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忙碌一整個上午,肖朗心不在焉地採收柚子。午休時,果園的張小老闆不禁問:「你今天一句話也沒說,有夠像啞巴。有心事?」
「沒……」他隨口搪塞:「就不知道要講什麼。」
「你這樣不好啦。太安靜,我很不習慣,時間也不好過。」不像平常,肖朗的話多,又會說笑話來聽,感覺一晃眼,工作就做完了。張小老闆關心:「你跟那個英俊的朋友吵架了?」
「呃,沒有……」他頓時心虛。
張小老闆也不管真假,逕自道:「年輕人難免有意見不合的時候,過兩天把話說清楚就好了。你就不知道,我那兩個女兒不愛做事,自從你帶朋友過來,她們突然變得有夠勤勞,做事情都不用我吩咐。」
「哦。」
張小老闆詢問:「你朋友有沒有女朋友?」
肖朗的心一顫,實說:「沒有。」
「這樣啊,明天休息,你帶朋友和我的女兒一起去看電影、逛逛街,大家認識熟一點,若有中意,也可以交往啦。」
肖朗支支吾吾:「這……樣好嗎……」
「哪有什麼不好。」張小老闆十分開朗,「現在的年輕人不像古早時代的人都要靠媒人介紹物件。自由戀愛的好處多,免得日後婚嫁,年輕人怪爸怪母說找的對象不好,那就麻煩囉。」
「哦,好……」他勉為其難地答應:「明天早上十點的時候,我會帶阿傑過來。」
「這樣就對啦。」張小老闆眉開眼笑地拍拍他的肩頭,「你放心,我會吩咐我那兩個女兒梳妝打扮,穿漂亮一點跟你們出去,絕對不會讓你們漏氣。」
約會敲定,肖朗搔著頭暗自苦惱——沒經過阿傑的同意,萬一不肯出門,不就糗大了……
午後,肖奶奶看見他們倆回來,便招來孫子上菜園幫忙辟兩塊地種些青江菜。
申士傑到浴室沖涼,出來之後,回房拿著線裝古籍,臥在瓜棚架下的躺椅閱讀。
一陣引擎聲轟隆隆地,肖爺爺騎著一台舊式的野狼125,停在庭院中。經過瓜棚架,他招呼:「你怎不在屋裡看書?外頭比較熱,萬一中暑就不好囉。」
申士傑笑說:「不會,瓜棚下很涼。」
「你們年輕人比較耐熱,若像我這個老人,快要禁不起曬了。」肖爺爺摘下斗笠直搧風,又問:「要不要進來呷茶?」
「好。」申士傑起身,跟在阿公的身後進屋。
肖爺爺忙著燒開水,一會兒打開收音機,聽廣播,爾後沖了一壺老人茶,邊喝邊聊:「我聽阿朗說,你常常研究那本書到三更半夜。
「我以為年輕人血氣方剛,若接觸宗教,都比較愛學跳陣頭,操五賓。我們鄉下有一兩間宮廟,有在教一些不愛念書的中輟生跳八家將,讓那些少年仔的精力有地方發洩,才不會動不動就跟人打架、鬧事或去飆車。」
申士傑說:「我已經滿二十歲了,不像年少時不懂事。」
「你現在這麼用功,就讓我想起我的阿爸,靠自己學,無師自通,幫人算命、入宅、看日子都會唷。
「他那個時代的環境比較落後,做村長,鄰里大小的事都要幫忙處理,我記得有一年,大水溝淹死人,之後的兩三年,每次到了農曆七月,就有人在那附近發生意外。」
「為什麼?」
「還不是那條大水溝不乾淨,晚上有鬼會出來嚇嚇人。」
「很多人看到?」
「是啊。聽老一輩的人提起,常常看到鬼還會跟人討檳榔,大家嚇死了。」肖爺爺又說:「你現在工作的柚子園,大老闆阿樹的老母,就是在下雨天摔死在那條大水溝。」
申士傑驚愕,「後來怎處理?」
「村頭有一間城隍廟,我阿爸就去請示城隍爺,選好日子,擺陣頭巡街、抓鬼。那一個晚上,女人和小孩都不能出去,男人都要參加來壯大聲勢。」
「那一晚,有抓到鬼?」
「當然抓到了。從此,就很少再傳出誰經過那條大水溝時發生意外。」
申士傑大呼:「很神奇。」
「是很靈感。」肖爺爺接續說了很多老一輩的生活事蹟和當地習俗,但隨著時代變遷、社會進步和土地開發,大水溝被填平,成為交通幹道,城隍廟的所在地都更為小型社區,廟遷了陣地,漸漸沒落,乏人問津。
「那間廟遷到哪兒?」
「遷到鄰村去,附近有一片竹林。」
「哦。」
肖爺爺感歎:「我阿爸在世時,非常反對遷廟。說城隍爺很靈驗,一旦遷廟就是動地基,神明坐不穩,就會離開。」
申士傑不發一語,繼續聽阿公說:「說也奇怪,廟一遷移之後,蓋社區時,工人跌傷、鷹架也倒,總之很不平安。一般人哪會知道,起廟的所在地,通常不是風水地理特別好,就是極陰之地。以前的人蓋廟,有些目的在於破解不好的風水。」
「原來如此。」申士傑喝口茶,問:「阿公會看風水和辦法事是跟著老一輩的人學的嗎?」
「不是。我阿爸在世時,家裡沒有設壇,等到我阿爸過世幾年,我才漸有感覺要走這一途。」
他提起經過:「有一年,我跟進香團到處去拜拜,回來之後就一直夢到一名穿白衣的婦人要我幫忙,一開始我沒多想,可是每次工作回家後,感覺特別累,靈魂像是要出竅,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想侵入身體。」
肖爺爺滔滔不絕地說,「事情也湊巧,跟我同團進香的桌頭就住在附近,來找我泡茶聊天時,才知道原來他也跟我一樣有夢到穿白衣的婦人……其實,白衣婦人就是觀音菩薩的化身。」
申士傑終於明白,阿公和桌頭如何成為神的代言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兩日啊,仙仔指示:他已經挑好接替的人選,機緣一到,自然通天眼,也能下地府。」
申士傑低頭喝茶,問:「阿公,佛、道的差異有何不同?為什麼會衍生許多派別?」
「我的看法是這樣:宗教信仰的理念都是勸人為善,四海一家,佛、道的派別是人在分的,神明哪會在意這些。」
申士傑仍疑惑:「俗話說,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應該有差別吧?」
「這種話也是人講出來的。真正的信仰在心中,存正念,就不會步入邪魔歪道去。有的人四處亂拜,捧著大把的錢捐獻給廟宇,我問你,神明會花這些錢嗎?」
「不會。」他笑談:「香火鼎盛的大廟,光是收信徒添的香油錢,累積下來高達數億,沒想到神明比人還要富有。」
「那是盲從的結果。」肖爺爺不禁感歎:「這社會上,不知有多少人過得困苦,如果將那些錢拿去幫助窮人,而不是一味的增建廟宇,信眾得到的功德更大,也更有意義。
「再說一些私人的宮壇,為人消災解厄和祭改,一開口就要三千、五千、上萬的收取費用,真正為神明辦事的乩童哪敢這樣亂來。」
申士傑點頭認同:「阿公的想法很正面。」
「本來就應該。」他道:「也是有人過來我這兒,處理完事情,包了幾萬塊的大紅包。我和桌頭分一部分,剩下的就捐出去。若沒這麼做,不用多久,肯定會發生一些事情讓錢又流出去。」
「哦,會發生什麼?」
「像是生病、車壞掉等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修理東西花錢無所謂,但身體病痛就不好了,要花錢不打緊,渾身這兒疼、那兒痛的,我甘願少收一點,也不要活受罪。」
「呵呵。」申士傑感到有趣,「就連桌頭也一樣?」
「一樣啦。」肖爺爺眉飛色舞地接著說:「有一次,他向我坦白,暗杠一個紅包沒讓我知道。回家後,不出兩天,他痛風的毛病發作,無論是看醫生、吃藥都沒效。痛得哀爸叫母,最後跑來我這兒向菩薩懺悔,過一個下午,痛風就好了。你說靈不靈驗?」
「的確是。」
肖爺爺繼續沖茶,斟給他一杯,聊得起勁,直到飯後都還不肯甘休。
申士傑當個好聽眾陪伴老人家,時而附和,時而忍不住笑了出來,等到老人家盡興,話題才結束。
肖朗硬著頭皮找話題:「聽我阿公講古,你信不信那些?」
「阿公在回憶往事,只不過要一個聊天的物件罷了。」申士傑當作聽鄉野傳奇,攏絡老人家的感情。
「明天,我們去看電影。」
申士傑一怔,「怎想到要去看電影?」
肖朗略顯心虛地說:「是小老闆提議的。」
申士傑緊盯著他的表情變化,眼神遊移不定,分明是勉強而為,「還有誰要去?」
「就是……阿樹伯的兩個孫女。」
「不錯嘛。這次不用要電話,人家主動製造機會給你。」申士傑的語氣酸溜溜,頓時想畫兩道符令來斬桃花!
「你……究竟要不要去?」肖朗有求於他,低聲下氣的。
「你說呢?」踢翻醋罎子,豈有好臉色。
「拜託你去……」肖朗知道主角不是自己,阿樹伯的孫女暗戀的物件是阿傑。
「哼。」
嘖,妖孽!總會出現來又或他身旁的感情白癡──肖朗。他能不去看著嗎?
申士傑逕自拿了蚊香點燃,折腰推到床底下。
肖朗忐忑難安地纏上前問:「阿傑……你答不答應?」
申士傑仰起臉瞪他,「你真不瞭解我!」
肖朗一愣,須臾怪叫:「話都不說清楚,我瞭解個屁!」
申士傑挺直身驅,高他一個頭,足以施加壓迫感。「別以為我沒感覺,你這幾日存心閃著我。你究竟想怎樣?坦白說啊,是不是要我收拾行李,立刻離開這裡,你是這麼想的嗎?」
「才……才……不是。」他又心虛。
「講話結巴,表示你有過這念頭。是不?」
肖朗臉色一白,懷疑自己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
「默認了,嗯?」
「……」他低頭,感覺差透了。
申士傑一臉冷酷地算帳:「上次的問題,你沒回答我。那一次的感覺很丟臉嗎?」
肖朗的腦袋一陣鏗鏗鏘鏘,猶如刀劍、狼牙棒隔空過招,斬死了所有的腦細胞。他動也不動,唯有一雙眼輕輕的眨著。
申士傑繼續逼問:「身體被我摸,覺得很丟臉?」
肖朗的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口。
「在我手中射精,很難堪?」
他渾身抖了抖,臉上漸熱。
申士傑直說:「就算現在把你推倒,再發生一次的結果也相同。這是生理反應,你知不知道?」
肖朗終於擠出兩個字:「廢……話。」
他簡直承認自己接受了嘛。申士傑挑眉饒了他,「早點睡,明早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肖朗的眼睛一亮,「真的肯去?」
申士傑脫了鞋,率先躺上床,已懶得理會他白問的廢話。
「阿傑?」
他翻過身,沒吭聲。
肖朗爬上床,擠到床內側,搖了搖他的肩頭。
一瞬撐開眼,申士傑警告:「你再吵,就別怪我當作是引誘。」
嚇!肖朗縮回手,立刻翻身背對,相當瞭解,他絕非開玩笑。
良久,確定阿傑睡熟了,肖朗悄悄地轉過身,凝視他的唇形。他領教過他侵略性十足的吻,阿傑的氣息很好聞……衛浴間有一罐他使用的古龍水,屬於男性專用的麝香味。
似乎,愛上了這味道。肖朗閉上眼,逐漸睡去──
不過,他半夜再度做惡夢,驚醒之後繼續吵阿傑……
市區的街道,車水馬龍。肖朗一行人站在電影院外,尚未決定要看哪部片子。
張小嫻說:「最近國片很熱,就看國片好不好?」
張小月不肯,「我想看泰國的恐怖片。」
肖朗提議:「乾脆看神鬼奇航。」回頭,他問:「阿傑,你會想看吧?」
「我沒意見。」他的語氣冷淡。
「看恐怖片啦!」張小月暗扯一下姐姐的衣裳,擠眉弄眼地示意。
張小嫻頓時明白,微笑著附和:「就看恐怖片。」
眼看肖朗在不遠處排隊買飲食,一旁的張小月開口:「座位幾號啊?」
申士傑確認:「四張連號,第五排,七到十號座位。」
「嘻,謝謝你請客唷。」張小月忍不住一直看著他的臉,超帥的呢!
申士傑頭戴一頂棒球帽,身穿潮T和牛仔褲,銀框眼鏡更加凸顯了他深刻的五官輪廓。
肖朗拎著爆米花和飲料走來,說:「一人一份。」
「謝謝你哦。」張小嫻沒多看他一眼,拿了食物,便又主動靠近申士傑。
張小月也相同動作,將肖朗當作陪襯的一盞大燈泡。
「走吧,電影快上映了,我們進去找位子。」申士傑維持一貫的冷淡。
「哦。」肖朗跟在他們三人身後,內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似乎忌妒……不禁蹙眉,他邊走邊看張貼在牆面的電影海報,轉移注意力。
進入放映廳,高分貝的音響喇叭正強力播送電影預告,放眼所及黑壓壓的一片,唯一的亮度來自牆面的大螢幕。
尋到座位,申士傑夾坐在兩名女生的中間位置,與肖朗間隔開來。
左旁的張小嫻心頭小鹿亂撞,好害羞喔,頭一次和男生出門看電影呢。
張小月趁機貼近申士傑的耳朵,小聲問:「你怕不怕恐怖片?」
「不會。」鮮為人知,他看恐怖片根本沒感覺,無論是分屍、活體支解,撒再多的狗血都挑不起共鳴。
肖朗如坐針氈,怕極了電影中的貞子出沒、嬰靈纏身、厲鬼索命……媽唷,這兩小時怎熬過……
電影未演,他的屁股就已經快粘不住椅子。偏頭探向阿傑的側臉,表情多鎮定冷酷。乍然,周遭一片漆黑。肖朗一驚,下一瞬,大螢幕開始放映──
觀眾屏息等待驚悚恐怖的一面呈現,當音響喇叭傳出女主角的尖叫聲,現場的部分觀眾也跟著尖叫或驚呼。
「啊──」張小月摟住申士傑的手臂,早已嚇得花容失色。
張小嫻捂著臉,一頭靠在他的肩膀,一顆心提得老高,忘不了女主角适才被人拖入地下室,兩手在地板抓出兩道血痕……
申士傑暗自歎氣,這些女人究竟尖叫夠了沒。
一場電影放映到目前為止,簡直疲勞轟炸,他吃著爆米花、喝飲料,時而壓抑一股想離開的衝動。
肖朗幾度差點兒跳起,兩手扳緊椅子扶手,瞠大的雙瞳直盯住寬大的螢幕,劇中配角之一已墜樓,死狀淒慘……嘖,他感到尿急。
申士傑瞥見他起身離座,爾後也跟著起身,尾隨至洗手間。
「呼──」肖朗松了一口氣,隨即拉好牛仔褲拉煉,轉身才發現阿傑也在。
申士傑順手關上水龍頭,趁著四下無人,一把揪住肖朗,推入最裡邊的一間側室內。
「你幹嘛……」
「白癡。」他啐道。
「你抓我進來,就為了罵人?」肖朗的火氣都上來了。
申士傑盯著他的嘴,忍住吻下去的衝動。「待會兒再出去。」
「啊?」
「噓,有人進來了。」他的額頭抵著肖朗。
「……」神經病……肖朗無言。
申士傑等人走後,才開口:「我記得你怕恐怖片。」
惡,一陣雞皮疙瘩冒起,肖朗猛點頭。
申士傑環住他的腰,輕摟來身前靠,附耳悄聲說:「看那部電影的時候,我很不舒服。」
「為什麼?」肖朗壓低音量。
「幫我摘下眼鏡。」
「哦。」他照做,一刹那,嘴被堵住,阿傑的舌頭鑽了進來。
申士傑含住他的舌頭,一進一退的挑逗。肖朗被吻得昏頭,緊閉著眼,臉頰熱辣辣的紅透。申士傑摸往他的胯下,隔著牛仔布料,摩擦。
「嗚。」
他的身體變硬了。阿傑這個王八蛋……又玩他!
申士傑離開他的唇舌,迅速解開他的褲頭、拉煉,握住他挺起的分身,摩擦生熱地套弄。肖朗兩手搭上他的肩頭,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己被他玩弄在手中。
申士傑低聲問:「會丟臉嗎?」
他抿唇,忍不住搖頭。
「你這次老實多了。」申士傑揚起嘴角,動作熟練地愛撫他。
肖朗覺得自己快要爆了,全身似有電流通過,彙集在分身的頂端,連連溢出透明絲液。
「現在,還想不想回去看電影?」
肖朗搖頭,沒幾秒,又點頭。
「嘴硬。」申士傑攫住他的唇,吞下他所有的呻吟。
嗚!一泄如注,濺濕了阿傑的衣服。
他放過肖朗,抽來衛生紙,收拾善後。「待會兒看電影,夠你回味了。」
肖朗戴上他的眼鏡,立刻扯來褲頭,兩手抖啊抖地扣不上鈕扣。
申士傑兩手抵住牆面,將他鎖在身前,可沒打算立刻放他自由。
「走開。」肖朗臉紅氣喘地瞪他。
「再等一下。」申士傑取回眼鏡,輕啄他的嘴唇。
「讓我先回到座位。」
「嗯。」他妥協,以免自己忍不住在廁所蠻幹。
難得自由,肖朗奔至洗手台洗把臉。一抬頭,望著鏡面的自己,顯得狼狽……靠,不禁咬牙罵:「死阿傑……」下一瞬,轉身溜了。
申士傑仿若沒事一般,走到鏡子面前洗手,整整衣衫,覺得滿意了,這才慢條斯理地離開洗手間。
肖朗非常確定,阿傑是衣冠禽獸。他時而在心底嘀咕,壓根沒好氣地跟著兩姐妹一起逛街。
「剛才的電影好恐怖喔。」張小月嗲聲嗲氣的說。
「就是啊,原來殺人兇手是女主角的丈夫。」張小嫻不落人後地吸引他人注意。
為了紀念,當電影放映完畢,她拿起手機要求和申士傑合照呢。此刻,面露笑容地邊走邊看,同時幻想照片中的申士傑是她的男友。
張小月放大膽子,挽著申士傑的手臂,霸佔的意圖昭然若揭。她偏頭喚:「姐姐,住在村頭的林育群不是要追你嗎,你答應了沒有?」
張小嫻怔了怔,都忘了有這回事。
「我才沒有答應!」
「哦,我以為你在找他的電話號碼呢。」
張小嫻氣得不說話。哼!
嘻。張小月難掩一絲得意的表情。
申士傑立刻抽身,放緩腳步與肖朗走在一起。存心避開兩姐妹一左一右的開攻。耳朵已受夠了戲院內的驚聲尖叫,此時仍不得安寧。
肖朗頻頻探向路邊商店,轉移焦點,把阿傑當作隱形人。
張小月和張小嫻同時回頭看了他們倆一眼,礙于馬路上有車輛往來,無法四人並排而行。
「前面有一家精品店,我們進去逛逛好不好?」張小月央求。
申士傑道:「我無所謂。」
「我也沒意見。」肖朗咕噥。
一行人進入精品店,肖朗放眼所及,販售的商品以女性用品為主;一樓是化妝品專櫃門市,姐妹倆很快就被專櫃小姐搭訕,介紹新款的彩妝保養品。肖朗與申士傑無意等待,兩人一起步上二樓,流覽男性用品:刮胡水、沐浴乳、洗髮精、貼身內衣褲等等。
「這裡有賣保險套。」申士傑抬頭朝肖朗所在的方向問:「你希望我用嗎?」
肖朗一瞬瞠目,張嘴怪叫:「幹……幹我什麼事。」
「意思是不希望了。」他確定肖朗毫無性經驗,自己也很自愛,將來發生性行為,倒是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靠,你可不可以別再看了!」他急匆匆地將阿傑拉走,覺得丟臉極了!「我沒有女朋友,也不會上網找援交,要我花那種錢是做夢,你不用替我找保險套……」
他碎念個沒完:「我又不像你,以前有交過女朋友,應該要做避孕措施,以後也一樣……」
申士傑不禁皺眉,「你忌妒嗎?」
「忌妒……」肖朗仿佛被雷給劈到,猛地回頭,嘴一張一合地說不出話。
「究竟會不會?」
「會你大頭!」遊移的眼神洩漏一絲心慌,怎可能忌妒?阿傑以前交女友跟他又沒關係,現在也一樣。
「你信不信,只要我願意,阿樹伯的兩個孫女很快就會被我搞上手?」他邪惡地說。
「靠,你少做缺德事!」肖朗抬手捶他一記。
申士傑不痛不癢,手伸到他身後,輕推著他下樓。「這兒沒什麼好逛的,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火鍋。」
肖朗輕哼:「我早就餓了。」
兩條街外,鄰近黃昏市場,轉角矗立一塊大型招牌──珍饌火鍋。
「這家店是我姑姑開的。」張小月忍不住炫耀,「平常的生意就很好呢,假日幾乎客滿,我的同學來過好幾次,都說這裡的火鍋很好吃。」
餐桌上,熱騰騰的火鍋正冒著煙,有咖哩、麻辣、牛奶山藥和韓式泡菜口味,四個人的喜好不同。
肖朗不客氣地朝咖哩鍋夾了一塊涮過的肉片,塞進嘴裡咀嚼,「嗯……好好吃。」
申士傑毫不介意與他一道分吃,夾了一隻燙熟的蝦,問:「你要不要吃?」
「好啊。」肖朗理所當然地遞出碗盛裝,吩咐:「留些湯給我。」
「沒問題。」
兩人一來一往,無視於同桌的女伴。
張小月頓覺自討沒趣,不得不承認:肖朗的朋友根本看不上自己。
張小嫻安靜地用餐,即使坐在申士傑的身邊,也感受不到絲毫關注。
須臾,姐妹倆面面相覷,心有靈犀──誰也得不到申士傑的青睞。張小月找理由結束這一場約會,「吃完火鍋,我們留在姑姑的店裡幫忙好不好?」
「好啊。」張小嫻順水推舟。
「咦,你們倆不想逛街了?」肖朗問。
「逛夠了啦。」張小月壓根不想理他。
「好吧。」
今日約會,是他騎車載阿傑來的,阿樹伯的孫女們不需要他們倆護送回去。「吃完火鍋,我和阿傑可能還會去別的地方逛。」
「想去哪兒呢?」張小嫻抬頭問申士傑。
「隨肖朗的意思。我對這裡不熟。」
「哦。這裡距離廟口很近,那邊挺熱鬧的。」
肖朗脫口而出:「我會把阿傑帶去賣。」
張小月不斷攪動一鍋湯料,笑嘻嘻地說:「帶到廟前的廣場拍賣,一定會有很多人搶著要。」
「別拿我開玩笑了。」
張小月抬眸,訝然:「你的鏡片都不會起霧,是特殊鏡片嗎?」
申士傑尚未開口,肖朗早一步搶白:「他喜歡用高檔貨,實際上他根本沒近視。」
「喔。」他斜睨肖朗一眼,巴不得他閉嘴,少破壞她和申士傑說話的機會。
「造型很好看。」張小嫻由衷地稱讚,不禁害羞的低頭吃火鍋。
「謝謝誇獎。」他向來依個人喜好穿著,無意追趕流行,以免落入名牌迷思──傻子。
肖朗哼道:「我一身都是地攤貨,牛仔褲只花兩百九,都穿了三年還洗不爛,T恤一件一百五,穿到褪色才淘汰當擦地的抹布,物盡其用,節省的程度獲得同儕一致公認,我是小氣財神。」
唯有對阿傑最大方,肯請喝飲料和偶爾請吃一碗陽春麵──靠,真他媽的窮!同儕笑稱他絕對交不到女朋友,肖朗不禁暗咒:死阿傑,八成吃定了這一點,才敢在電影院的廁所這麼玩他。
申士傑盯著他忽紅忽白的臉色,十之八九是忌妒心作祟。死鴨子嘴硬,既然見不得女人太靠近自己,怎還要為人作嫁,笨死了。
「吃完火鍋,去廟前廣場走走也好。」申士傑意有所指。
肖朗撈走咖哩鍋內的最後一塊肉,說:「我還要求平安符,保佑自己不會受到性騷擾。」
分明暗諷她和姐姐有意勾引申士傑……張小月氣得不想吃了,登時反擊:「誰的眼睛瞎了才會對你性騷擾。」
申士傑一怔。肖朗的臉倏地竄紅。
張小嫻愕然。好端端地,妹妹怎損人?
哼。張小月不覺自己失態,對於長相稱不上極品的肖朗毫無綺念,也犯不著給面子。
「呵,那麼我算是眼睛瞎了。」申士傑打圓場,不惜貶低自己。
張小嫻倒抽一口氣。
「……」張小月不再逞口舌之能。
幹!肖朗的手顫抖,整個人故作鎮定,內心的髒話不斷:死阿傑、死王八……講什麼鬼話,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