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天使（三）

　　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其他人都回來了，正抱著外賣狂吃。

　　“真是餓死我了，這一趟嘴皮子差點說幹了，這些做醫生的，問一句答一句，就不能痛快點。”丁丁邊吃邊抱怨。

　　“你們吃了沒？”顧湘問回來的關錦他們。

　　“嘿嘿，前面路口餘香閣已經填飽了。”鄭飛抹抹嘴。

　　“這麼奢侈！”林白叫道。

　　“教授請客。”陳喬羽眨眨眼。

　　幾道哀怨的眼神馬上投到陸雲揚身上。

　　“我可不敢在這個時候耽誤大家時間，我們今天就吃了個商務餐，急匆匆填飽肚子而已。等案子破了，我請大家吃大餐。”

　　一陣歡呼。

　　“喲，已經有人替我挑起請客吃飯的重擔了，有新人就是好啊。”溫靖寒從辦公室裡出來。

　　“別這麼擠兌我，我是初來乍到，感謝大家一下。以後的飯局，當然還是組長你沖在前面。”陸雲揚也笑眯眯道。

　　“行了，不閒扯了。大家說說都有什麼收穫？”

　　“是這樣，這次的死者是死于窒息，兇器沒有在現場找到，現場也不是很淩亂，有幾個腳印正在等待鑒識結果。現場也沒有人能提供很有效的線索。關錦他們發現一個昨天下夜班也從那條路經過的女護士，但也沒提供什麼。”陳喬羽邊說，邊拿出現場照片分給大家。

　　“醫院那邊我們找到了死者李玲所在的住院部瞭解情況。她的同事和上級都反映她是個平時很能幹的人，不過脾氣有點急，偶爾會被住院的病人投訴服務態度不好，但是她個人是很專業的。她也比較單純，沒什麼爭名奪利的心思，醫院內部也沒什麼嚴重的私人恩怨和利益糾紛。她有個男朋友，最近剛分手，我跟丁丁也去查過，這個人幾個月前就去了g市發展，案發時候一直在G市。”顧湘彙報了一下他們的進展。

　　“我們順帶瞭解了下兩年前同樣在夜班路上死去的那個護士的情況。那是個幹了十幾年的護士，有些老派，是個認真負責的人，更沒聽說什麼私人恩怨，大家一直覺得是很不幸遇見攔路搶劫的。”丁丁接著道。

　　林白放下盒飯：“我查了一下近五年我們市發生的命案，有四起是跟醫生護士有關的。其中一個是醫生，從樓上跳下去，最後認定為自殺。其他三起都是護士，第一個余華，死於五年前，晚上不慎落入湖裡淹死的，沒有跡象表明是他殺。第二個就是兩年前的三院護士，夜班路上在銅川路附近，被人勒死的；第三個是半年前，是一個小型診所的護士，在金杉路隔著不遠的一條胡同裡被殺的，也是被勒死的；第四起就是現在這起。網上有些評論，都是對社會治安的抨擊或者哀悼之類的，只有幾個激進言論說是也許出現了城市清道夫什麼的。”

　　溫靖寒點點頭：“五年前護士死亡情況有很大不同，我也把資料借調過來。大家一起研究下，如果沒有交集就可以放一放。剩下的三起，據我跟樂凡的分析，三起兇殺的作案手法相同，作案工具留下的痕跡相同，受害者身份相同，沒有被搶劫或者性侵犯的痕跡，而且似乎都圍繞著三院……”

　　“那多半是同一個兇手，要併案？”關錦想起一個詞。

　　“沒錯，現在我們全力偵破這三起兇殺案。”溫靖寒敲打著桌面，“現在有個大問題，我們必須要先弄清楚——”

　　“動機？”一直在仔細傾聽的陸雲揚道。

　　“恩，聽聽你的意見。”

　　“關鍵在於這幾個死者之間有沒有共同的關聯點，如果她們有，可能就是兇手為了某種目的，仇恨、金錢或者其他的原因必須殺了她們三個。如果她們沒關係，那就很可能是針對特定物件的——無差別謀殺，也就是連環殺手所為。如果是這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因為通常這類罪犯，很難停下手，甚至可能愈演愈烈。”陸雲揚分析道。

　　“連環殺手……”溫靖寒輕叩著雙手，“專門殺害白衣天使的殺手。雲揚，其實你心裡已經有些認定了吧，你覺得連環殺手的可能性更大。”

　　“雖然手法相似，但是我現在沒有掌握更多的細節，也不能貿然下結論。不過我是傾向于連環犯罪。”

　　“關錦似乎也有些看法，是吧？”陸雲揚突然轉向關錦。

　　關錦一愣，“我是覺得兇手選擇勒斃死者這種手法很冒險。要知道對方都是年輕的女子，並非毫無反抗之力，一旦對方叫喊或者扭打起來，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大。除非他是個善用繩子之類的工具的職業殺手，一般人不太會選擇這麼費力的方式。”

　　“很有道理，他選擇用這種手法恐怕是有原因的。”溫靖寒贊同道。

　　關錦瞥了陸雲揚一眼，做了個口型：多嘴。

　　陸雲揚微笑著接受：不用客氣。

　　“這樣，我們兵分兩路。雲揚就按照連環殺手的可能性調查，我把關錦撥給你專用。我們其他人把這幾起案子總結一下，迅速排查死者的社會關係，尋找共同點。”溫靖寒做了個決定。

　　關錦額角抖動了一下，叫住要進辦公室的溫靖寒，強烈抗議：“頭兒，為什麼要我跟那個人一起。”

　　“那個人？”溫靖寒看看站在展板前看照片的陸雲揚，低聲道，“你記憶力好，觀察力好，跟在雲揚身邊既能協助他，又可以學一下他的分析過程。要知道，請這個大牌可是很貴的，我們不可能長期請下去，我是想偷偷學藝，培養新人嘛。我可是看好你的潛力，而且他很喜歡跟著你，就這樣吧，好好幹！”

　　他喜歡跟著我還不是因為你！關錦很憤怒，但是領導不理會他的憤怒，很開心地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進辦公室去了。

　　“小錦，我們一會兒去一下三院吧，我有些問題想確認一下。”陸雲揚走到他身邊問。

　　關錦眼皮沒抬：“我還要整理案卷。”

　　“你不是我的‘專用’嗎？”陸雲揚笑得很可惡。

　　關錦冷冷看著他：“您準備怎麼用？”

　　“怎麼用？”陸雲揚為難地想了一會兒，眉毛一挑，“自然是輕拿輕放，小心愛護，充分使用。”

　　“充分？”

　　“充分借助你的職業特長。”一臉正氣。

　　“我沒有配車。”

　　“沒關係，我願意貢獻我的車，私車公用。”陸雲揚晃晃鑰匙。

　　於是，新搭檔二人開著車奔向醫院查案。

　　“你一個搞學術的居然開瑪莎拉蒂總裁？”關錦環視著車內。

　　陸雲揚目視前方：“你這是職業歧視。”

　　“我是懷疑你的收入來源。你現在不會還向家裡要零花錢吧？二代。”

　　“真是不客氣啊。我已經成年了，怎麼會伸手跟家裡拿錢。我的收入來源也很正當，出書、講座、做顧問，還是勉強供應得起我的小愛好，而且這款車是舊車型。”

　　舊車型也要至少200萬好吧？

　　“你的小愛好，也包括你房間裡的中世紀古董和印度掛毯？”

　　“呵呵，小錦的觀察力果然敏銳，而且很識貨呢。你需要的話，我不介意一一向你詳細解釋我的基本收入構成和生活狀況。”

　　“不必了，我的腦細胞很寶貴，沒空間記這些沒用的。”你是誰啊，誰稀罕知道你的家長里短。

　　“警官，我跟你說，真是太讓人震驚和悲痛了！我們這些人見慣了生老病死，但是身邊的人因為這種原因沒了，實在讓人傷心。”護士長說著就開始抹眼淚，“李玲很能幹，她這一走，我這裡真是亂成一團，沒人能頂上她的那塊，剛來的小姑娘啊，個個都嬌生慣養……”

　　丁丁耳朵聾了嗎？什麼醫生問一句答一句！關錦掏掏耳朵，打斷了護士長越扯越遠的話題：“我們是問你，李玲平時為人怎麼樣？”

　　“為人？挺爽快的，幹活也利索，跟同事關係還行。就是，有點急脾氣，有時候忙起來帶點不耐煩，跟病人說話口氣稍微差點也不奇怪。員警同志，您要知道，護士這工作壓力大，時間長，對體力精力都要求很高，誰也難保證一直能心平氣和，尤其是年輕人——”

　　“那李玲屬於被病人投訴較多的嗎？”陸雲揚問。

　　“這個……”護士長猶豫了下，“人都不在了……”

　　“在調差中隱瞞事實，屬於作偽證或者包庇。”關錦拿起本本。

　　“哎哎，這個小同志，可不能這麼說！我是個老員工了，這點覺悟還是有的，我是可憐這個孩子，人心都是肉長的……”說著這護士長又要開始掉眼淚。

　　“等等，說完再哭。”關錦趕緊制止她。

　　“……”護士長被噎了一下，“那個，她是耐心差點，被投訴的比其他護士多那麼幾次，但也在正常範圍內。”

　　“有沒有被投訴過操作失誤或者事故？”陸雲揚想了下再問。

　　“從來沒有。李玲的專業水準很不錯，照顧病人從來沒出過錯，這點我能肯定。”

　　走出護士長室，關錦吐了口氣：“那女人這麼個哭法，就不怕缺水？”

　　“眼淚中含有大量的鹽分，過度哭泣的確會造成身體脫水症狀，傷害眼睛。但是哭泣是宣洩情緒，減輕壓力的良方，女人雖然喜歡哭泣，但同時她們的抗壓能力和忍耐力要高於男人。”陸雲揚看看關錦，“有時候男人表現點脆弱並不表示他們不夠強悍。”

　　“你是勸我趕緊撲到你肩膀上痛哭一場？”

　　“撲到懷裡比較好。”陸雲揚張開手臂。

　　關錦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很有壓力嗎？因為我身邊老是跟著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

　　“誰這麼大膽敢跟蹤特案組的警官？”

　　“……而且那個人還很不要臉。”

　　“太可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