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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戶》第144章
暗室

 卻說北方因旱情而生蝗災,弄得朝廷焦頭爛額、上下人心不穩,以致京中亦有流言傳出,道是這官家來頭委實不好,弄得北方大地一片淒涼。更因朝廷又興遷北人實屯墾西南之地,雖有各種免稅之策,卻好似坐實了“奪北方氣運以補南方”之說。

 原是因著災異而出了些許不滿以致有些個謠言,這謠言又反過來更促人心生不滿。小民無知,只曉得人云亦云,只消天下不亂,他們不過是過過嘴癮罷了。若是一朝有變故,恐是良民變暴民。然起事卻不在他們,從來治亂裏小民不過隨波逐流而已。生事之人是火,小民不過是風,火借風勢、風借火勢而已。

 外間流言漸多,洪謙、酈玉堂等與帝后親近之人,並禦史裏那些個不欲動亂之人,皆言與九哥:“須防有人生亂。”弄得九哥也是心煩意亂。他的心裏,是“子不語”的,卻架不住這許多壞事接二連三尋他而來。經歷許多災異,再叫他聽著這話兒,口上說著不信,心裏也信了五分了。

 政事堂裏李長澤等人亦說九哥:“不可不慎。”九哥興致卻並不高,低聲道:“天下確是多事。”

 朱震見九哥如此,未索性說得直白些兒,上前一步道:“天下多事,不過天災,臣請官家小心!話兒裏既帶出南北之分,便不是尋常人能作得出來的夭!若真個是小民心頭生出來的,必是穿鑿附會,說甚個星宿轉世等語,絕不致說到南北之分上來。自先帝朝起,南方漸富,‘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家有餘財者例讀書考試,得中進士入朝為官者漸多。北人以朝廷原多北人,今南人驟入,是奪其富貴,常有鄙薄之語。”

 九哥漸聽住了,細細一想,確是如此。

 田晃道:“咳咳,天下人皆是官家之臣,奈何分甚南北?是人便好有個私心,想著兒孫原本能做個官兒的,卻叫旁人做了,難過是有的。想來這些個人也不致如此不顧國事,只為私利。”卻是想將此事輕輕掩了過去。蓋南北之爭,由來已久,朝上也有過爭吵,卻不好於此時拿來再說事。災情還未過,何必再挑事兒?

 朱震道:“他們還有臉難過?公不曾讀《顏氏家訓》麼?‘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帶,大冠高履,出則乘輿,入則扶持,城郭之內,無乘馬者’至於侯景之亂,則‘膚脆骨柔,不堪行走,體羸氣弱,不耐寒暑,坐死倉猝者,往往而然’。如今北人,正是如此!不思督促子弟上進,卻好想叫旁人不上進,免得顯著他無能!”

 九哥聽著朱震人雖老,卻字字清晰,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便漸振奮精神。www.83kxs.com暗道:果是如此,是他們無能而不滿,並非我不祥。

 李長澤諸人見九哥回了精神,卻才又說:“本朝家法,乃是不禁人言,不使人因言獲罪。雖不禁人言,卻並非縱容誹謗官家、誹謗朝廷!請暗訪,誅其首惡。”九哥乃允,道:“諸公慎之。”李長澤等應喏。

 九哥來了精神,複問起李長澤:“如今北方可好?”

 李長澤口角掛上絲笑影兒,答道:“他們快將蝗蟲吃盡了哩。先是捕蝗換糧,此事老幼皆做得。次後是聞說蝗蟲能食,有實撐不住餓的,便燒了蝗蟲來食。遍地饑民,一個學著一個,不消幾日,便都知曉了。這個眼睛都餓綠了的時候兒,便是蝗神親來,也要叫這些個人給生吃了。”

 九哥笑至一半又斂容,問李長澤:“如何說是撐得餓不住了?可是朝廷賑濟不周?可是有人從中貪污?此事當明察,斷不容有人奪了饑民救命糧,若因而生出民變來,便是千古罪人了!”

 李長澤道:“官家派這許多禦史與太學生過去,禦史裏許有一二不好的,太學生卻是一群書呆子,眼睛裏只看得見聖人教訓,如何揉得進沙子?真個有這等人,也早具本參了來。上月從重判,流放兩千五百里的那個,便是如此。”

 九哥道:“如此,還是糧不夠了?倒是蝗蟲救此一急?”

 丁瑋上前一步道:“官家,此中有內情,請容臣細稟。”

 九哥道:“卿但說無妨。”

 丁瑋道:“朝廷發糧,乃是照著籍簿比著人口,肯遷移的,另與口糧盤纏,使往西南。留原地的,只發有戶籍的。官家明鑒,北方多兼併,既兼併土地,這許多土地難道要荒置不成?自然是有佃戶投充的。這些個人卻有許多是不入國家編戶的。既不在冊,自然無糧。口糧多時,與些兒無妨,少了,哪還顧得上他們哩?豪強之族畢竟不同朝廷官府,免租已是良善,哪來餘糧日日佈施供應?”

 這道理也是明白的,收了租子也要變賣,與豪強之家買南方刺繡、海外珍奇、西域香料,建華屋精舍、尋美味珍饈。餘糧自是有的,卻不足供養這許多人。所謂“人多好幹活,人少好吃飯”。

 官府眼裏,繳稅的良民若餓死了,減了人口、無人耕種,稅賦便要少,明年考績便要降低。縱不為國民,也要為自家仕途著想不是?佃戶之生死,複與官府何干?每眼睜睜看著這些個人逃了賦稅,損公而肥私,凡有為官員無不切齒,卻又拿豪強無法。北方豪強,許多人與京中高官顯貴皆有勾連。便有些個佃戶與貧民一道,照著舊年的做法兒,逃荒討飯去了。留戀故土的,編戶之民還能領些口糧,佃戶只得日日挨餓,老幼餓死不少。

 九哥聽了,恨聲道:“可否趁此度田?發糧,凡領國家賑濟米糧的,皆編戶為民,前塵不論。南方盡有地方安置他們,也與先往的人一往待遇,總不好眼睜睜看著他們餓死!北方地氣寒冷,如今好有六月了,再補種也種不出甚糧食來了。這許多人,總要到明年秋天才有衣食,這一年多,要如何熬來?又要經一嚴冬,不知又要凍斃多少人。縱他們負了我,我卻不能負了他們,許他們南遷覓食。”

 李長澤與諸相皆稱頌。

 田晃道:“請命自願。此時不宜多生事端。”也是教休觸怒豪強之意。南人讀書做官的多,北人原視朝廷為囊中之物,如今如何不惱?心已有惱意,朝廷不可火上澆油。若因此失了士紳之心,官家也要難做。

 九哥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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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晃一意力勸九哥毋觸怒豪強,雪上加霜,卻不想豪強與京城好些個勳貴、官員心裏已生不滿。

 朱震所言南北之爭只是一其,另一原因卻是自九哥登基以來,凡有新政,多是起自南方。無論開商埠、抑或修商路,乃至於廣種新稻種,各種得益之事,利歸南方,而北方並不曾嘗著甚甜頭兒。止有北地邊城,因九哥登基以來與胡人戰和,逐胡人往北,得了些許安寧,才說這官家比先帝聖明。

 凡主事之事,休問人品高下,只消能叫諸人得益,縱有一二失德之處,下頭人也是睜一眼閉一眼,若只能叫旁人辛苦又沒個收益,縱人品再好,也難持久。千話萬話,肚皮說話。

 雖是北人因多讀書為官,心頗自傲,雖也命僕役門客等打著自家旗號經商,口上卻鄙薄言利。朝廷議修商路之事,便有些人遮遮掩掩,暗中使心腹好爭修路、爭收過路費的差使,口上卻“請官家重農,毋以商人為本”。

 九哥便於南方試行,一因商埠多在南方,南方多山少田、商人頗多,二也是因朝廷有人持異議,更有南方確是稱頌帝后者眾,以帝后為榮,凡有政令,反是“精細”的南人更肯遵行。

 此時豪強貴人卻忘了心頭曾有那一等“略等等,且看官家如何,要使官家不可輕我等大臣”的想法,只顧看不曾比往年獲利更多。這謠言之傳播,這些個人也是功不可沒。

 連年災異,人心浮動,南方猶可,北方便有些不可說之事謀於暗室。

 這皇太后因心中煩悶,便召娘家人來說話,彼此皆吃了帝后許多暗虧,慈明殿內罵聲一片,漸生異心。那陳奇心更狠,因說皇太后:“前者我與欽天監監正吃酒,他說”一遞一遞將話兒說了,這才是街知巷聞的流言的源頭。

 ***倒敍***

 此時之讀書人,固識忠義,心氣更高,膽兒也大。監正又是個心有怨氣的,因而生事。暗道,以我之能。固非天下第一,也是一流之人,而官家與政事堂不識,可見是有眼無珠的了。命我測算吉日求雨,我雖不曾十分用心,若以我之算,左右差不過幾日,也當有雨的,卻無。可見不是我學藝不精,實是上天不眷顧與他。可恨李長澤老匹夫卻將我責駡!

 原本只牢騷幾句,不合叫陳奇聽著了,兩個不得意之人遇作一處,只有更煩悶。監正眼睛一轉,計上心來。假意說陳奇:“是皇太后之弟,官家之舅,卻被冷落至些,官家涼薄。”又比出洪謙之高官顯爵,陳熙之漸得聖心,激得陳奇拍案大罵。監正才於此時說與陳奇道:“我卻有一計,可令君家顯赫,只是富貴險中求,不知閣下敢與不敢?”

 陳奇道:“有何不敢?”

 監正便說:“太皇太后行將就木,皇太后才是宮中長輩。若官家失德,不得上天之意,須另立新君,閣下的前程便來了!”

 陳奇一個激泠,他原是想著咒死洪謙、陳熙一類,不想監正卻說他謀廢立,登時酒醒了大半。監正見他這般模樣,心中大為鄙夷,暗道:怪道人皆瞧不上你。口上卻說:“你怎不想一想,自這位官家過繼於先帝,數年間生起多少事來?連年災異,乃是上天示警……”

 說得陳奇十分心動,卻又說:“官家已有三子,太子已開閣讀書,這個……”

 監正輕蔑笑道:“他們老子已失了天意,何況他們?且如今北人不滿這帝后的多得是哩,官家重南人,多少好事都盡著南人?那娘娘更是個南蠻子。北人如何肯服?禁軍之中,究竟是南人多,還是北人多?屆時,只消皇太后出面,更有大義名份,事無不成。”

 陳奇道:“天下亦有忠臣,只恐其事難成。”

 監正慫恿道:“禁苑裏的事兒,外頭如何使得上力?晉之孝武帝,還不是叫張貴人一床被兒捂死了?咱這事兒,也是一床被掩了便可,只盼老兄翌日休忘了我才好。”

 陳奇因問:“則何人可繼位新君?”

 監正笑道:“這卻不是現成的?燕王家的七哥,難道不是陳氏的女婿?”

 陳奇面露難色,他與原侯家幾乎撕破了臉,不由道:“可還有旁人?”

 監正暗罵一聲好蠢物兒,苦口婆心道:“必是他。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來,他的妻舅乃是陳熙。陳熙久在邊關,軍中頗有威名,君要成事,頂好用他。七哥登臨,他妹子便是皇后,利字當前,他必允的。七哥心裏記著您的好兒,卻比一個皇后頂用多矣。且七哥至今無子,必廣采淑女。”

 陳奇恍然,以手加額,道:“如此,甚好!”

 監正越發瞧不上他,暗想,要不是官家不識珠玉,我何須與你這廢物多言?又與陳奇籌畫:“可使人廣布流言,此事卻不須你我去做,免叫人拿捏住了。那朱震的兒子朱清,心存怨懟,使他出去最好。只消有話音兒傳出,自有不滿官家者廣為傳播。”

 陳奇卻不似監正想的這般無知,他之心結在於與陳熙不和,在於不敢想廢立。待監正打消其念,陳奇卻陰著臉兒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君當慎之,毋與他人言。事成之後,自有好處。若因君不慎以致事敗,我總是皇太后兄弟,罪不至死,不過尋個遠處依舊天高皇帝遠,反活得更自在。君之九族危矣!”

 反將監正嚇出一身汗來。陳奇道:“慈明殿娘娘那裏有我,朱清等處,你去說。”

 ***轉回***

 因有這前因,陳奇才趁機往慈明殿裏遊說皇太后。皇太后眼下與那等光棍兒心意也差不很多,無兒無女,娘家又衰敗,好似個輸紅眼了的賭徒,聽著陳奇如此說,便道:“只恐娘娘不依。”

 陳奇曉得她說的娘娘乃是太皇太后,便笑道:“那監正算了,娘娘行將就木。待太皇太后歸天,諸勳貴、朝臣、命婦皆要入內哭靈,那時候人又多,正好起事。”

 皇太后繃著臉兒道:“你與原侯未出九族,你親去與陳熙說,即使不成,他也不敢告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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