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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點站》第8章
13、對峙

  徐北喬站在電梯裏,四個角落都是豐家的人。遇到有的樓層停下來,電梯門一開,外面的業主見了這個場面,都自動後退。徐北喬沖這些鄰居歉意地笑笑,外人看了,都在猜測這是哪家的貴公子,保護得這麼徹底。

  電梯直達地下車庫,一人啟動了車子,另外兩人扶著徐北喬的手臂讓他上車,雖然不算粗魯,但也有點押解的意味。徐北喬好脾氣地配合,來人見他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似乎也很放鬆。

  車子劃出車庫,重又上了大街。徐北喬一路沉默,等繞到通往半山的道路,則乾脆閉目養神起來。表面上雖巋然不動,但原本以為已經麻木的心又漸漸疼起來。

  無他,這個場面、這個架勢,和5年前的一幕好像。不同的是,那時自己擁有李靖的愛,就算面對李家的父母也底氣十足、義無反顧,而現在自己只有虛假的婚姻。

  車子有些傾斜,徐北喬睜開眼睛,眼前已是半山,真正的富豪樂園,再往遠看便是海景。每一個設計師都會喜歡這樣在山上錯落有致的房屋,一屋一特色、一窗一景致。在這樣不計金錢的空間中,設計師的想像力可以最大化的發揮,讓設計和山水呼應。當初和李靖創業裝飾公司,兩人的目標就是成為半山別墅的裝飾金牌。現在……徐北喬閉了閉眼睛,曾經的夢越美,就越顯得可笑。

  “徐先生。”

  徐北喬回過神來,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一棟別墅跟前,坐在身邊的人打開車門,等著自己下去。徐北喬定了定神,抬步下車。緊接著,便有人引著他往裏走。徐北喬邊走邊打量,經過漂亮的花園,然後才別墅。別墅有寬大的窗子和金屬的鑲邊,起碼外部裝飾並不守舊。

  走進玄關,來人對一位明顯是幫傭模樣的女人說,“通報一聲,徐先生到了。”然後幫傭走了,將徐北喬引來的人也離開,面對空蕩蕩的客廳,只有徐北喬一個人站在那裏。他順便又看了看室內裝修,舒適大方的沙發,蜿蜒寬大的樓梯,不管是壁紙還是吊燈,甚或邊邊角角的用料都很講究,卻風格簡約古樸,很適合豐家這樣不必再誇耀炫富的家庭。一位年過半百的婦女從另一側走出來,看見徐北喬好像嚇了一跳。徐北喬沖她溫文地一笑,她也拘謹地點頭,看著徐北喬的目光帶著好奇。

  “北喬來了?”

  徐北喬轉頭,只見榮玉玲從樓上走下來,笑著問好,“母親。”

  “怎麼站在那裏?到這邊坐。”榮玉玲發話,“張嬸,拿點喝的。”

  張嬸應聲,又有些魂不守舍,躑躅了片刻才往廚房去。

  榮玉玲雖然客氣,但徐北喬依然站著,淡淡地解釋,“是父親叫我來的。”

  “哦……”榮玉玲很有涵養,但並不影響徐北喬從這聲“哦”中聽出點什麼。

  說話間,張嬸已經端了杯檸檬水出來,送到徐北喬手裏,徐北喬笑著說了聲“謝謝張嬸”,並不躲避張嬸直來直去端詳的目光。張嬸此時心情也很複雜,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是俗稱的“妖精”,溫文有禮的樣子,讓人不忍心對他怠慢。

  水還沒喝到口中,那幫傭回轉,“老爺請徐先生到書房。”

  榮玉玲和張嬸都略顯嚴肅,徐北喬笑道,“母親,我先過去。”榮玉玲只能說好。

  輕敲了敲,推開書房的門,徐北喬走了進去。

  若說這房子有什麼不合適的,恐怕就是這間書房了。清一色石榴木的紅,和外面時尚清爽的感覺截然不同。料想,這是根據書房主人的意願特別設計的。書房是不規則的五邊形,兩面牆是高聳的書架,兩面牆是寬大的窗子,還有一面就是自己進來的門。真皮的歐式沙發隨意擺在寬敞的地中央,幾盞落地燈點綴著空間。寬大的桌子後面,坐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徐北喬看過照片,認出這就是香港的百貨鉅子豐亦鑫。

  豐亦鑫上下打量著徐北喬,沒有說話。徐北喬端著檸檬水站在門口,說,“父親,您叫我?”

  話一出口,徐北喬立刻就能感到打量在身上的眼神銳利起來。“你膽子不小。”

  徐北喬抬眼看向豐亦鑫,沒有說話。

  豐亦鑫冷哼一聲,“上來就叫我父親,誰允許的?”

  徐北喬低了低頭,微笑,“我和豐毅是合法伴侶,叫您一聲父親是應該的。”

  “哼!我當不起。叫我老爺子!”

  徐北喬依然是無可挑剔的表情,“是,老爺子。”

  豐亦鑫瞪著徐北喬良久,才哼一聲,“過來,坐!”

  “是。”徐北喬挑了微微側對豐亦鑫的沙發坐下,喝了一口檸檬水,放在身邊的邊桌上。

  豐亦鑫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緩緩開口,“你想要什麼?”

  徐北喬一愣,記憶中,並不是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於是,他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回答。抬眼看著豐亦鑫,說,“幸福。”

  豐亦鑫“呵呵”笑了,“別在我面前耍花樣!年輕人,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多,我看得透你。”

  徐北喬一笑,“那是最好。”

  “你什麼時候認識豐毅的?”

  徐北喬想了想豐毅準備好的說辭,“有一年了。”

  “一見鍾情?”

  “不是。”徐北喬搖頭,“那時候,我有固定的伴侶。”

  “伴侶?”豐亦鑫口氣不屑,“你的那位伴侶都入贅榮家了。”

  徐北喬眼中一痛,“的確,不過那是他的事情。”

  豐亦鑫手中把玩著精美的裁紙刀,看也不看徐北喬,“不過是一兩個月的時間,你就轉頭愛上了豐毅,你那10年的感情還真是廉價。”

  徐北喬咬咬嘴唇,“沒有人的感情是廉價的。”

  “李靖不成,你就搭上了豐毅。”豐亦鑫笑道,“哄得他跑到LA去結婚,你好大的手筆!”

  徐北喬暗暗嘆氣,感嘆歷史驚人的相似,接著緩緩搖頭,“是豐毅大手筆,帶我結婚,親手為我戴上結婚戒指。而且……”他直視豐亦鑫,“您應該更加瞭解您的兒子,豐毅並不是輕易被哄著做事的人,他的一切決定,都是他自己的意願。”

  豐亦鑫好像料到了他的回答,“所以說你高杆。說吧,直接一些,你想要什麼?”

  徐北喬沒有說話。

  “錢?事業?機會?”豐亦鑫說,“雖然這麼跟你談條件俗氣了點,但人生在世,爭的也就是這點俗物。好在,我還給得起。”

  徐北喬深深吸了口氣,坐正了身子,面向豐亦鑫,認真地說,“豐毅是個很特別的人。成熟、穩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出身在豐家這樣的大家裏,舉止優雅,深諳上流社會的種種,卻依然會自己判斷,保持著屬於自己的東西。會爭名逐利,卻並不市儈,仍會為夢想努力。他並不天真,卻渴望真情,從未放棄。”

  “錢,事業,機會,也許我會因為您的幫助而輕易得到,也許會因為您的阻撓而更加不易,但這都是次要的。對我來說,豐毅這個人更有吸引力。”徐北喬頓了頓,接著說,“老爺子,就算您並不滿意我,也應該對豐毅有信心。那樣的一個男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很容易地傾心,而並不一定是在圖什麼。”

  豐亦鑫眯起眼睛,“沒想到,你很會說話。”

  “我說的是實話。”

  “那你再說一句實話,你是因為愛他才跟他結婚的嗎?”

  徐北喬沉吟片刻,“我跟他結婚,不是因為我愛他,而是因為他愛我。”

  豐亦鑫眉頭微蹙。徐北喬說,“我看到了他對我的愛,因此我願意嘗試。何況,我一直非常欣賞豐毅,還是那句話,愛上這樣的男人並不困難。”

  豐亦鑫盯著徐北喬良久,忽然“哧”地一笑,“現在的年輕人啊,情啊愛啊都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你們知道什麼?為了你們之間不一定有沒有的所謂愛情,就值得讓豐家的老臉都沒處擱?好啊!既然有愛,那只要讓你們愛,其他就無所謂了?”

  徐北喬看向豐亦鑫,豐亦鑫放下裁紙刀,手指點點桌子,“你們離婚,照樣可以愛,該你的一樣不會少,就這麼決定吧!”

  徐北喬眨眨眼睛,“這只是您的決定,不是我的。如果是豐毅的決定,我還會考慮一下,但是您的……”

  “怎麼?”豐亦鑫有些惱怒。

  徐北喬笑了,“畢竟,跟我結婚的不是您。”

  “放肆!”豐亦鑫一拍桌子,“你有什麼資本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內地來的破落戶,父母雙亡,在香港沒有根基沒有人脈,就連基本的家世清白你都沒有!唯一能看的就是這一張臉,隨便找個三流小明星都比你更會勾人!豐毅是我的長子,你想攀高枝,也不看看對象!”豐亦鑫罵得痛快,滿意地看到徐北喬垂著頭,臉色蒼白,好像一字一句都戳到了痛處。

  沉默了一會兒,徐北喬的聲音低沉而顫抖,“根基、人脈、金錢,你們都不缺。我能給的只有一顆真心,真心,比不上你們並不缺的那些東西嗎?是,我能給他的不多,但這就是我的全部,除了真心,我也不要求他能給我什麼,你們在乎的那些我可以都不要,只要我們能夠在一起……”

  “什麼都不要?真是笑話!”豐亦鑫好像看都了眼前人,拉開抽屜拿出份文件來,“簽字!簽了我就相信你什麼都不要。”

  徐北喬抬眼看看豐亦鑫,眼圈泛紅,深吸了口氣,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文件翻看。十分簡單的一張紙,但卻是正規律師樓出具的文件格式。洋洋灑灑一大堆,重點只有兩句話,“放棄身為豐毅合法伴侶而享有的一切財產分割和繼承權利”,“放棄因婚姻破裂而引發的財產分割和繼承權利”。徐北喬看著,苦笑。

  豐亦鑫抬手將筆和印泥推到徐北喬面前。徐北喬拿起鑲著白色花朵的萬寶龍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食指沾了印泥印下指紋,動作既不急迫,也不猶豫。推開文件,徐北喬平靜地看著豐亦鑫。

  豐亦鑫收好文件,端詳著徐北喬,心中也有些刮目相看,不是因為他簽了放棄權利的文件,而是簽了文件之後姿態。沒有倔強地招搖,也沒有過關的輕鬆,而是在靜靜等著,等著自己的下一招。“不錯。你並沒有以為,這樣我就能同意你和豐毅的婚事。”

  徐北喬淡然一笑,“我不傻。你們都一樣,步步為營,不達目的不罷休,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你的確是個聰明的孩子。”

  “但是這次不一樣。”徐北喬的聲音艱澀、語句艱難,“這次不一樣,我會堅持到底。除非他先放開我的手,否則我絕對不會離開他!”

  豐亦鑫驚訝地看著徐北喬堅決地直視自己,兩行眼淚從臉頰劃過,但微紅的眼睛中卻沒有怯懦。這個人從今天走進書房開始,一直都是隱忍回避的姿態,而眼下這種似乎在用血淚發誓的話語,雖然並不高亢,但也震懾心神。

  豐亦鑫是老江湖,定定地與徐北喬對視片刻,說,“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徐北喬垂下眼簾,有禮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剛一推開書房大門走出去,徐北喬就忽然被人摟住。淚水模糊了視線,徐北喬一時間分辨不出來人,只覺得摟著自己肩頭的手臂溫暖有力。

  “北喬……”是豐毅。

  徐北喬用力眨了眨眼睛,淚水紛紛滑落,終於看清豐毅,他看著自己的表情關切非常。旁邊的張嬸也捂著嘴,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徐北喬定了定神,覺得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嘴裏說著“我沒事,不用擔心”,可眼淚洶湧不絕。

  張嬸心地善良,見徐北喬哭成這樣還在安慰別人,一陣心疼,連同此前對大少爺“男”媳婦的成見也都拋到腦後。“這孩子,快坐坐。”

  豐毅摟著徐北喬在客廳坐下,張嬸又趕忙張羅了杯溫水遞過來。徐北喬只是搖頭說“沒事”,好像自己也在奇怪為什麼眼淚流個不停。

  豐毅替他擦了擦,嘆了口氣,將徐北喬按到自己懷裏,拍著他的後背安慰,“好了……好了……怪我,沒有及時趕回來。”

  原本還想掙脫,但豐毅手勁兒更大,被迫在豐毅胸前靠了一會兒,徐北喬也就真的託付了一般鬆懈了力道,一時間淚水更多。張嬸甚至能聽到他悶在豐毅胸前隱忍的嗚咽聲,站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辦。

  抱著顫抖的徐北喬,豐毅的心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莫名地心酸。剛才最後的簡短對話自己就著門縫聽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徐北喬演戲卓越,還是感同身受,那一瞬間,自己似乎真的以為這是徐北喬這個溫文的男子在與自己強硬的父親抗衡,卑微地表達著對自己的情感,一字一句直入人心。等見到他淚流滿面,又義不容辭地擁住他,真心希望能夠給他一些力量。

  哭了一陣,徐北喬漸漸平靜下來。從豐毅懷裏抬起了頭,接過張嬸遞過來的手帕擦著臉,還不忘有禮貌地說“謝謝”。張嬸簡直已經被徐北喬降服了,看著他的神色中全是憐惜。

  徐北喬將自己的臉簡單收拾,啞著聲音說,“我們回家吧!”

  “好。”豐毅說。

  豐亦鑫坐在書房裏,沉吟不語。一會兒,榮玉玲端著參茶走進書房,安靜地將茶碗放在豐亦鑫手旁。

  豐亦鑫看了看升起嫋嫋熱氣的參茶,忽然說,“把阿黎叫回來吧!在英國也玩了不少日子。”

  榮玉玲看了一眼豐亦鑫,似笑非笑,“阿黎可不是去玩的,在那裏辦了個公司,好像正忙著。”

  豐亦鑫有些不屑,“小打小鬧有什麼意思?讓他回來!”

  榮玉玲在沙發上坐下,“我的兒子可不只是用來施壓的。”

  豐亦鑫抬眼看了看榮玉玲,榮玉玲也毫不怯懦地迎上。良久,就聽豐亦鑫說,“明輝地產那邊我需要幫手,讓阿黎回來試試。”

  榮玉玲得到了答案,但笑不語。

  14、生活

  徐北喬沒有注意到豐毅沒有去見豐亦鑫,甚至沒印象自己是怎樣坐上豐毅的車,滿心滿腦都沉浸在5年前的同一類場景中。只不過對象是李靖的父母,只不過面對一無所有的自己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只不過是將豐亦鑫說過的話用更加通俗難聽的方式說出來……但是,那時候他的身邊有李靖,即使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他的身邊也總有李靖。

  那時候以為,火熱的愛情有能力席捲一切。門第的差距也好,同性的背德也好,一無所有的自己就是那樣的篤定。我不圖什麼,只要這個人,只是愛這個人!我發誓,在他沒有放手之前,我絕不放棄!

  多美好的誓言,多堅定的話語。徐北喬現在還記得李家父母看向自己的蔑視眼神,他們皺著眉頭,好像在看一個值得警惕的病毒,好像他家的乖兒子一沾邊兒立刻就會患上絕症。那時候的李靖也曾經堅定地站在他的身旁,反反復複地對自己的父母說,我愛小喬,真的愛!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徐北喬茫然看向窗外,天色依然亮著,正是下班的高峰。街上行人神色匆匆,懷揣著各種各樣的心情,可那又怎樣呢?徐北喬閉了閉眼睛。一切就如同自己所說的,在他放手之前,自己一直在堅持,付出所有。然而付出的一切,也在李靖放手的時候,化為烏有,剩下的只是笑話。

  徐北喬清楚地知道,這次是豐亦鑫在找自己的麻煩,這是和豐毅假婚姻中必須演好的一場戲,就像豐毅陪著自己去參加李靖的婚禮,知道自己和豐毅沒有半點關係。但他就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好像在中間的某一個時間點,陰差陽錯地回到了當初堅定地站在李靖父母面前,縱然百般受辱,也依然充滿希望。而自己卻又知道,那個明亮的希望最終會不可逆轉地暗淡,變成臺上的新郎和台下的自己。就好像在看一出結局已知的悲劇,劇中人物越是快樂堅強,觀眾就越是揪心悲涼。

  徐北喬嘆了口氣,幾個小時前還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原來,那只是沒有揭開傷口而已。疼,好像要把人掏空了一般地疼,飄飄蕩蕩無所依。徐北喬閉上眼睛,真的累了。

  豐毅沉默地開車,沉默地停車,看著徐北喬疲憊地靠在車窗上,沉默了一會兒,才推推他,“北喬,到家了。”

  徐北喬好像真的小睡了一陣,睜開眼睛看了看,才“哦”了一聲,自己下車。豐毅從另一側走過來,見他步履有些不穩,便上前攬住他的腰,徐北喬頓時覺得飄忽的身體有了支撐,卻沒有說“謝謝”的力氣。

  豐毅掏出鑰匙開門,剛開了一半,家門便從裏面打開了,抬頭和劉錚打了個照面。劉錚眉頭微蹙,看見了無精打采的徐北喬,立即向他伸出了手,“你怎麼了?”

  “劉助理在啊!”豐毅讓開劉錚,攬著徐北喬進了門,叫還沒有走的家政拿杯溫水,抱著徐北喬坐在沙發上,愛護之情溢於言表。

  劉錚謹慎地看了看豐毅,便又去關注徐北喬,在他身邊坐下,“怎麼……哭了?”

  徐北喬看了一眼劉錚,可能是想微笑,卻只是扯動了嘴角,笑意還沒出現便已經消失了,眼簾也隨即垂下。

  家政拿來水,豐毅握著杯子試了試溫度,送到徐北喬嘴邊,徐北喬就著豐毅的手喝了幾口,好像緩過來一些。

  放下杯子,豐毅說,“劉助理有事?”

  劉錚看著豐毅,“徐先生買了畫工畫具,我剛剛接了貨。”不用劉錚說,豐毅也見到客廳角落裏的紙包,“那真是多謝了!剩下的事情我來安排,北喬有點不舒服,您先請回吧!”

  劉錚沒有說話,面色不善地盯著徐北喬。豐毅摟了摟懷裏的人,在他額發上輕吻,“好點沒?”

  此時的徐北喬沒有力氣再應付這些,只是閉上眼睛。豐毅摟著他起身,“先休息一下。”

  劉錚在一邊看著,豐毅直接摟著徐北喬進了主臥,故意敞著門,拿了自己的睡衣叫他換上,伺候著他躺上床。徐北喬雖然有些疑問,但這時候也顧不上計較,聽話地照做。一躺下,才覺得自己是真的疲憊。

  安頓好了徐北喬,豐毅轉身有禮卻疏遠地看向劉錚,劉錚咬了咬嘴唇,點頭告辭。他知道豐家的背景,見下午還面色和煦的徐北喬紅腫著眼睛回來,心中既擔心又生氣。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身為助理,不便插手。

  劉錚走了,豐毅輕輕關上主臥的房門,叫家政準備好消化的熱粥,坐在沙發上,打開了手提電腦。每天,都會有一封郵件準時傳到豐毅的私人郵箱,沒有主題。豐毅點開今天的,附件裏有簡短的文字報告,然後便是幾張街拍的照片。

  灑滿午後陽光的茶餐廳,兩個人對面坐著,一個斯文得體,一個溫順清秀,怎麼看都是一幅不錯的畫面。劉錚拿著水單詢問,徐北喬態度溫和;小妹端來咖啡,徐北喬仰頭微笑;劉錚在說什麼,徐北喬正把咖啡送到嘴邊……看著照片,豐毅也不能不承認,自己的伴侶徐北喬是個越看越耐看的男人。

  雖然自己第一時間就知道父親的行動,也猜得到徐北喬要獨自面對什麼,但下午還很愉快的人到半山轉了一圈,就崩潰般哭著出來。想想,豐毅還是會覺得有些抱歉。和往常一樣,看過之後,豐毅完整刪除了郵件,又坐了一會兒,目光轉到放在客廳角落的紙包上。

  明明是睡著了,但腦子又清醒的很,心裏的難過直接反應到身體上,徐北喬幾乎覺得自己要大病一場。想皺眉頭,又自暴自棄地放開。

  就算是這次病了,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當年齊齊情路坎坷,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才出門見人,還不時往醫院跑。自己則是自從遭遇榮熙,就馬不停蹄地在物理上隔絕李靖的殘留物。收拾行李,變賣房子,找人結婚……好像沒有時間悲傷,卻又無時無刻不在悲傷。如果情殤就像出麻疹,總要爆發一次,那到現在為止,自己還沒真正爆發過呢。

  徐北喬放縱地將頭埋進枕頭,嗯,身邊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豐毅的味道。

  似乎後來還是睡著了,直到被豐毅搖醒,家政端來放著熱粥、肉鬆的床桌,徐北喬才在食物的香氣中清醒過來。

  “吃點東西會舒服。”豐毅不遠不近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躺在人家臥室裏,穿著人家的睡衣,吃著人家準備的食物,徐北喬忽然覺得有些歉疚,拿著勺子還沒吃,就先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豐毅一揚眉頭,“是我不好意思才對,我父親一直霸道。我是習慣了,但你……”

  徐北喬搖頭,勺子在熱粥裏打轉,“不關令尊的事,是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情緒就有些失控。”說著,淡淡地笑笑,“想保護子女的父母都一樣,出發點都是好的。”

  豐毅點點頭,“以後我會儘量避免這種事情再發生。”

  接著房間裏一陣沉默,豐毅見徐北喬遲遲不吃,便直接起身,“你先把粥吃了,有什麼不舒服,就叫我。”說完轉身離去,剛走到門口,便聽身後的人問道,“你為什麼結婚?”

  豐毅轉頭,徐北喬臉上帶著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說,“我結婚,是為了在李家面前爭一口氣,也是想逃避一陣子。可你為什麼要假結婚呢?”

  豐毅一愣,沒料到徐北喬這麼識趣的人會問這個問題,而問題的答案顯然不適合在這種狀態下跟他溝通。徐北喬見豐毅遲疑,低頭笑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可以不回答。”

  豐毅站在門前,看看徐北喬,忽然找到了一個似乎能夠說明情況的理由,“我結婚是為了……”豐毅皺皺眉頭,好像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是為了將可能出現的麻煩掐死在萌芽中。”

  徐北喬表情詫異。豐毅又說,“我是個同性戀,這個事實總要家庭和社會接受。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就先結婚表明立場。看看會遇到什麼問題,先解決掉。以後……就能不戴任何面具,想怎麼活就怎麼活。”

  是啊,難道不是這樣嗎?把該解決的麻煩一次性處理掉,也給費明一個過渡的時間,等障礙全都掃平,自己和費明的感情也會順利一些。等那時候自己再和費明光明正大的結婚,恐怕社會的輿論和家族的壓力都會小很多。更何況,那老頭子可是不好惹的。

  徐北喬想了一會兒,忽然一笑,“是啊,每個人都有需要解決的麻煩。”

  豐毅攤了攤手,“所以……”

  “謝謝你告訴我!”徐北喬看向豐毅的眼神非常誠懇,豐毅一點頭,出去了。

  沒多久,就見臥室的門開了,徐北喬端著床桌出來,家政連忙接過。“怎麼不休息?”豐毅問。

  徐北喬眼睛依然紅腫,但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我回房,你也早點休息。”

  豐毅看著徐北喬回到客臥,便打發了家政。等回到自己的房間,見床上徐北喬躺過的一側已經整理得非常整齊,似乎連枕頭都重新拍過一般不留痕跡,不禁暗自忖度,那真是個中規中矩,自尊得厲害的人。

  因為疲憊,徐北喬一夜睡得還好,就是醒來的時候,眼睛還會因為昨天的淚水而又疼又澀。徐北喬草草收拾了床鋪,到浴室仔細端詳,發現真的不能哭過就睡,任誰看了自己這張臉都會覺得這人怕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委屈什麼呢?入戲太深?徐北喬自嘲地一笑,洗漱一新出來。

  “徐先生,您早餐吃點什麼?”家政忽然從廚房出來。

  徐北喬有些驚訝,“今天怎麼這麼早來?”

  家政樸實地一笑,“是豐先生囑咐的,讓我一早就來,看看徐先生有什麼需要。”

  “哦,那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豐先生很大方的。多這半天給我算三倍的薪水!”家政又問,“徐先生,您想吃什麼?我準備了菜粥和小菜,很清爽的。”

  “那就這些吧!”徐北喬看了看客廳,忽然發現角落裏的紙包不見了,問道,“昨天買回來的東西呢?”

  家政將菜粥和小菜端出來,“豐先生都放到書房了。”

  徐北喬好奇,起身推開書房的門,只見書房裏規矩地擺著書桌,四周是一排矮矮的書架。在書桌的對角的角落裏,一排書架顯然是挪了位置,自己的繪圖桌椅擺在那裏,就連燈都已經安裝好了。繪圖桌旁邊的架子騰了出來,買來的畫工畫具整齊地擺著,還空著不少地方。書房雖然不大,但兩個人的“工位”保持著互不打擾的位置,看起來並不彆扭。

  “徐先生,那些豐先生昨晚就已經裝好了。您還是先吃飯吧!”外面是家政的聲音。

  徐北喬看著需要組裝後才能使用的繪圖桌,心裏忽然一陣溫暖。吃粥的時候想,就算是室友,豐毅也是一位不錯的室友。

  也許,未來的生活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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