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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戶》第147章
油火

卻說梁宿與于薊兩親家吃茶說話,皆以這些個鬧出民亂來的豪強兼併之族並不足為慮,於薊雖是簪纓世族,朝上說話也是斯文,與梁宿說話時卻是盡顯刻薄本色,直言:“這些人都是蠢死的!”

 想於薊一族起自清流,皆是文人出身,本就不大瞧得上武人出身的勳貴,自家雖有子孫受蔭職,凡能當得起事的卻無不是自科舉入仕。看著勳貴之家死巴著祖蔭、只想著兼併,便十分瞧不上。是以於薊雖想與祖輩一樣入政事堂為相,十分瞧不上靳敏之無恥攀附,待朱震入政事堂之時,他卻不曾說酸話,蓋因朱震雖是勳貴子弟、家中也些個官司卻是科舉出身。

 原是擔心自家產業也受衝擊,如此想明白官家之心,便也不以為意。只消事情尚在掌握之中,便沒有什麼好憂慮的。且從清流眼睛裏看,兼併也該抑一抑了。破此心結,於薊更想,官家興工商,是釜底抽薪,卻不如釜底抽薪那般立竿見影,只好警告兼併豪強,來個揚湯止沸。

 這般想著,於薊便與梁宿商議:“你我皆讀書明理,可見著哪朝兼併之事得遏的?皆是愈演愈烈,乃至不可收拾,以至土崩瓦解。彼時豪強今何在?俱化為灰土矣。抑兼併實並非朝廷事、官家事、百姓事,更是我等之事!我看官家興工商倒是個好主意,並非一味言利,你我是否也可參與一二?”

 梁宿原秉著大儒之心,雖不十分鄙薄言利,卻不曾想過自己經商。他家裏也置田、也置房舍,卻只是租將出去,聽著於薊這般說,歎道:“親家深刻。此事隨意,我卻請親家將方才之語潤色,奏與官家,或可有所收穫哩。”他知於薊之心,讀書之人哪個不想拜相來?何況於薊祖輩又做下那般光彩榜樣,于薊不欲人說他是仗著祖蔭,頂好也做個宰相。

 於薊老臉一紅,起身深深一揖。梁宿笑道:“親家休要想岔了,你若說不出方才那番話兒來,也沒往後的事兒了。”於薊更有些羞愧,道:“著相了,著相了喲~”梁宿道:“你我束發讀詩書,求聖賢之道,想做千古名臣,利國利民,著相便著相。”

 於薊面上燒漸退,自嘲道:“無怪你只長我十二歲,卻早早拜相做到首相,我卻蹉跎,如今只好曲阿上意。服啦!服啦!”梁宿道:“你又不曾攀附,只消是為國為民,與官家想到一處如何算是阿諛奉承?所謂英雄所見略見,孔子講仁義,孟子亦講仁義,又是誰個阿附了誰?”

 於薊心悅誠服,回家琢磨奏本不提。奏章尚未寫好,禦史倒先發難了。

 於薊想,既然是說於官家,便要將這奏本寫實,譬如天下人口幾何、田畝幾何,兼併之狀如何、歷年失土流民為亂之事如何,南方興工商之利潤幾休、興工商之後流民為亂可曾少了一類。且要將這些個串起來,講個因果,還須寫得平實易懂,也算為官家向百官、百姓解釋。也好一鳴驚人。

 哪想一鳴驚人的另有其人,乃是個青年禦史,言辭激憤,直斥“四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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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天緣巧合,這禦史姓魯名直,是個地道南人,與文歡是同榜的進士,年紀比文歡還要小些兒,掛在進士的末尾。文歡是因其說話,以致七八年來無所寸進,魯直乃是因其籍貫,眼看同年一一有了政績,或平調、或升往富裕之地、或升官兒又或是派與優差,他卻自做了禦史便數年不曾挪個窩兒。

 初時不覺,人皆賀他少年進士,不多時,始知這地域之爭鬧得厲害。他是南人,原以南人鄙陋,思慕北方文人清貴,哪知這北人並非他想的那般“嫻雅大度”,大為傷感。做得禦史,又知許多陰私事,且知兼併之烈,漸瞧北人不起!及北方災民為亂之事發,溫孝全撫北,居然有些個豪強嫌棄溫孝全手段激烈,言辭不妥,要上書參他個“行事不謹”。

 溫孝全雖是北人,行事卻端正,如此為國為民,卻要遭彈劾,將魯直不平之心激起,以萬事皆因北方豪強兼併而起,憤而上書。直稱這些個人為“國之蠹蟲”,請誅“四凶”以正視聽,且要問漁陽侯、太府寺卿管教不嚴之罪。

 一本奏疏直達天聽,自九哥至政事堂雖肚裏氣鼓鼓,卻也不欲生事。九哥想著將這二縣令罷黜,將二豪強問個“吞沒府庫錢糧”的罪過,便罷。哪知魯直上疏,卻是無法息事寧人的。禦史乃是言官,言官從來不可小視。魯直奏本一上,好似捅了個馬蜂窩。豪強之族紛紛上書,說魯直昏悖。將官家與政事堂煩得想將這兩頭都掐死。

 洪謙家裏也煩得想將魯直摔死算完,他是大理寺卿,這等大案原該他來審,重判輕判,他心中自有一桿秤,何須個禦史來指手劃腳?恨得直罵魯直是個“王八蛋”,秀英勸他說:“我也聽娘娘說,官家不喜歡這兼併的事,你又罵他做甚?”洪謙怒道:“我還不曾審哩,他便這般說,判重了顯我是學他,判輕了又顯出他風骨、我畏權貴來了!”

 秀英一聽,便即明白,跟著罵道:“哪個叫他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來!他說旁人不好,直說便是,何苦又饒上你,非要顯他事事公正?真個不要臉!想好名聲兒想瘋了。”

 洪謙聽秀英罵著,也是解氣,聽她說完,道:“說不得,我還須得朝上說他去。”

 便於朝上斥魯直干預司法,且說:“臣既掌大理寺,便會依法行事,今尚未開審,憲臣便指手劃腳,是說臣枉法麼?若陛下不信臣,何須命臣審案?”

 一時間朝上吵來吵去,因北方變亂已平,溫孝全背後有個梁宿不好攻訐,滿朝文武便將眼睛放到魯直身上。將九哥吵得心浮氣躁,看著這些個人,心裏不由失望。原以朝臣雖有私心,卻也當明公義,哪知為維護著非法所得之財,嘴臉竟這般難看!連帶著也以魯直魯莽,卻又不能直斥魯直不對,否則便是害了魯直。魯直之事與黃燦不同,黃燦口上無德彈的都是些個小事,魯直卻是直指根本。九哥一朝鬆口,魯直便能叫豪強們咬死。

 九哥將魯直放到一旁,先命洪謙速將此案斷來。九哥心裏,此時斷案,與彼時平亂一樣,都要快刀斬亂麻才好。拖延不決,只能將事情鬧大。洪謙承上意,次日便要開審。

 當天晚間,永嘉侯府便來了許多客人,漁陽侯與太府寺卿各拉了說客,來尋洪謙討情。洪謙與於薊乃是一個看法兒,以這些人實是蠢貨,魯直並不曾說錯,都是“國蠹”。這些個國蠹又害得他女兒女婿受苦,洪謙本就想與他們些顏色看的。

 今見來人求情,洪謙細一打量,皆是勳貴之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歎道:“諸位錯了!”

 漁陽侯忙將手兒連搖:“我等並無他意。”

 張家兄弟寄于洪府,待明年春天開科取士,碰個運氣,好考個進士。洪謙有意栽培他兩個,也將他兩個帶在身旁。此時張三郎便上前替洪謙道:“君侯原不欲窮治,諸位不來,至多依律而判。如今諸位來了,他們只好受重罰了。”

 張四郎複言:“諸位不來,君侯所判,是發自本心,或輕或重,也是酌情量刑。諸位來了,君侯所判縱說是發自本心,也無人肯信了,必要嫌判得不夠重,且要說君侯循私。諸君忍心陷君侯於此不利境地麼?”

 漁陽侯起身與洪謙一揖到地,道:“老弟,此番老哥哥生死都在你身上。官家素來聽娘娘的,老弟辦此事,輕而易舉。老弟看老哥哥薄面,與老哥哥一個方便罷。”

 洪謙道:“君等以為此來無人知曉麼?若叫禦史再知道,尊親恐不止依律而判,我亦要受連累。如何敢再說娘娘?諸君請回罷。”說便將臉兒掛下。將事情悉推于漁陽侯身上。

 太府寺卿聽著張三郎之語便覺不妙,及聽張四郎之言,心中大悔。卻又不似漁陽侯那般胡攪蠻纏,起來扯著漁陽侯道:“原是我們舉止失措,如何倒要令洪兄為難呢?”扯他要走。

 洪謙道:“此事須與天下一個交代,我勸兩位休再多事,上表請罪方是上策。”漁陽侯聽他這般說,臉兒也沉了,不復方才懇切相求的模樣兒。太府寺卿倒是穩得住,還與洪謙道了一回謝。

 次日,太府寺卿回上表請罪,漁陽侯卻一無所言,心裏都將洪謙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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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謙審得極快,議將二縣令罷官、流千五百里,查兩豪強以勾結官員、私吞府庫,流兩千五百里。

 漁陽侯當朝喊冤,且說兩豪強是“為民”:“赤地千里,小民無以為食,彼為民請命,一般是官家百姓,何以為人傭耕者不得食?大理寺何以受制於人言,不分黑白,誤判好人?”

 洪謙聽著便氣樂了,冷聲道:“君侯要看證據麼?”將溫孝全查抄之佃戶名冊,與戶部所存籍簿一一對應,相合過不過十之一二。

 洪謙奏道:“本朝依其資財,定戶等級,下等赤貧戶無須納稅繳租,只消每年服役三十五日,逢災有賑、逢喜有賜,彼既不須納稅,何以不在籍簿?”

 朝上人皆此是何故,乃是豪強之家既兼併人田產,便須人耕種,若都歸做下等戶,亦須服朝廷之役,雖每年三十五日,豪強也是不想這三十五日裏無人使喚的,便想方設法,自籍簿裏除了,弄做自己私家部曲一般。

 洪謙將名冊直摔往漁陽侯臉上去:“奪國家百姓為奴僕,這也是好人?!拿著朝廷錢糧養私僕,這也是良民?”

 豢養私僕且數目極多,又有許多青壯,聽便不是件好事。魯直越眾而出,道:“則大理寺何以如此輕判?難道是懾於權貴之威麼?”朝九哥一拱手兒,道,“大理寺卿,官家岳父,尚且畏懼若此,這是何等威勢,臣實不敢想!卻想著兩個典故,其一曰田氏代齊,其二曰三家分晉。”

 漁陽侯臉都青了與太府寺卿的腸子悔作一般顏色,兩個心裏都想:恐不能善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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