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葉雲澤並沒有讓林銳等得太久,年關還沒有過,林銳就接到了對方的電話。工作室是之前就已經找好的,裝修什麼的之前也已經在韓文遠的幫助下弄好了,原本是打算等過了年再開張,但是沒想到現在忽然就要迎來第一個客人,雖然很多細節的東西還沒有搞好,但是用來接待病人還是可以的。
掛掉手中的電話,林銳停下原本正在做的活計,按捺著心中的激動等待男人的到來。從他開始幹這行到現在,男人是他遇上的最為感興趣的病患,他很想知道,這個人究竟隱瞞了什麼,也許,哪怕是心理醫生這種極能保護病人隱私的種類,也有著一顆八卦的心。
男人進來的時候,跟上次見面沒有什麼不同,畢竟,才過去沒幾天。林銳卻跟之前不同,看到男人進來,不由自主的拿手撫了撫眼鏡,眼裡一片狂熱。然而下一秒,徹骨的冷意讓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苦笑著微微搖了搖頭,怎麼就忘了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善類呢?閉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沒有了初時的狂熱,抬手示意男人在自己的對面坐下,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葉先生,請坐。」
消無聲息的他面前坐下,葉雲澤並沒有開口,目光定在林銳的臉上絲毫沒有移動,似乎並不打算開口。被他這樣看著,林銳的後背慢慢的濕了,額頭也開始沁出細小的汗珠,臉上的笑也慢慢的開始掛不住。然後,對面的男人忽然把目光撤走,低下頭繼續不發一言。雖然這個反應很奇怪,但林銳還是慶幸對方將目光移走,否則,自己還真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反應。
他還沒有慶幸完,男人忽然開口:「你想不相信人可以死而復生。」明明是疑問句,被他說出來,卻像是肯定句,篤定的似乎對方一定會相信。
只這一句話,林銳的心卻咯登一下,沉到了谷底,男人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明明是什麼語氣都沒有,但多年的直覺告訴自己,對面的人正處於極度的情緒的極度不穩定時期,甚至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喉結不由自主的上下動了動,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你的意思是,你曾經死而復生過?」他並不懷疑葉雲澤的話,甚至是相信,因為這世上的確有很多事是科學所不能解釋的,所以死而復生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
葉雲澤抬頭看著他,週身所有的氣息似乎都沒有了,整個人看起來無悲無喜,似笑非笑的盯著林銳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上輩子活了差不多五十歲,事業有成,我原本以為就算我愛的人沒有在我身邊,我也要好好活著等著再見他一面,等他老了,可以照顧他,讓他衣食無憂。我活著的全部目的和所有的奮鬥都是為此,但是有一天,有人告訴我,他死了,二十幾年前就死了,然後,我找出了當年害死他的所有人,我對他們進行瘋狂的報復,然後,報復還沒有完,我就死了。」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重生到了我五歲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發生,我愛的人還無憂無慮的活著,於是……」葉雲澤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兩個人,一個坐在那裡不悲不喜的說著自己的故事,一個就在那裡冷眼旁觀,內心居然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想法在裡面。
看著眼前目瞪口呆的林銳,眼裡閃過一抹可惜。上輩子後來那段時間,他的心理醫生就是林銳,那會兒跟韓家的關係雖然還是不好,但總算不再針鋒相對。所以接受了對方介紹的心理醫生,他也算是自己接受的所有心理治療中最為有效的一個,只可惜他還沒好他,他就死了。否則,這輩子說不定也不會這麼嚴重。
林銳徹底石化了,他雖然不看網絡小說,但是穿越和重生這兩個高頻詞彙經常從周邊聽到過,但也只是聽到過,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遇上一個真正重生的人。而這個人還擁有如此深沉可怕的心思,儘管上輩子他的確很可憐,但是這輩子做的有些事,在他看來還是有些無法理解。不過,這人的病情還真是複雜而深刻,稍不小心,這人就真的要崩壞掉了。想到好友暗地裡的舉動,林銳只能祈禱對方能夠稍微淡定點。
不辜負他的殷切期望,韓文遠實在夠淡定,他一直知道這個堂弟內心很早熟,看人的眼光和賺錢的能力很強,感情是早就知道了。最讓他受不了的就是對方內芯比他父親年紀還大,都趕上老爺子了,怪不得他們老鬥不過他,不過,這件事情還真是棘手的很,本來他就夠受寵的,要是讓家裡那幫人知道上輩子還有這麼一攤事,指不定更受寵,為了自己在家裡的地位,韓文遠決定不跟家裡那幫子人說這事。
其實吧,他實在是沒有辦法面對自己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堂弟在知道自己偷偷在林銳的辦公室按監聽器後的反應。所以說,反應完全找錯地方的韓文遠,算是夠淡定的吧?
對於韓文遠背地裡的小動作,葉雲澤毫不知情,在對方給予了治療方案要進行推定的答覆以後,心情愉快的走出了工作室的大門。對他來說,重生這件事雖然幸運,但又何嘗不是一個大包袱,所有關於重生的負面情緒誰都不能告訴,不願告訴,憋在心裡久了,就會產生更多的負面情緒。所以這次以治療為借口這麼傾吐出來,對他來說倒是件好事,雖然他並不這樣覺得,但是心底隱隱的輕鬆確實讓他鬆了口氣。
其實他猶豫過很久,畢竟重生這種事情實在是過於玄幻,搞不好會被當成神經病或者研究體送入實驗室,儘管韓家的勢大,但是胳膊總還是擰不過大腿。林銳也注意到了,所以並沒有多問什麼,並且對於這人在敘述時極度不正常的狀態也絕口不提,這讓葉雲澤對他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從工作室出來,葉雲澤的車就逕自開到了盧老的院子,因為上輩子溫涵茗的話,他就讓蕭安每年都在盧老這檢查兩三次,換個心安。
他到的時候,蕭安正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帶著毛茸茸的帽子坐在院子的花園裡裡啃蘋果,像個松鼠一樣卡茲卡茲的小口啃著,盧老正躺在躺椅上給他把脈,陽光宣洩下來,照的兩個人週身暖洋洋的。北方的冬天只要沒有風,有太陽,坐在外面倒也不會覺得冷,所以葉雲澤並不擔心小孩會凍著,反而對於盧老的動作很擔心。他把小孩送到這才去的工作室,怎麼現在還沒有結束?
蕭安抬眼看見他,眉眼頓時彎了起來,捧著手裡的蘋果傻乎乎的對他笑,葉雲澤的心就在這個笑裡軟成了一團泥。
躺椅上的老人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放下小孩的手,不緊不慢的說道:「年輕人精力旺盛沒有錯,但還是要克制一下,他年紀還小,那事不宜做的過多,傷身。」
蕭安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這幾天他們做的的確有些多,他常常被做昏過去,但是因為前段時間他的關係,對男人存了分補償的心思,倒也沒有怎麼推卻,現在被人這麼說出來,就算對方是醫生,也臊得很。葉雲澤面不改色的點點頭,把從車裡拿出來的藥材放在一邊的石桌上,跟老人道了別,牽著一臉紅彤彤的小孩準備離開。
盧老卻忽然又開口道:「我給你開的藥還吃著嗎?」
蕭安立馬答道:「盧爺爺,一直吃著呢,我每天都有監督的。」老人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示意他們離開。
等到他們走了,花園裡才傳來老人的喃喃低語:「老朽只能幫你們如此,這是福是禍,就全看你們的造化了。」
兩人自然是聽不見了,這會兒已經坐在車裡了,小孩手上的蘋果還沒吃完,仍舊慢慢的啃著。葉雲澤幫他把安全帶繫上,照著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蘋果咬了一口,隨即叫出了聲:「好冰,冷不冷?」
小孩咯咯的笑了兩聲,軟軟的答道:「不冷。」然後指指自己身上的羽絨服,又指指他身上的大衣,得意的揚起了臉:「我比你穿的厚。」
葉雲澤看著小孩的笑臉心中一動,長臂一攬就把小孩攬進懷裡,靈活的舌頭鑽進小孩的口中用力的翻攪著,蘋果的清甜混著小孩本身的甜美,讓他克制不住的越穩越深。蕭安明顯沒有預料到,呆呆的讓對方吃著豆腐,慢慢的,兩隻手臂環上了男人的脖子,身子微微動了動,調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熱烈的回應起來。
兩個人在狹小的空間內熱烈的吻著,不在乎有人經過會看見,濃烈的愛意在整個車廂中緩緩流淌。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蕭安喘著氣瞪大了眼睛看著,臉上笑容滿滿。葉雲澤盯著他的笑臉,內心滿滿的。
就這樣微笑著,我陪你走過所有的春秋冬夏,永遠都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