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打開看看。」
秦修看著辦公桌後笑得神秘莫測的女人,拆開信封。Jessica滿意的看到冰山美男一瞬凝固住的表情。
王牌女經紀人隔著辦公桌鼓勵地笑笑:「恭喜你,入圍金枝獎最佳新人獎。」
秦修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低頭看著那封信函良久。
Jessica見對方平靜地合上信函:「怎麼了?一點都不興奮?」
秦修將邀請函收好,才舉起信封笑了笑:「不算特別意外。」
那是個傲氣的笑。未必沒有驚喜和興奮,只是它們都被那一股子驕傲勁蓋住了。Jessica看著這樣的秦修,心情有些複雜:「其實,能夠入圍已經是莫大的肯定了,能不能得獎,靠的是運氣。在我們心裡你就是最佳新人,得不得獎是次要的。」
秦修皺眉看向Jessica,是錯覺嗎,總覺得對方似乎在微妙地潑他冷水。不過金枝獎一向沒有內定之說,最後結果在頒獎典禮前只有評審團主席和兩名公證人員知道,而且,按流程和時間來看,現在應該剛進覆審,還沒到最後決選投票,不可能存在貓膩。
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許Jessica只是出於謹慎才提醒他。可是無法不敏感,這是他演藝生涯上第一個獎項。安嘉冕在二十三歲拿到最佳新人獎,如果這一次他能獲獎,至少也算沒有輸給安嘉冕。
Jessica咳嗽一聲轉移話題:「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歐仕想邀請你做他們下一季的代言人。」
秦修蹙眉:「歐仕?」
「沒錯,就是那個歐仕珠寶,」見秦修表情躑躅,Jessica笑道,「現在由男星代言女性用品已經成為一種國際慣例,你不用太在意。」大到香水珠寶,小到女性保養品甚至衛生巾,由廣受女性追捧的男藝人代言的產品銷售業績往往比同類其它產品高出幾倍,這也是一種蠻有趣的現象,「你應該也知道,歐仕珠寶以前的代言人一直是安嘉冕,現在換成你,個中含義不用我說了吧。」
秦修沉吟半晌:「安嘉冕為什麼不繼續代言歐仕?」
Jessica沒料到秦修突然問到這個,聳聳肩:「這是雙向選擇的問題,不過這不重要,對你來說,拿下這個代言絕對百利無一害。」歐仕的代言費不會輸給TIDE手機,但是和手機這樣的數碼產品不同,歐仕是國內一線的奢飾品牌,得到這個代言,意味著身價大漲。
秦修按著椅子扶手,沉了口氣站起來:「替我拒絕了吧,我不想接。」
Jessica愕然地抬頭看著起身欲離去的秦修,實在想不出這樣的好康有什麼拒絕的理由:「為什麼?」
「我不想做替補。」
「哪怕那個人是安嘉冕?」
「就因為他是安嘉冕。」秦修回頭道。
Jessica錯愕地目視秦修逕自走出辦公室的背影。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她始終參不透,是將安嘉冕作為假想敵了嗎?安影帝未免也太躺槍了。
秦修出神地看著電梯外緩慢下降的風景。雖然Jessica關於安嘉冕和歐仕為什麼沒繼續合作說得含糊其辭,但是以安嘉冕現在在國內的超一線地位,歐仕但凡有機會留下安嘉冕,不可能不努力爭取,很明顯是安嘉冕不想再繼續代言了,也許是代言費沒談攏,也許是安嘉冕覺得自己已經開始代言國際奢侈品,再綁個國內奢侈品在身上未免顯得掉價,總之這是安影帝不要的代言無疑。
不過想想還真是有夠絕情的。歐仕雖然一直雄踞在國內高端珠寶品牌一線,卻曾經因為經營不善一度面臨入不敷出的窘境,安嘉冕就是在那個時候接下代言的,然後神奇地令這個瀕臨危境的品牌起死回生。
秦修望著遠處的風景若有所思,他一直覺得安嘉冕對這個由自己一手挽救回來的品牌還是會有一絲起碼的懷念的。但是在利益面前,原來沒有什麼是值得留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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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徹在劇組扎戲也不忘時刻關注金枝獎的入圍情況,還抽空把入圍最佳新人獎的另外四部片子都下載下來看了一遍。
攝影大哥洗完澡出來,看著雙手叉在腦後,靠在椅背上樂呵得就差吹口哨的捲毛青年:「什麼事這麼開心啊?」
「我兄弟入圍金枝獎最佳新人獎了。」沈徹腿架在桌子邊,往後翹著椅子,那樣子叫一個得意忘形,不能直視。
「你特麼從昨天起說了有十遍了。」攝影大哥受不了地坐在床邊,掏了根煙點燃。
「我還沒說完,」沈徹凳子蹺回來,帶勁地轉過身,「我這兩天把那四部片子都擼完了,我覺得我兄弟拿新人獎……勝算很大。」
「你那表情哪裡才止勝算很大啊……」攝影大哥抽著煙,翻著女優寫真搖頭,「新人獎根本就是秦修囊中之物好嗎。」
「你也這麼覺得?!」
一包空煙盒扔過來:「我是在說你心裡的想法!」
沈徹第二天有一場吊威亞的戲,新來的武術助理沒啥經驗,拉威亞拉得跟放蹦極似的,他閉著眼睛頭暈腦脹地在下降的途中揮劍亂舞,這個鏡頭拍了七次才過關,最後的成品依然十分之猥瑣。
他找導演想重拍一條,導演搖搖頭:「沒關係,這個鏡頭本來就是你揮劍將官兵們的衣服劃得只剩內褲,表情猥瑣一點不要緊。」
沈徹心裡吐槽,又不是劃美女的衣服,劃大老爺們的衣服我值得猥瑣嗎?
他所飾演的少俠杜飛從聽風閣殺手長風那裡習得了天罡劍法第十七層心法(最高十八層)——兵不血刃。實際效果就是把敵人的衣服劃得只剩底褲。來一對他劃一雙,來一排他劃一群,所到之處無不是遍地捲布條,就連盔甲也能鉋成卷卷。這麼幾天拍下來,沈徹每天都要面對一群褲衩男,褲衩男還不是最狠的,有一幕的劇情裡他交戰的對手是一名東洋武士,結果可想而知。
沈徹拍完那一條都有心理陰影了,問導演:「丁字褲會不會太不和諧了啊?」
導演讓他放心大膽地劃。
沈徹拍完當天的劇情,劇務發來第二天的通知,沈徹翻了翻第二天要拍的劇本,一看連吃晚飯的心情都沒有了。明天要拍的條目是——少俠大戰五百東洋壯士。
晚飯正吃得味同嚼蠟,手機忽然叫起來:「校花來電!校花來電!」沈徹驚喜異常,把飯盒塞給一名群眾演員大叔,跑到一旁接電話。
「沈徹,我快到北門了。」
沈徹聽了都有點沒反應過來:「等等,你快到北門了?影城北門?!」手機那頭傳來秦修問路的聲音,還有個路人在那邊驚叫:「BMW戰斧!」
「你自己開車來的?!」沈徹下巴都要驚掉了。不探班時連個電話都懶得打,一探班就是「我快到北門了」,這行動力太特麼雷厲風行了吧。
「我給你帶了吃的,猜猜是什麼?」秦修又發動車子,一路風馳電掣。
「紅燒肉?」邊說邊馬不停蹄往北門趕。
「你重得像頭豬,我都要拖不動了,紅燒肉免談。」
沈徹鬱悶地看一眼手機,心說我這都是MUSCLE,跟豬能比嗎?又猜:「芹菜炒肉絲?」
「我聞不了那味兒。」
「那是什麼啊?給點提示唄。」雖然不是紅燒肉也沒有芹菜,但是一想到秦修還專程給他帶晚飯,心裡還是甜絲絲的。
「我以前給你買過的,不是應該印象深刻才對嗎?」
沈徹恍然大悟,一彈響指:「哈哈!金槍魚披薩!」
「……再猜。」
這都不是?「你還給我買過什麼吃的啊,」沈徹鬱悶了半天,心中一沉,「不會是……」
秦修抵達影城北門,關閉發動機,從夾克的兜裡掏出真知棒,對著藍牙耳機口吻愉悅地道:「巧克力味的~」
沈徹老遠就望見大門外高挑惹眼的身影,秦修靠著海魂重機,白色大翻領機車夾克,久違的深VT恤,窄瘦的黑色長褲和高幫靴,戴著黑框鏡還是遮不住一身的妖氣和殺氣,手裡卻轉著一隻真知棒,那樣子看起來真是又帥又Q。
沈徹心裡喜滋滋的,算了,看在你今天打扮得這麼漂亮的份上,就不計較你的真知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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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來探班居然只帶了一隻棒棒糖,連錢都沒帶,沈徹只好請客,不過他身上也沒帶多少錢,進不了館子,兩人只能湊合著吃路邊攤。
秦修在後面看著小麥卷幫他挑吃的,一會兒說這家不乾淨,一會兒嫌那家太辣了,肉串魷魚什麼的還用鼻子湊上去聞,也難怪這一路的店家沒一個給他好臉色,秦修從後面瞅著他,腦袋上再掛兩片耳朵,活生生就是只大狗。
沈徹一個勁囑咐賣家:「少放辣椒啊!啊,夠了夠了!」
秦修從含著棒棒糖的沈徹手裡接過一碗麻辣燙:「我的胃沒那麼嬌氣。」
沈徹想說什麼,結果一張嘴那隻棒棒糖就噗通掉進秦修的紙碗裡。
完了,喵星人得噁心死了,沈徹連忙把碗拿過來:「這碗我吃,我再幫你買一碗!」
秦修面無表情地把紙碗拿回來:「我又不是沒吃過你的口水。」
沈徹傻眼。這人一定不是秦修,一定不是秦修……
兩個人邊吃邊在影城裡逛著,上次來逛是白天,這會兒是夜裡。入夜了電影城依然燈火輝煌,這邊是熱鬧的百樂門,舞廳裡傳出一曲天涯歌女,有軌電車叮鈴鈴地穿行在霓虹燈下,那邊是同樣高朋滿座的茶樓,天仙配婉轉的曲調換來聲聲喝彩,馬車吱呀吱呀碾過石板路。
兩個人坐在百樂門對面的長椅上,沈徹拿手機隨手拍了幾張夜景,打算放在微博上,邊拍邊道:「你有沒有覺得走在影城裡就特別容易入戲,要是以後有機會咱倆拍一部民國片就好了,你演戲子……」
秦修嗤之以鼻:「我演戲子,你演公子?你想得倒好。」
「我沒說演公子,我沒公子那氣質這我知道,」沈徹笑著聳肩,「我是說你演戲子,我演個年輕軍官啥的……」
秦修睨著想入非非的小麥卷,這還得了,這都要演軍閥了,公子你是還看不上是吧。他板著臉問:「然後呢?」
沈徹仰頭靠在椅背上,開始瞎想連篇:「最開始我們認識時,你是京城裡有名的花旦,風華絕代,而我只是個落魄的外鄉人,被你的《貴妃醉酒》吸引,天天蹲在戲班外守著想見你一面。有一次我溜進戲院,被兩個看門人轟出來,撞到某個富家少爺的車上,富家少爺的保鏢眼看著要對我動手,這時你下了車,出面救了我,我就在那一刻對你一見鍾情……」
秦修一臉吞大便的表情:「我是被那富家少爺包養的?」
「不能叫包養吧,」沈徹想了想,說,「只能說那少爺很仰慕你,畢竟風華絕代嘛。」
秦修聽著那個「風華絕代」,一臉扭曲。
沈徹繼續道:「因為你風華絕代……」
秦修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你能不能不要張嘴閉嘴就風華絕代,我怎麼不覺得那是在誇我?!
「……風華絕代,所以覬覦你的人一直很多,但是你天生一身傲骨,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權貴。有一次你被人綁架,我拼了命救你出來,失手將那個綁架你的老爺殺死,你為了救我,不得不求助那個富家少爺。我出獄後暗暗發誓要變強,有朝一日能將你我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裡,於是參軍入伍,六年後我終於成為權傾一方的少帥,第一件事,就是回京城找你……」
秦修瞠目結舌,權傾一方,少帥?你怎麼有臉說得出來?「最後呢,我們在一起了嗎?」
沈徹手撐在椅子上,望著百樂門的霓虹燈,悵然地搖頭:「最後我回來了,你卻因為染上肺癆,久治不癒英年早逝,我在你的墳前……」
話還沒說完秦修就一個爆栗敲過來:「你發達了,我就死翹翹了?」
沈徹捂著腦門:「我這不是在寫劇本嗎?悲劇才讓人記憶深刻!」
「你這什麼爛劇本?你自己看看你這模樣,你能演少帥嗎?你身上到底哪點吸引我,我要為你守身如玉最後還英年早逝?」
「我怎麼就不能演少帥了!我又不是一開始就是少帥,我也是一路折騰過來的好嗎?」沈徹不服氣,「一開始我身上是沒有哪點吸引你,不過我對你矢志不渝的愛感動了你,你才愛上我的啊!」
秦修上下打量據理力爭的捲毛青年:「我沒看出你矢志不渝在哪兒。我覺得劇本應該這麼寫,」說著抱臂蹺起二郎腿,稍微醞釀了一下,一口氣道,「你參軍後好不容易爬到師座的位置,結果遇上一場大劫,全軍覆沒,你臨死都在唸著我的名字,你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那一刻,我在戲班排戲時打翻了一壺茶。」
沈徹等了半天:「然後呢?」
「沒了,」秦修無情地一揚眉,「這種結局才讓人唏噓難受。」
沈徹張口結舌:「我死了你就打翻一個杯子啊?!」
「我肺癆那麼多年你還在外面風光,好歹你死了我還流了點血,算是有情有義了。」
沈徹瞅著秦修絕情的冷臉,半晌:「你傷心嗎?」
秦修瞥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你死了我要怎麼傷心?」
忒冷血了啊這!
「照片你不是要上傳微博嗎?」秦修看了一眼沈徹的手機。
沈徹帶著鬱卒的心情開始挑照片發微博,秦修在一旁看了一眼,忽然眯起眼,抬頭朝街道那頭看去。
沒看見人,卻看見地上一閃而過的影子。
沈徹見秦修皺眉瞅著小路盡頭:「怎麼了?」
秦修低頭示意他的手機:「你看看那幾張照片。」
沈徹納悶地翻出手機照片,看了一會兒就發覺了蹊蹺,五張照片裡有四張都拍到遠處同一個人的身影。戴著帽子和黑框鏡的男人,脖子上還吊著一部相機,難道……
秦修站起來,手揣進衣兜裡:「別回頭,讓他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