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佈置單一的幾十平小房子內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循著味道來到衛生間,只見一名身穿白色襯衫的年輕男子正趴在馬桶邊緣咳得撕心裂肺,淺黃色的磨砂地板上泛著點點血跡,原本應該是清水的馬桶內也已經被暗紅的血液染得通紅。
男子一手緊緊拽著腹部,臉上呈現出灰白之色,顯然已經是瀕死狀態。大量的血液從嘴裡湧出,男子慘然一笑背靠著馬桶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白色的襯衫上也染了不少血跡。即使面露灰敗,也難以掩蓋住他清俊之色。
喘息一番後,男子哆嗦著手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解鎖,屏幕上赫然是一張合照,照片上是兩名男子,一人清俊年少一人俊朗如斯,長相清俊的少年抱著另一人的胳膊甜甜地笑著,就連眼睛也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而長相俊朗的男子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對照相很是反感。
男子微勾著嘴角伸出手指,在見到指尖的血跡時,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在襯衫上蹭了兩下,直到確定指尖沒有血跡後這才滿意地將手指移到屏幕上細細地描摹著。男子名叫雲奚,二十四歲的年紀卻患上了胃癌晚期。
喉間一陣搔癢,雲奚一手捂著嘴再次咳嗽起來,粘稠的血液順著指縫滴落在胸前白色的襯衫上,胃部已經痛到麻木。漸漸地,雲奚的咳嗽聲逐漸虛弱下來,抽出放在一旁的紙巾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雲奚再次舉著手機解鎖熟練地撥出了一個號碼。
即使是已經虛弱無力,雲奚依舊固執地舉著手機湊到耳邊,漫長的嘟聲讓他的心情由忐忑漸漸轉為平靜,就在他即將放棄時,對方卻突然接通了電話。
黯淡的眼睛突然一亮,雲奚好看的嘴角微微勾著,「燁修……」
「不是讓你別再來煩我了嗎!有話快說,我現在很忙。」
冰冷得毫無感情的嗓音伴隨著震耳的音樂聲以及划拳聲從聽筒裡傳來,雲奚自嘲地笑了笑,「沒事,就想聽聽你的聲音。」
「聽夠了嗎?」
劇烈的疼痛從胃部傳來,雲奚一手緊緊拽著腹部微微點頭,「嗯。」
「那就別來煩我!」
拽著腹部的手指慢慢鬆開,雲奚收起臉上的自嘲低低地應著:「好。」
掛掉電話,雲奚再次描摹著屏幕上的照片,這張照片是他高中畢業時照的,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叫韓燁修,是他愛了六年的人,前三年幸福甜蜜,後三年痛不欲生。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雲奚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裡的燁修隨後單手微揚,還亮著白光的手機就這樣滑落在充斥著血液的馬桶中,濺出的血水滴落在雲奚的背部,暈散成幾塊血漬。
較之先前更為劇烈的疼痛從胃部傳來,雲奚無力地滑倒在地板上,沉悶的咳嗽聲在狹小的洗手間內擴散直至嘶啞最後停止,黯淡的雙眼最終緩緩閉上,眉宇間一片平和。
燁修,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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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巢是S市著名的酒吧,能夠在這裡消費的一般都是有錢有勢的金主。豪華的包房內坐滿了人,有西裝革履的,也有穿著妖嬈的。震耳的音樂聲以及划拳聲使得這間包房熱鬧非凡。
坐在正中間的是一名身穿銀灰色西裝的男人,男人有著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即使是這麼隨意地坐著,依舊掩飾不住他身上凌厲的氣質。
「韓總,再喝一杯吧。」一名長相漂亮的少年手執一杯紅酒遞到男人眼前,大眼睛內波光流轉。
看著眼前的紅酒,男人微微挑眉,「你就這樣拿給我喝。」
少年臉上的笑一僵,隨後惱怒地瞪了男人一眼,揚頭喝掉杯裡的紅酒一手撐住男人的大腿湊近男人嘴邊。
掌下的震動讓少年和男人均是一震,抬手推開少年,男人皺著眉頭掏出兜裡的手機,瑩白的屏幕上閃爍的『雲奚』兩字讓男人眉間的褶皺更深,猶豫了一番,男人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
「燁修……」
略顯虛弱的嗓音從聽筒裡傳出,韓燁修不明白對方這次又是耍了什麼花招,於是不耐煩道:「不是讓你別來煩我嗎?有什麼事快說,我現在很忙!」
被韓燁修推開的少年緩緩將口中的紅酒嚥下,殷紅的嘴角勾出一抹笑。
電話裡有短暫的停頓,就在韓燁修準備掛掉電話時,雲奚的聲音再次傳來,「沒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韓燁修冷冷一笑,「現在聽夠了嗎?」
「嗯。」
「那就別來煩我。」
「好。」
掛掉電話,韓燁修直接摳出電板將手機扔到一旁仰靠在沙發上。
「喲,燁修,你這是喝醉了?」
戲謔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韓燁修擺擺手示意對方沒事。
那人是瞭解韓燁修的脾氣的,於是他撇撇嘴又繼續和身邊的人劃起酒拳來。
「韓總……」
韓燁修抬眼面無表情地看向湊到自己眼前的少年,「你也別來煩我。」
少年先是一愣,隨後訕訕地點點頭坐直了身體。
韓燁修一手蓋眼,思緒漸漸放空。認識雲奚有多久了呢?七年還是八年?大約是八年吧。那時候才發現性向的他在第一眼見到雲奚時就決定要讓這個人歸自己所有,於是他出錢資助身為孤兒的雲奚上學,從高中一直到大學畢業。
他花了兩年的時間讓雲奚依賴自己並愛上自己,在雲奚十八歲那一年,他如願得到了雲奚。之後兩個人相戀了三年,他漸漸地開始感到膩歪。總是溫聲體貼的雲奚給不了他想要的刺激感,於是他開始在外面找各式各樣的男孩,對雲奚也越發冷漠,生氣時還會對他動拳腳相向。
可是雲奚從來不會抱怨他,也不會恨他,就連發現他在外面亂來,也只是笑著對他說「沒關係」,他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愛他,如果愛,又怎麼會容忍他在外面胡來?
於是他越發地肆無忌憚起來,興致來了還會把人帶到和家裡,然後這個人總會垂下眼輕聲對他說:「我出去轉轉。」回來後又會像沒事人一般為他洗衣做飯。
後來,他開始對這種生活感到厭煩,他不想看到這個本該是他戀人的人像個沒事人一般在他眼前晃蕩。這種生活持續了兩年後,他終於忍耐不住和這人提出了分手並將這人從家裡趕了出去。縱使這個人苦苦哀求,他卻沒有絲毫心軟,那時候他固執地認為自己已經不愛這個人了,直到現在,他也依舊這麼認為著。
最後一次見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呢?啊,應該是半年前吧。那次這個人在『酒巢』外靜靜地站著,比以前更加消瘦的他站在寒風中一眨不眨地盯著『酒巢』大門,即使是穿著單薄的風衣,他卻彷彿感覺不到陰寒的溫度一般固執地等著自己出來。
當他見到摟著別人的自己時,他只說了一句話——燁修,你還愛我嗎?
而自己也只是冷冷地看了這人一眼便摟著懷裡的人逕自離開,那時候自己是怎麼想的呢?哦,這種卑微的人又怎麼配得上他愛。
沒想到半年後這人再次給自己打電話,原以為這人又要哀求自己回到他身邊,卻沒想到這人只是簡單的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使得他心底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煩躁。
耳邊震耳的嘈雜讓他越發煩躁起來,這三年來,他雖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刺激,卻再也找不到曾經雲奚給他的那份安心,浮華的背後帶來的永遠是無盡的空虛,而這些願意跟著他的男孩甚至男人們也無非是為了他的錢。他們懂的比雲奚多,卻也比雲奚複雜太多。
韓燁修心底莫名地一揪,他迅速坐直身體找到被自己扔到一旁的手機裝上電池等待開機。
見韓燁修低著頭裝手機,少年小心翼翼地湊上前,「韓總,怎麼了?」
「別吵!」韓燁修不耐煩地揮開少年迅速撥通了雲奚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平板木然的女聲從聽筒中傳出,韓燁修掛掉電話再次撥打了一遍,回應他的依舊是『無法接通』。韓燁修皺了皺眉將手機塞進兜裡站起身,「你們繼續,我有事先走了。」
「別啊,好戲還沒開場呢,急什麼?今天可是有重頭!」
韓燁修擺擺手大踏步向包房外走去,徒留一室驚疑的目光。
「丫的喝醉了吧!大家甭管他了,來來來,咱們接著玩。」
在等待泊車員為他把車開出來的這段時間,韓燁修再次撥打了雲奚的電話,回應他的永遠是機械的女聲。掛掉電話,韓燁修坐上了泊車員為他打開的駕駛室。
「韓總,不如我送您回去吧,您都……」
「不用。」韓燁修冷著臉關上車門啟動車子疾馳而去。
泊車員抓著韓燁修遞給他的小費暗自嘀咕,「這年頭,有錢人真了不得,連酒駕都……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當初雲奚從他這裡搬出去時他的人便查了雲奚的住所,甚至還弄了一把鑰匙給他,不過他沒有去過,那把鑰匙也一直呆在他的包裡沒有拿出來過。韓燁修自嘲地笑了笑,難道當初自己會預料到這一天所以才沒有扔掉鑰匙嗎?
一路驅車來到雲奚所住的小區,破舊老式的房子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當初雲奚離開時自己明明拿了一筆錢給他,沒想到他竟然會住在這種地方。停好車,韓燁修拿著寫有地址的字條以及鑰匙向雲奚所住的樓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