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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第51章
第六章

  責任,這是個很難給出百分百正確答案的命題。

  在人生道路上,一味追究那不可迴避的千分之幾的概率,未來,才真的易碎。

  這件事就此定下,領隊除了顧景泰、江曄之外,還有個踩著點趕過來的高挑的女孩子,她叫肖靈。在顧景泰的介紹下得知,她是顧景泰母親再婚對象的女兒,年紀和顧景泰差不多,去年從衛校畢業,目前在某醫院科大深造。由未來的准護士長負責小朋友的健康檔案管理,是極其得體的安排。

  應該是相互知曉底細的原因吧,在濃郁的「一家人」的氣氛中,撇開薄紗般的隔閡,放開心性的江曄和她談笑風生。看著處得隨意自然的三人組,有心關注年輕人的叔叔們都很放心。

  算了,既然被小方光明正大地暗算了,就隨遇而安吧。反正,對年輕人而言,遠遊也是一種鍛鍊嘛。轉頭正想和狡猾的小方再說道兩句,身旁沒了小方的蹤影。左右找找,噢,小方和張校長、鄭律師在一旁和剛才一起下樓的兩個中學生做交流,沈毓也在。

  小佳佳真的很喜歡沈毓哥哥呢,圍著沈毓轉悠不停,劉家夫妻趨近,好奇地想聽一聽未來的小科學家會有什麼煩腦,需要爸爸和叔叔們的幫助?

  交談沒有進行多久,頗為嚴肅的批評聲從那邊傳來,引起了滿心疼愛文雅小男生的女士們的關注。沈毓做了什麼錯事,受到了批評?趕緊看看去。

  受到批評的不是沈毓,是兩個中學生。事情並不複雜,他們向組織這一次遠行的張叔叔、鄭叔叔提出不隨同出遊的申請,他們更想留在實驗室裡做自己喜歡的實驗。

  這個請求被當即否決了,並且對他們對遠遊不以為意的態度給予了批評。鄭律師和小方全部無條件站在了大家長這一邊,不予講情。

  奇怪了,難得中學生對科學有如此的激情,大家長們為什麼卻逼著他們參加一些和他們的情商已經不相符合的集體活動?在場的媽媽爸爸們豎起耳朵關注著。

  看著兩個中學生沮喪的小模樣,劉鎮東跳出來幫襯,「我認為他們的要求很得體,我很贊同。將來要成為科學家的孩子,應該做專業培育,出去玩太耽誤時間了。」反正自家閨女是不能放著去遠遊的,要是沈毓留下不走也不錯。

  「期盼孩子成才是每個家長最大的希望,可絕不能揠苗助長。」聽了劉鎮東一席話,張校長連連擺手。

  「童年、少年所經過的每一天,都是不可替代的。一元化的世界,更需要多元的娛樂。」鄭律師向明顯是起鬨的劉先生坦言,「學校裡『以德育代替沉思,以禮教管束思想。』已經讓我們付出了缺失哲學,缺乏反思的代價,更束縛了下一代世界觀的認知。所以在家庭教育的環節中,我們不能再走彎路了。」

  「以德育代替沉思,以禮教管束思想。」默默複述著這句話,快速掏出筆紙記下這哲理性十足的教育理論,劉家媳婦兒看向自家小閨女,再看看小本本上的字跡,難不成她為小佳佳的未來,苦心定製的精英教育方案錯了?

  看了看正在慎思的老婆,一旁碰了軟釘子的劉鎮東摸著下巴,看來他家小佳佳可以從應試教育的深淵處,展翅飛上來了,這一趟沒白來。

  「深奧的科學理論,往往來自對藝術的理解、對造物主精神的洞察。」張校長肅然道,「組織你們到自然中,到群體中,是為了讓你們去發掘,去感想,去拓展思維,在未來才不會被既定的條條框框約束。

  咀嚼著張校長最先的那句話,連續看了張校長、鄭律師好幾眼的宋威肅然起敬,果然是辦學校的,具備的教育理念很有水平。

  看了看身邊被眼前現象矇騙了的宋威,高遠幸災樂禍。顯而易見,這麼文藝,這麼拗口,又帶著理論思維的話,肯定是沈文華傳播給張校長的。

  宋威對事態分析的錯誤,很快就得到瞭解釋。面對這位新朋友的敬意,覺得必需解釋一下的張震,伸手摸摸沈毓的腦袋,微笑道:「這話是孩子們的沈爸爸總結出來的,我只是引用了一下。」

  哦,沈文華的思維果然延續了理科生的理性特質,這麼傑出的年輕人,不從事教育實在太對不起人了,旁觀旁聽的江教授暗下決心,一定要說服沈文華改行。

  看了看咀嚼著這話的江明華,江教授分析道:「『深奧的科學理論往往來自對藝術的理解、對造物主精神的洞察。』這句話並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沈文華首創的。」

  「還有典故?」

  「有,典故可以延伸出許多個。許多世界級的科學家都在暮年有這樣的感慨,就拿我們相對熟悉的一位科學家舉例,揚振宇知道吧。」不等大家表示,江教授看向認真聽著的兩位中學生,「揚振宇在六十歲之後,曾經說過一句話,『對物理所知已經見底了,才發現,原來不是物理問題,而是哲學問題。』」

  「但是,在我國,科學和藝術完全是分開的。從高中就開始文理分班,大部份大學是或文或理或工。只強調科學執政、科學決策、基礎科學理論創新,卻對藝術作品限制撻伐。凡是不利於政治團結的、凡是不在主流之內的,都在排斥之列。這樣對科學的崇尚,頂多帶來技術上的創新,比如袁隆平的雜交水稻技術,根本不可能有基礎科學理論上創造性的繁榮。」

  似懂非懂的中學生們思考著新的問題,「請問……什麼是哲學?」

  「在中國,用毛澤東思想馬列主義代替了哲學,但那絕對不是剛才我們所講的『哲學』。」給不了標準答案的江教授,探手摸著小小少年們的腦袋,道,「那是需要自己去領悟的,因人而異。」

  還有些懵懂的中學生們被蠱惑了,歡歡喜喜地接受了批評教育,當即提起精氣神,全心期盼遠足快快成行了。

  看著這些少年郎,不能再返青春的大人們感慨不已,有這些理智關愛著他們成長的成年人地看護,他們是何其幸運。

  江教授道:「張校長,沈文華真的沒有意願成為教育界人士嗎?相對而言,現在國家奇缺的是能百年育人的教育家,並非科學家。」

  看著一再向沈文華傳遞全意的江教授,張震笑著擺手,道:「他說他是知識分子,『分子』都是獨立的。他無條件愛著國家,可是這個國家的政黨卻並不愛他這樣的人。他願意當烈士,但絕不願意當炮灰。如今,只要針對教育體制跳出來指正的,就是先出頭的椽子。」

  江教授頓時無語。陳素輕輕別開頭,身為國家機器的一個螺絲釘,這樣來自民間有識之士的調侃般的指責,是極其嚴厲的,將黨章游離於憲法之上的我黨,確實需要反省調整。高遠、孫莉也還罷了,去年就見識過沈文華的淡漠凌厲,現在這迎面一擊,也只有汗顏。身在司法戰線也好些年了,在我國,首先是黨員,然後是公民。黨章高於憲法,行政權高於刑法,紀委比高等法院要有用得多,這些現實,都是專業從事司法的他們的悲哀。

  看著被劉佳佳纏著的沈毓,挺得筆直的小身板,這就是未來脊樑的姿態嗎?王峻沉思著,就如江教授之前所言,目前國內最奇缺的,不是科學家,而是能對現行教育提出評判監督的有識之士。王峻決定盡快聯繫沈文華談一談。

  宋威和路天儀含蓄地一起裝傻。不置可否,高幹家庭背景的他們,常年借此得到太多快捷方式,他們不想去抨擊也不想去迎合,獻身國防,愛護國家,將是他們的回饋和義務。

  瞅著這些散發出反省氣息的傢伙們,鄭庭軒慢慢轉過頭去,沈文華就會對張震賣弄文化,其實哪有那麼高尚。據他所知,不知是本意,還是煽動,沈文華已經對教育這方面產生了興趣,著手開始了對口發展的基本準備。

  相比慎思沉思著的其他人,劉鎮東更關注自家老婆的反應。奮筆疾書,記錄著大家的教育理論的劉家媳婦兒,仔細消化著,在大家都在沉思的當口,她從隨身的包包中取出關於小佳佳未來發展的指導性文件,請張校長指正。

  單是看了文本的大標題,張校長當即沒了話。掃了一眼的鄭律師踱步一旁不予置評。

  「按照市場規律來看,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跟著瞧了瞧封面標題的小方搖頭,「人生不可設計。您肯定是白費工夫了。」

  誰都沒接過看看,原因就是小方的那句話,人生不可設計,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這是常識,也是絕無例外的現實。

  看一眼會死啊!劉鎮東對這群一個都不捧場的傢伙們不滿。和仗著在自己個兒地盤擺弄學識的大人們不同,被好奇心驅使,沈毓翻著看了,從總綱看到具體的一條條、一款款,看到最後,沈毓探手把圍著他轉悠個不停的小佳佳整個拎起,一溜煙躥出了好遠。

  「……」就算是想要表示愛護,也沒必要把他家的千金當成貓兒般拎著走吧!瞅著避在外面的沈毓,劉鎮東嘟囔著,劉家媳婦繼續反省。

  這會兒,在樓外聊得很投機的三人組,結伴過來找家長了。看看表,預定出發的時間差不多到了,家長們稍作交流,教務主任小方行動了,將代表領隊的小紅帽、小紅旗外加其他的必備用具等,派發給三位年輕領隊。

  和顧景泰關係處得像親兄妹般的肖靈顯然習慣了,將領到的整套《十萬個為什麼》交給江曄,這些得全部搬上車去。

  收攏起其餘的零碎,肖靈叮嚀首次參加活動的江曄,「從現在起,對小朋友提出的所有問題,可以騙、可以蒙、可以哄,就是絕不要對好奇心很重的小朋友們說『不知道』。」

  捧著一摞附加插畫的《十萬個為什麼》,已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江曄,心情再次複雜起來。江曄的爸爸們同樣也不平靜,看著自家精心呵護的兒子,在自個兒眼面前給忽悠成了被使喚的對象,沒一點點沮喪也不太可能啦。

  舉起塑料揚聲話筒,小方開始廣播了。

  「請注意了,請注意了,請所有的大小朋友往教學樓前聚集。」

  聽到揚聲器廣播,四周閒散玩鬧著的小孩子們,放下滑板,脫下輪滑鞋,忙著在大樓內進進出出,沒會兒,背上出行背包,掛上專屬的掛牌的小朋友們,向教學樓這邊聚集而來。一般來說,如今早已是獨生子女橫行的時代,更是講究個性張揚的時代,不合群成了「有個性」的代名詞,能在校門外見到這麼些小朋友匯聚在一起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少了,一下子能見著這麼多,挺好玩的。

  站在大樓前的台階上,大人們看著台階下被八點半鐘太陽照耀的新世紀兒童們,不想被年輪追趕,卻陷入年輪侵襲的大人們無比感慨,歲月不饒人啊。

  「排排隊,大手拉小手。個別非主流意識形態過於嚴重的,請暫時回歸主流,無論你願意不願意,真正的社會是群體社會,請不要將非主流意識形態在弟弟妹妹面前顯擺,不要讓比你們年紀小的弟弟妹妹,輕易抓住不良的行為,捐傷自己在弟弟妹妹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瞄著還在一邊搶著時間和PPS較勁的兩個小學生,再看看這位面不改色說著冷嘲熱諷話的小方,哦,嘴巴真損,居然和宋威有一拼,還真小看了他了。

  「站在東邊那位穿著黃色T恤的小朋友注意一下,暫時收斂一下獨立自主的意識形態,回歸到主流群體中來。」小方舉著塑料喇叭親切的誘導,「方老師向你保證,暫時的回歸,絕對不會影響到你往後的個性獨立發展。」

  隨著小方調侃的語調,聚集在行政大樓前的小學生們爭相看過去。而那個沒歸隊的,穿著黃色T恤的小朋友,就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孤零零拎著滑板,往他們這邊瞅的宋小威了。

  「衝鋒號一吹,可別掉隊噢。」昂首站在最前面的張揚跑過去,把小弟弟拖進隊列中來。

  斜著眼瞅著調侃了他兒子的小方,宋威靠向王峻陳素,低聲道:「你們是怎麼認識這些人才的?」

  抿著嘴巴無語,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的王峻陳素,保持著穩重的本色繼續旁觀。

  排排隊,手牽手,這道記憶中七八十年代小學生放學的風景線,早已被新世紀的車水馬龍所取代。當童年紀憶再現,莫名的感動讓孫莉舉起數碼照相機,加入了虔誠的心意,拍攝曾有的印象。

  不久前和孫莉結成一夥的小方,忙裡偷閒加入了指導行列。在鏡頭面前,不知道什麼叫怕生的小孩子們及時擺出了造型,對著鏡頭眨巴眼睛,以最佳的姿態留下最好的定格,看著理應沒心沒肺的大人們,也紛紛翹起唇角。

  一切蓄勢待發,隊列中,有只高高舉起,要求發言的手引起了注目。是沈毓要求發言。舉起握著他的手指頭不放的小妹妹的手,沈毓道:「小妹妹太小了,還沒有到參加長途遠行的年齡。」

  紛紅色系列的盛莤也在一旁跟著點頭,她家才會走路的小弟弟也很想一起來呢,可是他太小了,得等到長大,才可以跟著他們一起出遊。

  「是哦,按照咱們內部的規定,五歲以上的小朋友,才可以參加遠足。」小方同意了,慷慨地揮手道,「先牽著,等到上車時,再把小妹妹還給她的爸爸媽媽,再忍耐一下下。」

  聽了這話,還在盤算著人家兒子的劉鎮東,立即對小方的後腦勺怒目相向,什麼叫再忍耐一下下?這小子真不會說話。

  「那個,新來的宋小威弟弟呢?」張揚也舉手提問,「宋小威長得好高了,又很乖,不會鬧的,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嗎?」

  看著目有期盼的兒子,已經聽說了這是將近一週行程的路天儀彎下腰,和氣地道:「小威,好好謝謝哥哥的邀請,你知道的,這次不可以。」對他們而言,雖然這次假期有將近大半個月,但對於久違的家人來說,他們也就只有出門玩兩三天的權力,真讓宋小威在外面待上一週,兩家老人會劈了他們夫妻的。

  「等你正式上學了,有了暑假寒假,再參加哥哥們的出遊計劃好不好?來,江曄哥哥過來保證一下。」宋威示意已經帶上領隊小紅帽的江曄出面哄騙。對小孩子而言,大哥哥的承諾,要比自家親爹親媽的話要可靠些。

  在宋叔叔的要求之下,被推出來當擋箭牌的江曄,只好用上了大哥哥的名譽,對癟著小嘴的宋小威保證了一番。

  還算懂事,宋小威最終妥協了,依依不捨走出隊列。離開列隊的短短幾步遠的地方,新認識的小哥們兒,都探手摸摸宋小威的毛毛頭,以示同情。

  瞅著自家兒子的腦袋被不斷地摸來摸去,宋威的心情真不好形容。哎,集宋、路兩家所有希望的未來之星被如此對待,好想來火。

  剔除出預備役,準備得差不多了。再次確認一下人數,沒有多餘的混雜成員,小方舉起喇叭做出最後的總動員,「都做好準備了吧,來,我們一起再重新複述一遍我們的口號和理念!來,一起大聲說給爸爸、叔叔、阿姨哥哥們聽聽。」

  「堅決抵制家教,堅決不給家教老師斂財的機會!」隨著小方揚高聲調的誘導,小孩子們一起嗷嗷咆哮起來。

  大人們爆笑的同時,「撲哧」一聲,正開飲料喝的高遠,海噴了出去,濺了前面宋威背後一身清涼。

  扭頭盯著身後白襯衫上的果汁,宋威對高遠的表現再次不滿起來,自從進了這學校起,已經見了這麼多烏龍,至於這樣大驚小怪麼。背靠著王峻寬厚的後背,陳素也沒憋住,太逗了。被陳素推出來當擋箭牌的王峻瞧得搖頭,一邊做事,一邊享受玩樂的張校長一夥人,生活工作方式還真與眾不同啊。

  當一把手的滋味就是好啊。美得滋滋笑著的小方,矜持地點著頭,「沒錯!大家記得很牢,現在開始點名。」

  臨出發前的點名儀式,是由顧景泰哥哥來主持的。每個小朋友個人和家庭的私人信息,都在顧景泰哥哥的筆記本中,是重要的秘密檔案,須得嚴格保管的。

  原先預計有三十幾個,最終統計好的人數是二十七個,一半是學校員工的子女,一半是對這種教育理念認同的朋友們家的小孩。當然,要不是這次是對獨立性有一定要求的長途旅行,單純只是一天的短期活動的話,散在這裡的小朋友那就得成倍翻了。

  孩子們排隊一起出發了,除了要去領回自家閨女的劉鎮東夫妻之外,專門送閨女過來的盛三,也向大家告辭了。雖然沒有什麼深度交流,彼此印象卻極好,以後若是能有機會,一定還能相聚。

  「開車一定要注意安全。」一邊關注著小朋友的小方轉頭叮囑著,現在交通事故頻繁,為了自家的家人,安全第一。

  「向右轉,齊步走。」

  看著小朋友們挺拔的小身板,秩序井然地轉向校門方向,準備出發。

  咦,連小朋友們的旅行專用車,都沒有隨意放行的學校電子大門,無聲打開了,一輛車滑了過來。

  看著在陽光下如流彩般的車身,劉鎮東眯起了眼,輕佻地吹了個口哨,噢,勞斯萊斯幻影。

  果然是價值七位數的頂級奢侈車之一,無聲無息泊在行政大樓前閒置的停車線內,在陽光的照耀下,一派富貴逼人來的氣勢。

  「各位請不要見怪,務必請當做沒看見的。」盯著滑翔般泊在旁側的那玩意兒,盛三肅然。

  盛三這話是什麼意思?對著將近八位數的名車,想要當做看不見,真是不太容易啊。

  推開車門,從上面走下的人,以標準的車模派頭,靠著車門注視了一下台階下一群歪著腦袋瞧著他的蘿蔔頭們。

  姑且不論這標準的車模派頭,這位一身穿著,足以吸引了在場人的目光。那肩膀和衣領上,有隸屬某警種的特殊標誌,寬寬的肩上,條條槓槓則顯示出他不俗的級別。只是有些彆扭,七月的盛夏時節,他居然穿著的還是春天長袖,這位究竟是有變裝癖,還是就是位車模?

  排排隊齊步走的小朋友們,一邊走一邊向他揮著手,熟稔地爭相嚷嚷,「盛叔叔好。」

  眯著細長的眼睛,如同檢閱般,帥氣十足地起手敬禮,引得小男孩們都駐足高舉起手,回以軍禮。管理小朋友們的江曄看著,好奇得不得了,這是誰啊?有王叔叔的氣派,劉叔叔的痞氣,高叔叔偽溫和,陳叔叔表面上的銳利,喔,好詭異的一位叔叔,那身警服究竟是真還是假?回頭趕緊問問顧景泰去。

  宋威和路天儀看得清楚,這一身是特殊軍警的制服,不過顯然,在穿著上反季節了。

  看到這車,又看到這人,本地界一把手張校長,自始至終都是笑眯眯的,什麼都沒有表示。實在看不下去的鄭律師,轉頭看向盛三:「你哥哥還真……有個性,他就不能換件衣服過來麼?」

  聽了這話,高遠等人無不大吃一驚,什麼?這個超級顯擺的傢伙,會是沉穩之極的盛三的哥哥?

  是親哥哥?不會吧,無論是氣質還是氣勢,完全不像,要是沒有在醫院弄錯的話,那就屬於基因突變了。

  對大家的懷疑,盛三轉身不語。備受打擊的模樣,看得近旁的人無不莞爾。看來,有這樣的哥哥,盛三似乎並不好過。

  煩惱地背轉過身去的盛三,正好見著抬著相機的孫莉,當即遮擋了下,道:「不要拍他。他的工作有點……那個。」

  那個?

  哪個?

  同樣也是制服一族的高遠不以為然,從衣服上的標識看來,不就是海關緝私的麼,至於這樣小心嗎?

  不管如何,神秘感更容易引人遐思,孫莉眼睛撲閃撲閃。

  劉家媳婦跟著小朋友們的隊列去大巴那兒了,劉鎮東留了下來。隨著孩子們隊列的遠去,陰涼的行政大樓前,歸於短暫的靜寂。

  走下台階,張校長和鄭律師歡迎著這位,看得出,他們是很熟悉的朋友。握著張校長手,盛三的哥哥笑著道:「只是可能來不及參加您月底的竣工儀式了。這裡,我就先行祝賀了。」

  「客氣。」張校長笑哈哈。

  拾階而上,盛三的哥哥打量著檢閱的小朋友出行的來賓們。呵,又有不少不認得的新客人,張校長的朋友圈還真是廣泛呢。

  「盛三。」微微笑的他,揚手最先和自家親愛的弟弟打招呼。

  「你們有矛盾?」看著和自家兄長打聲招呼轉身就走的盛三,一點也不想多管閒事的張校長順口問問。

  扶扶衣襟,他哼了一聲:「可能是他還在妒忌我吧。」

  瞄瞄他身上的制服,鄭律師呢喃。「真沒天理。」

  盛三的哥哥扭頭斜眼道:「鄭律師,我聽見了。」

  「……」鄭律師乾咳一聲,耳朵挺靈的嘛,微微笑道:「請當我什麼也沒說。不過,今天不是假期麼?在假期穿工作服不好吧。」

  「工作服?」揚著單眼皮,撩著附帶金屬特殊圖案的衣角,盛則剛揚著眉。

  鄭律師擺著手笑而不語。

  顯擺,顯擺到家了,這是來自北方的一夥人,對這個傢伙的共同認知。

  不過,看著這位炫耀自己制服的輕浮模樣,一幫子眼界有點高的傢伙們,居然都不覺得討厭。畢竟,在他們當中也有一個特喜歡自己制服的人,當然,遠遠不似這位這般輕浮就是了。

  在張校長的引薦下,雖然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但面前這位,確實是穩重的盛三的親哥哥––盛則剛。

  一如既往,來自千里之外北京的各位,再次見證了一下張校長朋友圈的友好關係。對帶領無知小朋友們逛了「北大的清華園」的王峻,盛則剛和張校長其他朋友們「如雷貫耳」的反應一樣,弄得雙江、高遠等人都替很嚴肅的王峻不值。三十多年來唯一一次的幽默行徑,居然被記掛到大有再也不能翻身的兆頭,這些人還真……那個。

  引薦到陳素時,陳素已經準備好再聽一下「既嚴厲又溫和」的評價,盛則剛先是面露詑異之色,然後笑起來,「您就是讓小方鬱悶得睡不著覺的陳素啊,久仰大名。」

  「讓小方鬱悶?在今日之前,我從來沒見過小方啊。」和這位握著手,鼻端飄過男性香水的氣息,陳素實在不能相信,一位警員可以有如此的小資派頭,難道真像坊間傳言的那樣,某些機關真的腐敗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了嗎?

  「哦,別誤會。」看著陳素略顯謹慎的詫異,風度十足的盛則剛微笑道:「小方是張校長辦校理念的忠實粉絲。早幾年前,就打定主意要緊跟張校長的步伐前進。沒想到,在他全面盯梢的情況下,張校長還是先和您達成了注資協議。後知後覺的小方知道之後,倍覺沮喪,不過,就鬱悶了十二個小時就恢復過來了。」

  是麼,見到陳素,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的小方,居然對陳素還有這樣的心結?看不出,看上去一點也不穩重的小方,還挺沉穩的嘛。小方會有如此身家,在場的諸位還真都看走了眼呢。

  曾為此被盛家人接二連三「嚴肅批判」過的張校長笑呵呵的。哎,被人崇拜,做人家偶像也不容易啊。

  搖著明顯帶有審視意味的宋威的手,順著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看了一眼太陽下的藍寶色車子,笑道:「那是我幫朋友從緝私處弄的,比市麵價格低了幾成,所得收益全部歸屬國庫。」

  盛則剛最終將目光停留在王峻和陳素身上,「緝私處好貨多得很,有興趣想幫著折現充盈國庫的話,就聯繫我吧。」

  聽了這話,一旁劉鎮東的眼睛陡地鋥亮起來。

  話,點到為止。簡單的會面後,盛則剛揮手告辭。

  目送奢華的豪車,滑翔般駛出校門。前後左右共同想起一件事,這人是干嗎的?就是單純的來向張校長提前祝賀?還是專程拿著高利來引誘他們流口水的?

  外面的大巴開走了,劉家媳婦兒抱著嗚嚥著的小佳佳過來了。

  唉,劉家媳婦嘆氣,這次就算把江曄哥哥推出來做承諾,也沒有完全消除小佳佳的不滿。

  劉鎮東接過蹬著小腿,有力劃動小胳膊,抗議著強權媽媽的小佳佳。哦,可憐了,小嘴巴張得像小金魚了。

  推了一把拿自家閨女開涮的老公,劉家媳婦回頭看看校門口已經合上的電子門,奇怪地問:「那人是誰啊?小方怎麼會在那輛車上?」

  小方?

  對哦,存在感十足的小方,居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了。看著鄭律師手中多出來的望遠鏡、揚聲器,再看看遠去不見了的華車,掃視一臉風波不驚的張校長,眾人齊齊生出些奇怪的感覺,一直保持著矜持的孫莉遠眺前方,滿目抱撼。

  「盛三兄長的名字叫盛則剛,小方的名字叫方有容,大致就是這樣了。」張校長含糊其辭的笑笑。

  則剛、有容,有容乃大,無慾則剛,人如其名,只要不是笨蛋,基本上就都能明白了。

  「盛三的哥哥究竟是干嗎的?」多管閒事的不止是陳素一個,宋威也好奇了,好想揭發那個穿著警服正裝,卻顯擺小資派頭的傢伙。

  「……,其實我們也不清楚其中的具體狀況,以前也只知道他是做進出口商貿的,現在做什麼,我們都不清楚。」也是第一次聽盛則剛提到緝私處事務的鄭律師道,「只知道一點,盛則剛本身資產很豐厚,足以負擔得起他享用的任何奢侈品。」

  聽起來好詭秘,好吧,算是能人。壓下好奇心,暫停追問。

  往樓上的會議室行進,鄭律師的電話響了。是小方的來電,電話中,小方一個勁叮囑鄭律師,絕對別放過已經答應給學生們做演講的江教授。

  一旁聽著的江教授笑道:「我好像能理解你們聘請他故教務主任的原因了,像他這樣年紀的年輕人,基本上還在象牙塔中,他這樣的年紀,能這麼有心,不多見。」

  擺弄著小方專用的望遠鏡和揚聲器,鄭律師撇撇嘴,「小方不小了,年底就滿三十了。」

  腳下一頓,江教授詫異道:「快三十歲了?謊報年齡吧。」想當年,還沒接近三十而立,在場的每個人都已然深刻沉穩地面對人生道路了,哪有這樣會鬧的?(咳,這裡需申明,劉鎮東的媳婦兒除外。)

  面對質疑,張校長笑了起來,「小方之所以會這樣,可能和身為么子或是和性情有關吧。」

  「你還不如說是被盛家慣的,他才倒著長的」鄭律師不讚同地搖搖頭,不過算了,小方這小子挺把慣,從不恃寵而驕。

  是麼。大家一起瞄瞄陳素,他們這邊這位,也是一直被捧著慣著的,怎麼沒見他有倒著長的趨勢?

  在王峻冷目注視下,大家打著哈哈,將這個話題就此跳過,再糾纏下去,免不得就要往自家朋友身上牽扯了。

  將號啕後犯困的小佳佳,安置在會議室寬大的沙發上眯會兒,不消半小時,小ㄚ頭就會恢復活力了。

  一旁,被哥哥們留下來的宋小威,無精打采地趴在窗檯上往外眺望,小小的背景有點孤寂。在漂亮媽媽慈愛地安撫下,小心緒也漸漸安穩下來。

  早已接到通知電話,會計到了,可以正式對帳了。

  親兄弟,明算賬,這是商業能長期正常維繫的第一準則。江明華和鄭律師留下審查賬目,其他人則在張校長的帶領下,一起去參觀剛拓展開的新校區。

  新校區建立在一座荒廢了的廠方上,除了新蓋的兩棟樓之外,原有的三層舊廠房,並沒有就此推倒重建,反而被有效地利用起來。將老舊的大通間廠房加固後,合理地隔開了不同區在粉刷一新後,改做了教學樓,和原來的教學樓融於一體。這樣一改,不但擴大了校區教室,還節約了大量成本,更有效擴大了實習基地。

  看著處於最後粉刷階段的新校區,聽著忙碌的工人和張校長極其熟絡的招呼聲聲,眾人無不滿意。顯然,張校長常在工地走動,真是有心了。

  最近十年來,培訓項目中最賺錢最火暴的,莫過於計算器培訓。相對的,車工、鉗工等純藍領的技能型培訓項目,則日漸沒落。

  改革開放之後,社會結構大幅度傾斜,藍領技工群體,在社會緊急需求和社會地位受歧視的雙重不合理情況下迅速消退。技工學校和社會培訓學校,也因招生或是利益原則等問題,漸漸取消或縮減了這種技能型的培訓科目,由數控機床培訓來取代。如今,就算社會對技工,特別是高級技工的需求直線上升,但因為現實社會等級的有色眼鏡,新一代年輕人寧願去學些華而不實的技能,也多不願意去沾染一手油煙。

  這種情況已然觸及到最基本的工業基楚,陳素的出資額度,就是用於補貼這種差額。對報名學習數控機床的學生,直接加以手工的技能培訓,這筆多出來的費用,就將從基金中撥出。手工操作,需要大量的實習,實習器具的消耗是個不小的數目,這些都是需要細細分析的。

  「培訓設備已經預定好了,月中就全部安裝。」張校長向遠道而來的大家介紹,「現在我們和沿海的一些大船廠,金三角區域的機械廠等等,達成了長期的人才輸送合同,同時也接一些來料加工的訂單,這樣不但能讓學生有充分的實習機會,也可以有效補貼學生實習中實習器材上的損耗。當然,這也很可能會在學生中引起他們對我們是否在剝削他們勞動力的揣測,這些需要我們進行有效地引導。這些我們都會關注的,從中能結餘下來的資金,我們將用於每一期學生的對外交流。」

  「不用於對困難學員的補助嗎?」對這件事知道一點點的劉家媳婦兒詫異地問。

  「從社會平均水平來看,這裡的學費並不高。要是一味注意貧富差距,我們真正的辦學理念將就此終止。目前,我們所做的,是要讓從這裡出去的學員做到,第一能有所為,第二能有所作為,第三,能改變他們自身對藍領的認知。」陳素向她解釋著他們之前溝通商確後的決定,「讓學員走出校門,與其他技工學校或是培訓學校進行技能比賽,或是去專業工廠親身體會高級藍領的能力和技術。我們還有將優秀的學生送去德國、日本這樣的高精工國家研修的意向,和世界性的藍領精工零距離接觸,比閉門造車要好得多。」

  要將一件事情做得長久,不是單純的給予幫助就可以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關於對地方困難學員的傾斜,您就放心吧,會曲線去做。」張校長接著說道,「我們朋友中有不少在西部做了再投資,將會僱用不少當地人員工作,他們把當地培訓學校的教學質量和我們學校的進行對比後,決定輸送本地的人員轉交給我們進行技能培訓和企業內測,我們在支持發展型企業的同時,也促成了對外地地拓展。」

  「這次,朋友們決定將企業內訓放在我們學校這個平台上操作,我們非常重視這樣的機遇,這對學校而言,也是將來產業拓展的一個機遇,我們得做得更好才行。當然,困難也很多,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教師奇缺,聘請既有教學經驗又有實踐經驗的講師,成了一妝難事,領導班子也正進行研討。」

  果然是白手起家的創業人士,有這樣的胸襟和理念做事,學校想辦不成功都不容易。最會擠兌人的宋威在一旁旁觀,實業派和暴發戶的本質區別就在於此吧。

  在張校長的引導下,收斂起遊戲之心,大家都到處細看。實習大樓正在進行基本的地板磚鋪設,陳素見著督促工人的監工,大感意外,居然是陳凱。

  和陳素大哥陳皓有一年同學關係的張校長,記住了偶爾碰過面的做裝潢材料的陳家老三陳凱,讓他包攬了此次新校區幾棟樓的貼瓷磚和粉刷內外牆的這類不需太高技術含量的活兒。

  第一次包這樣大的工,陳凱極其珍惜這樣機遇,從開工就搬在工地住著,日夜坐鎮,現在正是掃尾階段。

  見著天天過來看看的張校長,領著的一幫客人中有二哥和王大哥,陳凱吃了一驚,但也很快就明白了什麼。

  讓陳家兄弟倆私下說話,淺淺打過招呼後,別人先行往別處參觀了。

  生意歸生意,仗著好人緣,張校長的熟人幫著免費設計了校區建築,承建方也客氣,瓷磚等等全是從南通港直接提貨,給予了很大的優惠折扣。在資金的應用上,比預期要少好幾成。

  一路看來,從建築的實用化,材料的運輸,安全角度的審視之後,讓本身就是搞房地產的,對建築各個環節都很熟悉的劉鎮東很滿意,基本上沒有什麼可挑剔的,照這個進度,月底舉辦竣工儀式毫無問題。

  一間間走,一行行看。等著陳素跟上,王峻詢問:「和陳凱說什麼了?」

  「我叮囑他珍惜機會,讓真做事,別辜負了張校長的提攜。也叮囑他一定要尊重張校長,假期把侄子侄女也帶來,儘可能參加張校長他們為孩子們組織的活動,那樣對侄子侄女的成長會有些幫助。」看看王峻,陳素低笑道:「也學著處理社會關係的我,讓你吃驚了?」

  「整合辦公室之間的人際關係,是生活在群體社會中的人,該有的能力。」王峻道,「想得不錯,我很贊同。」

  其實王峻有很多機會再幫陳家兄弟一把,都被陳素阻攔下來。並不是陳素不想家裡好,而是大哥大嫂都在事業單位,陽光工資下,生活很好.陳潔才智有限,不足以做事業.至於陳凱,在縣裡開著兩家裝潢器材店,收入很不錯,而他自小就養成的,對掙錢有著一夜暴富的冒進思維,卻至今也沒有真正沉澱。為此,陳素才一再阻攔了王峻的有心。

  過多的金錢物質,對一個沒有做好準備的人而言,並不是好事。

  感嘆中,陳素感謝張校長的幫襯。當兄弟們都成家之後,除了對父母親的濃烈親情不離不散之外,兄弟間的親情,隨著親眷們的加入,悄悄地淡釋著。離家年頭太久,對兄弟姐妹的下一代,也不再有人倫上的義務。今天,當看到那麼多積極向上的小孩子,在大人們的護航中健康成長,陳素也起了期盼自己子侄,能在這樣的環境和圈子中更進一步的私心,他鄭重地叮嚀了陳凱,希望陳凱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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