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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難為》第207章
  207、更新 ...

  鎮南王府。

  在開始,鳳家兄弟的確以為明湛的病是裝的。

  的確,那時明湛還來了封信,滿肚子壞水兒的要鄭開浚帶著太上皇的儀駕回帝都嚇唬人呢。結果,沒過幾日,衛太后代政,而明湛,再無音訊。

  直到柳蟠親去帝都。

  其實,鳳景南派柳蟠去帝都,一是試一試明湛病情的真假。雖說他有八成的把握明湛是裝的,不過,明湛的位子至關重要,哪怕有兩成的疑慮,鳳景南也希望能由柳蟠確認一下。是裝的自然好,鳳景南不咋戴見明湛,到底還是親爹,他也是盼著明湛好呢。

  二則,鳳景南打著警示衛太后的目的呢。意思是,縱使代政,也要明白自己的本分。

  鳳家兄弟的如意算盤,在柳蟠與楊濯的信送回鎮南王府時就徹底的算崩了。他們著實沒料到,明湛會真的中毒不起。

  若明湛身子完好,只是作戲。縱使衛太后代政能有啥,那不過是個傀儡。如今倒好,事情反過來了。衛太后代政代的水起風聲,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明湛成了傀儡。

  鳳景乾自不必說,那是縱使到了雲貴,亦將半顆心放在帝都的人。現今,帝都裡還有他老娘跟孫子呢,就,就是都攥在衛太后手裡,鳳景乾那叫一個不放心哪。

  對於鳳景南而言,明湛做皇位,他嘴上不能露出喜悅來,那是怕刺激他哥,心裡可是一百個的得意。但是,若衛太后主政,則是另當別論了。

  支援自己兒子做皇帝,與支援自己老婆做武則天,完全是兩碼事!

  何況自武則天本身而言,人家與唐高宗李治還有過真心相愛的歲月呢。鳳景南與衛太后完全是利益聯姻,從感情論,面兒上相敬如賓,私下互相瞧不上。

  讓鳳景南坐視衛太后掌天下權柄,那是笑話!

  鳳家兄弟並非沒有耐心的人,再怎麼擔心明湛,明湛也是中了毒的。說句不好聽的,啥時明湛一蹬腿兒去了西天,兄弟倆該傷心的傷心。待傷心過後,還是得先琢磨帝都形勢,後繼之君啥的。

  所以,在明湛已經中毒的前提下,兄弟倆也沒急吼吼的再往帝都派人,他們非常有耐心的靜待帝都的消息。

  直到,內閣與宗室干仗,魯安公閩靖公被降爵,李平舟罰俸,徐三告病……

  兄弟二人方意識到,這姓衛的女人也太高竿了吧。明湛還沒死呢,這就思量著奪權啊怎麼的。

  鳳景乾回帝都穩定局勢,算是鳳家兄弟幾十年來的默契了。

  此時,不是計較鳳景乾復政的時候。關鍵是,不論明湛是安是危,大鳳朝的政權一定要掌握在鳳家人的手裡。

  仁宗皇帝時,方皇后干政之事,鳳家兄弟猶心有餘悸。他們絕不能容忍在他們掌權時,大鳳朝有第二個方皇后出現。

  鳳景乾要回帝都的事,並沒有明淇置喙之地。

  不過,明淇並不贊同這件事。

  眼瞅著鳳景乾起程的日子即近,明淇思量一番,去了鳳景乾所住行宮。鳳景乾笑道,「淇兒,你怎麼有空來了。」明淇是鳳景南的左膀右臂,一直極忙的。不過,這個時候明淇過來,要說什麼,鳳景乾倒能猜到一二。

  明湛行過禮,俊美冷漠的臉龐露出一絲柔和,微笑道,「皇伯父就要回帝都,我過來瞧瞧,看皇伯父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其實並沒有什麼要收拾準備的。」鳳景乾笑道,「若是帝都安穩,過不了幾日,朕就回來的。」

  「如果明湛平安,皇伯父會回來。若是明湛有所不測,皇伯父留在帝都主政,亦是正理。」明淇溫聲表明立場。

  鳳景乾看一眼明淇長眉鳳目,完全是遺傳了家人的模樣,說出的話亦愈發見水準了,不禁笑問,「那淇兒認為我該回去嗎?」

  明淇沒直接回答鳳景乾的問題,反是道,「皇伯父此次回去,與母親難免有一番龍爭虎鬥。」

  鳳景乾沒說話。

  明淇只管端了茶喝。

  過一時,鳳景乾似笑非笑道,「你也這麼看?」

  「皇伯父想聽一聽,我的看法嗎?」明淇將香茶放在手邊兒几上,看向鳳景乾。

  鳳景乾笑歎,「你是個有心的孩子。」非但有心,更有手段。這件事,明禮除了附和,並沒有多餘的話。當然,鳳景乾回帝都,於明禮沒有半分壞處。明淇主動出來發表意見,可見明淇在鎮南王府的地位,已經可以令她在某種程度上干預此事了。

  明淇微微一笑,眉目舒展,「如果我是母親,不論明湛生與死,我都不會放棄壽安宮的地位。皇伯父或許以為母親貪戀權棧,不過,我得替母親說一句公道話。我想,當初,皇伯父與父皇年輕時,也不是一開始就想謀取皇位的。」

  「母親要保住的不是壽安宮的位子,而是壽安宮的尊嚴,以及所有依附於壽安宮利益的無數的屬下、奴才、親人、官員。」明淇道,「皇伯父於帝都威望極高,如今朝中百官,多是皇伯父使出來的舊臣,那些人對皇伯父忠心耿耿。皇伯父只要一回帝都,母親是沒有與您相對抗的力量的。所以,母親與皇伯父勝負的較量在帝都之外。」

  「皇伯父若不回帝都,待明湛平安,母親依舊是太后;哪怕明湛有個好歹,隨便立哪個皇孫,母親以太皇太后的身份,仍可攝政。」明淇這話,正是鳳景乾執意要回帝都的原因。

  鳳景乾笑一笑,明淇一字一句道,「若我處在母親的位子,不論用任何手段,都不會讓皇伯父回到帝都的。」

  「如果皇伯父一意孤行,我倒有一個建議。」

  明淇眼神鄭重,「記得以往明湛曾來信,想著令皇伯父的儀駕回帝都走一遭。現在倒不妨用此招,皇伯父,用一幅空儀駕,試一試吧。」

  若是明淇說出別的計策,鳳景乾首先得懷疑她的用心。明淇偏偏用一招先前明湛提議的引蛇出洞,只是如今這蛇倒是換成了她的母親——衛太后。且,這個計量,對於鳳景乾本身的安危沒有半分威脅,鳳景乾微訝,「我沒料到,你會說出這些話。」畢竟衛太后是明淇的生母,論血親遠近,甩他這個做伯父的三條街去。

  明淇悠悠一歎道,「明湛大概是不想您與母親兵戎相見的。」現在,鎮南王府與皇室能保持平衡,其實都是明湛小心經營的結果。如今,明湛病危的消息傳來,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包括太上皇。

  鳳景乾心下一動,「淇兒,你有明湛的消息嗎?」

  明淇搖一搖頭,「我只是覺得,明湛沒這麼容易死。而母親她,是永遠不會對明湛下手的。」

  做為龍鳳胎,明淇自認為智商不低,她做事看人的本事,都是鳳景南手把手的教著,自己吃了多少虧,碰了多少壁,學來的。今日今時之地位,亦可說明明淇的資質與手腕兒。

  不過,明淇總覺得她看不懂明湛。她唯一的弟弟。

  當年鳳家兄弟千辛萬苦殺紅了眼方奪得皇位,而明湛好像沒做幾件事,就輕輕鬆鬆的剋死四位皇子,坐上了皇帝的寶座。

  這樣的人,會輕易就死嗎?

  福州城。

  明湛也知道了鳳景乾要回帝都的消息。

  倒不是衛太后特意給明湛送的密信,實則是此消息就刊登在《皇家報刊》之上,天底下沒幾個不知道的。明湛又不是瞎子聾子,自然也看到了。

  頭翻著《皇家報刊》,明湛嘀咕道,「先前的事兒早作罷了,如今父皇怎麼又要去帝都了?這不是跟著添亂麼。要不,我去封信給他,叫他別擔心。」

  阮鴻飛唇角噙著抹淡淡的笑,饒是人皮面具在臉,眉宇間亦流轉出三分風流,引得明湛偷瞧了好幾回,阮鴻飛瞅明湛一眼,涼涼道,「太上皇回帝都的事傳了有八百回了,這次大賤先傳旨回帝都,是打定主意要回去看個究竟的。你寫信過去,路遠耽擱能不能趕得上不說。就是送到了,天子一諾,焉有反悔的?」

  明湛毫不在意道,「反悔就反悔吧,我還常反悔呢。」

  「似你這樣的,能有幾個?」在阮鴻飛看來,明湛完全把臉當屁股使,怎麼得實惠怎麼來,毫無帝王的矜持與尊貴。

  明湛一撇嘴,斜阮鴻飛一眼,啐道,「你知道個屁,我那是樸實。樸實,知道不?樸實無華。大智若愚。」

  倆人一句對一句的,明湛就把往雲貴去信的心思給去了,只管將心思放在了逗付辛慈上。

  明湛發覺付辛慈挺有趣的,他在福州城沒事,就掇攛著付寧把付辛慈叫來,然後明湛就開始調戲人家青少年。

  從這輩子算,明湛的年紀都沒付辛慈大。不過,明湛覺得自己心裡年齡比較德高望眾,故此,他也就安心的以付辛慈的長輩自居。

  按理說,付辛慈能與薛少涼這等冷面將交好,脾氣自是不差。

  縱如此,付辛慈覺得自己沒給明湛搞瘋,已是祖宗庇佑。

  付辛慈對付寧一片孺慕之心,今付寧來了福州城,付辛慈一意邀付寧去自己府上住,付寧都未應允。付辛慈為一盡孝心,只得日日前來請安。

  明湛抓住時機就會逗一逗付辛慈,譬如今日明湛忽地在臉上貼了幾縷長鬚,還是飄飄欲仙的那種,付辛慈一眼望去,只恨不能戳瞎雙眼。

  明湛哈哈大笑兩聲,對付寧道,「付大哥,我瞧著慈賢侄真是怎麼看怎麼精神哪。」

  付寧笑道,「昨晚你才見過辛慈,今又讚他。看來,你倆倒是投緣。」

  「那是那是。」明湛摸一摸自己的假鬍鬚,笑道,「我知道慈賢侄喜歡穩重的人,故此粘上鬍鬚,好多與賢侄說上幾句。省得賢侄見了我就跑呢,那腿腳俐落的,真不愧是付大哥的高徒啊。」

  付辛慈實在受不了明湛的作派,那叫一個庸俗無知啊。也真是怪了,瞧杜大爺溫雅穩重的模樣,這位杜二爺就是跳脫暴發至極,不說別的,就明湛手上那日日換新的大寶石戒指,彷彿生泊別人不知道他多有錢似的。

  而事實上,付辛慈聽院中僕從多稱呼阮鴻飛為主人,另呼明湛為二爺。

  甭看只是一句話,這裡面的學問大了。

  付辛慈甚至私心認為明湛可能是投靠阮鴻飛的窮親戚,乍富貴後,心裡燒的慌,不出來炫炫富,晚上睡不著覺。

  心裡這一番念叨,付辛慈算是阿Q的出口惡氣,笑著應付明湛的刁話,道,「杜小叔冤枉侄兒了,實在是昨日天晚了,我在這裡,怕是擾了小叔休息。」

  明湛歎口氣,捏著鬍鬚,一臉老成,語重心長道,「你們年輕,不知道長輩的心哪。我聽付兄對你百般誇讚,方起了愛才之心。只是若不知你有啥本事,我還真不好往上推薦你呢。你正當雄心壯志的好年紀,唉,可惜還欠幾分穩重哪。」

  付辛慈簡直受不了明湛這一本正經的作態,心道,你這小胖子毛兒還沒長全的,就到爺跟前兒擺譜兒。牛皮吹的天大,口氣不小吶,付辛慈被明湛精神折磨的無甚耐心,笑著打聽道,「哦,聽小叔的意思,是在官場頗有門道兒了。」

  付寧眉心一皺,已是看不慣付辛慈如此勢利,說出這樣無禮的話來。明湛卻搖一把當年諸葛亮用過的羽扇,一臉自得,而嘴上謙道,「不敢不敢,不過是頗得太上皇老人家的青眼而已。」

  付辛慈好懸沒一口茶嗆死,明湛又道,「皇上太后,我也是熟的。就是朝廷裡,六部九卿,尚要給杜某一二薄面呢。」

  付辛慈眼珠一轉,試探的問,「莫非小叔是宮廷出身。」

  明湛哈哈笑兩聲,不再說話。

  付辛慈忍不住瞟明湛下面一眼,再細觀量明湛嘴巴上的假鬍子,心道,這位付小叔既沒啥文采,口氣又能吹破天去,且一副暴發嘴臉,身材微豐,聽聞太監沒了命根子,都難免虛胖呢。

  只是,這胖太監來福州城,到底是何來意呢?

  付寧也覺得明湛這口氣大的沒了邊兒,原本想斥責付辛慈的話沒說出口,反是勸明湛,「小胖弟弟,這些話,可莫要在外人面前說,以免外頭人誤會。」還以為你真手眼通天呢,還不是仗著杜兄的勢力麼?若是付辛慈如明湛這樣滿嘴跑火車,付寧定要教訓於他的。只是明湛除了愛吹牛,性子爽快,不乏可愛之處。故此,付寧基於對付家兄弟的好感,提點了明湛一句。

  明湛不以為意,笑著喚住付辛慈,「慈賢侄,聽付兄說你兵法也十分出眾,來,跟我說說孫子兵法吧。」

  付辛慈再如何老練,年紀在那兒擺著呢。再怎麼也不想奉承一位來路不明的內官,只是如今在杜家宅子裡,便道,「兵法貴在活學活用,當年趙括紙上彈兵,何等厲害,結局如何,不必多說了。若是小叔有興致,趕明兒我請小叔去軍營中觀摹觀摹。」

  明湛眉開眼笑,「那可好。」

  「小叔這樣的身份,介時,我提前知會將軍大人一聲。」付辛慈試探道。

  明湛哈哈一笑,忽扇兩下子,「這倒不必了。唉,你們小孩子不知道,做人哪,最重要的就是低調哪低調。沒聽你師傅說麼,自家人知根底也就罷了,萬不能出去瞎顯擺,以免叫人小瞧哦。你這孩子,這般大了,還要人提醒,真叫人不放心哪。」

  付辛慈給明湛氣的險些差了氣兒。接下來,付辛慈聽了明湛滿嘴仁義禮智信加為人處事的教導,並將觀看付辛慈練兵的時間定了下來,這才算放過了付辛慈。

  至晚間,明湛對阮鴻飛道,「付辛慈並非心機深沉之人,又很識趣。福安侯夫人這時發難顧岳山,不知有何圖謀呢?」

  明湛對於付辛慈的評價,在阮鴻飛看來倒是公允。比起明湛少時就知道裝傻充愣十來年,把鳳景南都糊弄過去,付辛慈不過被明湛充大輩兒的囉嗦了幾回,就不耐煩起來,的確不像什麼城府深厚之人。

  至於福安侯夫人麼?阮鴻飛笑笑,「女人永遠比男人更在乎名聲,何況此事並沒有鬧將出來。至於顧岳山,哼,我看他也不只是因為與福安侯夫人的前事惶恐不安?」

  「那是為啥?」明湛追問。

  「這誰知道。」阮鴻飛伸個懶腰,解開頸間的扣子,「我又不是神仙。」

  明湛上前幫把手兒,一個勁兒的嘀咕,「大夏天的,還這麼長袍大褂的穿著,也不知道裝哪門子騷包兒呢。」打發付辛慈走後,明湛就乾脆俐落的只著短衫與大褲頭兒,涼爽的很。

  而且讓明湛得意的是,阮鴻飛這偽君子捏他屁股捏了十幾回,都快捏腫了。明湛都琢磨著什麼時候弄兩件性感的內衣叫阮鴻飛穿給他看,搞點兒情趣生活啥的。

  「飛飛,我覺得顧岳山這事,還沒完呢。」明湛一面YY,一面又道,「或許福安侯夫人只是開個頭兒而已,後面的事與福安侯府並不相干。」

  這也是官場中慣用的手段了,雖說是連環計,這一環與一環之間並非出自一家之手,偏又配合的默契十足、天衣無縫,像商量好似的。不知內情者,斷然看出形跡來的。

  阮鴻飛就著明湛的手去了外衫,心裡舒坦的緊,摟住明湛的腰道,「這事並不急,只要顧岳山的尚書位保住片刻,也就夠了。」

  明湛歎道,「顧岳山用著實在順手。」

  阮鴻飛將人抱到腿上擁著,帶略涼意的指尖兒摩挲著明湛的腰,笑道,「顧岳山如今不肯下台,也只是為了保命而已。你當他還真奢望能保住尚書之位?」

  牆倒眾人推。

  顧岳山這堵牆還沒倒,只是壞了名聲,恐怕覬覦尚書之位的人就得來試試,能不能取而代之呢。

  都說帝王無情。

  事實上,人們把帝王放在一個天平的位子。

  凡事,希冀一個公允。

  哪怕用著再順手的人,若是帝王自己都有失偏頗,天下間哪裡再有公正可言。想到顧岳山,明湛歎道,「我去的信,也不知母親會怎麼處置。」

  阮鴻飛抱著明湛,就有幾分意動,「衛姐姐在帝都,你有什麼好擔心的?早點兒安歇吧。」

  「今天該輪到我了。」明湛雙手不老實的拽阮鴻飛的腰帶,兩隻小眼睛裡閃爍著色瞇瞇的光芒,先撲過去咬了阮鴻飛脖子一口。

  阮鴻飛揉捏著明湛的屁股,皺眉,「你輕點兒。」

  「小飛飛,小乖乖,你不就喜歡爺在床上的狂野麼……哦呵呵呵……」

  結果明湛被人狂野了一夜,第二天險些爬不起來,撅著屁股唉喲了半個時辰,埋怨阮鴻飛不知體貼節制。阮鴻飛一臉無辜,眼睛裡透出融融的笑,給明湛揉著腰,「沒控制住,狂野了些。」

  明湛喜歡看阮鴻飛這樣的微笑,不禁湊上去賞了阮鴻飛一記輕吻,大模大樣道,「昨日愛卿侍寢,實在辛苦了。」

  阮鴻飛哈哈大笑,「陛下聖明。」

  付辛慈給明湛煩去半條命,哪怕他再思念師傅,也減少了去杜府的次數。只是如今,付辛慈又添了一樁愁事,他想到鳳念恩的提議就頭大。

  付辛慈與鳳念恩差了三歲,兄弟兩個感情不錯,故此,有啥打算,鳳念恩也就不瞞著付辛慈,何況這事兒還得付辛慈幫忙呢。

  乍一聽鳳念恩的話,付辛慈驚個半死,半晌才回神問,「你是說念雨相中了杜小叔?」

  百人百脾性。

  在付辛慈看來,鳳念恩鳳念德挺正常,唯獨付念雨,因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簡直被寵壞了。平日裡與兄長們撒嬌也就罷了,現在越發膽大,竟敢議論起自己的終身來。

  鳳念恩歎口氣,無奈道,「唉,小雨原來也不是這樣,都怪呂家小子。」話到最後,鳳念恩猶有幾分恨恨。福安侯的母家姓呂,呂家就是福州本地人,在福州城也排得上名號,呂家的老太爺曾官至正三品,已經致仕休養。如今他家大老爺在濟南任知府,呂家雖不算顯赫,卻也是正經的書香門第。

  福安侯這人脾氣不錯,與舅家一向親近,時時來往。

  呂家長孫養在老太太膝下,就在福州城裡,福安侯僅鳳念雨一個女兒,就動了幾分心思。誰曉得這呂家小子蔫兒壞的很,因著鳳念雨身材微豐,死活不肯答應,還到處念叨鳳念雨是小胖妞兒。

  其實鳳念雨說胖也沒多胖,不過,較之風吹吹就倒的燈籠美人兒,的確有幾分豐潤,但也沒有太離譜。叫明湛說,他就喜歡這種圓圓嫩嫩的小蘿莉。

  付寧與福安侯府算是通家之好,鳳念雨在家呆的無聊,就央求著哥哥帶她一道來杜府作客。明湛瞧著鳳念雨可愛,對她特別照顧。

  就是阮鴻飛,愛烏及屋,瞧著鳳念雨生的跟明湛有幾分相似,大手筆的給了見面禮。

  一來二去的,也不知鳳念雨怎麼就春心萌動的瞧中明湛了。

  自從被呂家拒婚,鳳念雨嘴裡不說,心下是自卑的。她出身當然沒的挑,不過,這年代,對女人,也不僅僅是看出身的。

  因正妻相貌一般,丈夫納妾的有的是。

  鳳念雨與二哥鳳念德是龍鳳胎,出生時,鳳念德白白胖胖,鳳念雨小小瘦瘦。福安侯夫人心疼個半死,養了多少年,才把鳳念雨養的白白嫩嫩。平日裡,就是鳳念雨少用半碗飯,福安侯夫人都得問個究竟,再者,自家女兒自家疼,在福安侯夫人看來,女兒圓潤可愛,正是福相,也沒啥不好。

  鳳念雨倒也沒直說相中了明湛,她這些天,一個勁兒的做女紅,繡個荷包弄條帕子的。技術好賴不論,正是人家小姑娘的一番心意呢。

  所以,這些天,明湛沒少收小姑娘的禮物。

  要說明湛對女人,向來是心腸柔軟、憐香惜玉。非但給了鳳念雨不少首飾啥的,知道鳳念雨一直沒啥自信,還特別寬慰了鳳念雨一番。

  七七八八的,鳳念雨一顆心就掛在了明湛身上。

  福安侯與夫人去了帝都,府裡自然是鳳念恩當家。妹妹的反常,鳳念恩不可能不知道。對這唯一的妹妹,鳳念恩也極是掛心,眼看妹妹年紀大了,議親的事,鳳念恩也時常聽父母念叨。

  因呂家小子那話,世人多有聽信謠言,以至於鳳念雨想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兒,竟是難上加難了。

  如今鳳念雨情竇初開,不說別的,氣色較往日就好了許多,愛說又愛笑,也不覺得自己胖了。就是有一樣,巴不得天天去杜家,瞅明湛一眼就能傻樂半天。

  鳳念恩倒沒急著訓斥妹妹,他琢磨了一回,杜家的底細他還不大清楚。不過,杜家的在福州城的宅院是正經的五進大宅,裡面亭台樓閣假山流水,一樣不缺。裝潢精細,且杜家兄弟都出手大家,想來家底不錯的。

  鳳念恩左右思量了一回,瞧著明湛對自己妹妹也不像無意的,不然,也不能給念雨那麼些貴重的首飾。於是,鳳念恩就計劃著打聽打聽杜家的根底,只要明湛對妹妹好,那就沒啥挑的。

  鳳念德隨父母去了帝都,家裡無人可商議,鳳念恩就找了自己同母異父的兄長——付辛慈。

  付辛慈聽到這話,直覺反對道,「念雨和杜小叔?這怎麼成?」

  「哥,你先別急。」鳳念恩慢調斯理,溫聲道,「杜二公子尚未至弱冠之年,我打聽過了,還未婚娶。我看杜二公子一臉的福氣,只是咱們到底不知杜家營生幾何,且父親母親尚在帝都,這話,亦不該咱們開口。不過是慢慢的打聽著罷了。」

  「念恩,你不知道。」猶豫了一會兒,付辛慈便把懷疑明湛是太監的事兒說了。

  鳳念恩目瞪口呆,心驚肉跳,全不能信,「大哥,你別亂說。杜二公子雖有些愛吹牛的毛病,也不會是……」

  「明天他要去我營裡開眼界,你乾脆一道去瞧瞧,看他是真是假。」

  「這怎麼看?難道還能扒了二公子的褲子不成?」鳳念思只覺不可思議。付辛慈曲指敲他大頭一記,「我自有辦法。」

  付辛慈的辦法很簡單,這麼兒天熱,大營都設在城外,一路跑馬過去,人定是大汗淋漓的。出了汗,就難免要喝水,喝水就得撒尿。

  鑒別太監的辦法很簡單:沒見哪個太監是站著撒尿的。

  付辛慈想出這損招兒,打的如意算盤,不過,明湛撒不撒尿,啥時撒尿,可不是他說了算的。

  明湛出城,自己倒是騎馬的。只是馬後面跟了三輛車,二十幾名隨從,連喝的水、漱口的茶、擦汗的帕子、愛吃的果子、點心、小菜、消暑的冰塊兒等等裝了滿車,浩浩蕩蕩的一路跟來。

  饒是鳳念恩侯府公子出身,等閒一人出門,也沒有這等排場。

  先前,付辛慈只以為明湛愛吹牛,如今看來,竟還是個奢侈紈褲。

  付辛慈更是後悔應了明湛帶他來軍營開眼界,明湛還非常丟臉的帶了一車的禮物,約摸是打聽了付辛慈的職位,明湛拉來一車時令水果,前來送禮。

  付辛慈手下的幾個小官兒,每人一箱子。明湛還笑呵呵地說,「小慈是我侄子,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往日裡,他多虧了你們幫襯。都不是外人,我就不說謝了。吶,這是家裡莊子上產的,夏天解暑是極好的了。」

  一面說,明湛搖著折扇,連風都是熱的。他抬袖子抹一把額間的汗,露出手間三隻明晃晃的大寶石戒指,其暴發之氣恨不能令付辛慈乾脆撞牆死了算了。

  沒的丟臉。

  這死暴發,有事也不提前通氣。付辛慈心裡痛罵明湛,面上還不得不做出微笑的模樣,吩咐屬下人道,「既然是小叔的意思,你們就收下吧。」

  諸人向付辛慈與明湛道了謝。

  明湛呵呵笑著。

  接著明湛瞧了瞧付辛慈手下的兵,挑了滿嘴的毛病,喝了幾壺涼茶後,不負所望的要去方便。

  鳳念恩就等著這個呢,亦跟著起身道,「我也要去,正好與小叔同路。」

  搖光帶著兩人隨即跟在明湛身後,鳳念恩多看了搖光一眼,搖光笑道,「大公子,我家二爺自來嬌貴,身邊少不得小的服侍的。」

  鳳念恩笑了笑,讚道,「家有忠僕。」太監去勢後,總有幾分自卑感,最不喜別人看他下面的。哪個去茅廁還要人服侍呢,看來是大哥多想了。

  明湛老狐狸一個,見鳳念恩一臉盤算著什麼的模樣,又要跟他一快兒尿尿,思量著是不是自己魅力太大,以至於鳳念恩情根深重,借此機會要向自己表白呢。

  唉,不論如何,他都不能辜負飛飛啊。

  瞅一眼鳳念恩眉清目秀的小臉兒,明湛咂巴咂巴嘴兒,跟他家飛飛完全沒的比啊。

  「念恩,聽說你還沒成親呢?」明湛想著,哪怕自己對阮鴻飛忠貞不二,但是,也要顧忌一下追求者的心情。

  提起親事,鳳念恩倒是落落大方,笑道,「這個自有父母做主,我只管遵命就是。」

  「嗯,若有好的女孩兒,什麼時候,我給你做個大媒。」

  鳳念恩並不以為然,只當是明湛有意拉近兩家的距離,笑道,「那就有勞杜小叔為我操心了。」

  倆人各懷鬼胎的去方便,鳳念恩卻覺得路不對,便道,「杜小叔,我們約摸是走差了路的。」

  明湛甩著袖子,模仿著往日阮鴻飛的瀟灑身姿,搖搖晃晃道,「沒錯。念恩哪,我輩份略長,就托個大了。咱們是金貴人,哪能去那些粗漢們去的茅坑呢。」

  搖光在一畔搭言兒奉承道,「是啊,我家二公子非檀香木馬桶不用的。等閒粗糙的馬桶,哪裡配盛放二少爺的尿屎呢。」

  「多嘴。」明湛輕斥。

  搖光連忙賠罪。

  當他看到下人從車裡捧出一隻鑲金嵌寶亮閃閃的檀香木馬桶,恭恭敬敬的請明湛方便時,鳳念恩簡直無語了,心說,妹妹是不是眼睛有問題哪,怎麼會看上杜小胖的!

  明湛傍晚方回家,他仍是一臉的興致勃勃,倒是付辛慈與鳳念恩的臉色,真真是打心頭散發出來的疲倦。甭管明湛如何真誠相邀,都不肯再去杜府吃酒。

  明湛衣裳未換就去了偏廳,見阮鴻飛懶懶的倚在榻上看書,過去偷個吻。阮鴻飛皺眉,「一身的汗臭酒氣,洗個澡再過來。」

  「你曉得什麼,這叫男人味兒。」明湛坐在阮鴻飛身畔,推阮鴻飛一把,「有大問題哪。鳳念恩對軍中的事,挺熟的。」

  阮鴻飛眼皮都沒撩一下,提醒道,「你最好別磨唧,夜長夢多。」

  帝都。

  自皇帝陛下病重,衛太后時不時的宣娘家兄弟進宮,也不算啥稀奇事兒了。

  如今百官宗室都敬衛太后三分,未嘗沒有衛家大權在握的原因。

  衛太后正在煮茶。

  衛穎嘉天天公務忙到焦頭爛額,如今又有太上皇重回帝都的事,見太后姐姐還能如此風雅悠閒,衛穎嘉心道,果然是做太后的人哪,只這份沉穩,衛穎嘉就得佩服。

  衛穎嘉行過禮,衛太后道,「自家人,不必客氣,穎嘉,坐吧。」

  謝座後,衛穎嘉便在一畔坐了。

  老永寧侯先前生了七個女兒,人人道永寧侯府得絕戶,另立嗣子。不料,後來老永寧侯六十上得此一子。

  衛穎嘉與姐姐們的年紀差的太多,也涉及不到嫡庶爭寵分奪家產啥的。相對的,幾個姐姐還得慶幸家裡有個弟弟撐得門戶,不至於使得她們無娘家可倚,故此都挺照顧他。

  衛穎嘉與姐姐們的關係也都不差。

  衛太后尚未出嫁時,衛穎嘉出生。一直待到衛穎嘉十來歲,衛太后方同鳳景南去了雲貴。

  哪怕衛太后遠至雲貴多年,每每亦有信件來往,對衛穎嘉關懷備至。

  當然,衛太后還有個好兒子。

  可以說,若無明湛,便沒有衛家的今天。

  衛太后與明湛對衛家一意提拔,信之任之,恩重如山。衛穎嘉自然要獻上不二忠心,以為報答。

  「穎嘉,太上皇要回帝都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衛穎嘉總不能看著一國太后煮茶給他吃,便幫著添水煽火。衛太后有問,衛穎嘉道,「是,臣弟聽說了。」

  「那你怎麼看呢?」

  衛穎嘉一時愣住了。此時此刻,衛太后有此一問,自然不是想聽什麼「臣聞太上皇歸來,歡欣鼓舞」之類的廢話。良久,衛穎嘉低聲道,「臣非常擔心。」

  頓一頓,望向衛太后的眼睛,衛穎嘉再次道,「臣非常擔心,太后娘娘與陛下的處境。」

  名不正,則言不順。

  當初,明湛登基,並非過繼給鳳景乾,而是直接立皇侄的意思。因下面還有小皇孫,明湛承諾不留後嗣,後繼之君在皇孫中選立。

  有了這樣的承諾,清流大臣們才認下了明湛的身份。

  衛太后的身份就更特殊了,明湛登基,衛太后身為皇帝的親娘,自然是聖母皇太后。

  明湛做皇帝,朝臣還能接受。

  不過,明湛登基後,想封母親為太后,真是費了牛勁。

  如今,明湛威望尚淺,一朝病倒,國事全賴內閣處置。衛太后的太后寶座,原本就是因兒子得來的。幸得衛太后能幹,帝都方安穩至現在。

  但是,衛太后的威望如何能與根深蒂固的鳳景乾相比。

  自鳳景乾傳旨欲從帝都之日起,衛穎嘉這心裡就沒有一時的安穩。

  聽了衛穎嘉的話,衛太后看泉水已滾,便沏了茶來。衛穎嘉恭敬的取了一盞奉於衛太后,衛太后接過,慢慢飲了一口,淡淡道,「有一事,你按我的吩咐去做。」

  擱下茶盞,衛太后自袖中取出一封暗黃信件。

  衛穎嘉接過,見衛太后並不明說,就知此事不好訴諸於口。衛太后的臉色寧靜淡定,衛穎嘉打開信封,一目十行的悅過,臉色逐漸凝重。

  衛穎嘉一入官場便是武官的行當,膽子自然不小。可衛太后所吩咐之事,硬是令衛穎嘉臉色大變,一時說不出話來。

  衛太后也不急,只管慢慢的喝茶。

  過一時,衛穎嘉方起身行禮道,「臣遵旨。」

  衛太后點了點頭,「坐下喝茶,你的臉色很不好。」

  「是。」衛穎嘉覺得他沒暈過去,就已經是心理素質不錯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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