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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戶》第148章
救場

兼併之事,歷朝皆有,卻難有個善終。是以無論官家還是臣下,雖口上談說,卻都是避開要害。不幸遇著魯直這個呆子,將這窗戶紙兒捅破。

 九哥雖是恨得咬牙切齒,往崇政殿裏取了史書來觀,看著王莽改制,也知這王莽背著駡名,非是因他篡漢,看那楊堅,也是外戚篡外,卻叫吹捧成個明君。王莽惡名實因這改制,想複井田、抑兼併,奪人口裏食,成不共戴天之勢,他人又不務實,才鬧得天下震盪。

 魯直冷聲道:“其人一家便有田千頃,在冊納稅者不過數十頃而已,隱瞞這許多人口、田畝,是成國中之國矣!其意欲何為?大理寺既知此情,何不判此罪?聽聞漁陽侯、太府寺卿漏夜往永嘉侯府,移時而出,是否與此有關?”

 魯直並不知曉,洪謙這般判法,與漁陽侯等到永嘉侯府無關,卻與宮中使者到永嘉侯府有關。卻是九哥使人傳話與洪謙,托他早早結案,毋拖延引發事端。九哥猶記著京中有流言之事,想先將此事了結,再說兼併的話兒。命洪謙將案卷封存,不輕不重判了,日後再翻舊賬。

 九哥眼看事情要鬧大,恨不得魯直立時啞了!他若是想清算豪強兼併,這卻正是個機會,若不想,這便是場禍事。非止漁陽侯與太府寺卿面色鐵青,安昌侯等兼併之家,也是臉色不善。九哥連遇種種天災,此正要上下一心求個安穩之時,實扛不住魯直這一片赤誠之心。

 李長澤身為首相,眼看事要不好,出列斥魯直道:“爾可懂法?爾雖為禦史,可風聞言事,卻不可羅織罪名。”

 九哥隨即道:“愚者無知,鼠目寸光,貪圖眼前之利,心實無國家而已。這般蠢人,想來謀國也是謀不成的。憲臣不必驚慌。著大理寺重審。”

 魯直抗聲道:“臣請三法司會審,以絕眾疑。”

 九哥只得改命三法司會審,卻滿面羞愧看著洪謙。洪謙雙手幾將笏板捏碎,兩腳卻穩穩立著,與刑部、禦史台一道領旨。散朝之後,三人便聚作一處,洪謙邀這二人一同往大理寺去,先看卷宗,再定下審問策略。

 欽天監監正並不預朝會,打聽得消息後,才尋陳奇去。陳奇聽欽天監監正之策,暗唆使人上書,以洪謙循私,斷案不公,不合掌大理寺,請黜之以謝天下。

 九哥卻來不及與政事堂商議,先抽身往崇慶殿裏來,尋著玉姐先請罪。未說話,先將肩膀兒一縮,將臉上堆笑,兩隻手兒對著搓了幾搓:“大姐,我今日辦了件錯事。”

 玉姐心裏咯噔一聲,問道:“你做了甚?”

 九哥苦笑道:“還是交與岳父那個案子,我意暫息事寧人,不想今日叫魯直又叫破,卻將事情扣在大理寺頭上去了。”

 玉姐臉上一片緊張之色漸緩了過來,輕聲道:“難道要你當朝認了指使我爹輕判?你真要這般做了,你兩個都要叫禦史罵死了哩!”九哥苦著臉兒道:“卻是讓岳父背了惡名了。出了這等事,只怕清議不肯幹休。”

 玉姐低頭想了一陣兒,若蘇先生在此,必曉得她又生甚主意了,她最好有個“急智”,每想出一策,便好撚一撚手指,又好牽一牽嘴角兒。昔年在江州時,蘇先生不曉得吃了多少暗虧。

 果聽得玉姐叫“于向平”:“你去尋永嘉侯,便說今日的事情我方才聽官家說了。我曉得是他心慈,若硬要坐實了二豪強私蓄部曲有不臣之心的罪過,則這許多小民便要成了“附逆”,重者絞,輕者流,他是不忍心這許多懵懂不識道理之小民受池魚之殃。此事官家盡知,北地被災,人口損失,官家有全活之心,叫他放心,只管依著法禮審案。這般說,如何?”

 最後一句話兒卻是對著九哥說的。

 九哥聽了,也不蔫頭耷腦了,好似夏日裏曬蔫的菜葉子被澆了水一般,暫態便鮮靈水嫩了起來。直說:“就這般說,胡向安,你與老於兩個一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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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宮使尋至大理寺的時候兒,大理寺外頭已聚了許多人了。卻是下朝之後,消息不脛而走,太學生等聽著消息,卻又來聲援魯直,以其為清流領袖。更是為抗議洪謙“循私”、“縱容國蠹”。有些個太學生更是慷慨激昂,直言:“奈何一登富貴門,便要改了顏色?”

 虧得九哥前些時日才帶著章哥往太學裏走過一遭,這些個太學生礙著官家與東宮顏面,才不曾說出更難聽的來。既不好狠罵洪謙,便逮著漁陽侯與太府寺卿好一頓大罵,國蠹一語自不消說,庸人、守財奴、逆臣等等,都說將出來。魯直朝上說的兩個典故,也有太學生反復朝著路人解說。

 太府寺卿果斷將漁陽侯恨上了,若非漁陽侯朝上公然維護犯罪親族,何至於便激得洪謙拿出證據?魯直看了又生事端?話雖如此,他卻須得將漁陽侯推上前去。便如太皇太后利用皇太后一般,若漁陽侯再壞些,反顯得他明理了。索性再上一請罪折,卻又尋漁陽侯來。

 漁陽侯卻是非但恨魯直,連洪謙都恨,以:“洪謙若不拿出那些個破爛帳本子,又如何有眼前之事?”說得太府寺卿也有些信他了,卻又說:“眼下卻不好說這個話,總要將事情糊弄過去才好。”

 漁陽侯神秘一笑:“叫他們換人罷咧,換上你我親近之人。”

 太府寺卿道:“如何換來?”

 漁陽侯道:“參罷咧。雖是你我小有不對,大理寺斷錯案總是真的罷?參他,參得他削職,必要換人的。換來的不合意,再參。換來換去,兼併的事情也便冷了。拖上一年半載,草草結案便是。過了這個坎兒,北方消停了,誰還去理會這個?憑那些個書呆子,能成甚事?”

 太府寺卿道:“這卻好。”卻不附合,只管躲在後頭看漁陽侯來鬧。

 漁陽侯並非自己鬧,卻是陳奇與他通了氣兒,賣個好兒與他,他自與陳奇連成一片,內裏謀劃試探,不能一一細數。

 只曉得太學生已叫煽動起來往大理寺去了,那頭陳奇尋的禦史正寫著摺子,揮筆而就,文不加點,將洪謙人品說得十分不堪。快馬加鞭遞往政事堂,連御史大夫都不令他曾瞧見,唯恐有人將彈章扣下了。

 欽天監監正既為陳奇謀主,聞著此事,便對阿奇道:“事已成了一半兒了,有太學生鬧事,又有禦史奏疏,臺階兒已鋪下,只怕政事堂與官家也不敢對太學生動手。咱們這個官家,最好個名聲,又最講些個迂腐禮節,不會為難讀書人。便只有請他岳父回家養老啦!頂好換個咱用得上的人才好。”

 陳奇大喜,道:“你這許多主意,只有今番這樣痛快!凡不與我親近的,都彈得他罷職,換上些可意的人兒來!你怎不早說這個話來?”

 監正心道,你是叫罷職賦閑在家太久了,閑得蠢了罷?你想彈得誰去職便能彈得誰去職了?官家都辦不到哩!口裏含糊道:“做得太過了豈不引人注目?你我還有大事要做哩。你可與陳熙說了?”

 陳奇這才不囉嗦了,他這些時日串連了許多人家,卻獨不敢見陳熙。陳奇眼裏,這陳熙自幼便是個孤拐脾氣,好滿口仁義道德。陳奇雖比他長上一輩兒,敢與原侯叫駡,卻不敢與陳熙說話。暗想:只要不叫他知道壞我好事便是,免他再來分薄功勞。七哥登基,我有功、他無功,他妹子便是皇后又能如何?

 便與監正道:“他是個壞性子,若是不答應,反而告密,你我死無葬身之地!皇太后婦人之言,陳熙有這首告的功勞,官家必會網開一面。”

 監正怒道:“難道還有旁人可用?”

 陳奇又說出幾個人來,譬如漁陽侯的兒子、安昌侯世子等人,皆為環衛官,又有些個於禁軍中領些職銜。人雖不多,卻不似陳熙這般“古板”,又家中皆與帝后不親。漁陽侯更是有些怨仇。

 監正想一想陳熙為人道:“陳熙真個難勸,便休走漏風聲。”陳奇道:“我還不曾與他說哩。我家與他家早已不說話了,他也是個悶子,如何得知消息?我只與七哥說去,叫他休叫上陳熙才好。”

 監正看他這般膽小,也歎一口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誰叫要用著皇太后呢?虧得官家自毀長城,與北人勳貴對峙,否則只依陳奇,不如先一根繩兒將自家吊死。

 京中還有許多勳貴人家,也是不滿於抑兼併之事,成心要看這對翁婿的笑話兒。便是秀英昔年評段氏的話兒,她是當家人,眼睛都會說話,理誰了不理誰了,心疼誰了厭棄誰了,自有底下人動手,她連話兒都不須明說。九哥也是這般,他是官家,喜歡甚、不喜歡甚,也不須明說,自有人揣度上意。看眼前形勢,明顯是官家不喜兼併,休問他話是怎生說的,真個不想生事,他自有法子抹平,他說想不出辦法,實是不願去想罷了。

 與洪謙親近的人家不免擔心了起來,欲上折來保他,卻又尋不出道理來,只好說他是為人寬厚。摺子上墨蹟未乾,便聽說太學生又鬧事。更懸起心來。

 二宮使到時,恰是此等情境。太學生雖激憤,禮節卻不差,並非不問青紅皂白便圍著宮使“要說法兒”,亂烘烘鬧得宮使不曉得聽哪一個才是,也沒許多口來答許多人的話兒。太學生裏卻有個打頭兒,上前一步,與二宮使一揖,這才問話:“不知宮使因何而來?我等有話,請代為上稟。”

 胡向安道:“我奉旨與這位伴當過來,有懿命與大理寺卿。諸位如此擁擠卻叫我們如何過去宣旨呢?且退下。”

 太學生還想再問,大理寺大門又開,衙役湧將出來接宮使。洪謙與刑部尚書、御史大夫一道出來相迎,于向平便當眾傳了玉姐的話兒。

 太學生聽著“心慈”原還不服,聽到“若硬要坐實了二豪強私蓄部曲有不臣之心的罪過,則這許多小民便要成了‘附逆’,重者絞,輕者流”,才將面上桀傲之色壓下,及至“北地被災,人口損失”,又蒙上慚愧之色。

 二宮使宣旨畢,太學生已悄悄讓出路來,也不高聲叫嚷了。待胡向安問他們:“秀才還有甚話要代稟的?”打頭的太學生面紅耳赤,道:“是我等誤會君侯。只是兼併之禍甚烈,請誅首惡。”

 胡向安微笑道:“話兒我可帶到,只是如何審案,連官家也不能干預哩。”那太學生臉兒紅得又要滴出血來,胡向安已與于向平朝洪謙說一句:“還須去繳旨哩。”便已走了。

 那太學生囁嚅著又朝洪謙道歉。洪謙此時如何肯計較,笑道:“你們並沒有甚壞心,又是為國。我也確判得輕了,我忝做你們幾年師長,難道連這些個真話也容不得?年輕人單純可愛,我已老,欲求單純而不可得。諸生當勉之,好為國效力。”說得這為首的太學生淚流滿面。

 洪謙道:“都去上課罷,今日不是假日,蘇司業督課頗嚴,仔細你們一回頭就撞見他抱著考勤簿子!”

 連削帶打,將太學生們哄回去了。幾百太學生一時散盡,大理寺門前一片青石板地才露出真容來。

 蘇正對文歡歎道:“我自束發讀書,以心正必然事成,故不喜曲折。不想今日始知,私心故會壞事,公心也不足以成事。你往後教授學生,固然要教其大義,也要教些個人情世故。休叫人利用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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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上,新判詞出來,二縣令依舊維持原判。二豪強以“逼勒百姓為部曲”並“隱田逃稅”等罪,籍沒家產,闔家流放三千裏外去。漁陽侯以“遇事不明”,罰祿三年,太府寺卿貶出京做個知州。並非因太府寺卿更惡,實因漁陽侯原有個實職,因總不樂應卯,叫丁瑋將他黜了,想罰也不能多罰了。

 此事面上就此了結,私下卻暗流洶湧。好些個兼併之族惴惴不安,縱九哥放話不再追究,亦有人看著這兩個前車之鑒,也不肯輕信了,越想越是這帝后不妥。真個似要割北人的肉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禦姐還是相當有氣場的。

 九哥的“好·運”(請重讀),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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