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因為大雪的影響,方澤析的航班被迫延遲起飛。
他當時買的往返雙程票,夏揚知道時間,說會到機場接他。方澤析摸著手機,心裡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難過,最後給夏揚發了一條短信:「飛機延誤,你別來接了。早點休息,我一會兒打車回租來的公寓就行。」
夏揚很快就給了回復:「我看到了,航班誤點,沒事,清雪車已經過來了。別急,慢慢來,我等你。」
方澤析看著「慢慢來我等你」這六個字,眼睛一濕,突然就那麼靜靜地哭了出來,淚水悄無聲息地滴落在鏡片上。
周圍都是等著飛機的人,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低著頭的斯文男人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又是怎麼樣的難過。
他盯著手機,就像是在心平氣和地看著一本電子書。
過了一會兒,方澤析把手機放回口袋,從單肩包裡找出眼鏡布,摘下眼鏡擦了擦,然後戴回去。
等他終於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機場裡還在飄著鵝毛大雪,將漆黑的夜色映出了白茫茫的一片,燈光反射,亮如白晝。
清雪車給跑道掃出了一條通道,擺渡車過來載客,大家都搓著手上車。
南北溫差幾十度,更不要提下雪的深夜,方澤析裹緊了羽絨服,將帽子往耳朵下拉了拉。
原來他所在的,一直是兩個天差地別的世界。
夏揚在出口處等著,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樣子閒適,眼神卻認真仔細。
他一眼就看到了方澤析,馬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那一刻方澤析很想就這麼跑過去抱住他,把他緊緊地箍在懷裡,再也不鬆手。
可他卻覺得腳步很重,幾步路都走得異常艱難。
這一次走過去,他要說的並不是你好,更不是我想你,而會是,再見。
有人說過,沒有開始才不會結束。
他早就該知道他們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卻還是無法克制地去開始。
為什麼和夏揚一起的時候,他竟會忘掉了那些一直以來都存在腦海裡的顧忌。
夏揚沒有叫司機,是親自開車來的,方澤析一路上都很沉默,坐上副駕駛座之後便閉上了眼睛。
夏揚只當他是累了,握了握他冰涼的手,然後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一些,便專心開車。
車裡放著音樂,歡快的調子,歌詞裡卻是一片我愛你你不愛我的悲涼。
到了車庫之後夏揚把車停好,方澤析立刻睜開了眼睛。
「醒了?」
方澤析本想說他沒有睡,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只好勉強換成了一個微笑。
夏揚解開安全帶,突然傾身過來抱住他,在他臉旁蹭了蹭,說:「我真後悔,應該帶司機過去的。這一路上,我都在想你,想抱著你睡覺。」
夏揚的擁抱溫暖得像是帶了一些要把人灼傷的熱度。
方澤析陷落在這個擁抱裡,心裡的難過就像潮水一樣上漲,漫出眼眶。他閉上眼睛,回抱著夏揚。
夏揚慢慢地在他耳邊吻著,然後轉到臉頰,嘴唇,低低地說:「竹籤兒,我真想你。」
身體相貼,車內空調溫暖,他們都脫了外套,薄薄的毛衣阻擋不住熱度,隨著夏揚的動作一點一點攀升。
唇齒糾纏,灼熱的吻甜蜜又苦澀,方澤析覺得自己的神經被理智和情感撕扯到發疼,他努力忽略眼睛裡的酸澀感,啞著嗓子說:「這裡,還沒有做過。」
「竹籤兒?」夏揚有些驚訝,微微移開了身子。
方澤析也解開了安全帶,將夏揚一把按在椅背上,抬腿跨過去壓住他,伸手在狹窄的空間裡調整位置。
座椅放下,夏揚變成了平躺,呵呵地低聲笑著,雙手伸進方澤析的衣服裡,撫摸著光滑健美的腹肌,說:「古人誠不欺我,小別勝新婚啊。不過,你不累嗎?」
「不累,我想要你,夏揚……」方澤析俯身吻上了夏揚,吻得激烈炙熱,帶著幾分絕望的瘋狂,舌頭席捲著每一個角落,雙手鑽進衣內胡亂地撫摸,迅速點燃彼此的慾望。
夏揚低聲喘息著,無奈且無力地抗議道:「為什麼又是我在下面。」
「我想要你……」方澤析的眼角彷彿在情慾的熏染下已變得有些微紅,雙眼迷濛,蘊著一片晶瑩的水光。
「好。」夏揚笑著摸了摸方澤析的臉,放棄抵抗,支起身子從儲物箱裡找出一管潤滑劑遞給他。
車內空間狹小,實在不適合兩個大男人進行運動,方澤析動作小心,慢慢地用手指給夏揚做擴張。
前所未有的溫柔讓夏揚覺得難耐,他出聲催促道:「還是別溫柔了吧,啊!」
他還沒說完,就被方澤析猛然頂進,發出一聲短暫的呻吟。
彼此熟悉的身體一旦結合,極致的快感便席捲而來,幾乎不需要任何磨合,便能遵循著記憶觸摸到最敏感的那一點。
「夏揚……夏揚……」方澤析把自己放縱在情慾裡,快速而瘋狂的律動。
夏揚微皺著眉,喘息聲支離破碎。
方澤析沒有任何技巧地橫衝直撞,狂野蠻橫,很快便射在了夏揚的身體裡。
「怎麼了,這麼快?」夏揚拍著他的屁股,微帶嘲笑地調侃道。
方澤析卻沒有惱羞成怒,只是俯身緊緊地抱著夏揚,高潮過後的心跳還沒有平復,急促而有力地透過胸腔敲擊在對方的心臟上,一跳一跳,然後兩個人的心跳也彷彿重合了起來。
方澤析微微喘息著,用沙啞的聲音顫抖著說:「夏揚……我真想娶你回家……然後讓你幫我生孩子……夏揚……」
聽著這種天雷滾滾的台詞,夏揚張嘴便想反駁,卻被一滴鹹鹹的液體燙到了嘴唇,像是汗,但又更像是眼淚。他伸出舌頭把那滴液體舔掉,睜開眼看著方澤析,卻發現對方雙眼通紅,眼裡一片朦朧。
「怎麼了?竹籤兒?你怎麼了?」夏揚有些驚慌,心底裡一陣一陣地發涼。
「別問,現在別問。」方澤析從夏揚的身體裡撤出來,用手摸著他仍未發洩的硬挺,輕輕地說,「對不起,我都只顧著自己……你進來吧。」
夏揚愣著不動,方澤析便自己抬臀要往下坐。
「等一下,潤……潤滑劑掉在座位下了……」
「不用了,就這樣。」方澤析從夏揚的股間撈了一些粘稠的液體,伸手給自己草草地做了兩下擴張。
車庫裡燈光昏暗,透過擋風玻璃照進來,讓夏揚看到了那進進出出的手指,即便知道方澤析的狀態不太對勁,但這樣前所未有的動作還是讓他血脈噴張。
缺乏足夠潤滑的甬道讓夏揚覺得特別緊,箍得他幾乎就要馬上射出來。方澤析倒抽一口冷氣,皺著眉停頓了一下,便又咬牙繼續動作。
到底的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滾燙的東西汨汨流出,不多,但夏揚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抱著方澤析,滿心的驚慌失措。
「痛……」方澤析眼裡的淚水開始毫不遮掩地落下,他上上下下地動著,最後趴在夏揚身上,帶著哭腔說,「你來。」
「竹籤兒……」
「狠一點,別停下來。夏揚……夏揚……我喜歡這樣,真的,很舒服,我喜歡……不痛了,已經不那麼痛了……夏揚……」
面對這樣的方澤析,夏揚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盡力地滿足他的要求,以期狂烈的性能夠抹消他心裡的悲哀與疼痛。
方澤析低下頭與夏揚急切地接吻,吻裡有著鹹味,落到喉嚨裡卻成了濃得化不開的苦澀。
他發出輕輕的嗚咽聲,夏揚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舒服還是難過,也不想去分辨。
就這樣吧,竹籤兒,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已經沒有辦法拒絕了,只要是方澤析的要求,夏揚都沒辦法拒絕。
他們做得很瘋狂,夏揚射過一次之後兩人匆匆忙忙地套了外套褲子上樓,剛進電梯方澤析便又將夏揚壓在了牆上,再次糾纏。
火熱的氣息驅散寒冷,他們一定都已經開始發燒,否則怎麼會覺得這世界都像是要毀滅一般,火山噴發,熔岩四溢,燙得連皮膚都要灼傷,一直傷到內心深處。
身體確實比心要誠實,在尚未心動之前,身體就已經喜歡上了他的聲音和他的氣息,明明早就有了反應,卻為何偏偏視而不見,於是少了那麼多時間,那麼那麼多可以在一起的時間。
看清一切的時候不願錯失,如今卻不得不放棄。
即便要放棄,卻也還是這樣地不甘不願,想再糾纏一次,不,如果可以的話真想這樣再糾纏一輩子。
夏揚……夏揚……夏揚……
以後會不會想起這個名字就開始痛,還是真的能讓時間治癒一切。
不想忘記,不想被治癒。
身體上的痛能遮蓋住心裡的痛,於是痛不再那麼痛,變成了無休無止的沉迷。
什麼都忘了,只記得那個人在身邊,抱著自己,真實而溫熱,一次又一次地,血淋淋地楔入。
然後再拔出去,再一次血淋淋地痛徹心扉。
難過在心裡翻江倒海鋪天蓋地,卻偏偏無可奈何。
我愛你,我那麼地愛你,愛到不願意放手。
我不愛你,我不夠愛你,還是不得不放開。
他終於明白聖誕節那天夏揚說的那句「我也不是那個人嗎」是什麼意思。
奮不顧身的那個人。
奮不顧身。
可他做不到,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眼淚隨著疼痛一滴滴滾落,他這一生從未有過這樣脆弱的樣子。
也許他根本就是懦弱的,不過是一直在偽裝著強大。
他從來沒有強大過,他什麼都不敢做。
抵死纏綿,只能如此。
也許這才是末日前的狂歡。
方澤析只在上方一次,接著便開始無休止地要夏揚抱他,一次又一次。
那種瘋狂感染了夏揚,從車庫到臥室,一路綿延,不願分開。直到兩人都精疲力竭,才終於躺在床上,昏沉睡去。
這一夜終於開始同床異夢。
第二天早上仍是方澤析先行醒來,他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他和夏揚分開了,從此以後再不相見,他卻躲在角落偷偷地看著夏揚,看他出入私人會所,身邊的男孩一個接一個地替換,每一個都長得像他卻又不是他,那張相似的面孔逐漸淡化,終於變成了別人。
他從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夏揚那雙修長的手。那雙手骨節分明,每一個指尖都長著粗糙的繭子,肉眼看不見,卻早已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那是一雙彈奏吉他的手,如今成長起來,用來批閱文件,用來保護別人。
他們無論睡前的姿勢如何,到醒來時總會變成夏揚從背後摟著方澤析,將手放在他的腰腹上,佔有性地圈住。
方澤析想抬起夏揚的手挪到一邊,動作到一半卻停頓下來。
從來都是他先清醒過來,然後甩開夏揚,起身離去。
從來都是。
方澤析難過地抓著夏揚的手,按在腹上,讓他摟得更緊。
夏揚被他的動作弄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說:「竹籤兒,怎麼了?」
方澤析在夏揚的唇上親了親,不含情慾,溫柔繾綣,不捨裡卻又帶著幾分決絕。
然後他起身摸出外套口袋裡的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根放在嘴邊。
白茫茫的霧氣飄起,夏揚吸了吸鼻子,徹底醒了過來,伸手拿走了方澤析的煙,嚴肅地說:「不要空腹抽煙。」
方澤析點了點頭,看著夏揚剛從睡夢中醒來表情還有幾分迷糊的臉,狠下心說:「夏揚,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