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曾經
“師弟!”君清明見到斯年衣上血跡,不禁有些色變,抓住他仔仔細細看過發覺無事才松了口氣。
斯年這才發現君清明右腿竟是不知被什麼啃去了一大塊,露出猶帶著幾絲血肉的白森森的腿骨!
“師兄!”他這才大驚失色。
葉妤也關切地看著斯年,見斯年為君清明的傷而變色,不禁委屈道:“放心吧,不會有事,只是一些外傷,看來雖可怖些,但敷了生肌散,不出三日便恢復如初了。”
君清明不情願地點頭確認了她的話。
斯年這才松了口氣。
葉妤還待再說些什麼,君清明卻直接道:“也不知純陽其餘弟子散落在了哪里,總要找到他們才好。”
“自當如此。”斯年慎重點頭,不過他有比出去找更快的方法,就是徹底掌控這座洞府,只是現在不能說,“不過,這裏禁制危險,先得看看有沒有方法解除了。”
葉妤也憂心道:“也不知秦師兄有沒有出事。”
斯年頓時清了清喉嚨,趕緊從背包裏掏出靈獸袋來,將袋子裏的花狸貓掏了出來,只是那掙扎不休的花狸貓一看到眼前人,頓時整個兒僵硬了,全然一動不動——
“咦,師弟,這是你的靈獸袋?”
“是啊,是修——修什麼給的……”
君清明倒是不介意他想不起那人的名字,“認了主的?”
“嗯,當時就滴血認主了,聽聞是品階十分高的靈獸袋,只是樣子不怎麼好看。”
君清明點點頭,“師弟的第一隻靈獸,怎可就抓這麼一隻野貓?”不知道為什麼,他看這花狸貓就是不順眼,“毛髮都如此駁雜,甚至連妖氣都這麼弱……”
斯年趕緊道:“這不是我的靈獸,只是……只是路上遇到了,覺得挺可愛,就將他帶來了,葉姑娘——不如送給你吧!”手上被拎著的花狸貓已經徹底僵硬成了一塊石頭。
葉妤淺笑盈盈,“我可不要橫刀奪愛,更何況,這靈獸已是你的了,怎可送人?”
“……並沒有——”
“師弟,既然這靈獸可進你的靈獸袋,自是認了主了,是不可另送他人的。”哼,哪怕是只醜貓,也絕不便宜那丫頭。
“什麼?!”斯年和手上的秦夙夷兩雙眼睛都瞪得滾圓看向君清明,心中都冒出某個不祥的預感。
君清明歎氣,這位師弟什麼都好,就是常常對於修真界的常識全然不懂,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唯有認了主的靈獸才可進入主人的靈獸袋,否則只能用尋常的獸囊來裝,與這種靈獸袋是不同的……”
“認主,怎麼認主?”斯年趕緊問。
葉妤介面道:“唔,靈獸認主不盡相同,有靈獸以靈力同主人簽訂契約……”還沒等斯年鬆口氣,就聽她續道:“也有直接以鮮血為媒的妖獸,主動吞食認可之人的鮮血——”
“……”
坑爹啊!他一點也不想要一隻愛著女主的妖獸啊!更何況,這傢伙變成人之後那副桃花亂飛的模樣……
這、設、定、一、點、也、不、科、學!
更何況,他是葉妤的師兄不是嗎?
斯年只覺得自己前途慘澹。
等一下,他不知道這常識也就罷了,秦夙夷怎麼也不知道?唔,對了,原著中說他原是在妖族領地裏長大,因只是半妖,常受到同族的排斥,也未能完全覺醒部族的傳承,恐怕這種妖族本能便知道的事,他卻不知道,能變作人身之後,便到了人類地界……
“……認了主的妖獸,一定要和主人在一起嗎?”
葉妤詫異道:“那是自然,既是認了主的妖獸,等若將性命交到了主人手中,便不能離主人太遠,只能依靠主人的氣息生存啊!若是離得太遠,那有主的妖獸會越來越虛弱的,否則飼養妖獸的修士要如何制轄那些妖獸呢?比如這洞府裏用來守陣的妖獸,那修士一死,它們自然也活不成了。”
“啪!”那花狸貓落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籠罩著一層絕望的死氣。
君清明皺眉瞥了它一眼,“不會是個死物吧?”
……不,它是活的,它還可以玩貓變活人……
瞅著地上花狸貓那副死樣兒,斯年心中十分同情。
誰讓你要咬我,你自找的啊喂!
“那這種契約可以解除嗎?”
“自是可以的。”君清明痛快道,他以為斯年也嫌棄了那只雜毛野貓。呃,雖然吧,那唯一的方法實際上並不太容易……
斯年松了口氣,地上的花狸貓也瞬間活了過來。
君清明微微詫異它的靈性,“這件事需得往後再說,先尋了這裏禁制的中樞乃是首要。”
“是。”斯年應道,彎下腰將花狸貓撈起來塞進了靈獸袋。
三人正提步往那幾道門處走,君清明忽然拔劍出鞘,沉聲道:“誰?出來吧!鬼鬼祟祟的莫怪我等不客氣!”
“清明道友不必緊張。”走出來的竟是臉色微白的石峰辰,他竟是也闖到了這裏。
君清明冷笑道:“你倒是大膽,還敢現身?”
石峰辰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君清明的傷腿,淡淡道:“有何不敢的。”他的身後又閃出兩個影子,一人結丹初期一人築基後期,都是方才與他們交過手的元空門弟子。
“唔,這麼看來,你們與我們三人修為倒是一樣,可石道友也太篤定了一點吧,就憑你們三人?”斯年眉間一挑,原就冷冰冰的面容如罩寒霜,以他之前殺傷數位元空弟子,又在試煉之時打敗結丹中期的憶情僧人來看,元空門那位結丹初期的弟子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唯有石峰辰或能與他一拼。
但石峰辰身上有傷,斯年身上雖有血跡,卻臉色如常劍意凜然,看著完好無損,哪怕石峰辰的境界高過斯年,也大抵不是他的對手。
石峰辰笑道:“誰說我要同你們動手?”他使了個眼色,從後方陰影裏又走出來四人,斯年一看頓時失聲道:“修宜!”
葉妤也同樣訝道:“蒹葭姐姐!”
來者四人,兩名也是元空門弟子,雖只有築基中期的修為,但他們身邊卻站著修宜和臉色蒼白的池蒹葭。
池蒹葭結丹初期的修為暫且不說,修宜也是築基後期,卻只受兩名築基中期看守,顯然身上被石峰辰下了禁制。
君清明神色平靜,淡淡道:“怪不得你有恃無恐。”不說池蒹葭,修宜他們就一定得救下,他是清微長老的獨子,實不能隨隨便便折在這裏,哪怕元空門眾人人人帶傷,比不得他們幾人,但人質在手,卻也讓這廂眾人忌憚。
石峰辰臉上得意之色一閃而逝。
斯年冷哼,“你待如何?”
石峰辰擺擺手,那兩名築基中期立即就將修宜與池蒹葭放了,“他們中了我元空獨門的噬心丸,修為被禁,若半日之內不服下解藥,便會經脈盡毀,一身修為毀於一旦。”
哪怕以修宜的隨和池蒹葭的淡定,聽到這話也不禁為之色變,他們不是不曾聽過噬心丸的刻毒,只元空門向來只用這種丹丸來懲治叛門之徒,卻想不到這次石峰辰等進入小巫山還帶了這種丹丸,顯然本就心懷不軌。
石峰辰續道:“不過,只要清明道友識時務,我自會將解藥奉上。”
君清明神色不動,但斯年知他性格強硬,絕非輕易受人威脅之人。
於是斯年道:“你們放了修宜和池道友,難道就不怕我們直接將你身後這些元空弟子都殺了,只留你一個,還怕你不交出解藥?”他有點想不通,石峰辰怎麼這麼容易就放修宜和池蒹葭回來,總覺得其中有詐。
石峰辰卻傲然道:“我元空弟子雖不說鐵骨錚錚,但若清歡道友當真如此做了,這解藥我卻是死也不會交出的,將你純陽弟子與那池道友放了便是表明誠意,你們又何必咄咄逼人!”
“清歡,其中必定有詐。”細若蚊蚋的聲音在斯年耳邊響起,他瞥了一眼臉色平靜的葉妤,眉間微微一蹙。
於是,仔仔細細朝修宜看去,卻驟然間神色一變,因修宜的身上竟然有一個不利效果,不用看,池蒹葭身上必定也一樣。
若悔:毒蝕三重,封內,毒性不利效果碰觸傳播,疊至五層重傷。
斯年可不會認為這個重傷是真正意義上的“重傷”!遊戲裏的重傷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死亡!
他不再猶豫,傳音對君清明道:“快動手,不要碰修宜和池蒹葭,他們身上被下了毒!會傳染給他人,並非噬心丸!”
沖天劍意充斥整個大廳,池蒹葭的眸中漸漸漫上絕望,想不到他們還是動了手。
修宜生性恬淡,沒有池蒹葭那麼重的得失心,反倒要鎮定一些。
石峰辰眸中閃過一絲慌亂,色厲內荏道:“難道你們真要毀了那純陽弟子與池道友的前程嗎!”
斯年的回答是直接送了他一個兩儀化形,“可惜啊,若是他們真中的是噬心丸,饒你們性命也無妨,偏生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玩手段,石峰辰,莫以為我們年紀小便那麼好騙!”親,不要以為你也和那些傢伙一樣會騙人好嗎!
石峰辰氣得要吐血,年紀小?你這年紀小的足以刺激得他這樣的老人家不活了好嗎!誰敢小看了你們!不過,難道他當真看出了這秘藥手段?怎可能!這乃是昔日于長老在一位魔修處弄來,端的是厲害,到得一定時間症狀與噬心丸也相似,于長老用這秘藥弄死了幾個原該毀了修為逐出門去的叛門之徒,全無人發現啊!
“你在胡說什麼!這不是噬心丸又是什麼!”石峰辰的傷原就不曾好,勉強運起法器,卻終究實力不如往前,又見君清明雖腿腳不便,但殺幾個他元空門築基期的弟子還是輕輕鬆松的,只那結丹初期的弟子還在勉力支撐,頓時臉色更差,平添幾分驚慌,這才知道眼前這兩位殺星可不是試探,而是確信!
“難道不是叫‘若悔’麼?”斯年嗤笑,同時覺得這個名字真讓人惡寒。
石峰辰再不能心存僥倖,而只是這麼一恍惚,元空門數名弟子皆已喪命,只剩下他一個,頓時頹然坐倒,君清明親自上前在他身上設下禁制,以防他再生事。
斯年喚來修宜,“你好生抓住這位石道友的手。”
石峰辰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斯年,“你怎會知道!”
“怎會知道你心存惡意,放他二人回來就是為了讓我們幾人都中毒而死?”斯年淡淡道。
石峰辰的臉上漸漸籠上一層灰色,他掙扎片刻,終究還是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個灰色小瓶子,卻踟躕片刻。
葉妤輕笑道:“放心吧,我們現如今才不會搶呢,總要你也吃過我們才放心。”
總之,他就是一試藥的。
石峰辰這才死心,但仍道:“若是我拿出解藥,你們須得起誓饒我性命!”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君清明,“否則,便是魚死網破,有兩個人陪我也不算太壞!”
君清明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起了誓。
在這種地方,便是不殺他,也有的是辦法讓他不能活著出去。
石峰辰這才重新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粒來吞了下去。
畢竟,他也不想死,好不容易到八十來歲修到結丹中期,又怎甘心輕易隕落在這裏。哪怕有一絲生還的希望,他都不願就此死去,尤其這若悔之毒疊至五重,死時痛苦若抽筋拔骨,實難忍受,他越是清楚,就越是害怕。
斯年親眼看著他身上的不利效果消去了,才將那白瓷瓶中的解藥給修宜與池蒹葭吃。
只片刻,池蒹葭稍作調息便起身對著君清明與斯年行了一禮道:“此次多謝清明道友與清歡道友相助。”
一旁葉妤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姐姐該多謝謝清歡才是,若沒有他,怕是我們早早便死了。”
池蒹葭臉上一紅,道:“妹妹說的是。”
斯年卻不再關心這些,看向君清明道:“師兄,我們得快快找到禁制中樞才是。”
君清明點頭,眾人就此離開,再不看石峰辰一眼,他修為被制,就算眾人饒過他性命又如何?難道憑藉這重傷的身軀還能走得出這魔修的洞府麼!
七道門,他們一共五人,秦夙夷不算。
君清明開口道:“這門後有什麼誰也不知,但為了最快找到這洞府的禁制中樞,最好我們一人走一道門,若是門後危險,便不要輕舉妄動,等旁人成功也便是了,須得以安全為先。”
斯年大感君清明與他心有靈犀!於是他很快選定了左數第二道門,即是原本葉妤選擇的那一扇。
葉妤淡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因她心中選的也是這一扇,不過,她倒是並不與斯年相爭,選擇了左數第三扇。
斯年見君清明站在中間一扇門前,不禁感歎,似乎只有這一點和原著中是一模一樣的啊。
深深吸了口氣,他率先推開了面前陳舊厚重的青銅門。
一步踏入,一腳黑暗,一腳光明,一處陰鬱,一處天堂。
門後,整片的薰衣草在風中搖曳,陣陣香氣熏人欲醉,美得仿佛人間仙境。
在這紫色幻境裏,有一個背著背包的青年正在向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姑娘問路,他有一張看不出年紀的娃娃臉,笑的時候臉頰兩個酒窩,一雙眼睛澄澈透亮,總讓人忍不住就心生好感。
斯年早就知道,在這裏會看到曾經最快樂的時刻,故事裏,葉妤看到了她的前世,她的前世只活到了十九歲,她最快樂的一天讓她在一側看得淚流滿面。
斯年卻只是安靜地看著。
那時候,是他與那個男人分手一個月,他獨自在荷蘭旅行。
他一個人看了風車看了鬱金香也看到了大片的薰衣草田。
原來,那個時候,是他放下之後——反倒是最快樂的時刻。
他微微的笑。
那是他的過去。
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年在薰衣草花田裏奔跑大笑。
再見,曾經的斯年。
作者有話要說:荷蘭是第一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所以,應該算是同性伴侶希望能去的地方吧,至少在那裏能手牽著手逛街而不會惹來別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