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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秉堂直接住在行宮,他有許多問題要與明湛請教,一時半會兒倆人說不完。
徐三只得自己回家。
說句心裏話,徐三相當失望,他以為明湛是瞧上了自己兒子,想著授官來著,或者即便不授官,也能是在別的方面對徐秉堂的器重,沒想到,竟然還是些機工之事。
這能有什麼出息。
徐三苦中作樂,想著,兒子能在帝王跟前兒搏個面兒熟也是好的,畢竟誰能一口吃個胖子。只要帝王慢慢發現自己兒子的優點,不怕兒子沒有出頭之日。
那個,話說回來,知子莫若父,徐三還真沒發覺兒子身上有啥特別的優點,除了癡迷做木匠活兒這一樣。
搖搖頭,徐三還是將心放在吏部的事務上,懶得再想徐秉堂。或者,聽說二兒子徐秉忠在老家改造的不錯,要不要再把二兒子叫回來,總是在老家,他也不放心。
徐夫人見只有丈夫一人回來,難免多問一句。
徐三道,“陛下留那孽障在行宮了,有什麼東西要他做。”哼了一個鼻音,帶了三分怒氣,“他這手木匠活兒可是出了名兒,連陛下都聽到風聲,不找別人,只找他。”
徐三雖高居相位,卻只一個結髮老妻,半個妾室也沒有,更另提什麼通房丫頭,子女皆是嫡出。徐夫人生的並不算漂亮,難得氣韻爽朗,親手伺候著丈夫換了常衫,笑道,“那魯班祖師說破了也就是個木匠呢。”
每每看到徐秉堂為木匠活兒沉迷,徐三就免不得埋怨老丈人,對妻子道,“你說岳父大人也真是的,大小舅子加起來三個,孫子輩更不必提,偏要把手藝傳給徐秉堂。”
“這不是秉堂像他外公麼?”徐夫人笑著遞了盞茶給丈夫,道,“爹就跟秉堂投緣,若不是大哥攔著,非來咱們家跟秉堂弄那大風箏不可?”
徐三險些噴了,連連道,“岳父來,咱們只管伺候著。可有一樣,他老人家年紀可不輕了,秉堂跳慣了的無妨,岳父可不成。”
“大哥把爹勸住了。”徐夫人抿嘴一笑。
“還是大舅子高明。”如今越發有用了。
徐夫人忍不住咯咯樂兩聲,忍不住對丈夫說,“爹非要來,大哥就擋在門口,拿刀抵著喉嚨,說了,爹要敢來跳塔,大哥說與其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得個不孝的名兒,他還不跟現在就死呢。把爹唬住了。”
徐三內心十分同情大舅子,笑道,“如今秉堂在家又無事,待他做完陛下的差事,就命他去給岳父請安。我聽大舅子說,秉忠在鄉下挺安份,趕明兒我派人把他接回帝都。他如今也不小,唉,功名課業上無所建樹,等時機適當,給他謀個差便罷了。我寫信給薛兄,他雖在外為官,明年是官員考評之年,他三年任滿,必要回帝都的。他家閨女也到了花嫁之期,投個好日子,給秉忠將婚事辦了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秉忠這個性子,就是活絡的太過了。”徐夫人笑,“要說脾性,不是我自誇,咱家孩子都不差。”
徐三對於妻子這種“老王賣瓜”的行為,簡直無話可說。
夫妻二人說了會兒家事,便一道去了徐三生母的院子裏,伺候老太太說話。
李氏原是徐三父親的妾室,徐父一夜風流後再沒挨過她的身子,可見此婦人實在是魅力不足。哪知肚子爭氣,生了個好兒子。
徐三為官後便把生母接出徐家大宅,日後一路高升,官居一品後為生母請封誥命,雖有美中不足,那就是:嫡母為一品誥命,生母因是妾室,只能封三品誥命。
李氏倒是樂天知命,且為人賢慧,與兒媳的關係亦是極為融洽,極少挑剔,只管安享富貴。
見兒子媳婦過來請安,李氏笑,“算著你們就該來了,堂哥兒呢?不是去見萬歲爺了麼?”
“母親,萬歲爺留他在行宮住下了,有事要交給他做。”徐三說道。
李氏點了點頭,對兒子道,“你別總嫌堂哥兒玩兒心大,他還小呢。他要沒本事,萬歲爺也不能單就給他事做。唉,人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堂哥兒,是個明白人。”
徐三自然不與母親分辯,夫妻二人陪著老太太用了晚膳。徐夫人說起接二兒子回帝都成婚的消息,李氏頓時高興起來,晚飯都多吃了半碗。
徐三有時想一想,自己這一生,雖說少時艱難,幸在母慈子孝妻和,老天待他也不薄了。與至交好友通信後,兩家商議了大概的婚期,徐家就逐漸開始籌備婚禮的事了,首先,給新人裝修屋子就是頭等大事。
徐秉堂自行宮出來後回了趟家,偏趕得徐三沒在,與母親說了一聲後,徐秉堂就命家僕收拾鋪蓋住到了內務府的器物作坊。
徐三如今也沒精力理會他,派人去大舅子家接二兒子徐秉忠回帝都。
哪知人才去了三日,就快馬折回,還帶回了大舅子朱國康的車騎,朱國康自然比徐三年長,兩鬢斑白,面目憔悴,沒敢直接到徐家去見妹妹,在吏部衙門等著妹夫——徐三。事關重大,他怕婦人家知道了受不住。
聽說大舅子來帝都在衙門外求見,徐三就留了心,他本就是個多思多慮的人。大舅子不家去,直接來衙門就透著稀奇,也未命人出去想請,自己迎了出去。果然朱國康一見著徐三,又是愧又是悔,拉過徐三低聲道,“妹夫,大事不好,忠哥兒遭了官司。”
徐三大驚失色。
不過,他到底見多識廣,面兒上不見絲毫慌亂,反倒是先命僕從去衙門裏說了一聲,挽著大舅子的手,直接回家再談。
朱國康是個極可靠的人,不然,徐三也不能把兒子交給他。
徐秉忠當年在帝都調戲良家婦女,被杜如方逮住,打了二十板子。徐三顏面全無,氣個半死,把人送到鄉下給大舅子管教,也是讓兒子出去躲羞的意思。
徐秉忠在帝都住的久了,哪里願意去鳥不拉屎的鄉下,雖說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在年輕人看來,實在是太枯燥太憋屈了。
一回家,郞舅二人直奔書房,徐三先扶朱國康坐下,道,“大哥,這一路也累了你,弟實在慚愧。”
朱國康苦笑,“妹夫說這樣的話,想必是怨我了。”
“我怎會有此心。”徐三歎道,“那孽障定是闖了不小的禍來,大哥比我還年長幾年,這樣千里迢迢,快馬加鞭的。我都恨不能立時勒死那個孽障。”
朱國康癱坐在太師椅中,覺得混身二百零六塊兒骨頭,從骨頭縫兒裏泛出酸乏來。不過,他此時且顧不得這個,急道,“妹夫,現在說這個有何用,你還是想個法子把孩子救出來再說。”
“這也怨我。”
朱國康頗是自責。
話說自從徐秉忠被強制性的送往鄉下“勞改”,這也是徐三定下的規矩。
徐三認為吃穿不愁富貴無憂的傢伙們若還要時不時的弄點兒事兒出來,絕對是好日子過的燒得慌、吃飽撐的。徐三定的家規,誰要是不想好兒,立碼送到鄉下莊子勞改。
去了只管跟著佃戶們吃住幹活,三年下來,包治百病。
徐秉忠去了一個月,死的心都有了。
徐三自然安排了看守徐秉忠的人,那就是自己的大舅子朱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