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幹什麽?他們一起用眼角瞄那個坐在沙發上的每翻一頁就大喘息一聲的女人,王峻和陳素的照片有什麽詭异的地方?
王峻瞄上一眼,那本是去年參加江明華婚禮時,陳素忙前忙後拍的照片,應該沒有什麽少兒不宜的場面吧。她是穩重還是輕浮,還得要觀察才行。
門鈴響起,又會是誰來?今天可真是熱鬧呀。
王峻皺眉按住牌,宋威裝著沒有聽見的,劉鎮東擡眼望高遠,高遠沒好氣道:"不關我的事。這兒又不是我的家。"
僵持著,誰也不肯去開門。
聽到門鈴聲的她看著這幫也不小的大男人們,放下道具――抹布,很自覺地下樓開門去了。
還會有人年初一到這兒來?高遠劉鎮東互視一眼好像能知道是誰了,王峻依舊不講話。
和高遠、劉鎮東預料的一樣,果然是兩個江明華一起來拜年了。
衣著潔淨雅致的雙江拎著拜年用的花籃進來了,她一臉的殷切笑容跟在後面,那笑容讓人忍不住地誤會--高遠惡毒地想--就好像她看到多年不見的老情人似的。
他們來是純拜年的。
鬧了一場,吃了一頓,摸了兩圈,這會兒都太陽高挂了,不是下樓開門,她也不知道。今天又是個好天氣。趁著男人們互相招呼中,她拉開所有的窗簾,打開窗戶,關上燈,讓陽光透進來,這烟味是要好好地散散。
"是陳素的導師?您可真年輕呀。"和江教授握手,宋威簡短地介紹了自己,"會打麻將嗎?"
高遠和江教授換手,高遠不痴迷麻將,也就是沒有人才會上桌替代,有人的時候他一般都是只看不玩。
劉鎮東看看表,時間過得真快,他本來要回去了,可惜被宋威拖住再打一圈--贏劉鎮東的錢很方便,宋威認爲這樣放過劉鎮東是很不智的。
只要不矯情,大家都好相處,江教授脫下外衣開始熟練地問清規則,開始加入。劉鎮東順便恭喜一下雙江,他坦然接受恭喜,劉鎮東也沒有忘了又一次炫耀一下自己要當爸爸的事情,江教授恭喜了。
江明華熟悉這兒的生活習慣,脫下外套去厨房給他們泡茶,這會兒,陳素沒有起床是正常的。
"我要咖啡,最濃的。"看江明華進厨房,劉鎮東囔囔,有點犯困了,這一局打完就回家。
高遠也要,宋威道:"拜托了,我也要最濃的。"
給房間換了氣的她緊跟在江明華身後幫忙。其實,開水她燒好了,只是王峻家的咖啡居然要用煮的,那些燒錢的用具她可不會用,她是正兒八經的沖劑派。
能看到真實婚姻中的夫夫,她的心情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中年優雅的江明華讓她很興奮,跟在他後面再順便學學怎麽用咖啡爐,這對她而言可是新鮮的道具,她是現實派,從來不進咖啡店喝幾十,甚至上百一杯的咖啡--當然,由別人請客那就當別論了。
屋子裏響起的嬰兒哭聲讓搓長城的四人同時一頓。
"誰?"劉鎮東東張西望,孫莉從厨房跳出來望向傳來哭聲的房間,江明華也是很意外地出來,按照他和王峻、陳素相處的認知,王峻和陳素還沒有要認養孩子的打算和心理準備。
高遠看看無表情的王峻,又望著宋威道:"是你家小公主?"
宋威看著牌,表情猶豫呀猶豫,三秒後,他迅速果斷道:"王峻,你幹女兒哭了。"
一直就沒有跟他們抽風的王峻擡眼冷冷地看著孩子親爹,麻將是他祖宗呀,一直以來,他認爲宋威要是不去軍隊,鐵定是商界之耻,不過現在王峻改變想法了,這人不進軍隊,肯定百分百就是賭蟲。
啊!!!!!!!!!!!
這是慘叫?王峻側身的同時擡手把坐在他旁邊偷看他牌的劉鎮東的腦袋推回去,跟這些人打牌,真是有損他的形象。
"王峻!"陳素的慘叫回蕩在整個屋子裏,披著睡衣的陳素大驚失色從屋子裏沖出來,"王峻,我被窩裏有個小孩!"
小孩子又不是蟑螂,陳素有必要這樣吃驚嗎?
廢話!如果有一個性別爲"雄性"的人睡得美滋滋地做著大夢,剛夢到自個兒生孩子那一刻就聽到一聲嬰兒啼哭,眼睛一張,眼前就出現了這麽一個小小的嬰兒,誰不會震驚呀!
陳素驚駭的話語剛落,就看到滿屋子的人發怔。
他們擡頭看著鬆鬆垮垮半穿著睡衣的陳素,散亂的頭髮有著說不出情色的味道。
"那是我家小公主,應該是要換尿不濕了,就放在墻角的包包裏,麻煩你了。"宋威示意墻角放著那只鼓鼓的軍用包包。
陳素跑回房間,儘管陳素近視程度不輕,但是,他還是看到王峻看過來的眼光是血淋淋的。
陳素回屋了,好會兒,嬰兒還在大哭,女嬰的哭聲也這樣響亮?不愧是軍人的後代!
"王峻。"孩子不肯停的響亮哭聲讓陳素束手無策,套好衣服,探著腦袋,陳素向王峻求援,"你來一下,我跟你說句話。"
壓著牌的王峻在作思想鬥爭,別人全部低著腦袋當什麽都不知道沒看到的,孩子親爹精心調整著牌,盤算著出哪張最安全。江教授氣宇神定。江明華光看不吭聲--這兒有位女士,這種事情好像都是女士來做的吧。
"我,我來幫忙可以嗎?"她眨眼,男人們裝啞作聾的本事,她今天可是全面見識了。聽著嬰兒是個小公主,她雖然沒有給孩子換過尿布,作爲女人,這應該難不倒她。
陳素真是太感謝她了。
她也是很興奮地光明正大地進人家夫夫的臥室,她那緊張的、好奇的、興奮的勁頭可沒話說。
一如既往的,裏面比她預想的要清爽,比她預計的要簡單。
有人幫陳素給孩子換尿布,他們都該幹嘛就幹嘛去了。
"呀!!!"
女性的尖叫讓在場的所有的男人一起本能地皺眉。對男人而言,女人尖叫的頻率真的很刺耳。以前還真看不出來她是那種鴰噪女人,坐在劉鎮東旁邊看牌的高遠邊想邊掃臥室方向。
從厨房間端出泛著香的濃咖啡的江明華也詫异地看過去。
她沖出臥室,跳到客廳正中間,可謂是花容失色,一臉的驚慌失措楞楞地看著他們,有點回不過神來。
非禮?陳素嗎?他們都扭頭盯著王峻家的臥室方位瞧--只有宋威迅速地把身邊劉鎮東的牌看得精光--再扭頭時,另一邊的江教授似笑非笑地護住自己的牌,光一圈麻將下來,他對王峻這些朋友的人品就有了很大的瞭解。
"王峻。"陳素探出身來,結結巴巴道:"宋威,你不是說生的是女孩子,是個千金麽?怎麽是個男孩子?"
男孩子?誰都知道宋威家生的可是個女孩,宋威在王峻、劉鎮東那兒可是敲了不少的手鐲項鏈什麽的,不會是在車上抱錯了?!
看著一點點也不吃驚的宋威,王峻掃宋威,宋威一向喜歡講冷笑話,可,這個冷笑話可不好玩。
"我想要個女兒。"宋威無辜之極。
劉鎮東眨眼,跳起來跑去看孩子,宋威迅速換了劉鎮東一張牌,江教授猶豫了一秒,不看白不看,也迅速地歪身掃了一眼,王峻壓著牌推開宋威探過來的腦袋,跟這些人打牌--實在是有損他的風度。
劉鎮東雙手托著脫去衣服的嬰兒出來,江明華想笑,孩子扎著大紅蝴蝶結的綢子,光溜溜的下身却是正兒八經的小男生。
沒有人對小嬰兒的身體有多大的興趣,相對而言,他們都覺得她的反應相當地有意思。
她也很尷尬,其實,她幷不是因爲孩子是男孩在尖叫,對著一個小嬰兒的裸體,就是未婚的女子也不至于大驚小怪,沒吃過猪肉還沒見過猪跑嗎?她失聲叫出來純粹是因爲剛才,她給孩子脫衣服時,孩子居然對著她的臉撒尿,她可是要乾淨的人,躲閃之間,一時失聲地叫了出來,可惜還是撒在毛衣上了,純屬意外。
她沖出門來是想換掉衣服,看著這些盯著她看的一屋子男人們,她尷尬地好像能够明白自己今天被誤會成純情少女了。
哈哈!!!!!高遠放聲大笑。
大家瞄著放肆大笑的高遠,高遠笑得太誇張了,笑得都滑到桌子下了。
她漲紅了臉,一把脫下毛拖鞋對著抱著肚子笑的高遠就揍,四個人掃了高遠一眼,八隻眼睛都帶著同情的味道。高遠躲閃不及,後背被打中兩下,高遠站起來要回手,對著高遠的惱羞成怒,下一秒,她逃進陳素的臥室不出來了,恨的高遠牙癢癢的。
男人們轉過腦袋,避開高遠要殺人的眼光,各人當什麽都沒有發生的轉換話題,劉鎮東搖頭,"宋威,你也不怕你老爹老媽得心臟病一口氣喘不上來。"
"玩笑開過了,也不看看你父母多大了。"王峻也對宋威很冷的冷笑話很感冒。
"我-願-意。"宋威對這樣的效果很滿意。
無語。
給孩子換尿不濕幷不是大工程,但是,對于兩個都沒有經驗的人而言就是很麻煩的事情了,好在,有個有經驗的江明華。
孩子身上的奶味很重了,孫莉去給孩子泡牛奶,江明華和陳素合夥給孩子洗澡,順便從提包中找出一套最漂亮的公主裝換上。
在臥室內的浴室中,兩人把孩子收拾得美美地抱了出來。孩子不認生,眨著大眼睛抱著奶瓶喝得歡。
她開心地不得了,小男孩扎上大紅綢還真可愛,沒有料到,高遠的朋友都這樣有意思,她拿著梳子小心給孩子梳上漂亮的髮型。
陳素換好衣服出來,跟他們招呼,對沒有見到江曄感到奇怪。江明華在給陳素下湯圓,對他笑了一下:"今天一早本來是要一起來的,遇到同學被拉去玩了。"
兒大不中留。
吉祥三寶的鈴聲響起,桌面上的劉鎮東和宋威同時停手掏出手機,是劉鎮東的電話。從昨天開始,劉鎮東就把彩鈴聲換成吉祥三寶了。宋威自從'女兒'降生,也是用的吉祥三寶。
是劉媽媽打來的,劉媽媽媽咆哮著,一早,親戚都來串門了,而一早出去送紅蛋的兒子還沒見影子,劉媽媽害怕兒子出事急著打來電話確認,至于媳婦,還在被窩裏睡得香著呢。
劉鎮東扔下牌,高遠來替補,他手忙脚亂地找衣服:"大家初二都到我家玩,我請客!"
"不行!初一,我在自家;初二到媳婦家;初三,你們都來我家;初三晚,我就走。"宋威頭都不擡地自摸,"那個,我家'小公主'的壓歲錢可別忘了。"
"知道啦。"劉鎮東沒好氣道,"你就別這麽財迷好不好,你不說,我也知道!"
"今天是年初一,本來就不該由我說,你們就應該自個兒乖乖地把壓歲錢貢獻出來。"宋威瞪劉鎮東道,"是你們沒有誠意,我當然要說了。"看著劉鎮東掏錢包,宋威斜眼道,"你想就拿二百塊錢打發我家小公主?"
對他們沒有營養的話題,另外三個視若無睹,耳若未聞。
拿著皮夾的劉鎮東嘴巴都有點歪,翻著白眼,懊惱地囔囔:"你們軍隊都漲了快一倍工資了,衣食住行什麽都是國家包辦,你要那麽多錢幹嘛?"
"怎麽,不服氣?就該我們當兵的天生窮?還想要我們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要知道,就你這句話的曾經的現實狀况,讓多少國防人才流失了。"
"軍人本來就是政治的武器,是不應該存在的,流失也是去參加社會建設了。"劉鎮東一邊系扣子,一邊不忘了跟宋威鬥嘴。
"說什麽瓊瑤型的妙話,國家是誰在守護?發洪水,遭火灾,誰跑在第一位?國家的國防力量就是國際生存的通行證,沒有經年的國防上的威懾,你以爲,占世界五分之一的人口就是一個大國的標志嗎?改革開放吃飽飯才二十來年說什麽傻話瘋話?看看中國地圖,有一點點頭腦的正常人,就不該講出這樣風花雪月的蠢話。沒有戰爭的國家就是人民之幸,民族之幸了,所謂的人權、自由都是建立在國家和平穩定之上的。六百塊一朵的玫瑰花,要是戰爭一開始,六毛錢也沒處賣去,跟個假花似的,你,好日子過傻了。空談者誤國!"
"你也看到那則新聞報道了?"陳素抱著飯碗出來,大年初一,他的早餐是湯圓。
"其實,我也想買呀,不過,我抵住了誘惑。因爲,我那兒沒有賣的。"宋威搖搖頭,今年的情人節我們還分居兩地過的。好在換了個春假,沒虧。
劉鎮東閉嘴,跟宋威講話真是自找黴倒。劉鎮東道:"知道啦,初三那天,我一定會帶著支票去作客的。"
"謝謝。"宋威道,"說話不算話就是小狗。"
劉鎮東撒腿跑了,當沒有聽見的。
看看表,高遠也要回去了,再不回去,老媽真的會賴在他那兒騷撓他一個月的,他那小心眼純是母親的遺傳--母親的報復就是煩他,煩死他。高遠計劃著這一局打完扔下她就跑。
"明天有事嗎?"江明華問陳素,"我們房子弄好了,想請你們吃頓晚飯。"
本來,江明華和江教授正式結婚後,他一直要還陳素錢,但是,陳素說什麽也不肯收。在北京,人際關係狹隘的江明華和江教授也自然地當陳素是他們親人的一份了,而且,陳素和王峻的生活很和諧,和家庭生活幸福的人來往也會讓自己的生活更有希望。
對于江明華的邀請,陳素很高興,初二那天,除了要去值班沒有什麽事情,晚上,王峻要去聽音樂會,回家時順便接他回去就行:"一定去,沒問題。"
看著一邊抱著孩子,眼睛閃呀閃一臉期待著的她,江明華道:"你......有時間嗎?和高先生一起來玩。"
對于江明華的邀請,她真是興奮極了,耳朵自動把'高先生'這個名詞過濾,她盡可能含蓄地接受這樣的邀請。
吉祥三寶的鈴聲一響,宋威立即起身迅速地用專業速度穿上軍裝,可謂英姿逼人,拎上孫莉整理好的包包,對著王峻伸出手。
看著宋威伸在他面前的手,王峻知道自己確實是交錯朋友了,怎麽跟個討債鬼似的?
"車鑰匙借我三天。"宋威沒有在美容院陪嬌妻,一是想在王峻這睡會兒,二是跟王峻借車來了。過年得去串門,沒有車會很麻煩,北京城沒事擴這麽大幹什麽?還有,跟她一起出國留學的朋友,他們如今都是年薪百萬的高級人才,這次有好幾個回國過年,明天還說要聚會。他知道,决定投身國防的那天,媳婦就放弃了這些奢華的生活,但是,這點面子,宋威還是要的。王峻一向在派頭上很有一套,要不是他穿上軍裝比穿上名牌西裝要有派頭得多,他還真會翻翻王峻衣櫃順幾件出來帶走。
看宋威要走,高遠也要順車一起走,孫莉也得回去了,中午還要去相親呢,看著高遠那一付隨時要扔下她跑路的樣子,她相當警惕,今早出門匆忙,口袋裏可是沒帶一分錢。在態度上,她很有禮,行動上,她步步緊逼--她還指望著高遠帶她一起去江明華那兒做客呢。
江教授數回錢,不贏也不虧,是該回去了,天好像不早了,江曄要回家了。趁著當口,她幫陳素把桌椅都收拾好。
大家都要回去了,陳素和王峻下樓談談笑笑地一直把他們送到小區大門口,看著他們遠行的身影,陳素和王峻無聲地回轉。
出入的鄰居展著新春的笑顔跟陳素王峻點頭微笑,彼此招呼著"新年好!"展開的陽光和人們的笑臉,讓一路走回的陳素感到很幸福。
回到屋裏,看著有些空蕩蕩的本來熱熱鬧鬧的屋子,靜得讓陳素措手不及,就是王峻也覺得冷清了,互視間,王峻道:"我們出去看看廟會,怎麽樣?"
陳素很高興王峻這個提議,套上才脫下的外套就出門。陳素考慮著後天要到宋威家做客,今天順便到廟會買上幾件幼兒玩具送給孩子。今天,孩子來的意外,他們都沒有什麽準備。幻想著宋威父母和宋威的老外婆發現那一直認定的小公主是個小王子,他們會是什麽反應?一想到這樣,陳素就忍不住要笑。
和王峻一起出門,鎖好門窗,下樓,走在前面的王峻拉開鐵門,迎面走近了一群人,從王峻肩頭看過去,陳素很驚訝,好多的人。
"每年都是你們到我家拜年,今年,我帶全家給你們拜年了!"迎面而來的老中醫笑得開心,"你們要出門?"
"不,不是。"王峻慢慢地回答。
看著要坐上兩桌的客人,熱鬧呀!
陳素看著王峻壓抑著笑容,伸手抱過老人的小孫女,熱情地招呼著客人進來,冰箱中的存料多得很呢。
本來對老父親不打招呼就冒昧來訪的老人的那些子女還有點尷尬,但是,陳素、王峻好客的態度讓他們也放下在社會中養成的矜持心,好幾年都見面,也不陌生,都紛紛上前和王峻、陳素招呼,小一輩好奇地往樓上跑著跳著。
是呀,在陌生的城市中,未來的歲月中,他們依舊還是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朋友,就像是遇到老中醫那樣,還會遇到江明華、江教授、江曄、孫莉還有未來更多更多有緣的朋友。將來,他們身邊依舊會流過無數的過客,有緣的、也沒有緣分的,這就是生活。
迎著燦爛的陽光,未來的生活就是希望。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