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幾個白大褂，還有陸續搬下來的一些東西，楊林終於明白，鄭慕楓說，自己不用再去醫院檢查是什麼意思了。

　　昨天保安隊長就通知了全體保安，今天公司要給員工做體檢，然後給所有的保安都辦一份醫療保險，至於保險費用，就由公司來出。對於這些保安來說，這可是件好事。雖然國家有相關的福利規定，但是，這些保安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華生的正式員工，即便華生不給他們辦理相關的福利，也是說得過去的。可是做他們這行的，誰會發生什麼還真不好說。就拿陶楚那事來說吧，誰能想到，老李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竟能讓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給捅了？要是沒有華生給的醫藥費，老李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而這次華生能給他們辦理這份保險，也確實讓他們放下了心。

　　看到醫生擺好的架勢，這些保安也都自覺地排好了隊，領了體檢表。

　　「小楊，怎麼了？該你了。」

　　錢大柱看楊林站在自己前邊不動地方，就推了他一下，「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不是。」楊林搖搖頭，從保安隊長手裡領過了體檢表。自從楊國強去世之後，楊林本能的對醫院和醫生有了一種莫名的牴觸。他知道自己這種牴觸有些莫名其妙，可是，想到當時被推出手術室的楊國強，和張娟塞在醫生口袋裡的錢，楊林不由自主的就捏緊了拳頭。

　　「放鬆！」戴著口罩的醫生拍了拍楊林的胳膊，「你老捏這麼緊，我怎麼給你量血壓？」

　　楊林聽了這話，連忙深吸了幾口氣，壓下了心中湧起的憤怒，鬆開了手，把視線轉到了一邊，那個醫生看著楊林，有些奇怪，這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不是量個血壓都害怕吧？

　　趙霞知道了今天錢大柱和楊林要體檢，還要抽血，就到早市去買了斤紅棗，回家用紅糖熬了水，又加了幾個雞蛋，說是等他們回來，就給他們補補。

　　趙霞正在廚房忙活的時候，突然看到張娟走了過來。

　　「嫂子？你怎麼來了？」

　　不怪趙霞奇怪，張娟一般都是睡醒之後，吃過飯就坐到客廳裡聽評書，要麼就躺在房間裡不出來，她很少在房間裡走動，更不用說到廚房來了。

　　趙霞連忙把火關小，用圍裙擦了擦手，走到張娟面前，扶著她的胳膊，就把她帶到了沙發邊上，拿出一團毛線塞給她，「嫂子，既然出來了，你就幫我纏毛線吧。」

　　張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就真的開始纏毛線了。雖然不是很熟練，可看她那樣子，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情的。趙霞吃了一驚，別不是，這病見好了吧？趙霞忍不住的嘴角就往上勾，要真是這樣，那可就太好了，小楊這孩子，可算是有個盼頭了！

　　想到這裡，趙霞就開始試探著問張娟一些話，雖然十句裡可能就一兩句有回應，可也讓趙霞心裡越來越有底了。話匣子一打開就止不住了，直到把認識楊林母子倆之後，發生的事情，凡是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直說到嘴裡發乾，趙霞才停了下來，去廚房倒水的時候，看到已經冒煙的鍋，叫了一聲，「哎呀！我的鍋啊！」

　　當天晚上，趙霞就把張娟的事情和楊林說了，楊林愣在了當場，錢大柱笑著捶了一下楊林的肩膀，「小楊，這是好事啊！等工資發下來，你帶你媽去醫院檢查一下，要是真有好的跡象，就拼著多花點錢，一次性的治好了吧。」

　　「嗯！」

　　楊林使勁點了點頭，看著坐在一邊沙發上的張娟，眼圈就開始發紅，張娟似乎是認出了楊林，競向楊林伸出了手，一時間，楊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趙霞推了推他，才意識到張娟還在看他，雖然臉上的表情還有些迷糊，可是，那雙眼睛，卻已經有了神采。

　　「媽……」

　　趙霞捅了捅錢大柱，使了個眼色，夫妻倆就進了房間，連帶的，把錢小柱也拽了進去，將客廳留給了這對母子倆。

　　第二天早上，楊林是哼著歌出的門，到了公司，見了誰都笑，一張小臉都快笑成了一朵花。直把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給笑得眼暈，這小子今天怎麼了？處對象了？可也不能樂成這樣吧，那也太沒出息了。

　　等到交班之後，楊林看了看表，時間還來得及，就去了一趟藥店，把之前醫生給張娟開的處方藥又買了一點。雖然這段時間他們母子倆一直過得困難，可是，張娟的藥卻是沒有斷過。楊林想著等到下個輪休，就帶張娟到醫院仔細檢查一次，不過，可能自己手裡的錢不太夠。想到這裡，楊林皺了下眉頭，冷不丁的，突然想起了那塊自己撿到的玉，這麼長時間了，也沒人找上門來，看來，那是個無主的東西。要不，找個機會把那塊玉給賣了？

　　三天後正好楊林輪休，錢大柱上班之前，特地囑咐趙霞和楊林一起帶張娟去醫院，怕楊林一個半大孩子出什麼差錯。卻被趙霞給瞪了一眼，就算錢大柱不說，趙霞也是準備和楊林一起去的。錢大柱出了門，拍了拍腦袋，又回頭把趙霞給叫了出來。

　　「啥事啊？你再不走，就遲到了。工資都給扣沒了，讓我和小柱娘倆喝西北風去啊！」

　　「不是，你多拿幾百塊錢，別直接給小楊，那孩子可能會不要，到了醫院，該辦什麼手續的，該交多少錢，你斟酌一下，別做得太過，可也看情況給小楊墊一點。現在看病可不像十年前了，進了醫院大門，不擼你一層皮下來，就別想出來！」

　　「行了，看你說的，那是醫院，不是渣滓洞集中營！」

　　趙霞嘴上這麼說，可錢大柱走後，她還是回屋多拿了五百塊錢，等楊林扶著張娟從屋裡出來，三個人就打了一輛車去了醫院。原本是能坐公車的，可張娟這情況，楊林還真不敢冒險，萬一出了什麼狀況，對別人該怎麼交代？

　　到了醫院，楊林去掛了號，按照檢查的程序，一項項的做下來，正好今天趕上神經科的主任門診，那個主任看了看張娟的病例和處方，又仔細問了問近段時間的情況，「之前，一直在吃這個處方？沒住院治療？」

　　「沒有。」

　　「嗯。」

　　之後，這個有些年紀的醫生，重新給張娟開了一張處方，然後告訴楊林一些禁忌和生活中要注意的情況。不過，讓楊林安心的，是張娟的病情確實有了好轉，只要注意別再受什麼太大的刺激，會逐漸好起來的。

　　等楊林扶著張娟走出來的時候，趙霞已經拿著處方去開過了藥，楊林想把藥錢給她，可趙霞說什麼也不要。

　　「你這孩子，這才多少錢？和我客氣什麼！要真的不好意思，以後多幫我做幾頓飯就行了！」

　　三個人隨後就出了醫院，原本想直接回家，可楊林卻在醫院拐角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小妹？」

　　楊林吃了一驚，她不是說去南方打工了嗎？可是，眼前這個燙著頭髮，穿著一身名牌的人，確實是小妹啊，這是怎麼回事？小妹似乎也認出了楊林，她的臉色有些難看，可還是和身邊的一個女孩子打過招呼，朝著楊林走了過來。

　　「楊哥。」

　　「小楊，你認識？」

　　「嗯，趙阿姨，這是我之前工作的那家飯店的小妹。」

　　「那個丫頭？」

　　趙霞有些吃驚，看著小妹畫著濃妝的臉，有些不自在。她之前見過小妹，可那個時候，這個小姑娘清湯掛面的樣子，和現在可一點也不同。

　　趙霞直覺的不想讓楊林和這個小姑娘多接觸，可看楊林的樣子，卻是不太可能。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

　　「小妹，你不是說去南方了嗎？怎麼會？」

　　「一言難盡。」小妹笑了，然後從手提包裡拿出了一張便簽紙，寫上了一串號碼和一個地址，「這是我現在工作的地方和電話，楊哥，有事再聯繫吧。不過，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再聯繫我。」

　　「Lily，快點走吧，再磨蹭，趙老闆要生氣了！」

　　「來了！」小妹回頭喊了一聲，然後低聲嘟囔了一句，「倒霉催的！」

　　楊林的眉頭不知不覺的就皺了起來，「小妹，這究竟怎麼回事？老闆和老闆娘知道你現在這樣嗎？」

　　「他們？」小妹哼笑了一聲，「只要我每個月寄錢回去，她們管我是生是死！好了，楊哥，我真不能多說了，我得走了，你多保重！」

　　說完，小妹就坐上了等在一邊的出租車，楊林注意了一下，車裡，還有一個穿著打扮和小妹差不多的女孩子，看樣子，年紀也不大。

　　小妹坐上車後，一旁的女孩子嬉笑著問道，「剛那小子是誰啊？長得挺俊的。」

　　小妹瞪了她一眼，「你別打他主意，他可是個正經人！」

　　「知道了。」Lulu嘟囔了一聲，「屁個正經，男人脫了衣服不都一個樣，就像那個趙老闆，還是什麼華生酒店副總的兒子呢，不也是一副豬哥樣！」

　　Lulu一邊說著，看開車的司機似乎正從後視鏡裡看她們，就把塗著蔻丹的手伸到了前邊，嬌聲說道，「是不是啊，司機大哥？」

　　司機一個沒留神，差點撞上了道上的護欄，lulu卻笑得開心，就連小妹也勾起了嘴角，是啊，男人，還不都一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