只有顧涵寧，從任丹微紅的眼角，找到了一絲酸楚。

　余翰轉頭看了顧涵寧一眼，拿起酒杯，二話不說便喝了下去。任丹接著又在空杯裡倒滿了第二杯，其餘幾個男生起鬨著，余翰端起杯子，又是極乾脆地一杯下肚了，只是喝完嗆了幾口，咳嗽了一會兒才停下，臉上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眼睛卻更加清亮起來。

　任丹咬著唇，心底卻有些猶豫起來。

　「好了，任丹，咱們同學好久沒有見面了，可別一下子就把余翰給灌倒了，至少也給我們留一些吧！」一貫好脾氣的勞動委員謝曉文從另一桌上走過來，打圓場，笑呵呵地拿走了任丹手上的紅酒瓶，拉著她回座位。

　任丹輕哼了一聲：「好，今天就給曉文一點面子，先放過你。」隨即，便由著謝曉文拉著回了座位，只是坐下的那一瞬，微微跨了肩。

　顧涵寧在心底輕嘆，在她印象裡，任丹是個很爽利的女孩，不過，她倒真沒想到，原來，任丹喜歡余翰……

　前世，她上大學後，就沒有參加過高中的同學聚會，這些事情，自然就不清楚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精彩或平凡，可那一番酸甜苦辣，在他們自己品嚐起來，或許也獨居味道。

　顧涵寧垂眸，微微一笑，拿起自己已經被杜娜添了可樂的杯子，輕抿了一口。

　每個人的愛情都無從比較，因為，我們都是自己世界裡的主角。雖然她不小心成了別人故事裡的女配，可她真心希望，同學的初戀都能不遺憾，即使是失敗告終，也可以平靜地劃上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