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天早上醒來，陸羽已經不在了，身邊的床鋪很冷，像是走了很久的樣子。然後他有好多天都沒有出現，想到他那天身體不舒服的樣子，我有點微微的擔心。不過想到他是個神醫，並且武功也不弱，就把這擔心放下了。

　　更讓我高興的是，我的出門禁令終於解除了。也許是爹爹和大哥看到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不過我也意識到前一段時間我每天在外面待得時間太多了，都忽略了娘親和爹爹。所以現在也不總是出去，十天半月的才出去畫一次畫。

　　平常還是照舊在家裡唸書，陪娘親還有晨晨，等爹爹和大哥下朝回來一家人一起吃飯喝茶。有時候大哥也帶我們出去玩，去茶館聽說書的，或者到野外燒烤什麼的。

　　一天傍晚，我還窩在房頂上看書，一個丫頭來叫我去客廳，說是來了客人找我。怎麼會有客人？難道又是求畫的？爹爹沒有攔住麼？我懶洋洋的跳了下去，在院子裡練功的晨晨幫我整理了一下衣衫，「不知道是什麼人，我和你一塊去。」

　　我也幫他整理衣服，點點頭，拉著他一起走了。

　　竟然是他？「陸羽？你怎麼來了？」

　　爹爹和大哥臉色淡淡的，想來是還介懷上次的事，不過他們都是狐狸，沒有把不快擺在臉上。緊跟在我後面的晨晨就沒有這麼老成了，一見是他，怒氣直接湧在了臉上，「你來幹什麼？」，很沖得口氣。

上次的事之後，晨晨難過了好久，沒有想到他自己武功那麼好還是不能保護好我，後來我安撫了他好久，他才恢復了，只是練功更狠了。

　　我悄悄握上晨晨的手，輕輕在他手心按了一下，晨晨轉頭忘了我一眼，很快領悟過來，「陸神醫不知道找我們家曉曉有什麼事麼？」，我只能說爹爹的基因真不壞，晨晨也是極聰敏的，平時對外人也是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只有和我的安危有關的事才讓他失了分寸。我剛才略略提醒他一下，馬上就瞭解了現在的情勢，看來爹爹和大哥也是不太願意和這個難纏的神醫結下什麼冤仇，這才叫我出來見客吧。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若是他悄悄來找我，自然不會這麼生疏。不過爹爹和兩個哥哥都在，不想讓他們再擔心了。

　　「你上次不是答應替我作一幅畫嗎？所以現在來找你了」，想來是明白這其中的緣故，他也沒有點破我們已經頗為熟悉的事。

　　「作畫？」，大哥皺著眉頭望著我。

　　我點點頭，「就是上次他要求的，我同意了。」

　　想必知道我是在什麼情況下同意的，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晨晨的臉色也不大好看。我用一隻手指輕輕在晨晨手心畫圈圈，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默契。以前晨晨剛開始練武的時候，因為是至剛至猛的武學，所以讓晨晨有時候心浮氣躁，尤其在看不到我的時候。每次這個時候，我就悄悄握起他的手，在他的小手上畫圈圈。不過他現在的手已經不能叫小手了，因為總是握劍的原因，手心都是繭子。我們的這個習慣卻沒有變過，每次我這麼做，晨晨總能很快的安定下來，這次也是。他已經面色如常的看著我了。

我牽著晨晨站到大哥身旁，「陸羽既然光明正大的來找我作畫，應該是沒什麼惡意，大哥不要擔心」，我悄悄的說，大哥臉色好了一點，點點頭。

　　我又轉過頭對陸羽說，「既然答應了你，自然要為你畫的。現在就畫嗎?」

　　「我不想在你家裡畫，我想找一個風景好的地方，把背景也入畫，可以嗎？」，他繼續厚臉皮的要求。

　　也不算是什麼很不合理的要求，反正我總是要出門作畫的，「好吧，不過要選安全的地方，不能離開帝都，太遠我是不去的，而且晨晨要和我一起去。」

　　他點點頭，「那當然可以了」

　　然後就告辭去了。我卻還要面對爹娘和哥哥的擔心。這個陸羽老給我找麻煩，真是個衰神。

　　爹爹倒不是很擔心的樣子，可能看出陸羽沒有什麼惡意吧，囑咐我幾句就去了。倒是大哥交待我半天，然後又交待了晨晨半天。我拉著晨晨又和他胡鬧半天，最後他終於囉嗦不下去了，照著我的額頭點點，無奈的隨我們去了。

　　一會兒又從兜裡拿出了栗子糕，是我最愛吃的那一家，做的不是特別甜，栗子的香氣卻很淳。我們泡了一壺茶，三個人坐下來開開心心的吃東西聊天，就像我們小時候的每一天。現在大哥雖然忙了，還總是抽空和我們在一起，天下第一的好哥哥啊。

　　後來隔三差五的，陸羽就帶著我和晨晨去作畫，名為作畫，實際上就是我在畫風景，而他和晨晨在對打，或者去打獵，然後我們又可以吃一頓燒烤。

　　每次我要畫他的時候，他總是說「這裡風景不夠好，配不上我」，總是說要等下一次。其實他帶我們去的那些地方，都已經很美了。我也畫了許多美景回去給爹娘看，還告訴他們我們又玩了什麼，吃了什麼，晨晨又和陸羽打了多久。

　　丞相府對陸羽的敵意很快就沒有了，因為他不嬉皮笑臉的時候，就是一個溫文儒雅的青年人，相貌還很英俊。而且他又是大夫，丞相府上下誰有了什麼不舒服，他一副藥就好了。爹爹和娘親也對他印象好多了。

　　對了，上次小白不知道偷吃了什麼拉肚子，也是他治好的。沒想到他還兼職獸醫。

　　晨晨也是和他打了許多架之後，漸漸對他放下了防備，現在再打就是切磋武藝了。

　　就是大哥還是不太喜歡他，見了他面上總是淡淡的，大哥有空的時候也會和我們一起去，不過不和他們兩個瘋，就是靜靜的在我旁邊看我畫畫，讓我很安心。有時候畫完的時候，才察覺自己腰酸背痛，就直接往後一靠，大哥絕對能接住我，還幫我按按揉揉，舒服極了。

　　最近京城裡很熱鬧，因為太子皇甫御風要大婚了。對他我印象不是很深刻，就記得他和大哥年紀差不多大，俊秀的臉，和皇上同樣精明的眼睛。這個消息就像其他小道消息一樣滑過了我的耳朵，轉眼就不當回事了，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

　　可是有一天傍晚，宮裡卻來了一頂軟轎，說是太子接我進宮為他畫一幅畫。爹爹眉宇之間有點憂鬱，我走過去，拉他的衣袖，「爹爹怎麼了？」

　　「沒事，就是有點奇怪，怎麼突然找你作畫呢？」，爹爹低頭看我。

　　「不知道哦，我也覺得奇怪。不過爹爹不要擔心，不就是畫畫嗎？」，我笑著看爹爹。

　　爹爹點點頭，放我去了。我就坐著那頂軟轎，到了太子的東宮。太子就要大婚，到處貼滿了喜字掛滿了紅綢。宮人帶我七繞八繞，卻到了個很冷清的院子門口，宮人站在門口，示意我自己進去。

　　我拿著畫畫的工具慢慢沿著石子小路往裡面走，看到了站在池塘旁邊亭子裡的那個人的背影，就要大婚卻沒有一點喜意，穿著素白的儒衫孤零零站在那裡，背影看起來真是說不出的孤寂。

　　可是這水這亭子這天上的月亮和水中的月亮再加上這個孤單的背影，看起來好美，我好想把這個畫面入畫。

　　想著就把畫夾取下了，迅速的動起手來，那人不知在想什麼，一動也不動，直到我畫完才想起應該過了很久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怪罪我。抬起頭，他卻已經慢慢踱到我面前，輕輕的開口，「畫完了？」

　　我輕輕的點點頭，其實每次作完畫都沒有什麼力氣開口說話。他就那樣一直看著我畫的他的背影。我就這樣把他的孤單直白的擺在了他的面前，這樣冒犯他了嗎？作畫的時候我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想要畫。畫完了現在擔心也來不及了。

　　就那麼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取下那幅畫，幫我收拾好畫具，拉起我的手往裡面走。我來了這麼久，沒有看到這園子裡除了他還有別人，連一個下人也沒有。

　　他把我帶到一個小廳裡面，桌上擺了些溫著的酒菜，看來這裡還是有人伺候，只是不露面罷了。他把那幅畫擺在了書桌上，看了又看。

　　有攜了我的手在飯桌旁坐下來，「餓了吧？吃點東西，還有你喜歡的桂花釀」，他輕輕開口。

　　他讓我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喜歡桂花釀的？畢竟我只喝了那麼一次，後來娘親就不許了。

　　奇怪歸奇怪，我還是既來之則安之，開始吃飯，嗯，太子請我喝的桂花釀娘親總不能罰我吧？他見我開始吃東西，微微的笑起來，也在旁邊慢慢的喝酒吃菜。

　　「你知道我就要大婚了嗎？」，他突然開口問。

　　「嗯，知道」，看他鬱鬱之色，我猶豫了一下，「你不喜歡那個新娘子嗎？」，我又開始八卦了。

　　「只見過一面，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他淡淡的說，「你小小年紀，也知道什麼是喜歡」，他刮刮我的鼻子。

　　我呆了呆，這麼親暱地動作，一向只有家人才做的。不過喜歡嗎？前世我沒有談過戀愛，倒是看過不少連續劇，有點理解不了為什麼感情那麼黏膩，直覺有點不喜歡類似的感覺。所以大概我還是不懂什麼是喜歡吧，對我來說，自由自在的活著就很好了。

　　我搖搖頭，「我不懂什麼是喜歡」，老老實實的回答，「不過有人陪你，你就不會孤單了吧？」，我回想著他剛才的背影。

　　他苦笑了一下，「我已經有了一個很喜歡的人，我只想要他陪著我，可是卻不能娶他，還要娶一個我根本就不認識的人」，他有點抱怨似的說。

　　「那你和皇上說了嗎？說不定他會同意你娶喜歡的那一個？」，我苦惱的說，這種問題我怎麼知道該怎樣解決啊。所以感情問題最困擾了，電視上也是這麼說的。

　　「父皇不可能會答應」，他輕歎了一口氣，「而且我喜歡的人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連為他努力的勇氣都沒有，我是不是很沒有用？」，他有些脆弱的望著我。

　　「不會」，我連連搖頭，皇家的事本來就是利益的問題，他一個未來的皇帝怎麼可能就憑著喜好形事呢，那樣就是昏君了，「這本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就看開點吧。」

　　「看開點？」，他勾唇一笑，真好看，我這才注意到他也是非常的俊美，尤其是眼睛，簡直像能把人吸進去的樣子，「曉曉，你有沒有畫過自己？」

　　「沒有」，對哦，我從來沒有畫過自己，其實可以對著鏡子畫一下試試看‧‧‧

　　「那你可不可以畫一幅自己的畫像送給我？」，他依然笑著，有點玩笑的樣子？

　　「為什麼要給你？」，很奇怪。

　　「因為特別呀，別人都是找你畫他們，我想要一幅和別人不一樣的，你畫自己，這很特別不是嗎？」

　　「嗯」，我猶豫了一下，不過畫自己的興趣多過了那些猶疑，「好吧，現在嗎？」

　　他點點頭，把我領到一個前面擺著大鏡子的畫桌前，原來早有準備啊。我在畫桌前站定，望著鏡子裡的我自己，把自己也嚇了一跳。

　　因為有點不滿意自己和哥哥們不一樣，所以我很少照鏡子，我像是很久沒有看見自己了。因為喝了酒，臉頰有點紅，看起來艷色驚人。

　　艷色？我有點不滿意，皺皺眉頭嘟了嘟嘴巴，鏡子裡的少年也做著同樣的動作。看起來真是相當的可愛。

　　可愛？我躲不過這個詞嗎？

　　眼睛，燦若星辰，是我自己最喜歡的地方。

　　我開始動筆，不再抬頭，畫的就是睜著那雙眼睛的我，粉色的臉頰，看著來人。

　　畫好了，一直站在我旁邊的太子過來看，眼睛裡竟然有點水光，盯著久久不放。讓我有些些微的不自在，畫裡的人畢竟是我自己啊。

　　他似乎意識到了我的不自在，「好了，拿這幅畫就算是你給我大婚的禮物吧，走，我們再去喝一點酒」，說完又攜著我到了剛才的飯廳，酒菜又換了一批，我繼續默默的吃，畫完了畫，是覺得又餓了。

　　「以後你就別叫我太子了，就叫我御風吧，我們交個朋友，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嗎？點點頭，「御風」，他很高興的樣子。

　　「曉曉，你吻過別人嗎？」，嘩，剛說了交朋友就問了這麼隱私的問題‧‧‧

　　我搖搖頭，兩個哥哥倒是常親我的額頭和臉蛋，嘴巴是兩世都沒有親過。他很高興的樣子，

　　「那你想不想試試看？」

　　不要總問這麼讓我嚇一跳的問題好不好？「怎麼試？」，我怎麼說了這一句，我應該說為什麼要試，和誰試，試了又怎麼樣。

　　他卻突然欺身過來，嘴巴貼在了我的‧‧‧嘴巴上‧‧‧我整個人都呆掉了，感覺到嘴巴上傳來的溫度和柔軟，臉一下熱的像燒著了一樣。剛想移開頭，腦袋就被他雙手抱住了，他親親的用唇吻我的嘴唇，用舌頭輕輕的舔我的嘴唇，我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簡直要昏過去了。他卻放開了我，抱著我在他懷裡喘氣。

　　剛才那個是吻？嘴對嘴的吻？怎麼會？他為什麼這麼做？

　　「我很喜歡你，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可是我知道你太小了，可能不明白」，他把我擁在懷裡輕輕的說，「我就要大婚了，卻只想著你，只想吻你‧‧‧」

　　他喜歡我一個男子？剛才他的唇裡都是珍惜的感覺，他喜歡我？我滿心亂麻。

　　「不要怪我，不要討厭我，好嗎？」，他看著我的眼睛，祈求著說。

　　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我找人送你回去，我很高興，我的初吻給了你，而你的也給了我」，他又抱著我喃喃的說，「回去好好休息，方便的時候，我會去找你，好不好？」

　　我還是傻傻的點點頭，估計這時候不論誰問我什麼，我都只會點頭了。

　　他又吻了我的額頭，拍手招人送我回去，我一路上都呆呆的回想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吻了我？說喜歡我？有點暈，是喝多了嗎？

　　到了家，爹娘和哥哥們都在擔心的等著我，沒辦法說這些事，就簡單的說畫了兩幅畫，有點累了。娘親讓我去休息，大哥送我一路回房。

　　到了我的房間他卻並不離開，也跟著進來了，在床邊坐下，把我抱在他腿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你的神色有點不太對，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把頭依在哥哥身上，如果是哥哥，沒什麼不能說的吧。我就把在宮裡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哥哥。

　　哥哥一直沉默，讓我奇怪，抬眼看見他眼裡都是風暴，哥哥生氣了。

　　「大哥，別生曉曉的氣」，我有點心慌，哥哥在我面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神色。

　　「沒有，沒有生曉曉的氣」，哥哥低頭，望著我，「他親你，你有什麼感覺嗎？」

　　我搖搖頭，「當時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想。」

　　哥哥點點頭，像是有點滿意的樣子，「讓哥哥幫你洗乾淨」，洗乾淨？我還來不及想哥哥是什麼意思，哥哥已經低頭吻住了我的嘴唇，和平常的哥哥一點也不一樣，現在的哥哥是強勢的掠奪的。

　　我頭暈暈的，只有默默的承受人生的第二個吻。哥哥把我的嘴唇咬的有點痛，我不由得想發出聲音，想讓哥哥輕一點，哥哥卻趁機把舌頭探進來，看我沒有排斥，動作開始溫柔起來。我就這樣跟著他沉沉浮浮，忘記了自己在哪裡，也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

　　哥哥終於放開了我，看著我只知道喘氣的樣子，輕輕笑了，又吻了一下我的額頭。哥哥終於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他把我放在床上，像平常一樣溫柔的說，「睡吧，我看著你睡著了再走」。

　　我點點頭，今天事情太多了，弄得我頭昏腦脹。很快就睡去了。

　　葉末看著床上已經睡去了的曉曉，伸手摸摸他被自己吻得紅腫的嘴巴，又探下身子親親的親了一下，終於站起來走了。走出房門，看見葉晨站在門後，雙拳緊握，滿面陰霾的說，「為什麼？不是說好再等兩年的嗎？」

　　葉末輕輕的抬頭看看天，「我們等的了，別人等不了，今天太子已經親了曉曉了」。

　　「什麼？」，葉晨滿臉怒色，拳頭握了又握，「我不會輸給你的」，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