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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難為》第153章
  153、更新 ...

  廉政司的事解決後,明湛對於如何做皇帝似乎有了新的心得。臨近過年,明湛命內務府大肆採辦,五品以上官員俱有年貨可發,並且在大鳳朝的歷史上第一次實行了年終獎雙薪俸的獎賞方式。

  雖然明湛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的大方,但是,朝廷此舉,得到了所有官員將士的擁護。真正的高官豪門並不差這一個月的薪俸,不過對於像宋珠玉林永裳這樣的窮官兒,這一個月薪俸的確頂了大用。還有就是普通士兵,無官無職,亦無油水可撈。能多得這一份兒薪俸,足夠讓他們給家裡捎去,置辦一份稍微豐厚的年貨,過一個寬裕的新年了。

  謝恩歌頌的折子是雪片一般飛到帝都,看的明湛大為心煩。就是林永裳也不能免俗的寫了一封拍馬屁的折子,當然,這裡面還有林永裳對於淮揚賑災的詳細介紹。

  明湛給林永裳回筆道:卿對朕之愛慕,朕已知之。此等傾慕之語,朕與卿心有靈犀,具表不必。

  林永裳接到回折,當時的臉色就不必提了。自此之後,終其明湛整個執政期間,林永裳再未上過一本歌功頌德的奏本。

  關鍵是,他是知道明湛與阮鴻飛的關係的。天哪,若是叫阮鴻飛誤會,不能拿明湛怎麼著,林永裳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再者,萬一帝王昏庸,要他們師徒一塊兒侍君,這可如何是好?林永裳心思一沉,菊花兒一緊,以此為鑒,立志再不能亂拍馬屁。

  聰明人就是太會聯想了,林永裳心裡這等齷齪想法,不必明湛知曉,若是叫阮鴻飛猜到林永裳心裡在琢磨啥東西,立碼能抽他個半死。

  不說林總督阿諛奉迎的折子被明湛好一番調戲,徐三對於林永裳卻有了新的認識,他著實沒料到林永裳竟然狡猾至此。

  這要從林永裳寄給徐盈玉的信說起,若是林永裳直接將信寄到徐家,那徐三一定會把信攔下,斷不能叫女兒瞧見。但,林永裳就有這樣料困難於先知的本事,他先把信一併寄給沈拙言,再指揮沈拙言去送信。

  當然,為了沈拙言的名聲計,吳婉定不會叫自己丈夫去給徐盈玉送信的。

  故此,如林總督所料,送信的人是吳婉。

  吳婉如今的名聲比以往好了許多,畢竟,能嫁給沈拙言,別人就是瞧著沈拙言與林永裳的面子也不敢再無事生非的說些風言風語。

  現在,大多是各種酸話,什麼「吳大人就是有手腕兒啊」「人家就是福氣好啊」啥啥的。

  可不是有手腕兒有福氣麼?

  吳婉嫁給沈拙言的時機選的再恰當不過,婚後,沈拙言拿她當個活寶貝。哪怕如今吳婉依舊在打理善仁堂,日日拋頭露面,沈拙言也沒說個「不」字兒。

  沈拙言這樣的脾性,還有這樣的前程。

  吳婉這樣的出身,這樣的經歷,能嫁給沈拙言,在世俗的眼中,的確是吳婉高攀了。

  吳婉與徐盈玉早就交情不錯,親自上門,拜訪過徐夫人與徐老夫人,便與徐盈玉去了徐盈玉的閨房說話兒。

  荷花兒上了茶便退下了,徐盈玉笑,「妹妹大婚,我還沒恭喜妹妹呢。」

  「姐姐就不要拿我打趣了。」吳婉心願得償,她自從經了陸老八之事,原是立志終身不嫁的,奈何碰到沈拙言端方君子,怎能不動心意?大婚半年,吳婉只覺得日子飛快,再沒有半點兒不順心之事,就是臉色也較以往紅潤許多,少婦風情初顯。吳婉自袖中將林永裳的信取出來,放到徐盈玉手裡,輕聲笑道,「是舅舅讓我轉交給姐姐的。」

  見林永裳要經吳婉的手將信給自己,徐盈玉頗有些嗔怪道,「也不知道林大人有什麼事,直接寄到我家來是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呢。」吳婉溫聲為林永裳說話兒道,「若經奴僕之手,這些人嘴碎,未免不妥。」若是寄給徐相,這信能不能到徐盈玉手裡還真要兩說。吳婉自來精明,頗能理解林永裳的難處。林永裳與沈拙言有大恩,再者,吳婉與徐盈玉皆是聰慧無比的女子,更透脾氣。吳婉自是希望林永裳娶了徐盈玉這樣知書識理的女子為妻,日後總好相處。否則,若是什麼彆扭挑剔的閨秀,還有范沈氏那裡,以後為難的事怕要更多。所以,吳婉也樂得為他們牽橋搭線。

  雖然林永裳官職本事沒的說,與徐盈玉實在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上一對,地下一雙。但是,有淮揚徐家之事在前,即便徐相也不可能就這樣任由兩人大大方方的來往。

  徐盈玉也猜透了林永裳所慮,便不再多說,只管拉著吳婉說話兒,並不著急看信。

  直到吳婉告辭,徐盈玉將人送走,這才把信拆開細閱。

  林永裳的信完全與先前的悶騷大為不同,其言語之溫柔,行文之深情,完全一副情聖情懷。這樣你來我往的,直到過年,徐三方知曉女兒與林永裳通信之事。

  徐三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不好在女兒面前發脾氣,只管一個人在書房裡大罵林永裳奸滑。

  徐秉堂聞了風聲,正好經過,抬腳進去安慰老爹,「先前曾靜,爹您嫌他又笨又呆,不識時務,不懂恩情。如今林大人,沒追求姐姐時,您誇人家百年難得一見的俊才。如今又罵人家奸滑。莫不是老丈人都像爹您這樣?」

  徐三直接把人踹出門去,狗兒子,生養來除了氣人,有什麼用處?

  徐秉堂要走,徐三在其背後遠遠叮囑,「嘴放嚴點兒,別到處亂說。傳出一星半點兒,打斷你的狗腿,撕爛你的狗嘴。」

  徐秉堂隨口應兩聲。

  徐三抓緊時間給女兒騎驢找馬,將朝中未婚才俊一個個的扒拉個遍,遂將目光放到如今新的大同將軍宋遙身上。

  先前徐三就頗為看好宋遙,如今宋遙更是少年高官,前途無量。徐三看的頗為滿意,決心要招宋遙做女婿。

  話說這一年,明湛將大同、宣府、遼東、甘肅,西北防線四位將軍召回帝都,進行明湛登基後的第一次陛見。

  大同與其他三地不一樣,先前的大同將軍被副將楊宇同謀殺,僅剩的三萬大同軍與自甘肅調撥的兩萬甘肅軍組成新的大同軍。

  明湛直接任命宋遙為大同將軍,儘管幾乎沒人贊同,但是明湛堅持,朝臣也沒法子,只得看著乳臭未乾的小兒上位。

  宋遙改寫了大鳳朝歷史上武將陞遷的神跡,哪怕西靖伯霍遠山因為殺韃靼人有功,被封伯爵,其實官階卻沒什麼變動,不比宋遙一步登天。

  像宋遙,由武狀元賜五品前鋒之銜兒,因活捉哈木爾,再由五品升至從三品副將。如今由從三品再遷為正三品,暫代大同將軍一職。這一系列的陞遷,僅僅用了半年的時間。明湛若是執拗起來,哪怕你李平舟撞牆都沒用。

  但是,明湛也不能真叫李相去撞牆,他於宋遙的事務上做了妥協。

  按理,這四位將軍均為正一品武官。

  但是由於宋遙資歷實在太淺,朝中反對聲極大,明湛只好將他由從三品升至正三品,並且是暫代大同將軍一職,待來日宋遙立下功績,以軍功服人,自然可正位大同守將一職。

  徐三先前就瞧中了宋遙,小伙子人生的俊俏,又有本事。雖無家業,可徐三真不大看中這個,就拿徐三自己來說,他初來帝都不過是五品翰林,且一熬多年,現在的家業都是他憑本事掙的。

  大丈夫有本事在身,還愁家業不成?

  宋遙再回帝都,依舊寡言鮮語,渾身上下帶著凜凜的殺伐之氣,迫人至極。

  明湛與平陽侯先前在鳳家兄弟綁架案中合作過,如今再見,亦有默契。對於平陽侯,明湛登基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先前幾個皇子,他沒交情。與明湛,雖然交情也淺,但是曾經也算有過合作。他對於明湛的本事,還是很服氣的。再者,人家平陽侯與阮鴻飛有交情。

  現在阮鴻飛亦不可同日而語了,神啊鬼兒的弄了個杜若國主,平陽侯只好裝不認識他。

  平陽侯此次回帝都,另有事情要說,他道,「陛下,臣如今五十有九,過了這個年頭兒,就六十了。不瞞陛下,臣征戰半生,傷痛頗多,如今體力難支,怕是不能再為陛下繼續效力了。請陛下准臣辭官,回帝都休養吧?」

  明湛心下頗驚,老頭兒怎麼一回來就要請辭呢。不僅明湛意外,就是宣府將軍劉易山與遼東將軍方漸東亦露出詫異神色,宋遙也面無表情的瞥了平陽侯一眼,只管正襟危坐聽下文兒。明湛當下拒絕,溫聲道,「平陽侯何出此言,朕觀古書,昔日春秋時,廉頗七十八歲猶能率兵大破燕軍;西漢李廣六十七歲戰漠北討匈奴。如今朕看平陽侯也是老當益壯,談何辭官休養呢?朕不允。」

  平陽侯沉聲正色道,「臣並非虛言,如今子孫皆已長成,臣想著為國征伐多年,臣與老妻,一併回來,含頤弄孫,亦是快活。」

  明湛想一想,忽地笑了,「朕心裡倒有一個計劃,如今老將軍回來了,正好與你商議一番。辭官之事,以後再說。來,你們在西北,兢兢業業,現在回來了,也嘗一嘗朕這裡的美酒。」

  宴會再次恢復笑語歡顏,只是各人心裡終究多了些什麼。

  這些將領回到帝都,自然有孝敬奉上。

  明湛知道這是古來的規矩了,一一笑納。

  馬維與平陽侯商議之後,表示皇帝陛下頗喜吃涮鍋子,於是除了各樣寶物,又帶了十幾頭陝甘的羊來。明湛吃過之後,搔一搔頭,寫了幅手書賜下,上面幾個蹩腳大字:天上龍肉,地下羊肉。

  阮鴻飛唇角抽了又抽,恨不能一巴掌抽死明湛,罵他道,「你腔子上長的是屁股吧!」拍著他的屁股道,「這才是龍肉呢,蠢才!」

  明湛扭了兩個,嬌羞的挑個媚眼兒,捏個蘭花兒指,羞答答的噁心阮鴻飛,「表摸朕的龍屁啦。」

  阮鴻飛險些把晚飯吐出來,明湛撕了這幅手書,另寫一幅:天下第一羊。

  然後命人快馬送回甘肅。

  再者,明湛親筆寫了一篇讚美陝甘羊肉之鮮嫩美味的文章刊在皇家報刊,由於這是帝王親筆,自然放在第一版最顯眼的地方。

  上有所好,下必興之。

  雖然如今是戰後第一個新年,百姓苦,權貴卻不一定苦。聽著皇帝陛下讚美西北羊,有條件的人家兒不論多麼艱難,都要嘗一嘗這被萬歲爺形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西北羊。更有目光敏銳的商家,馬上派夥計去西北收購西北羊的。

  一時之間,西北羊的聲名大噪。

  明湛的神奇之處,阮鴻飛算是領略了。

  這年頭兒,人們只知穿羊皮襖,坐羊皮墊子,鋪羊皮褥子,至於其他的,如紡毛線織毛衣,這個就不知道的。

  明湛雖然不知道毛線是怎麼紡出來的,但是,他早早找了內務府的工匠來指點著,怎樣薅羊毛,洗羊毛,用搖車弄成毛條兒,搖成紗,再染色合股兒。明湛連說再比劃,便有巧手的織工,紡出了毛線了。

  雖然初品很糙,且扎人。明湛讓他們想法子洗軟,反正明湛不曉得內務府用了什麼法子,總歸明湛是收到了柔軟的毛線。

  明湛是個神人。

  他直接打了條羊毛圍巾送給阮鴻飛當新年禮物。

  把阮鴻飛給驚歎的,久久合不攏嘴,良久才能揉著一臉等待被誇獎被崇拜的明小胖的大頭感歎一聲,「胖啊,知道你賢惠。卻不知道你賢惠至此啊。」

  明湛手腳很快,他也只記得最簡單的元寶針。

  待圍巾打好,給阮鴻飛脖子裡掛上圍幾圈兒。

  明湛笑嬉嬉的問他,「暖和嗎?」

  阮鴻飛點頭,「很好。」他本就不冷,再說了,就是平白的松江布裹上這幾層,也得覺得暖和。

  對於明湛的心意,阮鴻飛非常感動。明湛現在並不是什麼成天沒事兒干的人,他是帝國的皇帝,還親自做了女紅送他。多麼珍貴。

  但是,阮鴻飛除了感動,心中也升出許多疑慮。

  阮鴻飛是何等精細之人,他馬上就察覺了明湛的破綻。到了晚上,把明小胖壓了又壓,洗過澡才開始審訊。

  「來,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是什麼人?」

  明湛正撅屁股趴床上呢,聽阮鴻飛這話,扭過臉瞪他一眼,「啥啊!天天在一塊兒,你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是你相公,你家男人!」對於阮鴻飛誇他「賢惠」的事兒,明湛相當不爽。一個老爺們兒,被愛人誇「賢惠」難道是好話嗎?

  阮鴻飛色唇淺笑,湊下去伏明湛的耳際輕咬了兩口,成功的看到明湛一哆嗦,阮鴻飛低語道,「你少糊弄我,你啥德行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又不是女人,你怎麼會織這東西的?別跟我說你平日裡就愛好女紅來著。」

  「不告訴你。」明湛側身,阮鴻飛摟他在懷裡,一手還揉著明湛的屁股,卻不肯輕易罷休,「胖,我看你頗多可疑之處哪。」

  「可疑個屁。」明湛也不知道要怎麼跟阮鴻飛說。

  「要不是咱倆天天在成塊兒,我都得懷疑,你是不是被人換了。」

  明湛趴阮鴻飛身上,想了想,便悄悄的把自己的來歷與阮鴻飛說了,阮鴻飛向來以為自身經歷已夠離奇,不想強中更有強中手,明小胖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東西,竟然記得自己的前世。

  在阮鴻飛的理解中,那就是明湛的前世。

  阮鴻飛的唇角抽了抽,問明湛,「你前世不會是個女的吧?要不怎麼會織這些東西?」

  「你才是女的呢。」明湛握住小小飛,捏一下,「老子可是純爺們兒,你眼瘸了。」明湛生怕給阮鴻飛小瞧,便將自己前世世界種種好處與阮鴻飛細細描繪了一番。

  阮鴻飛興致極高,聽的認真,最後唏噓道,「人坐著東西就能往天上飛,豈不是如傳說中的神仙一樣了。」

  看他家飛飛的樣子哦,真跟土鱉一樣,明湛心中得意,搖晃著腦袋道,「差不多吧。我就是神仙轉世呢,飛飛,你說你多大的造化啊,能跟神仙XXOO。」

  阮鴻飛瞥明湛一眼,歎道,「若是神仙都像你一樣,做神仙也沒什麼趣味兒了。」自聽了明湛的吹牛,阮鴻飛對於問道成仙一事徹底死了心。

  這胖子算啥神仙啊,首先,色的不行,簡直是小色胚一個。人家都說美若天仙,神仙必定是美的,可是看明小胖這不開眼的模樣,估計也是個落魄神仙,娶不上媳婦兒,飢渴的不成了。

  其次,貪財貪吃。

  若說明小胖是神仙,神仙啥沒有啊,點石成金,這都是神仙的法術。可明小胖完全一副八輩子沒見過錢的樣子,見錢眼開,還摳門兒的不成。再者,神仙界什麼瓊漿玉露山珍海味沒有呢,明小胖卻似八輩子沒吃過飽飯一樣……

  還有明小胖這手藝。

  阮鴻飛已經確定,或者明小胖去過神仙界,不過,這小子定不是神仙,或者只是神仙驅使的侍童呢。可就算是侍童,似明小胖這樣不開眼的都不多見。

  對於明小胖到底是不是神仙一事,阮鴻飛持懷疑態度兒。

  若是神仙都似明小胖,這神仙做的,可真夠沒滋味兒的。阮鴻飛暗暗思量,對明湛的話信一半兒存一半兒,也不再多問,省得這傢伙又不知要吹出什麼牛皮出來。

  拍一拍明小胖的翹屁股,阮鴻飛道,「睡吧。」

  外頭陳盛值夜,這習武的人就是耳朵好使。連同皇帝陛下叫床的聲音以及皇帝陛下自吹自擂前世為神仙的事,阮鴻飛不信,陳盛卻信了。

  陳盛心道,怪道皇帝陛下能登基為帝,果然來歷不俗啊。

  自此,忠心更甚。

  明湛抽了個時間,單獨召見宋遙。

  如今,明湛的思想發生一定程度的轉變,故此,他有些後悔將宋遙年紀輕輕便置於高位了,生怕捧殺了這位年輕的將領。

  明湛關切的問宋遙,「在大同還順利嗎?你年輕,可有人不服你?」

  宋遙恭敬稟道,「臣剛去大同時,不服臣的頗多。不過,他們都打不過臣,武將自來是拿實力來說話的,如今不服也得服了。」宋遙本身並不是會耍花頭的人,此次來帝都陛見,趙令嚴與他商議過了。他們年輕不壓人,有難處只管與陛下說,起碼落個忠心實在的印象。

  若是宋遙吹噓一番,明湛並不能放心。不過,宋遙這樣有一說一,明湛倒對他生出幾分信心來,面色稍緩道,「你手下有自甘肅帶去的,還有原大同守兵,你年紀尚輕,他們一時半會兒的不服,你只管使出手段來。朕既然將你放在大同將軍的位子上,你就當得起這個位置。」

  宋遙心下微動,沉聲道,「謝陛下,臣定不負陛下期望。」哪怕宋遙都猜不到明湛會將他調往大同去做一把手兒。

  宋遙能考中武狀元,各方面素質自然是極好的。接下來,他不負所望,活捉哈木爾有功,再行陞遷。在同年的進士之中,他的陞遷已稱神速。

  但是,接下來,韃靼人入關,明湛直接命宋遙接任大同關守將一職。

  不說朝臣反對,就是宋遙自己,在接到明湛聖旨時猶不能信。送走了傳旨的親兵,宋遙與趙令嚴將明湛的聖旨翻來覆去的看了足有五遍,才慢慢的接受了這個消息。

  打仗的人,自來謹慎冷靜。

  宋遙接了聖旨,心下並沒有半分喜悅,他看向趙令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還是趙令嚴先打破沉寂,肅容道,「這可是件燙手的差使。咱們接了,若是做的好,自然是平步青雲,少年得志。若是做不好,怕是仕途就到頭兒了。」

  官場之中,有起有落。

  但是落了還能再起來的人就非常罕見了。

  尤其武將,他與宋遙之所以關係好,不僅僅是因為同科同年之誼,更是因為這倆人都沒啥靠山,他們的靠山就是他們自己!

  接下來的事,比兩人想像的更加艱難困窘,險象環生!

  新年番外:

  過年了。

  雲南的氣候不比帝都,四季如春,如今鎮南王府的花園中猶有鮮花盛開,實在是名不虛傳。

  鳳景乾是頭一年在雲南慶賀新年,雖然對帝都頗多掛念。不過,兄弟二人久未在一道過年,鳳景乾亦頗多開懷。

  酒宴之後,朝臣各歸各家。

  如今衛太后遠去帝都,鳳景南命明雅的生母楊妃打理內宅。如今三十的正日子,鳳景南哪兒都未去,拎了罈美酒去了兄長處,與兄長共飲。

  鳳景乾嘗了嘗,醇美芳香,餘勁悠長,讚聲「好酒」。

  「景南,我還記得你出生時,聽嬤嬤說,在外頭人家兒,若有兒子出生,便在樹下埋上數罈好酒,待兒子日後考中了狀元。取出來痛飲,此酒便名狀元紅。當時,我還專門在我院中的石榴樹下埋了兩罈好酒。」鳳景乾笑道,「你大婚時,我曾將此酒送予你,你可還記得?」

  鳳景南點了點頭,又為鳳景乾把盞,將酒添滿,「這就是了。」

  鳳景乾微驚,訝然笑了,「你還留著呢?」

  「喝了一壇,就剩這一壇了。」鳳景南笑一笑,歎道,「衛氏如今也算得償所願了。」他並不喜歡衛太后,如同衛太后對他的感情。兩人完全是政治婚姻,但是由於二人超於一般人的理智,這樁婚姻竟然進行的如此完美,實在也是一樁奇事。

  「她自來聰明過人的。」鳳景乾笑,當時他們的父親仁宗皇帝幾乎要確定將安悅郡主賜給弟弟為正妃的,結果衛家橫插一槓。

  「不過,聰明有聰明的好處。」鳳景乾晃一晃盞中琥珀色的美酒道,「我看明湛的聰明,與衛家人頗多相似之處。」

  鳳景南一挑長眉,並不贊同兄長的話,反道,「難道咱們姓鳳的都是傻瓜不成?明湛啊,就是像我。」

  這大言不慚一句話,逗的鳳景乾樂了半日。

  鳳景南給兄長笑的幾乎要惱羞成怒了,鳳景乾連忙忍了笑,辯白道,「我是說,景南你的聰明自來是用在大方向上的。似明湛這樣頃刻間三個心眼兒,可並不像你。」

  「這就是那混帳的小家子氣所在了。」鳳景南非常不喜歡明湛滿肚皮的心眼兒。

  倆個老兄弟在一塊兒,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似乎歲月並沒有隨之而去,恍惚間他們似乎重回那個年代。那時,他們正值青春年少。

  阮鴻飛很早就與馬維去了西北,他回帝都,是為了昭和公主的一封信。而,彼時,昭和公主要和親韃靼,去信給阮鴻飛,希望他能回帝都科舉。

  阮鴻飛接到姐姐要和親的消息,急忙快馬回去。

  不論阮鴻飛如何與北威侯爭吵,除了得了一頓免費的鞭子,他沒有辦法改變任何已成事實的決定。

  昭和公主是個美麗的女人,有著令人眩目的容貌,男人無法拒絕的那種唯美。

  北威侯並不敢下重手,故此,阮鴻飛傷的並不重,起碼他還能直起身子去看望自己的姐姐。昭和公主的臉龐似珍珠一樣,散發著淡淡的光澤,眼波中流轉出一種淡淡的憐惜,「鴻飛,以後別再做這種螳臂當車的事了。」

  「姐姐,皇上有那麼多的公主,宗室中郡主、縣主、郡君、縣君更是無數,挑誰去不成,怎麼偏是姐姐去呢?」阮鴻飛忍著身上的痛,讓他年輕俊俏的臉上看起來多了幾分蒼白。

  「北威侯請旨,我自然要去的。」昭和公主淡淡道。

  那日,昭和公主與阮鴻飛具體說了些什麼,除了這兩人外,無人得知。

  但是,阮鴻飛來年春闈,一舉奪得魁首。以十五歲之齡刷新了大鳳朝狀元最年輕者的紀錄,人人恭賀北威侯得此佳兒,後繼有人。

  阮鴻飛是個很桀驁不馴的人,鳳家兄弟那時只是宮內並不顯眼的皇子。而阮鴻飛應仁宗皇帝之邀,到東宮講學。

  仁宗皇帝非常和善,他對於國家恩科取才無比鄭重,每任狀元都會去東宮,面見太子殿下,同時在東宮講學。

  狀元被封五品翰林,刻板的官服穿在阮鴻飛的身上都不自覺的帶出三分風流瀟灑氣來。

  阮鴻飛雖然年少,不過,他身量高挑,多年在馬上生活,讓他擁有不輸於容貌的俊美身量。太子一見便讚道,「人都說阮家玉郎,其貌皎皎。果然名不虛傳。」

  阮鴻飛似笑非笑,瓜子臉上流出三分傲氣,無甚誠意道,「臣常聽人讚太子殿下貌比潘安,賽過宋玉呢。」

  兩個男人,見面兒先贊容貌,這叫人實在是……

  此時,仁宗皇帝的好脾氣派上用場,揚聲道,「鴻飛,開始講學吧。」

  阮鴻飛雖然帶著少年的傲氣,才學卻不是假的,他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即便是東宮太子世子之師範林希都讚不絕口,稱其為「天下才氣共十分,九分落到阮郎家。」。有這樣的大儒相贊,阮鴻飛名頭兒更響。

  不過,阮鴻飛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他依舊有些桀驁,有些漫不經心,又有些說不出的落寞,這種種氣質的交叉,讓他成為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阮鴻飛很得仁宗皇帝的眼緣兒,仁宗皇帝命他兼職任東宮世子的老師,同時將阮鴻飛調到身邊兒做侍讀學士,專司擬旨。

  阮鴻飛私下問仁宗皇帝,「陛下,您讓臣一人擔三樣差,可給臣三樣差的俸祿?」

  仁宗皇帝喜他直率,人們對於漂亮的人總會多加寬容,何況阮鴻飛有這樣的才學,又有不足以為人道的身世。仁宗皇帝笑問,「怎麼,阮侯給你的銀子不夠用嗎?」

  「我幹嘛要給他要銀子花?難道我沒手沒腳,不會自己賺嗎?」阮鴻飛道。

  仁宗皇帝笑,「有,三份差,自然有三份俸祿。你要是銀子不夠花,朕給你一些。」

  「您一動私庫皇后就知道,一動國庫百官就知道,拿你身邊兒這些東西,樣樣打了內務府的印子,就是偷出去賣也會給人鎖拿到官府去呢。您拿什麼給我?」阮鴻飛頭歪著,桃花眼中帶出三分笑意。

  仁宗皇帝被問的啞口無言,尷尬的笑笑,反是叮囑他道,「鴻飛,你如今在外當官,說話可不能這樣直,容易得罪人。」

  「我在外頭不這樣兒,我只在陛下面前這樣兒。」

  阮鴻飛這樣刁鑽,仁宗皇帝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罵一句都不知道罵什麼,偏偏他又喜歡與阮鴻飛說話兒。仁宗皇帝是個心軟的人,他總覺得虧待了阮鴻飛。何況阮鴻飛簡直渾身反骨,仁宗皇帝不具備這樣的品質,遂格外親近這樣的人。

  他打心底喜歡這個孩子。

  仁宗皇帝問他道,「鴻飛,你已經十五了,有沒有相中哪家兒的姑娘?說出來,朕為你賜婚。」

  「有,就怕你做不了主兒。」阮鴻飛道。

  「誰啊?」仁宗皇帝好奇,又說了一句,「公主們可不成的?」

  阮鴻飛幾乎是鄙視的瞪眼,仁宗皇帝忙道,「好了好了,你說吧。」

  「我看上了皇后身邊兒那妞兒。你能把她指給我?」

  仁宗皇帝思量了一會兒,才明白阮鴻飛說的是誰,不可思議道,「你喜歡莊愉啊?她成天板著個臉,沒個熱乎氣兒,你喜歡她?」

  「看皇后怪寶貝她的,你就把她指給我唄。」阮鴻飛坐在一畔的椅子上,腿晃來晃去的不老實。

  「我問一下皇后再說。」仁宗皇帝道,「成親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兒,你既然看中了她,待朕聖旨一下,可是不能反悔的。」

  「知道知道。」

  仁宗皇帝是真心的喜歡阮鴻飛,與方皇后一說。

  方皇后身子纖弱,保養得宜,年過五旬的人了,仍然風流裊娜。聽過仁宗皇帝的話後,微微一笑,「皇上不說,我也要說呢,是一樁難得的好親事。不過,皇上忘了先前我請天祈寺的住持為莊愉批過八字,說這孩子命格兒貴重,到十八歲方好議親。將來最是旺夫旺家的。如今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大,鴻飛常進宮來,先讓他們見一見面兒。待到滿了十八歲,皇上直接賜婚便是,就是莊愉的嫁妝,也不必永寧侯府操半點兒心的。」

  仁宗皇帝笑道,「也好,就依皇后所說。鴻飛的才學相貌是不必提的,帝都城裡的姑娘們,沒有哪個不想嫁給他的。」

  方皇后面色不變,笑靨依然,順著仁宗皇帝的話道,「可不是麼。先前我就瞧中了鴻飛,莊愉自幼養在我的膝下,如同我的親生女兒是一樣的。她的婚事,我自然要好好的為她選一戶人家兒。鴻飛是再好不過的,我本想先跟皇上把人訂下,倒是不料皇上先跟我開的口。皇上,咱們倒想一處兒去了。」

  仁宗皇帝更加歡喜,當日留宿坤寧宮,與方皇后說了許久的話。

  阮鴻飛與鳳家兄弟真正認識是因為鳳景南衝撞太子,被仁宗皇帝賞了頓鞭子。

  宮裡人最司跟紅頂白,欺下媚上。

  鳳景南不過是宮裡魏貴人之子,魏貴人生了兩個兒子,仍然只是個小小的貴人,且年久不承寵,只是依附在坤寧宮的偏殿裡,靠伺候著方皇后過活。

  如今鳳景南吃了熊心豹膽,竟然敢衝撞太子殿下,且這血淋淋的下場大家都看到了。

  鳳景南住在石榴小院兒,挨了鞭子後又被關了禁閉,等閒人瞧不著,就是御醫都不見一個。鳳景乾年長,業已出宮建府,不放心弟弟,進宮來瞧,卻被侍衛擋在門外不得進去。隔著一扇紅漆大門,裡面一個聲音在哭訴,「殿下自昨夜裡就開始發燒,太醫都沒一個,奴才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王爺,您想想辦法吧,再這樣燒下去,可不成了。」

  阮鴻飛是奉仁宗皇帝之命來收鳳景南被罰抄的百遍孝經的,一看這模樣,孝經啥的斷不會有了。

  別看鳳景乾如今威風八面,在當時也落魄的緊。親娘地位低,舅家不給力,只得賄賂侍衛,再與侍衛說些好聽的。那侍衛鐵面起來,硬是連郡王的面子都不給。

  阮鴻飛在一畔看的火大,一個躍步過去,直接把人踹飛出去,一撣身上官袍,伸手給另一個戰戰兢兢的侍衛要了鑰匙,打開門外掛的大銅鎖,推開門,對鳳景乾道,「進去吧,我跟皇上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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