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那時候孟孟搬到市裏來已經有兩個月了，盡管孟思遠經常帶着他和小區裏的孩子們玩，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融入這些城裏邊的孩子。他們總會欺負孟孟。孟孟很膽小，他都不敢反抗。不過孟思遠會護着他，爲了他和一群大孩子打架。然後有個大孩子一推，孟思遠倒在地上，腦袋着地，啪一下就昏迷了。

孩子們都吓壞啊了，一哄而散。孟孟也吓着了，趕忙跑回家去找孟才良。

将孟思遠送到醫院以後，醫生說是腦震蕩。當時孟才良就氣瘋了，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裏直接把孟孟暴揍了一頓，拳打腳踢，還說了“要是思遠腦子出了毛病我就弄死你”。

然後孟孟就跑了。

孟孟一個人走了一夜，跑到火車站跟着個大人屁股後面走，混上了火車，然後就回了鄉下。想起來，這大概是他人生中做過最勇敢，也是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慶幸的是，鄉下還有外婆。而孟思遠福氣好，并沒有留下什麽毛病。

後來都是和外婆過的。孟才良回定期給外婆拿一些錢，但還是很少來看孟孟。直到孟孟上了市裏的大學，兩人的關系似乎要緩和了一些，偶爾還會見面。

而孟思遠，一直都在孟孟身邊蹦跶地歡。

這些事就像電影一眼在孟孟的眼前過了一邊。其實已經很久遠了，想起來也是麻木的，沒有什麽感覺。

而現在心裏這麽涼，翻來覆去的糾結都是因爲方懷安。

孟孟漸漸在認清自己對方懷安的感情，也在心底隐隐有些期待。他知道方懷安的條件很好，他也想要努力，想要奮鬥，想要跟上方懷安的腳步。

而現在看來，孟孟努力八輩子也攀不上方懷安。

“可能老頭子是亂說的呢？”孟孟撓了下後腦勺，勉強笑着自言自語：“方總那個人……明明很萌的，一點都不像富二代！”

可是……這樣的借口……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啊！！

孟孟掏出電話，翻出了方懷安的号碼。

隻需要撥過去……問問他就好了。孟孟的手不住地抖着，始終沒法按下那個撥号鍵。

正當孟孟猶豫不決的時候，電話猛地震動起來。

來電人：安啵啵。

孟孟吓得手一抖，直接就按了挂斷。十秒鍾不到，電話又震動了起來。

這狂躁震動的電話就像是方懷安的怒吼一樣，孟孟想着要是再挂的話，方懷安一定會把自己揪出來揍一頓的……孟孟咬咬牙，按下了接聽鍵。

“喂，方總……”

方懷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焦急：“你怎麽不在家？跑哪裏去了？”

和過去總是冷冷的語調不同，如今方懷安總是慢慢地說着話，有着淡淡的溫暖在其中。可即便是這樣，還是讓孟孟的心刺得疼。孟孟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我……回我爹家了，有點事兒。”

方懷安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直到孟孟捏着電話的手都出汗了，方懷安低沉的嗓音才再度響了起來：“爲什麽不高興？你爸他……又做什麽了？”

“沒什麽啊。”孟孟企圖用嬉皮笑臉蒙混過關：“方總，你表弟的事解決好了嗎？”

方懷安道：“應該就是這一兩天了。”

“哦……那很好啊……”孟孟尬尴地敷衍着，不知道說什麽好。

方懷安又是一陣才沉默，很久以後才說：“我回家拿個東西，發現你不在家……你什麽時候回來？”

孟孟并不想回家，也并不想現在去面對方懷安。他在心裏自欺欺人地覺得，似乎隻要不去找方懷安證實，兩人之間那些天差地遠的距離就不存在了一樣。

“怎麽不說話了？”

孟孟幾乎能想象出方懷安現在的樣子。他一定微微颦眉，把那雙狹長的鳳眼凸顯地更爲深邃。在他的身體裏住了一個月，孟孟對他已經太熟悉了。熟悉到深入骨髓，這一輩子都無法抹去他的印記。他不是在孟孟的眼前，而是在孟孟的心裏了，随時都能觸碰到。

可現在，他好像突然又跑到了不可知的遠方。

孟孟輕聲歎息，不讓方懷安聽見。而後道：“我一會就回來了，你先去忙你的。就這樣吧。”說着孟孟準備挂電話。

“孟孟，等一下。”方懷安喊住了孟孟。

孟孟的手頓了一下，總覺得方懷安這句話有些奇怪。

“什麽事？”孟孟又把電話放在了耳朵邊上。

“我有很多事要對你說，不過不是現在，你自己不要想太多。”方懷安的聲音輕輕的。

孟孟捏緊了電話，緩緩地點頭，根本沒有意識到方懷安看不見。

“知道了就好。那先這樣，我挂了，晚上……可能回來的晚點。”

孟孟又傻傻地點頭。然後是挂完電話以後的忙音。

這個時候，孟孟才想起來剛才爲什麽會覺得方懷安叫他怪。因爲，這是印象中方懷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從前方懷安總是“喂”、“诶”地叫他。

怪怪的，不論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他們兩人的關系。孟孟垂頭喪氣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孟孟回家的時候方懷安已經走了，屋裏有些冷清。孟孟心裏亂糟糟的，直接倒在床上，一睡就是一下午，然後被餓醒了起來煮了碗面吃了又接着睡。反正現在隻有睡覺可以緩解他内心的煩躁。

半夜的時候方懷安回來了。

孟孟本來是一個睡得沉的人，不過方懷安的腳步聲還是輕易驚醒了孟孟。他繃緊了神經，等着方懷安的靠近。然後，他感覺到方懷安在床邊站了片刻，灼熱的目光讓他很不習慣。

“你——”方懷安隻發出了一個音節，又收音了。

孟孟覺得自己全身都要被他看得燒起來了，他一定輕易就發現了自己在裝睡的事情……不過……孟孟還不想面對方懷安，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裝睡。

方懷安隻站了一會，又轉身走開了，一會浴室就傳來了水聲。

孟孟覺得那聲音就像下着雨似的，迷迷糊糊中，很快又睡了過去。

方懷安洗完澡回來之後，孟孟是真的睡着了，大喇喇地攤在床上，内褲上章魚哥的光頭格外顯眼。

“這麽大的人了，居然喜歡海綿寶寶。”方懷安伸手一推孟孟，然後腦子裏一道白光，滑膩的手感立刻就讓方懷安腦子攪成了一團。

以前兩人還沒有換回來的時候，方懷安洗澡時摸着孟孟的身體，總是帶着嫌棄的。有點瘦，看上去太小了（各種含義上），屁股還不錯……

而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塊好吃的嫩豆腐。以及……屁股依然很不錯。

方懷安調整了下呼吸，再次伸手推孟孟，順便乘機又多摸了幾下。

現在這塊小豆腐還有點涼，不能吃。

方懷安躺在這塊毫無知覺的嫩豆腐身邊，聞着清香味，感覺到這兩天的煩悶和疲憊都得到了舒緩，很快睡了過去。難得的安逸。

好像又要下雨，天悶熱地不行。後半夜以後，孟孟就被熱醒了。他的意識剛剛清楚起來，就感覺到方懷安像一塊膏藥似的貼在他的背後，呼吸的熱氣全噴在了孟孟的脖頸裏。

難怪這麽熱！不僅悶死還燥熱！玉體橫陳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啦！孟孟趕忙往裏邊挪，盡量離方懷安遠了。方懷安累極了，于是睡得很沉。

可還是熱。難以入眠。

以前還在兩人還沒有換回來的時候，孟孟在浴室裏洗着澡都能洗出火來，如今換回來了，他還那麽躺在身邊，簡直是火大！

孟孟“騰”地一下坐起來。

我真是禽獸……現在明明都走到十字路口了兩人的人生都面臨抉擇了我居然還能想着這些龌蹉的事！我實在是太無恥了！

孟孟輕輕地爬起來，準備遠離方懷安，以免自己悲憤難耐，對他作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方懷安隻是稍微扭動了一下，沒有醒來。

于是孟孟像做賊似的打開了衣櫃，拿了涼席，薄被，還有枕頭，偷偷溜到客廳的陽台上去睡了。

夜風陣陣，果然涼快了很多。

天還沒破曉的時候方懷安就醒了過來，他舒服地伸展了下四肢，準備再捏兩把身邊的嫩豆腐，一觸碰結果發現沒人。方懷安猛地坐起來，往旁邊看去。

什麽都沒有，被窩都是涼的。

方懷安疑惑地爬起來，穿着條内褲就到處走，左右尋覓着孟孟的身影。他剛走到客廳，就看見陽台上有一個詭異莫名的東西！

隻見一床一米左右寬的草席，蓋着個人形，從腳到臉都蓋着。看不見面目，隻能從側邊瞧見那是一個赤條條筆直的人。那人的頭上方的地闆上放着隻土豆，上面插着一根點燃着正在冒煙的香。

方懷安心髒一緊，想都沒想直接沖上去就是一腳，狠狠地把那坨人給踹翻了。

“啊！！！”那坨人慘叫着在地上打滾，捂着屁股大罵道：“日天！！！誰這麽缺德！！！！”

是……孟孟的聲音……

方懷安一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