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送走了鄭慕楓，楊林的心神還是有點恍惚。

　　天色已經晚了，街邊的路燈也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暈黃的燈光，透過飛灑的雪花，給冬天的夜晚增添了幾許暖意。

　　走到家門口，楊林跺了跺腳上的雪，推開門，看著室內的燈光，不由得又想起了剛剛鄭慕楓和他說的話，「楊林，我只想告訴你，我今天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認真的嗎？

　　不得不說，有那麼一刻，楊林很的動心了。可是，在那一瞬間之後，看著鄭慕楓開著車走遠，他的心，卻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楊林搖搖頭，有錢人的認真，會有多長時間？更何況，自己不是女孩。

　　脫了鞋，楊林拍了拍臉，走進客廳，就看到錢大柱正坐在沙發上抽煙，廚房裡不時傳來趙霞洗碗的聲音，沒看到錢小柱，估計是回房間寫作業去了。

　　「回來了，鄭總走了？」

　　「嗯。」楊林答應了一聲，「錢叔，我去看看我媽，她有些著涼，等下我給她下碗辣子面驅驅寒。」

　　「先不急，讓你趙阿姨去做就行了。你先坐下，我有些話和你說。」

　　錢大柱的神色很嚴肅，楊林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錢大柱等楊林坐下，就掐滅了手上的煙，考慮了一下，開口說道，「小楊，你和鄭總怎麼認識的？是上次他去員工宿舍的時候嗎？可那次他就見了隊長和劉主任啊。」

　　「不是，是在那之後，鄭總特地找過我一次。」

　　「是嗎？為了什麼事？」

　　「就是李叔被傷的那件事……」楊林也沒做隱瞞，把鄭慕楓當天找他的事情和之後說過的話，都告訴了錢大柱。

　　「就那麼一次？」

　　「之後也有過幾次，不過都是湊巧罷了。」楊林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那些奇怪的預感，還有鄭慕楓的一些舉動，楊林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聽完楊林的話，錢大柱又摸起了一根煙，點著了，狠狠抽了幾口，「小楊，別怪你錢叔多嘴，以後，離這個鄭總遠著點。」

　　「錢叔？」楊林握著的雙手緊了緊，不會是，錢叔發現了什麼吧？

　　趙霞剛巧洗好了幾個蘋果端出來，聽到錢大柱的話，不樂意了，「當家的，你說什麼呢？難得小楊對得上大老闆的眼緣，你怎麼反倒讓孩子離遠點？有這個機會，好好表現，就算不能升個職啥的，至少工資漲點也是實在。」

　　「你個頭髮長見識短的，知道些什麼！去廚房下碗麵去，等一會給嫂子送去，多加點辣子。」

　　趙霞哼了一聲，轉身走了。夫妻這麼多年，一旦錢大柱用這種口氣說話，她就知道，這個男人肯定有他的道理，至少，都是為了家人好。可是，小楊這事，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還真是有點可惜了。原來他們兩口子在國營廠裡上班的時候，就是心眼太實，不曉得討好領導，結果，企業改組，第一批下崗的，就有他們兩口子。現在想想，要是當時陪個笑臉，送點禮什麼，現在可能還每月領工資呢。

　　「錢叔，不要麻煩趙阿姨，還是我去吧。」

　　「麻煩什麼！我還有正經事和你說呢。」錢大柱等趙霞進了廚房，壓低了聲音說道，「小楊，你要是信得過錢叔，就聽我的話。今後不要和那個鄭總走得太近，他要是找你，你也想辦法躲遠點。你趙阿姨看不出來，可我在社會上混了大半輩子，什麼人沒見過？這個人，看你的時候，那是什麼眼神？」

　　說到這裡，錢大柱刻意頓了頓，見楊林沒有意料中的吃驚神色，心不由得就是一沉，「小楊，他該不是和你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楊林連忙搖頭，「沒有，錢叔，哪能呢……」

　　「這就好。」錢大柱長出一口氣，「小楊，你要記得，咱窮是窮，可咱得走正路，別看那些有錢人長得人模人樣，說得都是好話，可是，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們肚子裡想的都是什麼？他們有點錢，就犯毛病，不走正路。小楊，你年紀還小，可得瞧準了，別被拐到歪道上去，將來吃虧的，可是你自己！別的不說，只說你以前工作地方那個小姑娘，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聽錢大柱提到小妹，楊林心裡怎麼都覺得不太舒服，點了點頭，應了他幾句話，只說自己今後辦事會小心，錢大柱這才有了一點笑模樣。不過，恐怕也是想到了鄭慕楓是他們的頂頭大老闆，也不忘囑咐楊林幾句，盡量躲著就行，不要硬著頭皮扛。實在躲不起了，大不了辭職換份工作。反正楊林還年輕，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學點東西。

　　楊林只是應著，至於錢大柱的話，他聽是聽進去了，心裡卻越來越亂。終於在趙霞煮好面端出來的時候，楊林借口要喂張娟吃飯，躲進了屋裡。

　　「當家的，你和小楊說的都是些什麼？這個鄭老闆我看人不錯，也沒什麼架子，哪有你說的那麼多花花腸子？」

　　「你懂什麼？」錢大柱瞪了趙霞一眼「那人看小楊的眼神，我怎麼琢磨都不對勁。當初我在廠裡跑銷售的時候，沒少見過這種人，仗著有點錢，專門禍害小姑娘小小子。小楊這孩子年紀還小，要真是碰上那種人，將來就毀了。他們有錢人不當一回事，可小楊還有個媽要養！」

　　聽到錢大柱這麼說，趙霞也不出聲了，只是心下還是覺得錢大柱的懷疑有些多餘。

　　楊林在屋裡聽著外邊的聲音，腦子裡就像是一團亂麻，一會是鄭慕楓笑著和他說，對他是認真的，一會又是錢大柱語重心長的勸告。楊林有些迷茫了，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張娟已經醒過來了，正坐在床上，伸著手一下一下的戳著那只鄭慕楓送給楊林的天竺鼠，小東西剛吃飽了，圈成一團躲在籠子的一角，被張娟一鬧，圈得更緊了，還直叫喚。

　　「媽，吃麵吧。」

　　看張娟笑得開心，楊林乾脆把心裡的一團亂麻都撇到了一邊，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今後的事情怎麼樣，誰又能想得到呢？至於鄭慕楓，對自己估計也就是一時新鮮，也不一定真的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情來，等他興頭過了，估計也就沒事了。

　　將面放到張娟面前，楊林坐到了一邊，看著縮在籠子裡的那個小東西，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鄭慕楓和他說過的話，「楊林，我是認真的……」

　　鄭慕楓開車到了家，哼著歌洗了個澡，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可樂和一盒巧克力，坐到電腦前邊開始打遊戲，至於堆在桌子上的那些文件，全當沒看見。

　　正玩到關鍵地方，突然電話響了，有心不理會，卻看到了那個讓他頭疼的熟悉號碼。鄭慕楓抱怨了一聲，退出了遊戲。

　　「喂，爺爺，你知不知道現在正好是睡覺時間？」

　　「是嗎？」

　　鄭老爺子洪亮的聲音一點也不像是近七十歲的老人，「我這邊可是下午兩點啊！」

　　「難道您忘記了時差這回事？」

　　「哦，確實。不過，你應該不會在床上吧？依我對你的瞭解，你現在這個時間除了玩遊戲還是玩遊戲，不會做其他的事情！」

　　「爺爺，」鄭慕楓頹然的歎了口氣，「我為什麼不能是在處理公事？」

　　「如果你有這個自覺，jeff就會省下一大筆國際長途的電話費了。」

　　「……」

　　「好吧。」鄭慕楓認輸了，「您找我有什麼事情？」

　　「你發給我的郵件，我已經看過了，華生內部資金漏洞的事情，你繼續追查下去，對趙德盛不要逼得太緊，畢竟，還要顧全一下你父親的面子。」

　　鄭慕楓哼了一聲，「爺爺，如果我不打算給父親留面子，您有什麼打算？」

　　「盡量吧，萬一的話……」鄭老爺子頓了一下，「 也不要做得太難看了。」

　　「好吧，我盡量！」

　　啪的一聲，鄭慕楓掛上了電話，絲毫也不在意鄭老爺子會不會在大洋彼岸氣得跳腳。

　　關上電腦，抱著枕頭躺在床上，揮去公司裡亂七八糟的事情，又想起了那個小孩柔軟的嘴唇。淡淡的顏色，有些微涼的觸感，味道很像他喜歡吃的水果布丁……

　　鄭慕楓閉上眼睛，舔了舔嘴唇，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把那個小孩追到手啊？

　　一邊想著楊林，鄭慕楓微微有了一些睡意，剛要閉上眼睛，突然一下子坐了起來，還沒刷牙呢！

　　打著哈欠，鄭慕楓走進了浴室。咬著牙刷，嘴裡充斥著牙膏清爽的味道，鄭慕楓看著洗手台前的鏡子，漱了漱口，呲出一口白牙，嗯，還是那麼帥！追到那個小孩，絕對不成問題！

　　這天晚上，鄭慕楓睡得很香，而被人記掛的楊林，卻一晚上沒有睡好。在夢裡，鄭慕楓捧著一隻胖嘟嘟的天竺鼠對他笑得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