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樹影輕晃,大白站到尹立平身邊,一臉嚴肅的低聲了幾句。
眸光驟變,尹立平輕撥開樹葉,目光緊緊的盯著那扇房門。尹立宏已經三天沒有從房間裏出來過了,每天除了送三餐的下人外,並未見其他人進出。
隻是,每天夜裏他們在外麵依稀可見尹立宏的身影在房裏來回晃動。
心裏驟然浮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尹立平放下樹枝,沉吟了一會兒,他抬頭看向大白,朝她做了個手勢,然後,輕身一縱就消失在夜色中。
吱……尹立平繞到了院子後麵,推開窗戶,身手敏捷的跳進了尹立宏的房間裏。
漆黑的房裏暗香縈繞,眉頭一皺,尹立平暗叫一聲不好,正想從窗戶上跳出去,身子卻不愛控製的向後趔趄幾步,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把他丟進密室。”房間裏,冷森森的聲音乍然響起。
“是,主子。”
隻聽見房間裏響起了微弱的聲音,不一會兒,又恢複了寂靜。
綠裳看著被綁在石柱上的尹立平,目光陰戾,濃濃的恨意從眼底迸射出來,一揮手,朝身邊的下人冷聲吩咐,“把他潑醒。”
這個尹立平她早就恨得牙癢癢的,如果不是他,立宏又怎麽會三番兩次的忤逆她,又怎麽會那樣對她?
今天,他落在她的手裏,隻能怪他自己,誰讓他天堂有路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
他如果沒有不良居心,他也不會來這裏,更不會讓自己守株待兔而抓。
她相信,恆王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會怪她。
“是,主子。”下人們壯著膽打水潑向暈迷中的尹立平,他們知道尹立平的身份,但卻也看出了綠裳對他的恨意,所以不敢不從。
冷水兜頭澆下,尹立平幽幽的醒了過來,他艱難的睜開眼睛,隻覺渾身無力,頭漲腦暈。模糊的目光觸及一臉得意的綠裳,他突然清醒了過來,暈迷前的記憶襲入腦海裏。
他怒目瞪向綠裳,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做什麽?”綠裳反問了他一句,咬牙切齒的笑了幾聲,道:“你還好意思問我?你為何不先向我解釋一下,你半夜三更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我是來找立宏的。”
“找立宏?你白天不來,非要這個時候來,還有,你沒事躲在院子裏的大樹上,日夜不休,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為了保護立宏,你是對他兄弟深情。”
綠裳上前,伸手抽了尹立平幾大耳光,繼續罵道:“你騙得了立宏,可騙不了我。你自己沒誌氣,甘願做一坨爛泥,我不怪你,也跟我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是,你試圖把我兒子拉到你的陣線上去,這就跟我有關係了。你有這樣的心思,我不會放過你!更不會讓你有機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你想怎樣?”尹立平問道。
“我想怎樣?哈哈!”綠裳仰頭笑了起來,拿過一旁的鞭子,瞪著尹立平,一字一句的道:“你曾說過,也曾喊我一聲二娘,既是如此,那作為長輩的我,眼看著晚輩不成器,教育一番也是合情合理。”說完,她揚起鞭子,狠狠的朝尹立平身上抽去。
密室裏響起了呼呼的揮鞭聲,下人們聽著鞭子一鞭一鞭落在皮肉上的聲音,紛紛移開了視線,不忍直視。不一會兒,尹立平的身上就布滿了血痕,但他卻連哼都不哼一聲,咬牙忍受。
見他如此,綠裳更是怒不可抑,手中的皮鞭抽得一次比一次用力。似乎想要把她這些年來,一點一滴的委屈全都發洩在尹立平的身上。
“你知錯了沒有?”
“我有何錯?”
“你還嘴硬,那就休怪我手下鞭子無情。”麵對尹立平不服軟的態度,綠裳一邊罵一邊鞭打。
豆大的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來,牙齒咬破了嘴唇,尹立平終於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綠裳恨恨的丟下了皮鞭,行至一旁坐了下來,伸手端過茶杯細細品茗。一旁的下人們,用力的眨了眨眼,又移目看了滿身是血的尹立平一眼,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
剛剛那個兒狠心毒辣的女人,真的是眼前這個優品茗的人嗎?
良久,綠裳休息夠了,便放下茶杯,抬目看向狼狽的尹立平,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她重新站了起來,瞥向一旁的下人們,吩咐:“去兌幾桶鹽水進來。”
“這個?”下人們一聽,紛紛垂下了頭。
一身是鞭傷,現在還要用鹽水潑身,這樣會不會太狠毒了一點?
畢竟這人也算是他們的主子之一,他們這麽做將來會不會變成殃池中魚?他們是下人,命不值錢,主子們之間的過節,他們如果能避,自然是有多遠避多遠。
這樣最好。
見自己的下人居然不聽自己的吩咐,綠裳盛怒之下,拾起扔棄在地上的鞭子,不由分說就動手往那幾個下人的身上抽去。一時之間,密室裏哀嚎聲四起。
想起尹立平的硬氣,再看著這些滿地打滾亂竄的人,綠裳怒吼:“一群沒用的廢物,快去提鹽水進來。”
“是,是,是!主子息怒,小的們這就去挑鹽水。”下人們連滾帶爬的下去了,不一會兒,他們便提來了幾桶鹽水,不知是不是怕綠裳將怒氣撒在自己的身上,幾個下人垂著腦袋顫巍巍的站在桶邊。
綠裳將他們的神色收入眼中,嘴角輕輕勾起,溢出一抹滿意的笑容。
“給我潑醒他。”
“是!”下人們心中冒起一股冷氣,身子顫了顫,提起水桶閉上眼睛用力朝尹立平身上潑去。
“啊……”鹽水灑在傷口的錐心痛感,讓暈迷中的尹立平立刻痛醒,再也忍不住的吼叫起來。他的聲音讓綠裳的臉上的綻開了笑容,讓下人們的雙腳打顫,紛紛垂首閉目,不敢觀看。
這該是如何的疼痛?
大白在大樹上左等右等,眼看著天都朦朦亮了,可就是沒有看到尹立平回來。她不禁著急起來,目光緊緊的鎖在尹立宏的房門上。
這人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這麽久了都還不出來?
“你就喊吧,你就是炸了這個密室,外麵也聽到聲響。”尹立平叫得越淒厲,綠裳臉上的笑容就更濃一分,她將手中的鞭子丟進裝滿鹽水的桶中,嘴角輕勾的看向尹立平,問道:“你知錯了嗎?你還要試圖擋我們母子倆的路嗎?”
“我沒錯!”尹立平頭一偏,不再看向綠裳。
此刻的綠裳已經失去了理智,她心裏隻有權勢和仇恨。
自己多說無益,現在看來,她就是成心要找著理由對付自己。
“你還敢嘴硬?”綠裳拿起被鹽水泡浸過的鞭子,用力的鞭向尹立平,“你還不認錯?你究竟是真的沒有認識到自己錯誤?還是根本就不將我放在眼裏,根本就是在與我叫板?”
“……”尹立平咬緊了牙關,任由綠裳對他鞭打。
“你現在不說話,是不是表示對我的抗議?”綠裳下手又重了幾分,“你以為你在立宏的心中真的有那麽重要嗎?他是我的兒子,他身上流著王爺的血,他不可能像你這般窩囊。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哈哈!你一定想不到的,總有一天,你會心甘情願的對我們母子倆稱臣。”
稱臣?
尹立平皺起了眉頭,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二娘,立宏做什麽去了?你們千萬不要做傻事,這裏是大齊,就算這裏是晉國,你們也不會是皇伯父的對手。”
他們知不知道,如果真的對起手來,那就是雞蛋碰石頭。
“你住口!”綠裳聽著他口口聲聲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氣不可擋揚起鞭子一下一下的抽了過去,“閉上你的烏鴉嘴,我和立宏計劃了這麽多年,這一次,一定會贏的。我們不僅要贏,還要把王爺當年想要一切都收入手心,牢牢的抓住。我們再不要隱姓埋名,我們再不要流浪在外,我們要高高在上,我們要讓所有曾傷害過我們母子倆的人,統統得到該有的懲罰。”
說著,她怒指著尹立平,一字一句的道:“你就等著瞧吧!”
“你們不會贏的。”
“來人啊!”綠裳怒喊,指著尹立平,道:“給我狠狠的打。”
“是,主子。”
綠裳將鞭子交到了下人的手中,“記住別把他打死了,我要讓他看著我們母子倆意氣風發,高高在上。”
“是,主子。”
綠裳怒瞪了一眼尹立平,轉身,憤憤離開。
突然轟隆一聲,綠裳停下了腳步,她看向一旁的下人們,朝他們示了個眼色,那幾人立刻警惕的朝密室門口走去。
尹立平扭頭看了過去。
綠裳看了一眼尹立平,悄悄的往後退了幾步,眼底閃過一束精光。
密室入口出現一抹熟悉的白影,尹立平心頭一熱,衝著大白喊道:“大白,你快走。你快去通知豆豆,尹立宏並不在楊柳鎮。”
“啊?”大白幾下就解決了家僕,抬目看向尹立平,見他一身狼狽,渾身是血,心下不忍,立刻應道:“不!要走就一起走。他們不是我的對手,我這就救你出去。”
不過,是幾個時辰的事情,他就已被他們折磨成這副模樣。再留他下來,隻怕難有活命。
“一個都不能走!”綠裳突然出手襲向大白,兩人纏打在一起,難分上下。
大白忙中抽空衝著綠裳,罵道:“你這個老女人,你居然這樣對待他,果然是天下後娘都一般毒。今天,我就要從你手中救走他,遠離你的這個老惡婆。如果不是怕無人替你收屍,他又何必來到這個讓人惡心的地方?給你尊重不要,真是不識好歹。”
“臭丫頭,且讓我撕爛你這張臭嘴,一個沒教養的丫頭,也配在這裏對我指手劃腳?”綠裳狠狠的朝大白胸口拍去,大白輕鬆一閃,綠裳撲了個空,險些收不到勢,身子生生的向前衝去。
“你?”
“我怎樣?”大白笑了笑,朝綠裳翻了個大白眼,拍拍手灰,一步一步的走向尹立平,“老惡婆,你且看著,我這就救他出去。哼——”
綠裳恨恨的瞪著大白,那目光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她的手緊緊的按著牆麵,手背上青筋跳動。眼看著大白走到了尹立平麵前,突然,她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手用力朝牆麵一按。
隻聽見轟隆一聲,大白和尹立平就被一個玄鐵籠子罩住了。
大白吃了一驚,抽出劍用力朝鐵柱子上砍去,哐當幾聲,她手中鋒利的寶劍瞬間就變成了幾塊廢鐵片,掉在了地上。
這怎麽可能?
大白驚愕的看向
尹立平,尹立平搖搖頭,輕道:“這是千年玄鐵打製而成,你的劍根本就不能動它分毫。”
“那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綠裳走上前,大笑幾聲,一臉的得意,“當然是困在這裏等我來折磨,臭丫頭,剛剛你不是還牙尖嘴厲嗎?且看我待會如何將你的牙齒一顆一顆的拔下來。”
“你敢?”
“你們都這樣了,我為何不敢?”綠裳拾起地上的鞭子,冷笑一聲便用力朝大白身上抽去。大白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皮肉綻開的聲音。痛感遲遲未至,大白睜開雙眼,看著護在自己麵前的尹立平,突然什麽都明白了。
她從尹立平身後探出腦袋,指著綠裳,罵道:“你這個老惡婆,你有本事就放我出去,我們單打獨鬥一場。你用這卑鄙的手段,真是無恥。”
“臭丫頭,我讓你再狂。”
帶著鹹味和血腥味的鞭子如靈蛇般的竄進了鐵籠裏,尹立平拉住了大白,身形一閃,張開手臂,牢牢的將大白護在自己的懷中,不讓綠裳的鞭子傷她一分。
他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到牽聯。
頭頂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悶哼聲,大白焦急的抬起頭,眸底的關切毫不掩飾的呈現在尹立平的眼中,“尹公子,你怎麽樣了?你快放開我。”
從小就與小白相依為命,雖然李貴對她們姐妹也還不錯,但這還是第一次有個男子這般護著自己。突然,大白的心中湧起一股陌生的暖流,那股暖意瞬間就傳到了她的四肢百駭。
眼角微濕,大白奮力從尹立平的懷中掙紮出來。
尹立平本就傷重,被大白用力一推,身子不由的向後趔趄,生生的撞到了鐵欄上,順著鐵欄滑坐在地上,重重的喘著粗氣。
嘴角溢出了一抹苦笑,他索性閉上的眼睛,一臉平靜的坐在地上。
大白愣了愣,衝了上去,搖晃著尹立平的身體,“尹大哥,你怎麽樣了?”
尹立平搖搖頭。
見他搖頭,大白這才鬆了一口氣。
綠裳看著他倆,半餉,她笑著離開,遠遠的拋下了一句話。
“小子,別說我這個二娘苛待了你,現在開始,你就好好的享受吧。”
大白疑惑的看向尹立平,尹立平不明所以的搖搖頭。
這綠裳究竟要幹什麽?
突然,尹立平瞪大了雙眼,衝著密室的門口,吼道:“綠裳,你快給我解藥。”
“解藥?你別傻了,我這是為你好,你就好好的享受吧。”隱隱的傳來了綠裳的聲音,尹立平移目看向大白,見她眸底染上了醉意,臉頰緋紅。
暗叫一聲不好,尹立平立刻跳開,對著大白擺手,“大白,你要挺住。你先打坐,靜心調息。”
說完,他也盤腳坐了下來。
哐當。
尹立平循聲望去,隻見地上多了一個白底藍紋瓷瓶。見此,他的嘴角溢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他伸手撿起將瓷瓶,從裏麵倒出兩顆藥丸,快速的吞了一顆,又將另外一顆遞到了大白麵前。
“大白,快快服下。”
幸好,豆豆贈他的藥沒有被綠裳搜走。
這些百毒解藥丸,希望可以除去他和大白身上這種髒汙的藥性。
舞姬就是舞姬,根本就不能奢望她能有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
尹立宏跟著她長大,又怎麽能幹淨到哪裏去?
想到這裏,尹立平又恨又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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