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直到來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撒恩才睜開眼睛。
他跟克蘭多差不多高,大約二十七、八歲,典型的希臘人,五官深刻,眼睛深邃。他穿著深藍色細條紋的手工西裝,內搭淺藍色襯衫,領口的扣子沒有扣上,露出修長的頸子。他的手肘擱在椅子的扶手上,精緻的袖口有著銀亮的反光。
撒恩皺起眉頭,把散落在額頭的髮絲輕輕挑開,「早安,阿爾及特。」
對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已經不早了,撒恩。」
撒恩毫不掩飾厭惡的表情,「好了,阿爾及特,我很抱歉無法再對你提供庇護,但是希望你能諒解我……」
「我無法理解,」他忽然開口打斷他的話,「你和那個員警不是同一類,而我們是。」
「不,我們不是,」撒恩用不可置信的口氣否決他的說法,「我們怎麼會是同一類人?親愛的,我沒有到處殺人,而你有。」
「那只是獻祭,」阿爾及特柔聲駁斥,「你看,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有些分歧不是嗎?」
「我們的分歧不在這裡,」撒恩迅速反駁,並從床上坐起來,「聽我說,阿爾及特,我不反對你獻祭,但你得學會適可而止,而且不一定得要人類才行,你不覺得自己對這種事情已經著迷了嗎?」
阿爾及特沉默了下來。
「這很糟糕,阿爾及特,我沒想到你在美國一直殺人,他們管這個叫『變態殺人狂』!我把你帶回希臘,是希望你能停下來,可是,我只不過去了一趟克諾索斯宮,一切又恢復到了原點。」
「那麼我做一個假設,」阿爾及特眯起眼睛,看著撒恩上半身遍佈的激情痕跡,「如果你沒有遇到那個員警,你還會讓我離開嗎?」
「相信我,阿爾及特,」口氣冷了下來,撒恩十分反感阿爾及特對於克蘭多那種輕蔑的語氣,「這和克蘭多毫無關係,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他不合適你!」阿爾及特捺著性子說:「你看,他是半獸族,幾乎不能算是人類。」
「我對半獸族沒有偏見,」撒恩聳聳肩膀,「至少比某些人類好得多。」
阿爾及特笑了笑,他看上去斯文而優雅,笑容極富魅力,「他讓我想起我的哥哥。」
撒恩沉默了。老實說,他對阿爾及特的哥哥不熟悉,但在和阿爾及特的接觸中,他倒是知道,阿爾及特對他的哥哥有多麼厭惡。
「在現今人類對米諾斯文明的解讀,以及古老的希臘神話中,克里特島上的克諾索斯宮是國王米諾斯為了沒有血緣關係的牛頭人米諾陶洛斯而修建的,」阿爾及特輕聲說:「但你看,米諾斯王國還是消失了。」
不贊成他的論調,撒恩皺著眉道:「你不能把國家的滅亡歸咎到米諾陶洛斯的身上,我覺得……他還不錯。」
阿爾及特提起那個名字時語氣十分厭惡,「當然是因為他,這是神譴最好的證明,也是米諾斯王朝毀滅的開始。」
「米諾斯王朝毀滅是歷史的必經過程,你不能把所有責任都推給神祇!」撒恩提高聲音說。
阿爾及特淡淡地說:「我沒有責怪神祇,我依然在請求祂們的原諒。」
撒恩張了張唇,卻沒有說出話來,像是思考了一會,他才說:「你要我說幾遍,祂們已經走了,那些古老的神祇……早就離開這裡了。」
「那麼你呢?」阿爾及特輕聲問:「那麼你為什麼不走?」
撒恩呆呆地坐在床上,阿爾及特用那雙深邃的眼睛看著他,並用更加溫柔的聲音詢問:「為什麼,祂們不把你也帶走?」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我沒有騙你,阿爾及特,那些古老的神族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撒恩擰眉道:「被留下來的人,包括我,都是被遺棄的。」
「如果要遺棄我們,為什麼要讓我們的生命漫長到沒有止境?」他忽然站起來一把抓住撒恩的手腕,把他拖到面前。
面對憤怒的男子,撒恩的眼睛裡只有淡淡的嘲諷,「我們被遺棄了,你再怎麼獻祭,他們都不會回頭看你一眼。」
「撒恩!」終於表現出隱藏的憤怒,阿爾及特斯文的臉因為惱怒而微微扭曲,深刻的五官顯現一種猙獰的感覺。
「其實你明白的,不是嗎?」撒恩冷冷地說,深藍色的眼睛如同水晶一樣堅硬而冷淡,「我們的生命和神祇一樣漫長,但是很遺憾的,我們註定得活在這沒有永恆的世界裡,奧林匹斯的神祇已經離開了,那裡誰也不在……」
「住口!」阿爾及特伸手打向少年的臉。他們之間還沒有發生過這麼大的衝突,也許這是一個非常容易得出答案的問題,但他花了幾千年都無法接受被遺棄的命運,可是撒恩卻……
他的手被撒恩準確的握住,看起來纖弱的少年沉吟一會才冷冷地說:「沒錯,我的母親是神祇,父親是人類,我們是一樣的,阿爾及特。」
「我們是同一類人,但是我們不一樣。」阿爾及特反駁的聲音更為冰冷,目光複雜的盯著少年,「他們管你叫什麼?在過去的歲月裡,你被稱為魔法師,你有你母親遺留下來的力量,而我卻什麼也沒有。
「我沒有任何力量,和普通人唯一不同的只有永生不死,可那並不是我想要的。」他猛地抽回手,「我被祂們遺留在這片土地上,卻沒有任何超乎尋常人的力量。」
「聽我說,阿爾及特,你的父親非常愛你……」撒恩試圖跟他解釋,但是對方卻忽然壓倒他。
「別在我面前提起他!」阿爾及特怒氣衝衝地瞪著他,「他愛的只有他的王后和那個牛頭人!」
「不是這樣的……」撒恩想要推開他,但光以力氣卻推動不了他,他並不想動用力量傷害他,只好微怒的叫起來,「該死!阿爾及特,看看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麼!」
「離開那個狼人,你們不適合!」阿爾及特突然叫道。
撒恩停止掙扎,呆呆地看著他,不明白話題怎麼一下子跳到克蘭多身上,「……什麼?」
「你不會愛上了那個狼人吧?」阿爾及特盯著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撒恩,他的身上依然彌漫著一股性交產生的氣息,白皙的皮膚上遺留著歡愛的痕跡,「你們才認識多久,三天還是五天,或者是一個星期?」
「你這是什麼意思?」撒恩瞪著他,在對方這樣的注視下,他覺得自己渾身不舒服。
「我們在幾千年前就認識了,我們同為遺族……」阿爾及特說服著,「我有天神宙斯的血統不是嗎?我們應該是最適合的……」
「別說下去……」撒恩冷冷地打斷他,「阿爾及特,剛才的話我不想繼續聽,你知道我的選擇,如果我幾千年前拒絕了你,那麼現在為什麼不呢?」
「只是因為我沒有力量?」他瞪著他。
「不,」撒恩搖頭道:「只是我們不適合。」
「那你跟狼人就適合?」阿爾及特冷笑著問。
撒恩吸了口氣,「聽著,阿爾及特,我知道什麼樣的人適合我,也知道什麼樣的人不適合我。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也會堅持自己的選擇,我比你活得更久,親愛的,幾千年來,我學會做正確的選擇。」
「撒恩……」
「我要你離開,是因為警方已經追到了這裡,」他瞪著他,「你說的很對,我有力量而你沒有,如果你不想一生都待在監獄裡的話,最好趕快離開這裡。」
「那個狼人不適合你!」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勸告,阿爾及特一徑堅持這個觀點。
少年皺皺眉,「這和你沒有關係。」
「我會讓你知道,你和他並不適合。」阿爾及特宣示著,並鬆開撒恩的手,然後整理了一下衣服,「撒恩,我不介意等下去,無論是神祇的回歸還是你,反正我時間多的是。」
撒恩懶得再跟他爭辯,「總之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裡,我不希望幾百年以後遇見你時,你還在監獄裡。」
阿爾及特俐落的轉身,輕輕帶上房門,撒恩能聽到他走下樓梯的聲音。
少年伸了個懶腰,當腳剛接觸到地面時,下身傳來一陣疼痛,他皺起眉頭。縱欲果然要不得,尤其交往的物件是半獸族的話,這個準則更得時時遵守。
他轉過身,從衣服口袋裡翻出那塊紅寶石,它和普通的紅寶石不同,即使沒有經過打磨,在幾千年以後依然閃爍出純粹美麗的光芒。
「真漂亮,」他輕聲說,然後慢慢轉動寶石,寶石的棱面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光芒,它們交織在一起,而在寶石的深處,就像是有鮮血在緩緩流轉一樣,美得令人驚歎,「克蘭多一定會喜歡的……」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浴室,「我還不太確定領帶夾的款式……現在到底流行什麼樣的呢?」
◇◇◇
在希臘警局裡,克蘭多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同事們。
傑克皺著眉對他說:「我的上帝,看起來你很喜歡希臘的生活。」
克蘭多正在開飲機旁沖咖啡,聽到搭檔的話,有些心虛地把咖啡遞給他,「我喜歡世界上任何地方。」
「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縱欲的味道,朋友,」傑克接過他的咖啡,曖昧的道:「你可不常這樣。」
「你的鼻子太靈敏了。」克蘭多則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傑克啜了一口咖啡,「噢,那是因為我們是同類,朋友。」
克蘭多揮了揮手,「是的,同類。傑克,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案情——你帶誰來了?」
「我們的心理顧問,我猜他只是對克里特島的風景感興趣,」他聳了聳肩,「我猜希臘方面也不希望我們一堆人跑來,所以我只帶他過來了。」
「安妮說,這個罪犯很有可能是希臘人,」克蘭多在搭檔身邊坐下,「也許我們會在希臘待一段時間。」
「是不是希臘人,我不太確定,」傑克眯起眼睛說:「不過我確定最近發現的受害人都是那傢伙做的。」
「那麼……那傢伙在美國做的最後案件就是有目擊證人的那起嗎?」克蘭多詢問:「我離開之後,還有出過事嗎?」
「沒有了,前兩天倒是有發現新的被害人,不過鑑定後確認是死於兩個月前,」傑克說出近期的進展,「我想最近的被害人應該就是你們發現的那個。」
「真遺憾,」克蘭多垮下肩膀,「如果我能早到一會,也許能碰上他呢。」
「安妮告訴我,你那時候正在和你的情人遊覽克諾索斯宮……」傑克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被他制止了。
「喂喂,安妮是這麼說的嗎?」克蘭多緊張兮兮地問。
傑克點點頭,「我猜,她可能知道你的情人是我們要找的證人……」
「她知道嗎?」克蘭多顯得更加緊張。
「你在意她的想法嗎?」
「這會讓我看起來……」他皺皺鼻子,「不夠專業,這對我們破案一點好處也沒有。」
傑克定定地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不可思議,我一直覺得你不太可能和人類談戀愛。」
克蘭多楞了下,然後浮現一絲苦笑,「我原本也覺得是這樣。」
「其實這不合適。」傑克遲疑了一下才說。
克蘭多沉默著沒有說話。
傑克繼續說:「人類是很脆弱的生物,他們……很容易死。時間或者別的力量能讓他們消失得很快,你愛上他們,並願意將情感交付給他們,意謂著你也得承受失去他們的痛苦。」
克蘭多低著頭,仍然沉默,眼前乳白色的牛奶散發著香氣,令他想起那個人的身體。
「朋友,我不希望你經歷和我一樣的絕望。」傑克的目光變得有些迷離,他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一旦明白幸福的感覺,在失去的時候會非常痛苦,它需要你付出的,往往比你得到的要多更多。」
「你不該和我說這些的,」他向搭檔抱怨,「現在還沒到中午,你會讓我的心情糟糕一整天的。」
傑克嘿嘿笑了起來,「你看,糟糕一天遠比糟糕幾百年好得多。」
「也許我們有更好的方法,或者我們應該來談談手上的案子。」克蘭多歎了口氣。
傑克並沒有就這件事情和他糾纏下去。克蘭多是個聰明的人,他這幾句話已經夠讓他好好思考了,離開或者繼續。
誰也不能代替誰做出決定,因為最後承擔幸福或者痛苦的那個人只會是自己。
「好的,讓我們來說說案子吧。」傑克拿起咖啡杯,喝掉最後一口咖啡,「做為希臘政府派給我們的搭檔,我覺得安妮不錯。」
「我只希望能抓住那個雜碎,」克蘭多聳聳肩,「然後休假就選擇希臘,我挺喜歡這裡的。」
「這裡的確不錯,朋友,」傑克笑起來,「不過我喜歡更冷一點的地方。」
他倆一邊說著,一邊往安妮的辦公室走去。
但在辦公室裡,沒有見到人,他們便往地下室走去。
在地下一樓散發著冰冷空氣和消毒水味的巨大驗屍間裡,他們找到了人。
她正在檢驗一具骨骸,醫學用顯微鏡把骨頭上的縫隙非常清楚地放大到螢幕上。
傑克過去和她打招呼,克蘭多也前去問候。
「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安妮回過頭看了克蘭多一眼。
他輕輕咳嗽一聲,「謝謝。」
「需要我們幫忙嗎?」傑克友好地問。
「暫時不需要,」她搖搖頭,「我們正在整理祭壇裡的骨頭,大部分已經運到這裡,還有小部分在克諾索斯宮,不過那些是很久很久之前的。」
「我相信,因為那座宮殿的歷史就夠久了。」克蘭多小聲說。
安妮輕輕地搖搖頭,「不是這樣的,克蘭多探員,那是一個非常深的祭壇,我幾乎看到了各個時期的斷層,就好像在看一部歷史劇。」
「什麼意思?」傑克不解的問。
「一部歷史劇,是的。」她為自己這個形容非常滿意,頓了下,她做了一個手勢,「最下面的一層,骨骼年齡大約是在米諾斯文明時,然後一層一層地往上疊,一直到現在……」她指著旁邊的一具骨骼,「這具是現在的。」
「你的意思是,即使是在米諾斯王朝結束以後,依然有人不斷往裡面丟屍體?」克蘭多挑起了眉。
「米諾斯王朝是什麼?」傑克轉頭問他。
「克里特島上曾經出現的一個文明,」克蘭多向他解釋。幾天前他也不清楚這個文明到底是什麼,不過現在他可以解釋給他的搭檔聽,「在傳說中,米諾斯國王為了困住一個牛頭人建造了克諾索斯宮,在這座宮殿的地下祭祀室裡,我們發現了這麼多的……屍骨。」
「聽起來真可怕。」傑克驚訝地評價。
「而且是一個巨大的工程,」安妮回過身繼續觀察骨骸,「難道這種祭祀活動是代代相傳的,天啊,那他們這一族的人可是堅持了幾千年……」
「也許那人活了幾千年。」傑克聳聳肩膀,說出了一個荒謬的猜測。
安妮楞了一下,冷冷地道:「那怎麼可能?不要開這種奇怪的玩笑。」
傑克笑了笑表示歉意,但克蘭多卻開始思考起這個可能性。
「研究這些需要一些時間,嗯……你們可以先在雅典住下。」安妮想了一會說:「我聽說生物學家艾利那裡有些進展。」
「有什麼進展?」克蘭多連忙問。
安妮用視訊電話接通到對方的實驗室,清晰的影像傳來,對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們打過招呼後開始進入正題。
「在祭祀室裡發現了一些現代用品,看來一直有人到那裡,我猜應該是獻祭一類的活動,」艾利指出,「我聽說現場的鑑證人員並沒有採集到指紋和腳印,所以我今天早上也去了那裡,結果發現了一些泥土。」
「太好了,你在地下室發現了泥土!」傑克面無表情的說。
「是的,一些泥土,」對他略帶嘲諷的話語一點也不在意,艾利專業地做出分析,「我發現了一些風信子的花粉,可是克里特島上沒有這種風信子,我想,應該是兇手帶過來的。」
「哪里能找到風信子的花粉?」安妮立刻問。
「應該是在希臘本土上,離克里特島最近的地方應該是在雅典附近。」
「雅典?」克蘭多楞了一下。
「沒錯,」艾利頷首,「因為發現得及時,從泥土的濕度推算出應該是在雅典附近。」
除此,他表示線索少得可憐,在沒有其餘有價值的訊息以後,安妮結束了視訊。
「在屍體中,有差不多一年多的時間沒有發現同時期的骨骸。」安妮回過頭繼續說:「這說明了一件事。」
「顯而易見,因為那個時候兇手不在希臘,他在美國。」傑克淡淡地說。
「但是獻祭這個行為依然在持續,」安妮皺起眉頭,「我很好奇為什麼兇手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說明他的思慮非常縝密,也許是從事法醫、人類學家,甚至是員警之類的職業。」傑克推測。
安妮搖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既然沒有什麼進展,克蘭多和傑克就告辭離開這裡。
傑克打算去克里特島上看看,認為在現場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順便和當地警方做一下交接工作。
克蘭多則打算回別墅,不管怎麼樣,那個兇手可能就在雅典,這讓他更加擔心戀人的安危,主要是因為撒恩曾見過兇手,不管他記不記得,但是對兇手來說,尤其對一個沒有一點把柄落在警方手裡的兇手來說,撒恩絕對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不定時炸彈。
本來克蘭多的職責就是保護證人,這讓他現在對於自己的行為有些心安理得。
他一邊開車前往郊區,一邊想,如果這起案件在短時間內結束,那麼他就必須回到華盛頓繼續工作,那麼撒恩呢?他們會分開嗎?
這真是一個麻煩的問題。
撒恩願意放棄這邊的生活跟他去華盛頓嗎?也許不會,他看起來很喜歡這裡。他喜歡親近自然,一點也不喜歡被禁錮在城市裡……
那麼自己呢?爭取外調嗎?可是FBI要外調,跨州還行,跨國就不太可能了。
克蘭多輕輕敲了下方向盤。算了,到時候再說吧,總會有辦法的,要不然,他就把FBI的工作辭掉到這裡來也行,反正……反正他對環境沒有什麼特別高的要求。
想通了這點,他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在準備進入別墅時,他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側過頭,在他的右側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公園。
由於位在郊區,造訪的人並不多,不過公園裡的植物倒是長得生機勃勃。
他能很清楚地聞到風信子濃郁的花香,它們被種滿整個花圃,淺紫色和淺粉色的小花開得滿滿的,簇擁在一起,散發出迷人香氣。
他把車停了下來,忽然想起那位生物學家的話。
他不確定是不是這種風信子,聽那位生物學家的口氣,風信子似乎有不同的品種,就算外表相似,但還是有細微的不同。
克蘭多把原本半開的車窗完全打開,風從另一邊吹過來,風信子輕輕搖曳,比人類更佳的視力能看到那黃色的粉末搖搖晃晃地落下來,落在花圃前的泥土上,而此時有個人從後方的小徑走過來,然後踏到那片泥土上。
他抬起頭,看到了那個人的臉,並發現對方朝自己走來。
「克蘭多探員,請問現在有時間嗎?」那個人友好地問:「我們來談一下撒恩的事情好嗎?我知道前面有一家不錯的酒館,這個時間雖然早了一點,不過那裡更方便談話,你不會拒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