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方懷安的臉立刻就黑的跟鍋底似的了。

“他怎麽來了？”孟孟小聲地說着，然後跑到門口貓眼出去瞧，孟思遠穿着件藍色的雨衣筆直站在那裏，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額頭上的碎發還在滴着雨水。

孟孟回頭問道：“怎麽辦？”

“随便你。”方懷安說的的語氣酸酸的，不過孟孟光顧着擔心孟思遠的問題了，沒注意到。

“噓……别說話啊，他一會就走了。”孟孟輕手輕腳地走回了餐桌前，拿起手機剛準備關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孟孟趕緊給捂着，生怕被外邊的孟思遠給聽到了。

方懷安冷着一張臉，往窗外看去。現在的雨已經小了很多，但還是一直持續地飄落着。不知道是誰，傷心還是愉快的眼淚。

很快那鈴聲就消了下去，孟思遠的短信發了過來：“哥，你不在家嗎？”

孟孟思索了一會，回到：“嗯，我有點事在外邊。”

于是很久都沒有動靜，孟孟想着孟思遠可能走了，于是慢慢走到門邊上去看。孟思遠還站在那裏動都沒動一下，隻是剛才臉上那暖暖的笑意都不在了，他微微垂着腦袋，看上去有些可憐。

孟孟皺着眉，無言地看着孟思遠的臉。突然孟思遠擡起了頭，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正對着孟孟。他好像透過門看到了孟孟。

孟孟吓得呼吸一頓，連忙退了好幾步，不敢再看。

氣都還沒有順過來的時候，孟思遠的短信又發了過來：“哥，我都聽到你的手機鈴聲了。”

孟孟立刻緊張起來，好像有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下一刻就要被浸豬籠了。孟孟輕輕地哆嗦了一下。

孟思遠的短信一條接一條地過來了：“哥，你以前不是這麽排斥我的。”

“你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接過我的電話了。”

“我給你買了禮物。”

“哥，我先回去了，東西放在門口，你自己出來拿吧。”

“還有，外面積水挺深的，沒事就不要出去了。”

孟孟想雕塑一樣呆站在原地，看着孟思遠的短信，心中五味雜陳。

從小孟思遠就是個非常招人喜歡的孩子，在家裏更是像寵姑娘似的養大的。他長得好，又聰明懂事，笑起來就像一道陽光，沒有人不喜歡他。

唯獨孟孟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而他從來沒有放棄過接近孟孟。

孟孟對他這種執着非常困惑，也非常煩惱。

“怎麽了？”方懷安有些擔憂地看着孟孟。

孟孟沉默地搖搖頭，打開了房門。

孟思遠已經走了，地上放着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還有一灘積水。

孟孟把禮品盒打開，竟然是一本書，還是《中國将現代詩歌全集》……

這熊孩子在想什麽？我怎麽可能看書……

孟孟心裏一熱，轉身回到客廳裏把書一放，然後又火急火燎地找了一個塑料袋子，把那碗還冒着熱氣的紅燒肉往裏邊裝。

“你幹什麽？”方懷安站起來，一把按住了孟孟的手。

孟孟笑道：“方總，這麽多菜，咱們兩人吃不完的。那個……你先吃着吧，我一會就回來！很快的。”

方懷安深深地看了孟孟一眼，沉默地松開了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孟孟到底是心軟的。怎麽說，那都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

孟孟看着方懷安的側臉，又解釋道：“他……我去看看他，這雨都還在下……”孟孟說完便提着那碗紅燒肉，快步跑出了門。

孟孟飛快地跑到一樓，站在單元門的門口，就瞧見了孟思遠的背影。

他的褲腿挽在了膝蓋上面，積水已經消了一些，隻到他的腳腕處。不過還是不怎麽好走的樣子，他走的有些慢，距離單元門也才十來米的距離。

“孟思遠！”孟孟大喊一聲，孟思遠有些迷惑地回過頭，不解地看着孟孟。

孟孟繼續喊道：“那個，你過來！你哥他有東西給你！”

孟思遠眼睛一亮，加快速度跑了回來。

“我哥呢？”孟思遠站在孟孟的面前，不住地往裏邊瞧。雨水順着他年輕俊朗的臉龐往下淌，不是狼狽，而是一種潇灑的味道。

孟孟黑着臉道：“他沒來。這個是他給你的，拿着就快走吧。”

孟思遠頓了一下，似乎非常失望，但還是帶着禮貌的微笑道：“請問您是……”

孟孟道：“我是你哥鄰居。行了行了，趕緊回去吧。”說着孟孟便将那碗紅燒肉硬塞給了孟思遠，轉身就走。

“請等一下！”孟思遠大聲地喊住了孟孟，似乎有些難爲情地道：“請、請幫我跟我哥說一句……生日快樂。”

孟孟沒有回頭，閉上眼輕輕地答了一句：“好。”

“那……謝謝了。”孟思遠小聲地回了一句，看着那人的背影。

很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而他的氣質和态度更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孟思遠再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慢慢地轉身離開。

孟孟慢吞吞地往樓上在走，心情很複雜。一方面，他并不想和孟思遠太過親近，他想遠離他那不靠譜的老爸，遠離孟思遠和他媽，同時也想擺脫孟家給他所有的不愉快的回憶。可現實是，他無法拒絕孟思遠的善意。

孟孟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推開門，方懷安就站在窗前往外邊看，背對着孟孟。

“你别擔心了，我看着他上了出租車。”方懷安回過頭，臉上有一絲淺淺的笑。

這個不易察覺的笑還是讓孟孟捕捉到了，那一瞬間孟孟混亂的心就得到了安甯。其實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總有美好的人和事再身邊。

“來喝酒。”孟孟也回了方懷安一個淺笑。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兩人非常默契地沒有提剛才那件事，而是像平時一樣，孟孟說着些惡心的笑話膈應方懷安，而方懷安威脅孟孟幾句。過一會孟孟又開始惡心方懷安，方懷安再次威脅。這頓飯從六點吃到八點半，酒隻喝了一點，菜倒是基本都吃幹淨了。

然後兩人又一起收拾了廚房，打掃了衛生，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城市的燈火明亮了起來。

孟孟沖完澡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方懷安已經已經把蛋糕從冰箱裏拿了出來，放在卧室的飄窗上，蠟燭，火柴，還有滑稽的生日帽。

方懷安躺在床上，雙手枕着自己的頭。他沒有開燈，窗外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朦胧。

“雨停了。星星都出來了，明天應該會放晴。”方懷安側過頭對孟孟招招手：“快過來吃蛋糕。”

孟孟喜滋滋地跑過來，把那頂生日帽給帶上了。

“好醜。”方懷安皺眉看着孟孟。

孟孟睜大眼，大聲道：“方總！你看玩笑呢！你看看你這張俊美無雙風華絕代的臉，披上麻布都是帥的！”

方懷安沒搭理他，把小蠟燭拿出來數着一根根地往上蛋糕上插，然後又認真地點上。

“快許願。”

“哦！好！”孟孟閉上了眼睛。

又許願……嗯……許什麽願？嗯……希望快點把讓我們換回來……

方懷安看着燭光下孟孟的臉，心裏有些酸。

越了解孟孟，就越被他吸引。孟孟似乎很懦弱，但是又敢站出來擋在流氓的前面，孟孟說不喜歡孟思遠，卻又忍不住擔心他。

充滿了矛盾，又可愛的孟孟。

方懷安正在這樣想着的時候，孟孟睜開了眼睛，快速挖了一坨奶油起來。方懷安條件反射地伸手一擋，結果孟孟直接把奶油抹在了自己的臉上。

方懷安：“你……在幹什麽……”

孟孟大笑道：“不敢抹你，怕你又揍我。所以這樣抹一下其實也是在抹你，我聰明不？哈哈哈哈”

方懷安：“……”

“城市裏看到這麽多星星，真是不容易啊。哎……在給我到一杯，我的手藝真好……”孟孟單手撐在身後坐在床上，端着個小碗不停地喝。

方懷安的動作和他一模一樣，一罐子酒已經下了一半。這酒吃着時沒感覺什麽，可後勁是很大的，越喝越有些飄飄然了。

“你自己不會倒啊？”方懷安一邊說着，一邊拿起了酒壇子，給孟孟倒上了。

孟孟輕輕笑了一聲，道：“我覺得你好像我外婆……她以前經常罵我媽，說讓我媽死了算了，别拖累人。但又會偷偷拿錢給我，叫我買些好吃的做給我媽。”

這是孟孟第一次主動向方懷安講他的過去，方懷安放緩了呼吸，靜靜地聽着孟孟說。

“我還沒跟你說過我媽吧？她已經走了很多年了……她走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孟孟沒有什麽表情。

那是悲傷和痛苦沉澱了很多年以後，漸漸融入了骨血裏。

方懷安覺得心口很疼。

“那時候我也才十一歲。”孟孟的聲音輕的像是遠方飄來的：“我聽我外婆說的，我媽和我爸好上的時候才十六歲，我外婆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他們兩人還私奔了。所以我想，那時候他們一定是認真的相愛的。”

“可是我媽性格太烈。有一次兩人吵架，我爸跑出去喝酒。我媽就跟着去了，拿着根手腕粗的木柴，從背後一下狠狠給了我爸一下，當場我爸就昏死過去了。這事在我們那小地方，幾乎家喻戶曉，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我都沒法想象，我媽看上去那麽瘦弱的人，怎麽會下得了那樣的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