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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點站》第35章
65、原點

  同樣的指印,在徐北喬臉上,就顯得他溫順可憐,在豐毅臉上,就讓人恨不得再打上一個巴掌。特別是晚餐的時候,豐毅犀利的眼神和表情就好像那指印是值得驕傲的勳章,沒有委屈,沒有掩飾,反倒有濃濃的對抗。

  張嬸帶著幫傭,伺候得提心吊膽,豐黎面色陰沉地不說話,榮玉玲處變不驚,豐亦鑫瞄了瞄豐毅,好像沒有看見他神色中的挑釁,這頓飯吃得倒還安靜。只是豐琪不時看向徐北喬,為他不悲不喜的神色而蹙眉。

  “張嬸,叫人收拾一下我和北喬的東西,我們明天搬走。”豐毅吃好,推開了碗筷,將搬走的消息說得輕描淡寫。

  除了豐亦鑫,在場幾人都是一愣。豐琪挑挑眉毛、撇撇嘴,豐黎看向徐北喬的眼神驟然深邃。榮玉玲

  看向豐亦鑫,豐亦鑫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倒是張嬸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說,“大少爺要搬到哪去?東西這麼多,一時半會兒也搬不利

  索。”

  徐北喬接過話來,“其實我沒什麼需要帶走的,張嬸也不用太麻煩。”

  這時候,大家也看出來這是徐北喬的意思,就再沒人說話。飯後,豐毅帶著徐北喬上樓休息,張嬸嘆著氣叫人先將徐北喬工作室裏的圖紙書籍打包,豐亦鑫和榮玉玲回房,客廳只剩下豐黎和豐琪。

  豐琪叉起一塊水果,感嘆,“大哥是真的陷進去了。看來,徐北喬確有過人之處。”

  豐黎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更壞了,皺著眉頭起身離開,招呼也不打。

  豐琪看著他的背影,再次感嘆,豐家的孩子就是這麼怪,一個一個都跑不了。

  當天晚上,幫傭就幫著豐毅和徐北喬收拾衣物。豐毅的好說,他指指點點,全部打包就好。輪到徐北喬,他站在衣帽間裏看了看,自己動手撿了幾件常用的衣服,簡單得很。

  “徐少爺,這些拿不拿?”幫傭問道。

  徐北喬搖搖頭。

  “那些呢?”

  徐北喬一笑,“都不是我的東西,把這些拿走就行了。”

  在豐家住了快一年,原本屬於自己的衣物基本上都被張嬸做了慈善。現在再看這些手工製作的昂貴外衣,徐北喬只是覺得厭煩。

  “徐少爺,張嬸問你,樓下工作室的東西您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徐北喬抿抿嘴唇,“不用了,隨便張嬸怎麼弄吧!”

  徐北喬將自己的事情安排好,轉頭就見豐毅眼神擔憂地看著自己。徐北喬看了看他的臉,“今天是我自己去找老爺子的,你別誤會了他。”

  豐毅過來拉住徐北喬的手,“這些日子,你沒踏進工作室一步。”

  徐北喬心中一痛,眼神有些躲閃,“是啊,該做的都做完了,不想太累。”

  “已經是冬天了,怎麼不多帶點厚實的衣服?”

  徐北喬一蹙眉,“我又不常出門,這幾件足夠了。”

  “我給你的信用卡,你從來都沒用過。”

  “我自己也有收入,而且不少,不用花你的錢。”

  “母親給你的琥珀和翡翠也不帶走?”

  徐北喬將手從豐毅手裏抽出來,“那些都不是我的。”想轉身離開,卻被豐毅一把拉住,攬進懷裏,“北喬,你這是怎麼了?”

  徐北喬抬頭看著豐毅,“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至於你聽沒聽清楚,想不想得清楚,那就是你的事了。”

  豐毅的呼吸一滯,握緊了徐北喬的肩膀,“我是真心愛你,你也愛我,為什麼要這麼為難自己?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徐北喬想了想,“你我之間,不存在什麼原諒,你沒有對不起我,我也沒有對不起你。”

  “不是!”豐毅堅持著,看著徐北喬,“沒有告訴你費明的事情是我錯,你也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北喬,勇敢一點,我們一起。不管是好是壞,我保證我們都會在一起。別說在豐家,就算離開這裏,離開香港,我承諾過的也一定能夠做到!我有這個堅持,也有這個實力,你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一次!”

  徐北喬面對豐毅的炙熱注視毫不退縮,譏誚地笑了,“今天我才知道,從我踏進豐家大門的第一天,老爺子就知道我們的事情。他知道這是個虛假的婚姻,但卻在默不作聲地看戲。”

  豐毅眉頭一皺,見徐北喬直直地看著自己,“就在這個屋簷下,我一直努力保守的秘密有多少人知道?你心裏清楚嗎?”

  豐毅有些尷尬地張了張嘴,“北喬,你聽我解釋。”

  “不用說了,就這樣吧!”徐北喬失笑,笑容裏帶著悲哀,好像一件太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卻不得不承認,“豐毅,還是那句話,我們理智地、平靜地過完剩下的時間,讓這些對我們來說容易點,這對你我都好。”

  豐毅看著徐北喬進了臥室,想跟進去,想抱住這個人告訴他掏心掏肺都可以,只要他能相信自己,但邁開的腳步卻沒有了力量。徐北喬的問題尖銳而無奈,豐毅忽然發覺,也許錯誤的根源一開始就已經埋下了,也許錯誤的開始註定會走不到圓滿的結局。但是自己又是多麼感謝那時候的異想天開,如果沒有那荒唐的想法,自己和徐北喬甚至不會相識。

  如果那樣,徐北喬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黯然神傷,自己會在筋疲力盡之後承認和費明的失敗,然後就像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快樂和悲傷都跟對方沒有半點關係。如果是那樣,他寧可像現在這樣,兩條直線相會之後再奔往不同的方向,起碼還會有交會的瞬間。

  可是不夠……豐毅攥緊了拳頭,這還遠遠不夠。他想要和徐北喬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徐北喬,徐北喬在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家。他要兩條線變成一條線,每一個點都是兩個人的交集,奔向同一個方向……豐毅咬咬牙,如果徐北喬堅持自己的方向,那就讓他來改變好了。調整自己,改變初衷,一點點的,跟徐北喬在一起……

  是的。豐毅深深呼吸,就像父親說的,清楚自己要達到什麼目的,取得什麼效果,然後一步步圖謀……

  冬天的夜裏靜悄悄的,徐北喬躺在床上,用心地為豐毅留出了大半個床的位置,心裏不是不難過,看著豐毅失落的模樣不是不心疼,但只要這些還都藏在自己心裏,就會覺得還是安全的。很多事情,一時不查越了界,就要承受越界的後果,但只要走得還不算遠,就總能找到回頭的路。徐北喬閉上眼睛,心說,我總能找到回去的路。

  家中氣氛古怪得很,日子長了,也分不清是誰的錯。事情是豐毅那邊搞出來的,榮玉玲自然也不會管,豐亦鑫繃著臉先回房休息,豐琪陪著母親說話。

  “那個朱浩,你定下來沒有?”榮玉玲穿著薄薄的睡衣,歪在起居室的沙發上。

  豐琪對此不感興趣,“合不合適,再等兩年就知道了。”

  “再等兩年?你就要30了知不知道?”榮玉玲瞪了她一眼,“還挑?”說著,嘆了口氣,“像你大哥這樣,挑個自己可心的,結果還不是吵吵鬧鬧?就因為是愛的,所以矛盾才會這麼多、這麼激烈,分分合合地折騰,要是不愛,反倒能客客氣氣過一輩子。”

  “就像你和爹地一樣?”豐琪說。

  “是!怎樣?不那麼愛,心裏才不會計較、受傷,要是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像咱們這樣的大家,愛也好,恨也好,講究個適度。多了少了都是麻煩。你大哥把人家北喬娶回來,北喬受了你爹地給的多少委屈,給你大哥擋刀子眼睛都不眨,結果呢?”榮玉玲臉上是對徐北喬的憐憫,但就算這憐憫也只是旁觀者的感嘆,“還不是小情人找上門?痛的、傷的都是他自己的心?也是你大哥沒手段,一個戲子都敢上門,還不是他平時管教不夠?”

  “媽咪啊!能不能不說大哥的事情?他現在也很煩!”豐琪嗔怪。

  “煩?他煩的事情在後頭呢!徐北喬表面溫順,內裏剛烈,又是個與事業有成就的男人,眼下這個坎兒能不能過去還兩說。”榮玉玲看向豐琪,“越是愛,就越是難以原諒。”

  豐琪沉默不語。榮玉玲又說,“估計你大哥放在百貨上的心思沒多少了。你要是個有志氣的,就趁機到豐氏百貨幫幫忙,要不然,叫朱浩回來也行……”

  “媽咪!你怎麼跟趁機篡權奪位似的!”

  榮玉玲細細的眉毛一挑,“豐家是大,但還不足夠大!保得了你們姐弟的一生一世,不見得能保我孫孫的,只有你們爭氣,才能蔭蔽妻子,知道嗎?”

  榮玉玲說著,豐琪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裏,“好了好了,別說這個。媽咪,徐北喬給大哥擋刀,真的很兇險嗎?”

  “哎呀!當時阿黎攔著不讓我們去!說刀刺傷了肺,他張口就吐血,想想就瘮人……”

  母女說了半晌,終究是夜深了。豐琪從榮玉玲房中出來,回到閣樓,趴在窗子往外看,忽然覺得有些事情是自己沒有看清。也許徐北喬的確是大哥的真命天子也說不定,也許那麼耀眼的費明,終究會捨棄大哥飛向更加耀眼的地方去。想著,豐琪垂下眼簾,忽然發現黑暗的花園裏有一個人,那人仰頭望天,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看著豐琪走過來,又看見她手中的空杯,豐毅笑了,“果然是親妹妹。”

  豐琪坐到豐毅旁邊,將空杯遞過去,豐毅倒好了紅酒又遞回來,“你可真會享受,夜半花園飲酒?”

  豐毅失笑,“不是享受,只為解憂。”

  豐琪看了看他,“爹地的手勁真大。”

  “說明父親身體健康。”豐毅有意沖豐琪展示了一下被打的側臉,“再說,這次父親打我,我倒更加痛快。以前北喬也挨過打,現在我能感同身受了。”

  豐琪的笑容裏帶著嘲弄,“就那麼愛?”

  豐毅嘆了口氣,“是啊,忽然間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那麼愛了。”

  “你們……還好?”

  豐毅沉吟著,說,“不好。真的不好。我寧願他揍我一頓,或者大吵大鬧。可他表現出來的只有冷靜,冷靜得讓人害怕。”

  豐琪想想,點頭,“是啊,若是用感情衡量,你還有些機會。若是用理性考量,離開你就是最優的選擇。”

  豐毅神色一黯,低頭喝了口酒。

  “只要你想,方法有很多。”豐琪眨眨眼睛,“把徐北喬的合同騙出來毀掉,死無對證;或者……”

  “我不想。”豐毅說,“我盼望他能自己留下來,心甘情願地跟我在一起,沒有半點委屈。”

  豐琪嘆氣,“好吧!那你只有3個月的時間。3個月,你能讓他愛上你?”

  豐毅深深呼吸,“幸運的是,他已經愛上我了,不幸的是,就因為愛我才難以原諒。”

  豐琪驚訝地看向豐毅,時才榮玉玲也這麼說過。

  豐毅仰頭看向自己臥室的窗子,裏面亮著昏暗的光暈,示意豐琪,“你看。”

  豐琪看了,不明所以。

  豐毅微笑,“那是我的床頭燈。就算是現在,北喬睡覺的時候,還是會給我留盞床頭燈。GIGI,這就是家,他能給我一個家。”

  豐琪仰著頭,看著那抹虛弱的燈光,由衷地說,“大哥,祝你好運。”

  兄妹倆喝了杯酒,各自回房。豐毅進門,果然看到自己床頭一側的燈還亮著,徐北喬蜷縮著身體,背對著自己一側,好像已經睡著了。

  豐毅上前,俯身在他臉頰上親了親,轉身進了浴室。徐北喬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一會兒,見浴室燈滅,徐北喬又閉上眼睛。只覺得身後的床塌陷下去,豐毅上來,關掉燈。只安靜了一會兒,就聽豐毅長長嘆氣,側身過來摟住自己,輕輕地往懷裏帶。直到徐北喬整個人都被豐毅摟住,鼻息侵擾著徐北喬的後頸,聞著屬於他的氣息,豐毅整個人都覺得放鬆了。

  很快,房間中再無動靜。只有徐北喬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苦無睡意。

  第二天,張嬸紅著眼睛做早餐,徐北喬黑著眼圈吃早餐。豐亦鑫和豐黎沒有出現,榮玉玲和豐琪倒是陪著豐毅和徐北喬吃。

  飯桌上沒人說話,只有張嬸在唉聲嘆氣。豐琪受不了地抱怨,“這又不是生離死別,過一陣子,大哥和徐先生還會回來的。”

  徐北喬飛快地瞥了豐琪一眼,豐毅則小聲說,“借你吉言。”

  可張嬸還是難過,帶大了三位少爺和小姐,但這位徐少爺就是比那三個都可人疼。“徐少爺,您的書啊畫啊那麼多,還是別搬了!大少爺的公寓我去看過,實在很小,哪有你工作的地方大?”

  徐北喬一笑,“張嬸,我在外面租了工作間,也很寬敞。”

  “那也沒有家裏好!”張嬸很執拗,“我還能給乖仔煲湯啊!喝茶吃水果點心也方便啊!”

  徐北喬苦笑著垂頭,榮玉玲斜睨著張嬸,“他們有他們的主意,你就別嘮叨了。”

  張嬸只能無限遺憾地看著豐毅和徐北喬吃過早餐,帶著簡單的衣物上了車。剩下的東西,家中的司機會帶人隨後搬去。

  豐毅和徐北喬走了不久,豐亦鑫才出了房間,坐在客廳,看著人一摞一摞地將徐北喬的書和畫搬出去。張嬸跟在後面幫忙,也拎了一摞畫紙,邊走邊指揮,一不小心,在門口絆了一跤。幫傭連忙跑來攙扶,豐琪也叫著小心,張嬸倒是沒事,卻看著地上散亂的畫發愣。

  豐琪一看,也愣住了,一地都是豐毅的畫像。微笑的、皺眉的、凝神的、睡著的,有靠在窗邊看文件時的不自覺,也有發現了畫畫的人的注視而狹蹙看過來的,甚至有一張放大的臉帶著赤裸的上身,眼神中極具進攻性。

  這都是徐北喬的畫,這也都是豐毅在徐北喬面前展現出來的溫柔和多變。徐北喬用線條和愛意再現,也能感受到被畫的豐毅對他的信賴和寵溺。

  正看著,一隻手伸過來,抽走了一張畫像,豐琪抬頭,“爹地……”

  “趕快收拾了!”豐亦鑫吩咐之後轉身就走,下人們立即動手。張嬸看著一張張畫被整齊地碼在一起,也忘了腿還有些疼,悄悄告訴送東西的人,“這一摞畫要千萬小心,直接交給大少爺,記住了?”

  人們七手八腳將徐北喬和豐毅的東西搬走,豐家又恢復了清靜。豐琪敲了敲書房的門,推門進去,見豐亦鑫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那幅畫。

  豐毅坐在工作室的窗前,手裏拿著一摞紙,沒在閱讀,臉卻轉過來沖人笑。微風將身後的窗簾和他頭上的額發輕輕吹起,豐毅眼裏是滿足的笑意。

  “爹地……”豐琪靠過去,跟豐亦鑫一起看這幅畫。雖然線條簡單,但已經把豐毅的神采和感受表現得十足。

  豐亦鑫手指點點畫,“從15歲以後,他在我面前就沒有過這個樣子了。”

  豐琪摟著豐亦鑫的脖子,“爹地,大哥的內心其實很豐富,就是不太會表達。”

  “哼!是不屑於對我表達吧!”

  “您是爹地啊!爹地跟兒子之間不就是這樣?阿黎不一樣,是因為他是最小的。但是大哥……”豐琪嘆了一口氣,“大哥真的是不容易。”

  豐亦鑫拍拍豐琪的背,“你就沒想過讓我把整個豐家交給阿黎?”

  豐琪笑道,“我是沒這個野心了。就算阿黎有,也要看他拿不拿得起啊。豐家家業這麼大,兩個兒子都嫌少呢!再說,哥哥和弟弟不是都一樣,誰也虧不了我!”

  豐亦鑫被氣笑了,“你還是不吃虧!”

  父女兩人沉默一陣,豐琪問,“爹地,你覺得徐北喬怎麼樣?”

  豐亦鑫哼了一聲,“豐毅都那麼大了,還想讓我管什麼?我管也沒人聽!”

  豐琪“撲哧”一聲笑,“爹地啊,您就是不承認。其實,您還是最疼大哥的,是不是?”

  這個時候,豐毅和徐北喬已經站在了最初的那套公寓裏。三房兩衛,在這個地段已經是豪宅了。這是豐毅自己的私產,也是兩人最初開始的地方。

  徐北喬和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裏時一樣,在客臥,將為數不多的衣服一件件掛在衣櫃,儘量將自己的東西消化在這一間房裏,希望別的地方不再有自己的痕跡,不過是一段必須要經歷的陌生旅程而已,從開始就看得到結束。

  坐在床邊,徐北喬心想,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希望自己的心在不久之後也能這樣。

  66、重來

  其實除了幾件常用的外套、睡衣、家居服,豐毅沒搬什麼東西過來。倒是TONY帶著人,又將原本就在書房架設好的傳真通信又調試了一遍。等人呼啦啦地走了,豐毅坐在客廳,無語地看著徐北喬在客臥默默地收拾東西,自己的箱子還放在主臥門口,一點想打開的興趣都沒有。

  所有的書籍、圖紙和繪圖桌椅都被徐北喬一個電話運到了另一個地方,劉錚在擴大業務之後乾脆在寫字樓租了幾個工作間,據說已經專門辟出來首席設計師的工作室。再加上徐北喬手裏拎著的小皮箱,怎麼看都有種在這裏暫時借住的意味,這種空氣中縈繞不去的意味,讓豐毅的心上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坐在外面,能聽見裏面徐北喬活動的聲音,開關櫃門,抽拉抽屜,豐毅卻莫名地沒有勇氣起身進去,好像忽然之間害怕看見徐北喬平靜的眼神,會反襯得自己不平靜的心緒更加起伏。豐毅聽著,心中一陣空落,握了握拳頭,燃起一隻煙。

  不久,房門打開,徐北喬走出來,看見坐在沙發上的豐毅一愣,“我以為你上班了。”

  豐毅看著徐北喬,沉默了一會兒,狠狠吸了口煙,又長長吐出,伴隨著煙霧消散的好像還有此前少見的軟弱。他將煙按滅在煙灰缸,起身攬住徐北喬的肩膀往廚房走,“中午想吃什麼?我讓TONY買了材料在冰箱裏,你還沒吃過我親手做的正餐。”

  沒等徐北喬說話,豐毅直接打開了冰箱,只見裏面整齊擺放著新鮮的蔬菜、整塊的牛肉和一盒鮮蛋,冰箱門上是一排醬汁,下面的抽屜裏是顏色鮮豔的水果。

  “現在做牛排應該正好。”豐毅將柔軟結實的牛肉拿出來,在手裏掂了掂,看向徐北喬,“感興趣嗎?”

  徐北喬看著那塊牛肉,表情有些尷尬,倉促地一笑,“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公司裏有事。”

  豐毅眉毛一挑,“一頓飯而已,花不了多少時間。再說家裏通信齊全,我在家做事也一樣。”

  “可是……”徐北喬抿了抿嘴唇,“我已經約了劉錚在工作室見面,時間快到了。”

  “這個時間?”豐毅看看腕表。

  “是啊,我們也約了午餐。”徐北喬看向豐毅的眼神無波。

  “那晚上……”

  “晚上約了幾個客戶,我可能回來碗一點。”徐北喬緊接著說。

  豐毅呼吸一滯,恰好冰箱開始發出“滴滴”聲,這是冰箱門打開時間過長的警告。豐毅借機轉過頭去,將冷藏門關上,又將冷凍門打開,將牛肉放進去,等他轉回臉來,表情又是自然非常,“那就只好等明天了。我總是要為你做一次正餐的,遲點也沒關係。”

  “你那麼忙,不做也沒關係。”徐北喬看了看豐毅幾乎是武裝出來的笑容,移開目光,“我先走了,怕來不及。”

  “好。”豐毅答應得很痛快,徐北喬有些驚訝地看過去,被豐毅直接摟住在唇邊一吻,還沒等他躲閃,豐毅人已經後退,從他身邊快步走過,“我開車送你。”

  “不用麻煩……”徐北喬條件反射般地拒絕,卻見走在前頭的豐毅拿了車鑰匙等在門口,認真地看著自己說,“不麻煩。”

  徐北喬暗暗嘆氣,再拒絕就未免矯情,正常也變得不正常,只好回房拿了手包,跟豐毅下樓。

  過了聖誕節和新年,緊接著就是春節,節日和節日之間一個多月的空擋就成了商家每年必爭之地。劉錚租下的寫字樓就在繁華區域,不但交通便利,而且緊鄰高檔商業區。也方便客戶前來洽談後,順便做點私事。

  徐北喬告訴了豐毅工作室的地點就沒怎麼說話,倒是豐毅變得善談起來。

  “那地方離豐氏不遠,寸土寸金,不如搬到豐氏的寫字樓上,自己人,給你算便宜點。”豐毅若無其事地開著玩笑,“真的,豐氏14A層剛剛空下來半層,都給你,怎麼樣?”

  徐北喬搖頭,“不用了。那邊的租金已經交了,而且寫字樓裏又不少文化藝術公司,我也能借一點規模效應。何況員工不多,用不了那麼大的地方。”

  “財務人員呢?總要又兩個專職財務人士。你自己請費用高,不如從豐氏借人過去,你給我點勞務費就行了。”豐毅笑道。

  徐北喬咬咬嘴唇,“劉錚去年就已經請好人了。”

  在一紅燈前停下,豐毅轉頭看看徐北喬,徐北喬卻偏頭看著車窗外的街景。豐毅心頭有些發疼,但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紅燈變綠,車子又開出去。

  “張嬸老家有個侄子,前兩年就說過想過港,會開車,人也老實。不如讓張嬸的侄子過來,專門給你開車,也讓她老人家在這裏有個親人。”

  提到張嬸,徐北喬沉吟了片刻,“讓張嬸有個親人是好事,但我不用司機。有事,讓劉錚載我就行了。”

  豐毅咬了咬牙,還是笑著說,“載你怎麼好麻煩別人,我來就行了。一個人而已,豐家怎麼都能安排得了。”

  徐北喬看著車窗外面,再沒說話。車子駛到中環,在繁華的接到和高樓林立中,碩大的聖誕樹總會吸引行人的目光。徐北喬看著車外的大聖誕樹,募地想起新年那天在這裏看著人們歡呼著跨年,自己卻茫茫然無所依,心裏一沉。

  車流擁擠,就算是在人行道路上走,都會比車子快些。豐毅緩緩踩著刹車,轉頭看向徐北喬的時候,也瞥見了那棵大聖誕樹。

  “那天我到這裏找過你。”豐毅忽然說,徐北喬眼神一黯,沒有回頭。豐毅又說,“我把能調集的人手全都調出來,可到處都找不到你。張嬸在電視上發現了你,我們就直奔大聖誕樹。剛剛跨年,人都散了,就是找不到你。最後,我就站在大聖誕樹下,慌張得很。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無所依傍。後來在酒店找到你,又知道了什麼叫做心裏踏實。北喬,我……”

  “我快遲到了。”徐北喬轉過頭,黑亮的眼睛看向豐毅,“反正就在前面,我下車走過去也一樣。”說著,就要打開車門。

  手剛碰上車門,就聽“哢”地一聲,豐毅在駕駛座位上已經將門鎖死,直直看著徐北喬,“連這點時間你都不能忍受?還是我已經讓你厭煩到這個地步?”

  徐北喬深吸了口氣,收回了手,目視前方,“我沒有這個意思。那就麻煩你送我到門口吧!”

  豐毅沉默良久,從沒有如此痛恨徐北喬的淡定。車子又往前緩緩行駛了一段,豐毅長長嘆氣,“對不起,北喬,我平日不是這樣的脾氣,只是最近有些……患得患失。”

  豐毅擺明瞭的隱忍忽然讓徐北喬覺得難過,但他還是扯出了點一閃而逝的笑意,“沒關係,你一直都很好。”

  偶爾的誇獎讓豐毅看向徐北喬,但期待的眼神無可避免地變成了失落。徐北喬在敷衍和應付,而自己在一扇緊閉的門前徘徊。

  縱然很慢,徐北喬沒再提時間的事情,等車子停在大廈門前,徐北喬禮貌地道謝要下車,豐毅拉住他的手臂,“我晚上來接你。”不是問句,也不是徵求意見。

  “不用麻煩了。”徐北喬下車,將車門關上。

  豐毅看著徐北喬拎著手包走進大廈,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在後車的催促下踩下油門離開。

  不用回頭,徐北喬也知道豐毅離開了,因為背上被注視的灼熱消散了。站在電梯前,徐北喬長出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沒想到,離開了豐家還是會身心疲憊。直接地面對豐毅,這簡直是世界上最嚴酷的折磨。

  對方的每一個眼神、表情和動作都是對自己的喜愛和忍耐,偏偏自己明明就是愛,卻不得不克制上前的腳步和悸動的心。徐北喬深深嘆氣,怕了,對於這樣沒有根基還飄忽不定的感情,自己真的怕了。

  “不上來嗎?”

  徐北喬一睜眼,就見電梯門已經打開,竟然是劉錚站在裏面,伸手擋著門。徐北喬連忙上去,“你要出去?”

  劉錚一笑,“就算是堵車,這個時間也該到了。等不及,就下來迎迎,誰知道你在電梯前面入定。”

  見到劉錚,徐北喬心中一陣輕鬆,“看看時間,這時候出去吃也來不及,不如叫點外賣?”

  劉錚又是一笑,揶揄徐北喬,“身為老闆,居然不知道工作室的情況,該罰!”

  “怎麼?”徐北喬有些奇怪,詢問地看向劉錚,劉錚卻笑而不答。直到劉錚引著徐北喬進了“橋”設計,等他將目光從水墨寫意的門前LOGO移到室內,才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

  “這是吧台。”劉錚上前,倚在吧臺上,一副愜意的樣子,“裏面是各種美酒和咖啡,不過要自己動手。只有貴客上門的時候,我們新招攬的設計師小宋才會操刀上陣。你相信嗎?他正經學過兩年花式雞尾酒。”

  徐北喬笑了,“貴客們來了會不想走的。”他又被劉錚拉著往裏走,不大的幾間工作室被連成一片,但不同的角落卻顯示著不同的風格。

  “都是藝術人啊!我搞不定。”劉錚說,“索性要他們自己設計自己的辦公區域,哪知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徐北喬左右看看,“很好啊!風格各異,也能互相啟發靈感。”

  “裏面是你的工作室。”劉錚上前打開了一扇門,原來在豐家工作室的風格完全複製了過來,“張嬸真的很貼心,連你的書架都派人送過來了,還生怕你不習慣。”

  雖然是自己熟悉的環境,但劉錚提到豐家,徐北喬還是神色一黯。劉錚留心看了,連忙拉他進了另一間房。一進門,徐北喬就愣住了,指了指眼前的這些,“劉錚!你租了這麼貴的地方……做飯?”

  劉錚哈哈大笑,“本公司沒有茶水間,只有吧台和廚房,要什麼可以自己動手。”說著,拉著徐北喬在餐桌旁坐下,自己轉身端來還在火上煨熱的鍋子,“有時候開個午餐會議或者晚餐會議,還是不錯的。小張的設計你看過,不錯吧!他的廚藝也相當了的。”

  徐北喬看著劉錚揭開蓋子,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劉錚回身遞給徐北喬一碗米飯,“我就不行了,只會做點火鍋,還是亂七八糟燉在一起,不過味道不錯。”

  徐北喬感嘆,“我們已經很有錢了嗎?這麼奢侈。”

  劉錚在對面坐下來,“也許還不夠多,但已經很多了。小宋、小張昨天在這裏加班了一夜,剛剛才會去。要不是有這些,他們怎能安心工作?吃外賣可不是長久之計啊!”

  徐北喬瞪了劉錚一眼,“真是周扒皮。”

  “什麼?什麼是周扒皮?”劉錚不懂,徐北喬就笑了。

  午餐雖然晚了,但兩人吃得身心舒暢。徐北喬過來是做正事的,飯後劉錚趕忙引著徐北喬回到辦公室,畫紙已經在繪圖桌上鋪好,“資料你也看過,徐大設計師,說說你的想法吧!”

  徐北喬一笑,“好!”

  在徐北喬工作室窗外,10層樓下面的停車場,豐毅坐在車裏,看著不遠處大廈的大門。

  豐毅曾經為很多事情耐心等待過,但從未有這次這般心甘情願。豐毅第一次發覺,在不知不覺之間,

  徐北喬已經改變了自己很多,就連這樣的等待,也讓自己覺得甘之如飴。

  沒有什麼不能挽回,沒有什麼事來不及,豐毅燃著煙,看著門口,心想,如果錯了,那就重來,一切都來得及。想著,他拿出手機撥了號碼。

  “喂?”那邊是女人的聲音,“豐先生?”

  “張小姐,我是豐毅,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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