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灰——」的嘶鳴聲自沙場傳來。
馬蹄濺起的泥塵已帶了些許白霜。
蕭殺秋季,卻正是鐵血男兒大戰沙場的時節。
黃花盡處,金戈交鳴聲百里可聞,著黃的宋軍與著黑的遼國騎兵在山壑中激戰著,金色的陽光暉映著雪亮的長刀,奮勇地在敵人身體裡刺入再拔出,濺開的是一片片絢目的血珠。
近十年來,大宋與遼國的爭戰從未間歇,自遼聖宗耶律隆緒後,遼的皇帝從來也從來沒有過放棄借由燕雲十六州,將遼的版圖長驅延伸至內長城的打算。
為保家園,宋帝封兵部尚書柳毅昆二子柳逸軒為神武將軍,率將士十萬外卸強敵。
一向為兵家必爭之地的賀蘭山區頓時成為了鏖戰的修羅場。
碧染黃沙,出征的將士們馬革裹屍,可曾在金戈交鳴聲裡聽到故鄉那妻子的悲泣?
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上,白馬上的騎士微瞇了眼睛,居高臨下地觀察著雙方的戰況。太陽照在他金黃色的盔甲上,煥發出奪目的光彩,他臉上的金漆面具猙獰,恍如黃金的神祇。
「將軍,這次的形勢不妙!這遼人也忒厲害,昨天才吃了我們長蛇陣的大虧,今天就能擺出專克長蛇的虎翼陣來克制我們!他們必有高人在場,我們是不是先鳴金撤兵?」
跟在他身後的近身侍衛也看到了場中的戰局,不由得憂心忡忡。
「不,雖然現在我們的陣式被壓住了,但仍有可趁之機!他們的士兵顯然還未將虎翼陣演練純熟,全靠陣心主帥指揮。如果我們能擒賊擒王,反敗為勝不無可能!」
「可是……」
近身十二騎中的一人還想再說些什麼,敵方的陣營在轉換中左翼果然出現了缺漏。
觀察到他們每次變陣時都有這不易察覺的破綻,馬上的黃金騎士目光一閃,微一沉吟間已有了決策。
「劉雲,李朝,你們去找十二件黑斗篷來,鄧自海帶上我的面具和盔甲站在這裡。其餘人喬裝好後,一會兒我們就乘這空隙殺進敵陣直切主營。」
「將軍!深入敵方危險,您在後面押陣就行了,我們弟兄們幾個上!」
忠心護主的十二騎齊聲相諫。
「如果身為主帥,不能身先士卒,只會躲在後方揀現成的功勞,還算什麼大丈夫所為?」
黃金騎士目光一冷,止住了他們的勸說。
待得一切佈置周密後,輕叱一聲「上!」,就一馬當先衝下戰場。
手起刀落時已經解決了兩個轉換陣法的忙亂中無所適從的敵軍,旋即從這打開的缺口長驅而入。
因為他們都用黑斗篷掩去了宋軍的標誌,混亂中敵我難分,這深入敵陣的十二騎在或多或少地解決了幾個不知情的士兵後,漸漸靠近裡三層外三層鐵甲兵維護住的陣主。
「將軍,遼人的鐵甲兵全擋在這了,就算用箭恐怕也射不穿這堵鐵甲人牆,怎麼辦?」
適才在場外看得不夠真切,直入陣心才發現遼人自己也顯然知道這陣式存在著破綻,為了陣式運行無礙,竟是生生調了三百鐵甲兵寸步不離地守在陣台前,以便保指揮整個陣式的主帥安全。
眼見得自己這十幾人最後要功虧一簣,而且深陷在敵陣中孤立無援,劉雲有些害怕。
「李朝,如果我有不測,這就交給你了!你一個人混在遼軍中慢慢退出應該沒問題的,其它人跟我衝!」
此時想讓十二騎完全不被人識破地退出已無可能,後有追兵,前無去路,柳逸軒極快地掂量了一下形勢,微微一笑從身上掏出一塊金色令牌交付近身的副將,隨即把身子一伏,藏身於馬下直衝敵營。
「將軍!」
怔了一怔才發現他擲過來的是調度軍令的虎符,這神武將軍竟是至生命於不顧,甘冒奇險刺殺敵軍主帥,李朝震驚之餘還是顧全大局,悄然撤離。
「有宋人闖到大營中來了!」
斬斷退路後,破釜沉舟的十一人縱馬直衝敵陣,知道自己死生危在旦夕,人人都被激出了潛在力量,居然險險殺出一條血路。
「耶律兀朮,納命來!」
一聲輕叱,柳逸軒棄馬揉身而上,以卓絕的輕功越過最後一層鐵甲兵,直撲將台上的遼軍主帥。
「什麼人?」
明明見得他們的主將還穿著那身亮眼的黃金盔甲在後方的小山坡上押陣,怎麼會神出鬼沒突然出現在這裡?
難道宋人真有分身之術?
與柳逸軒交過幾次手的耶律兀朮驚駭莫名下不及抵擋,早被柳逸軒手起刀落,把個大好頭顱切冬瓜般切下。
一面大大的杏黃色宋軍「帥」字旗在敵人的陣心挑起,就好像一把黃金的匕首準確無誤地直插進了敵人的心臟。
宋軍看見己方的帥旗已插上了遼人的大營,而自己的主帥一身浴血,如同戰神般屹立在敵人的陣心,高舉的手上提著遼軍主帥的頭顱。當時士氣大振,殺聲震天。
失去了指揮的遼軍陣法潰不成軍,而且見得宋軍的將帥如此神勇,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得就自千軍萬馬中取下己方主帥的頭顱,恍如傳說中的戰神降世,不由得心膽俱裂。
眼見大勢已去的遼兵將領率先逃逸,餘下群龍無首的兵士或棄械投降或望風而逃,轉瞬被宋軍打得節節敗退,勢如破竹。
「將軍,他們接應上了,我們有救了!」
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的遼軍一敗如水,根本無暇再顧及他們幾個早已疲憊不堪的死士。
眼利的魏珧看到宋軍前鋒已將接應到他們,高興地叫喊出聲。
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居然成功了!在敵軍中殺得手軟的十一騎這一番絕處逢生,不由得喜出望外,對自己主帥的敬畏之情又加了幾分。
「弟兄們,衝啊!」
柳逸軒軍令一下,得到的是將士們山呼般的響應。
乘勝追擊的宋軍一口氣把遼軍趕到賀蘭以北,以十萬兵力破遼二十萬大軍,半年內奪回燕雲五州。
賀蘭捷報直送汴京,皇帝龍心大悅,下令犒賞三軍。
此為遼繼祁山之役後的又一敗績。
※ ※ ※ ※ ※
「此人不除,始終是我大遼的心腹之患!」
重重地一拳打在飛騎傳來的戰訊上,幾乎沒把龍案給擊碎。
遼國的皇宮裡,黑著臉的遼帝嚴峻的目光掃視下,下列的大臣們莫不戰戰兢兢,噤若寒蟬。
「皇兄,何必這麼生氣呢?區區一個神武將軍,戰場上殺不來,未必就沒有其它的渠道下手!」
一道懶洋洋的語調在為臣皆不敢出聲之際接上了遼帝的話茬兒,施施然從在殿外進來的是遼國的三王子,耶律洪基。
「洪基?你有什麼辦法?」
耶律洪亮皺眉看向自己的三弟。
他素來不喜這麗妃的兒子。此人工於心計,陰柔而美麗的外表下掩蓋著的是一副毒辣的心腸,猶如一朵帶毒刺的罌栗花。
也正是針對他這一特長,遼軍負責刺探軍情的死士都是交由他培訓,暗殺及毒害敵方將帥的任務自然也非他莫屬。
「皇兄,若臣弟有幸勝此重任,不知能有何褒賞?」
揚了眉柔柔一笑,耶律洪基信心十足。
「這,你且先說!朕能辦到自會答應你。」
此人雖然是自己的親弟,但也實在不能不防。
耶律洪亮還沒蠢到未知彼意就空口承諾的地步,警惕地看向一直保持微笑表情沒有變過的皇弟——這個可怕的人,據說他在殺人的時候臉上微笑的神情也一絲未改。
「皇兄未免太過多慮了,臣弟只想請求皇兄在事成之後,派駐臣弟治理重回大遼的燕雲數州罷了。」
山高皇帝遠,他才不想在這裡動輒受制。
「……」
他居然自動請派到那個地方去?
宋的燕雲十六州雖然降遼,但是在民間暗地裡抗遼的行動卻從來沒停止過。遼國派去治理那裡的郡守已被刺殺了六個,平常徵稅及捐苛困難重重,是全遼上下群臣們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
也罷,也許這個弟弟能以鐵血的手腕、毒辣的心腸將那裡的宋朝刁民制服也不錯。
思付停當,高居王位的遼帝終於點頭稱許:「好吧,朕依你今日之言:若你真能為我大遼除掉神武將軍,朕便委任你為燕雲郡守!」
大殿上兩兄弟擊掌為誓,群臣作證。
從大殿退下後,耶律洪基喚過一個忠心的下屬,輕聲吩咐了他幾句後,回到自己的偏宮。
外頭的陽光明媚,但這座偏宮卻籠罩在濃重的陰影下——不受先帝寵愛的嬪妃與王子的居所,即使是夏日也難看到太陽,他從出生後便在此一住十八年,倒也習慣了。
接過屬下遞來的一封簡函,掃了一眼後放進一個小圓筒裡,耶律洪基從鴿捨裡取出一隻全身雪白的信鴿,輕輕撫了撫它的羽毛。
「是時候催動『黑鷹計劃』了,埋在那邊的棋子這麼多年,也該派上用場了,「喃喃自言著,耶律洪基輕一抬手,放飛手上的鴿子,「聽說他現在已經被派駐燕雲,想必從他手上拿回來的東西一定很有趣吧……」
耶律洪基揚起的臉映像到微弱的一線陽光,照得他嘴角掛著的一絲微笑美麗如綻放的罌栗。
※ ※ ※ ※ ※
「此處地形複雜,我們分頭巡查,三人一組。李朝、劉雲,你們跟我來。」
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莽莽叢林,凡事親力親為的神武大將軍柳逸軒在取得了驕人的戰績後,仍未敢有絲毫松怠。
這日,帶了近身十二侍衛到後山巡查,竟然發現有一處以前從未見過的密林,柳逸軒好奇之餘也不敢放鬆警惕,利索地分配好人手後,率先帶著兩個近身侍衛向左邊的小徑進發。
這奇妙的叢林似乎暗合玄幻陣法,步入林中不久三人便失去了方向。
「劉雲,小心了!」
看見自己一個下屬因為看不清路況而險此失足落入一個矮崖,柳逸軒順手拉了他一把,在他分神照顧別人之際,有一截黝黑的箭頭自後方的樹叢中伸出,弓弦一響,一枝冷箭突然發難,射中他的後腰。柳逸軒腳下一個踉蹌,站不穩身形,反而一頭向矮崖栽去。
突來的幾片薄霧掩了崖下的情形,卻有一張細密的網將在樹叢中布下,當即將柳逸軒牢牢裹住。
「將軍——!」
心知自己一定是被人暗算,中了毒箭後的柳逸軒最後聽到的聲音就是將士們急切呼喚自己的聲音,旋即意識已陷入一片昏朦。
……
…………
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頂上一片俗麗的粉紅賬頂,同時鼻端嗅到一陣濃濃的脂粉香氣。
柳逸軒困惑地想打量自己身在何處,一轉頭卻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
細長的眼睛嫵媚如女子,看到他醒來的紅衣男子微微一笑,但那種笑意卻像一條美麗的赤練蛇在吐出紅信,讓他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久仰了,神武大將軍!我在回春樓款待將軍,也應不算怠慢了!」
他說的是宋語,雖然有些咬字不清,但配合著他低沉中帶著一股柔媚的嗓音,別有一番動人的韻味。
「你是誰?」
目光所及處皆是遼國的擺設,柳逸軒不得不懷疑自己目前的身份已淪為他人的囚徒。
「遼國的三王子,耶律洪基。你應該不陌生才是。」
耶律洪基微笑著走近,他輕笑著自報身份,聽在柳逸軒耳中卻如焦雷滾過,不由得又是一凜。
他曾聽大哥提起過在遼不得不防的幾個人,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這個工於心計,滿身是毒的遼國三王子。
「原來傳說中神武大將軍因相貌過於俊美,唯恐不能服眾才帶上金漆面具一事竟然是真的呀?嘖嘖,這樣的品貌,想叫人不心動也難!」
耶律洪基卻恍若沒看到他疑懼中帶著厭惡的表情,輕一抬腿,擠身坐在床邊,一手扳起了他的臉,輕佻地評說著他的相貌。
柳似的眉,筆挺的鼻子,櫻染的唇瓣,看去比女子更姣好的面貌眉目如畫,多年征戰,寒外的風霜也不忍催毀他俊秀的容顏。
他似乎也自知以這樣的容貌難在以武力稱著的軍營中服眾,是以出征時常年帶著金漆面具,掩去他太過秀美柔弱的外貌。
「放手!」
柳逸軒怒斥著他的行為,但因為穴道被制,動彈不得。
「好烈的性子,不過一定會更好玩吧。我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不殺你,不過活罪可免不了。」
以手指在他面上輕劃而下,潔白修長的指頭點在他喉間突起的喉結處微微用力下壓。
突來的疼痛讓柳逸軒不得不張開了口時,耶律洪基已經極快地把一瓶粉色藥末盡數倒入他的口中,隨即順手拍開了他的穴道。
「你幹什麼?」
柳逸軒暗喜於自己行為不再受制,但卻有點搞不清這又美又毒的人到底想做些什麼。
「剛剛給你服下的是『奇淫合歡散』,發做起來的時候呢,會讓你後面奇癢難熬,生不如死。只渴望著被男人好好地捅你那裡……大宋的將軍親自到遼國的回春樓接客,想必一定生意興隆。」
姣美的唇說著最下流的語言時,臉上的笑意更深,彷彿他說的不是自己正在做一件惡毒的事,只是與人閒話家常。
「你!」
這才驚懼地發現他不殺自己,卻更惡毒地抱著讓自己受辱的打算,柳逸軒直撲了過去,就想逼問他要解藥。
不料才一催動內力,全身四肢百骸就傳來一陣冰冷的刺痛,又痛又麻的感覺讓他軟軟地癱在床畔,無力動彈一分。
「我知道柳將軍武功很好,所以特地讓天竺的國師在你身上種下了十二道冰符,冰符埋在你的骨頭關節裡,只要不發力就不會發作的。當然平常你的行動會無大礙。這可是考慮到恩客們不喜歡要一個死氣沉沉的枕邊人才這樣煞費苦心。你力氣越大,掙扎得越賣力,他們會越高興的。日後這件風流逸事傳回大宋,可不能說是我們遼人強迫將軍,只是將軍本性風流吧。」
畢竟能將這樣一個不屈的將軍征服於胯下也是一件賞心樂事,耶律洪基欠了欠身,微笑地戲弄被自己捕到手上的小鼠。
不懷好意的話語讓柳逸軒想到日後的可能,不由得白了臉。
士可殺不可辱,讓他生生在遼人胯下受辱,比自求一死還來得痛苦。可是就在他想舉手向自己天靈蓋打下,又是一陣冰冷的激痛——那該死的冰符,居然如此靈驗,讓他想提一分內力都難。
這樣他明明空有一身的武功,卻無法逃脫受折辱的命運,此事必會被遼狗大肆宣揚,讓他有何面目再回中原?
思及這人的惡毒,柳逸軒百聞不如一見——他不知為何堅持不殺自己,但卻用這種方法讓自己一生都抬不起頭來,就算此後自己能被部下救出,自也無法再統率三軍,遼亦借此一絕後患。
此人心思之慎密,實在可怕之及。
「如果不想讓你的藥性更快發作,我勸你還是好好躺著,養好精神迎接你的第一位恩客吧。若你不想日後成為一個天天只想被人捅屁股的男娼,最好乖乖的聽話,我心情好的時候就會把解藥給你了……」
「你放屁!」
柳逸軒驚怒交加,掙扎起來想罵他又覺得只逞口舌之快無用。
「繼續呀,你罵得越狠,別人就越高興。能看到神武大將軍舒服到流著淚躺在男人身下的樣子實在千載難逢,不過你也別因為太舒服了就樂不思蜀。聽聞柳將軍在宋營中也一向以不好女色著稱,也許本就是此道中人呢!……今日不過讓你開開眼界,用不著惱。」
不懷好意地在他的傷口上重重擰了一把,看他一頭冷汗卻死命咬唇不發出呻吟,耶律洪基不再捉弄這條硬漢子,懶洋洋地向門外的下屬吩咐道:「將軍的初夜可不能輕慢了,你們去請四王叔來,他一向喜好此道,必定會好好地疼愛柳將軍。伺弄得柳將軍舒服後,大宋與遼就成了姻親,還有什麼仗好打的呢?」
在男人們都會意的淫猥笑聲裡,一行人施施然離去,還聽得耶律洪基在門口吩咐守衛要嚴加看守。
「絕對不能讓自己變成這樣……」
柳逸軒咬緊牙關忍到又一陣刺骨的冰痛消除後,一節一節地把自己從床上撐起來,從窗縫張望出去,這一間房子四周都布下了為數不少的警衛,若是自己內力能提起來時要闖出去不在話下,可是在這有力無處使的檔口,想貿然闖關卻是難於登天。
難道只能等著讓遼狗來折辱自己,成為讓父老兄弟蒙羞的男娼嗎?
柳逸軒一陣害怕,他雖然不過才二十有五,但自十六歲便已隨父出征,九年的征戰生涯什麼風浪沒見過?卻沒想到今日自己會莫名其妙地栽在這個美麗又惡毒的人手上。
聽說此人尤善訓練死士,難道自己身邊也混進了遼軍的奸細?不然他們怎麼可能會這般輕易地將自己擒獲。
柳逸軒按下心頭的疑慮,只想著如何能讓自己從這一困境中脫身。
左右張望了一下,這間屋子除卻簡單俗麗的一床一桌外別無長物,桌上擺放的只不過是胭脂水粉,連銅鏡花鈿也無——想是耶律洪基怕他用那些東西自殺——柳逸軒咬牙一頭向牆上撞去,可是他無甚力道,只把自己撞得一陣頭暈眼花,卻連皮都沒碰破一點。
重重的一擊卻讓他清醒過來,不由得暗自罵自己居然被別人的幾句危言聳聽的恐嚇就氣惱得什麼成為了一意求死的懦夫,這樣豈不正中別人下懷?
冷靜下來後,傾耳傾聽,這房子三面都傳來人聲,唯獨床後面的那堵牆靜悄無人語,只傳來隱約水響。想必這房子應是建在一處高坡之上,坡下有水。
柳逸軒懷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從厚厚的床幔鑽出去——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耶律洪基一時半會也沒辦法把自己帶上遼都,此處應該是淪為遼土的薊縣。按宋人習俗,有水流處應開有通風口,不過後來入駐的遼人不慣水潮,以幔帳遮去罷了——幸好他猜對了。
輕輕地推開那扇掩在厚重幔帳後的小窗,暮色中看出去是一個不短的陡坡,坡下江流湍湍——能逃離讓自己受辱的境地已是萬幸,哪裡還顧得上管跳下去是死是活?
柳逸軒慢慢地鑽出了小通氣窗,把心一橫閉上眼睛就順著陡坡直滾了下去,將自己的死生托付滔滔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