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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戶》第40章
40夏宴

 雖有洪謙說無須盛妝,秀英還是做足了心思,她此生尚是頭回往這等宴上去,不免又鄭重幾分。然前思後想一回,又依了洪謙。只取今年新夏衫,頭上也不插戴得十分華麗——恐不夠文雅莊重。為著能似模似樣,還特特向何氏請教有何要領。

 何氏道:“虧得你問了我,不然怕要出醜哩,我與娘子們頭一遭兒見府君家娘子,州府裏葉主簿家娘子好快的嘴兒,直誇她年輕!”

 秀英奇道:“她好有四十幾歲的人了罷?怎地誇她年輕倒不好了?”

 何氏一歪臉:“正因不是四十幾歲人!這一位乃是填房來的,比這府君少了十幾歲。葉家娘子開口便是‘看著倒似三十歲人’,虧得府君娘子不甚計較。次後她們有下了死力氣打聽來的,方知是填房,人也就是三十出頭兒,你說難看不難看?”

 秀英拿帕子掩口一笑:“馬屁拍到馬腳上,確是尷尬。當面人不計較,旁人也要笑話哩。”

 何氏道:“可不是!”

 秀英又問衣裳首飾一類,何氏道:“你家官人說的是,你本年輕顏色好,怎地穿來都好看。似這等宴,是府君娘子的東道,當是她家出彩,你出的甚頭?十分顏色好便罷了,強掙扎了,豈非自討沒趣?且他們下帖兒,也是一般身份人撥,與你一道的都是讀書人家裏的,也要看著清雅些兒才好哩。”

 秀英心中,原是要為洪謙爭一爭臉面的,聽丈夫與何氏都這般說,方熄了此心。

 又猶豫著對何氏道:“嫂嫂知道的,我家大姐兒今年足有九歲了。往些年家中不順耽誤了她,我也沒心為她留神好後生,就怕看到好的,又嫁不了,心裏難過。門當戶對人家,生下來便割襟做親家的都有。如今她爹好歹有個功名,要為她尋個好婆家。只先前我家又是那樣,上好的人家可不敢打聽不敢想,並不知人家根底事,於這一處好比是瞎子聾子。然則日久才見人心,匆忙打聽就怕聽得不實在,叫人瞞了甚樣陰私事。她再五、六年須得定親……”

 何氏介面道:“你是想著趁著機會,多打聽打聽,且帶著大姐兒去晃一圈兒,有看上的,自來求你?好作個一家有女百家求?”

 秀英道:“這樣可妥當麼?”

 何氏道:“可不是,我娥姐兒說親時,我且恨日子太短,不能盡知前事,唯恐她受氣哩。玉姐樣樣好,且是你心頭肉,自要及早。待到好出門子時節再相看,可就晚了!看得著外頭光彩,又怕內裏不好,總要挨幾年光景,細細看來方得,免生紕漏。女兒嫁了便是人家人,苦樂由人,且須娘家有人撐腰。從來女兒便不欲她遠嫁,不就是為的這個麼?”

 秀英大有知音之感,與何氏愈發說得投契,又問娥姐夫家事。何氏道:“才說不想她遠嫁哩,女婿做了太學生,便在京裏住,婆家與他在京裏賃了房兒。你想,叫她兩個分開了,她倒在我眼前了,卻是夫妻不相見,如何過得日子?要打發她上京,我這心呐!”說著直搗胸。

 秀英又拿話來安慰,兩人絮絮說著許多話。

 秀英自何氏處得了竅門兒,也用心裝扮了,上身穿件月白衫兒下身系條杏黃裙,腰懸雙玉佩,耳垂明珠鐺。一頭青絲挽作髻兒,插幾根簪子。林老安人知秀英要去赴宴,便托一同赴宴的林秀才娘子代為看顧。秀英帶著小喜、小樂兩個小丫頭,也令她們穿了新置細布夏衣,掐了時辰,先與舅母林家娘子會面,再同往州府裏去。

 府君娘子頭一遭見人,卻是只邀各家娘子去,是以玉姐並未得去,止在家中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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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英回來兩頰微紅,是有了些酒,興致也高。今日林老安人與素姐一道往洪宅來看金哥,金哥“咿咿呀呀”只管自家亂叫,幾人皆不明其意,把他急得小臉通紅更大聲叫嚷起來。

 秀英洗了臉,又逗金哥一陣,金哥方安靜了下來。林老安人笑道:“這便是母子連心了,”因問,“今日如何?”

 玉姐支楞起耳朵來聽,秀英道:“府君娘子好和氣人,也不以勢淩人。看她身上衣裳、頭上插戴,也是富足人家。”

 素姐道:“天家人,怎會不富足?”

 秀英也不與她細說分明,她有些酒了,略躁熱,拿手來扇風。玉姐將手邊一碗酸梅湯遞與她,秀英一仰而盡,擦擦嘴,又道:“聽說這城裏秀才、舉人也不少,今天卻沒見著太多哩。”

 林老安人道:“想是這位細緻些,分作幾撥罷咧。這也是常有的,有細緻的就細些兒,有不在意的,就一總兒邀了去坐坐。婦道人家這裏,也不算恁樣大事,府君見孫女婿他們,才是正事哩。”

 秀英道:“那我便知了。哎~今天有位王老秀才家的娘子,好有四、五十歲了,頭上戴好大一鬏髻,也不怕壓壞了脖子。”林老安人道:“她年輕時頭髮便少。”聽得秀英吃吃地笑,又說:“府君娘子真是個好人物,也不總端著,與誰個都能說到一處。”

 林老安人道:“那便好,你現與她也見不多少面兒,相著就是了。與旁人呢?那些秀才娘子們怎樣?”

 “也有與我一般大的,多是比我大些兒的。有舅母領著我,她們倒好說些話。也有兩個不看人的,我也不須理會她們。”說著一歪臉兒,想是受了些兒氣。

 林老安人道:“你又不是銀子,誰見你都歡喜!別叫人人不喜便得了。”玉姐忍不住笑出聲兒來,又吃秀英一瞪眼,捂著嘴兒倚著素姐去了。

 秀英道:“也不是見不多少面兒,今兒我將要上轎兒回來,裏頭使人出來,說過些時日,府君家娘子安置好了,還要與我帶玉姐去哩。”

 玉姐瞪大了眼兒,不由道:“我?家裏與府君家差得遠些了罷?怎地要我再去?”

 秀英啐道:“你這出息,為甚不能叫你去?府君家裏好些小娘子哩,他家九個哥兒七個姐兒,大的已婚嫁,小的與你差不太多,人家才到城裏,還不許尋人玩耍?”

 玉姐心道,府君家便是玩耍,也不須與個單丁秀才家這般親近,近有縣令主簿,遠也有舉人家。又不是我沒志氣,是這娘子好生怪異。把嘴一撇,也不爭辯。林老安人道:“許是想要個伴兒。”

 秀英有些猶豫,一時想若女兒與府君家小娘子一處,也能多見些世面,一時又想,這豈不是做個丫環去了?拿不定主意,只等與洪謙商議。

 晚來洪謙聽了,道:“未必是這般,他家沒甚值得人圖謀的,你我既不願,拒了便是。”

 秀英道:“你知道個甚?玉姐一年大似一年,你看娥姐,十一、二歲上紀家嫂嫂便與她相年,好有二、三年方放心尋個人家,下了定要完婚,又生出枝節來。女孩兒家耽誤不起,須得趁早。玉姐有多好,止在咱家知道,外頭門當戶對人家,且無人知,這怎成?時往那家裏走一走,也顯些身份。”

 洪謙一軒眉:“你便再等等,休叫誤了閨女,低嫁與人。我還未考完哩。”秀英道:“你的閨女,你竟不急!”絮叨一陣兒,洪謙也不接話,秀英又尋思玉姐赴宴穿的衣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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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午後,府君娘子果使人來請,邀洪秀才娘子與洪家大姐兒過府。秀英與玉姐穿鵝黃紗衫、水綠裙子,頸上一個項圈兒,帶著往州府後衙去。這頭秀英拿衣裳與玉姐比劃,那頭玉姐問秀英:“娘上回去那家裏,見他家大不大?他家有甚樣人,須不須回避?有甚喜好?有甚忌諱處?”

 秀英道:“女孩兒家家,怎這般多話?你且跟著我。”

 玉姐道:“我須心裏先有個數兒方好。娘往外見人,也須得記下了這些,才好與人相處。”

 秀英戳她一指,細細想來,倒也在理,道:“州府後衙不大也不小,他家人口多,才窄些兒……”

 到得後衙,卻見來的非止自家母女。尚有見過的尚秀才娘子也帶著兩個姐兒、又有扈秀才娘子領一孫女、曾秀才娘子帶她家十三歲姐兒來,林林總總,好有二、三十人。

 一時府君娘子來了,與眾人廝見,眾娘子各行禮,府君娘子回半禮。玉姐借後退閃身看這府君娘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淨面皮,柳眉杏眼,穿大紅通袖袍,紫色裙子,頭上金燦燦首飾,腕上羊脂玉鐲兒。

 正看處,眾娘子又使女兒來與府君娘子磕頭,玉姐這回卻受了她們的頭,且說:“都說本地人傑地靈,我婦道人家不好見外男,止見這些水靈姑娘,便知此地聚福了。”又叫把自家小娘子也叫了來見。

 秀英因上回赴過宴,且知府君家九子七女,長子、次子、四子、六子、長女皆是原配所出,幼子、幼女與排行第六個姐兒是這繼室生的,餘皆庶出。頭先兒四子三女皆已婚配,女兒在婆家,兒子卻在京中因宗室而做了小官,其餘子女都在身旁。在江州者,共是五男四女,顯得府衙狹窄。

 來的是府君家四姐、五姐、六姐、七姐,從長到短,一溜兒排開,齊與眾人道個萬福。眾娘子忙避開身去,府君娘子道:“她們倒好是一般大,便一處坐去,”說自家女孩兒,“你們是主,好生招待貴客。”

 四姐居長,與眾姐妹乃邀這十余個女孩兒一處坐了。這些女孩兒自十三、四歲至六、七歲不等,不消片刻,便隱隱散作三、四團兒。長者與酈四姐兒等說話,幼者每插不上嘴兒,便不由圍在酈七姐兒身旁。玉姐置身其間,肚裏一盤算,這三姐、四姐一個十三、一個十二,六姐十一,七姐年方七歲,想一想,便往六姐一處不遠不近坐了。

 女孩兒一處坐,且是頭回見,初時皆不言聲。然年幼,酈家姐妹一旦招呼開了口,便也你一言我一語說了起來。玉姐聽著,時不時說一二句,余時且聽旁人說。偏酈六姐兒就愛與她說個話兒,總好問她:“是也不是?”

 原來這些女孩兒裏,有七、八生得好的,兩三個生得普通的,又有一、二實生得不太雅相。玉姐于這生得好的裏,又生得最好看,坐那裏並不亂動,口角含笑,也不煩人。

 眾人說些花兒、衣裳、美景,她也答得兩句,且說去過慈渡寺:“真要去,能自家走上去最靈。”說風物,她也接得上言:“東街那處鋪裏賣的荷花餅最香,趁熱吃最好。”說女兒家之喜好,又知她隨外祖母學會制胭脂。

 酈家姐妹都喜歡她。最小一個七姐兒,還跑來問她:“這裏一年真有一兩個月斷不了雨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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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酈府君名玉堂,白臉兒、三綹須,頗有幾分儒雅。退了衙往後歇息,見僕婦們正收拾家什,皺一皺眉,入屋與娘子申氏道:“你這又是做甚?來不兩月,這又急上了?”

 申氏起身迎他,看他寬了外袍,丫環打扇兒捧茶,方道:“這家裏十幾個孩子,怎能不上緊?你常說我急,若非我急,前兒三姐險要錯嫁哩!”

 原來京中吳王為豐盈府庫,相中個會做大買賣的大商戶,險將酈玉堂庶出的第三女嫁到商戶人家去。吳王兒子二十三個,孫子孫女更多不勝數,物以稀為貴,人亦如此,隨便一動念。虧得申氏下手早,早將三姐兒發嫁。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酈玉堂、申氏點了頭,寫一封信回京,說將三姐兒嫁與一殷實舉人家,事便定了。好在吳王孫女兒極多,也不在意,隨意換一個便是。往常他總管不過來,除開在京嫡長一房,余者恐連名兒也難叫他記全。

 酈玉堂哀歎一聲:“堂堂宗室,竟至於此。”

 申氏一撇嘴:“不說我急了?”

 酈玉堂道:“你看得如何?”

 申氏道:“還早呢,且看這些人家娘子,我將那等知理曉事,看著精明些兒的留意,使她們領了女兒來一看……”

 酈玉堂頗疑惑:“嫁三姐兒,如何相看人家女兒?”

 申氏道:“你不瞧瞧你有幾多兒女,真挨著個兒來,總要二、三年方能看好一個孩子,我忙到猴年馬月兒去!小的還成不成親了?”

 酈玉堂道:“你是說?”

 “趕上哪個是哪個罷咧,我將這十五以下、六歲以上合適的都看一回,哪個合適便定哪一個。先是殷實宦官人家,次是殷實讀書人家,你看如何?”

 酈玉堂喜道:“甚好。”

 申氏歎口氣,若非為了守亡姐一注嫁妝、幾個兒女,守家中與王府親家這個名頭兒,她豈須嫁來操這等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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