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這個,我覺得你想多了。我隻是總裁助理,不是總裁,讓誰來上班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孟孟想了下,也許之前他沒有和方懷安換回來之前,還可以用“你不答應我我就在你們公司大廳裏跳脫衣舞”這種東西來威脅方懷安,可現在孟孟拿什麽去說服方懷安啊?肉體嗎?況且……
“況且,孟思遠他現在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嗎?和他的專業也對口,而且他不是那啥記者證也考過了,這實習期過了就是正式員工,開學隻需要去交下學費注冊下學籍就好。提前一年找到這麽好的工作,多少人羨慕啊?而且那不是他喜歡的工作嗎?更重要的是,他那報社看上去比我們公司還要有前途的多,不說是多好著名的期刊雜志報紙什麽的都是那家發的。他現在大學還沒畢業,以後會慢慢發展的。”
孟孟話一說完都有些呆。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都爲孟思遠考慮了那麽多。孟孟深深地鄙視自己。
孟才良思索了一會才道:“記者這工作太辛苦,他又不願意考公務員。思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當然也不能在你們那個小公司屈才了,我隻是想,暫時在你們公司做着。思遠的能力我相信,他肯定會得到你們老闆的賞識。以後你們老闆回去接手他們家産業的時候,思遠也可以有更好的發展。”
“啊?”孟孟一頭霧水,迷茫地看着孟才良問道:“你說什麽産業?”
孟才良非常詫異,道:“你不知道?”
孟孟瞪大眼睛看着孟才良。
“你真的不知道?你不是在裝傻吧?”孟才良歪着頭,眼裏滿是懷疑。
孟孟有些急切地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有話就直說。”
孟才良長大着嘴,許久以後才開口:“你們老闆是光浩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唯一的兒子。這個,你居然不知道?”
像是有一記驚雷劈在孟孟的心口上。光浩集團孟孟并不清楚,不過孟孟在大學這三年在市裏看到新修起來的樓盤,上面挂的名字最多的就是光浩地産。
“看來你們老闆對你也不是很重視啊,這你都不知道。”孟才良搖搖頭,笑了。一副“我早該知道”的樣子。
孟孟覺得孟才良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無法理解,腦袋似乎停止了轉動,呆呆地看着孟才良。
孟才良看着孟孟半天沒說話,有些不屑地道:“怎麽,這就把你吓着了?傻孩子。”
孟孟不知所措地看着孟才良,說不出話來。
孟才良又笑了下,道:“你知道他爺爺嗎?他爺爺是——”孟才良指了指天,壓低聲音道:“上邊的人。人家家的背景可是直到中南海!”
“你、你胡說……在哪聽來的小道消息?”孟孟抓着筷子的手不住地抖。
孟才良昂着頭,道:“思遠說的,還能有假?”
孟孟覺得渾身都冷了,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他根本不敢相信這一切。方懷安在大學的時候,每年都拿獎學金,孟孟一直以爲他家境不怎麽樣。再加上方懷安拼命工作的勁兒……孟孟真的無法把方懷安和那些豪門子弟聯系起來。
“你啊,還是好好工作吧。”孟才良顯然非常不高興,歎了口氣道:“不過,你還是勸勸思遠吧。他還是挺聽你的話的,跟他說,還是考公務員好點,我和他媽都覺得……”
“夠了!”孟孟越聽越覺得心寒,方懷安的事本來就讓他心裏說不出地不舒服,而現在孟才良繼續在他的耳邊扮演着一個慈愛的父親,對兒子的未來操碎了心。孟孟覺得心裏很慌,既惶恐又難過。他一點也不想聽孟才良繼續說下去,于是孟孟擡眼,狠狠盯着孟才良道:“這是你自己家的事,你自己和你兒子說去,我一點也不想攙和!”
孟才良端着酒杯的手頓了一下,而後臉色立刻黑了下來,使勁把酒杯往桌上一摔,怒道:“你這是和你父親說話的态度嗎!”
酒杯裏的酒濺了一桌子,晶晶亮亮的,像是誰的眼淚。
孟孟看着這酒,難過的感覺湧上心頭無法斷絕。
“你當我是你兒子嗎?”孟孟氣急了反倒笑出來:“我幹嘛認你當爹?戶口本上不是寫的清清楚楚,我是戶主的‘侄子’。我最多叫你一聲叔,你還想怎麽樣?”
孟才良沒說話,擡手“啪”一下摔了個碗,大聲吼道:“你這是怨我?你從小就不親我,還要我怎麽對你好啊?你要是能有思遠一半能幹懂事,我至于爲你操這麽多心!”
“叔,你是來搞笑的嗎?”孟孟站起來,冷冷地看着孟才良道:“我從小就不親你……”孟孟側過頭,露出後頸對着孟才良道:“你看看這個,還記得嗎?”
孟才良身子往後一仰,定住了。
那是一條拇指長的褐色的疤,彎彎曲曲像是一條小蛇,在孟孟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地紮眼。
“陳家老二給我弄的。當時我哭着來找你,你管我了嗎?”孟孟的臉微微地抽搐了:“我傻啊,你都這樣了,我能親你嗎?”
這是……孟孟五歲的時候的事了。孟才良震驚地看着孟孟。原來他一直都記得,沒有忘。
孟孟抱着他的大腿哭,他在幹什麽?當時文靜打電話來,說孟思遠發燒了,他心急如焚,顧不上孟孟直接就回了市裏。
他後來也有過愧疚,可後來孟孟越來越疏遠他,孟孟他媽的脾氣也越來越狂躁,他漸漸把心思放在了溫柔的文靜和乖巧的孟思遠身上。
可說到底,孟孟還是他的兒子。在孟孟他媽去世以後,他也主動把孟孟從鄉下接到了市裏,想要給孟孟好點的生活。孟孟在人前總是膽小乖巧的,可看着他的眼神,完全和孟孟的媽媽一模一樣。孟才良受不了,于是也忍不住對孟孟苛責。
其實孟才良是想補償孟孟的,但是孟孟實在不知好歹,竟然自己跑了。孟才良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是怎麽搭上的火車,千裏迢迢地跑回了鄉下。
孟孟看着孟才良震驚的表情,愣愣地道:“我脾氣挺軟,又懦弱的一個人,混一混就是一輩子了。我真不想和你撕破臉,所以你别逼我。”
“還有,我今天來找你也是有事。”孟孟頓了下繼續說:“我要準備買房子了,我會自己在市裏落戶。所以想找你那公安局的朋友幫幫忙,把我從你家戶口本上銷掉。”
“你什麽意思!”孟才良猛地一拍桌站了起來,氣的嘴直哆嗦,大聲沖孟孟吼。又是這樣的眼神……孟才良有一刻幾乎認爲是孟孟他媽複活了。
孟孟被他的大嗓門吓了一跳,半天才平靜下來,面無表情道:“你不想幫忙就算了。”
孟才良一腳把他身邊的椅子給踢翻了,而後握緊了拳頭,雙眼圓睜盯着孟孟。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孟孟動手,也是這樣的表情。當時孟孟非常膽小,被他吓得要死。現在的孟孟依舊不勇敢,但卻不是能任他打罵的小孩了。
孟孟毫無懼色地瞪着他。
“這是在幹什麽!”文靜慌慌張張地從屋裏跑了出來,擋在兩人中間,膽怯地拉着孟才良的衣角道:“老孟,别鬧了……父子倆……”
“滾一邊去!”孟才良将憤怒盡數發洩在了文靜的身上:“老子教訓兒子,有你說話的份嗎!滾開!”
文靜當時就抖了一下,趕忙放開了手,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孟孟看着文靜眼眶裏含着的淚,輕輕地開口道:“你也就敢在她面前逞威風。當年我媽打你的時候,被我外婆堵在門口罵的時候,你敢說一句話嗎?”
這句話一出來,孟才良徹底傻了眼。
孟孟這麽沖地和他說話,還是第一次。孟孟的确從小就懦弱,就算恨恨地看着他,也絕對不敢頂一句嘴。
而且,孟孟說的是事實,徹底戳到了他的痛處。他緊握着的拳頭突然就松了下來,額頭上的皺紋随着眉頭抖動着。
孟孟覺得,他是真的老了。
“我走了。”孟孟的語氣平靜了許多,他彎下腰,把孟才良摔碎的碗的碎片一片片撿起來放在桌上,道:“别摔碗了,十幾塊一個呢。”言罷便輕輕地轉身離開。
正午的眼光非常刺眼,孟孟瑩白的皮膚在太陽下幾乎要變得透明了。
孟孟站在街頭,腦子有些暈暈的。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孟才良第一次打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