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憂傷的掙扎 第八十六章 關於家庭

向維定很突然就靠進懷裡，讓張建安錯愕了兩秒，兒子長大後就很少親近，而且兒子一向能幹，這還是張建安第一次見到表現得如此虛弱的兒子做出依靠自己的動作來。

張建安低頭看著懷裡的向維定，推了推，道：「怎麼能不去呢？有病就要看醫生，兒子，你這麼大了，不會還怕看醫生吧？別怕，我陪著你。」

「我不去。」向維定感覺到張建安似乎想把自己從他懷裡拉出來，連忙更緊地抱住張建安的腰。

「……那你告訴我你什麼地方難受，我出去給你買點藥回來。」面對向維定的拒絕，張建安只能妥協地變通。

「不吃藥。」向維定緊緊抱住張建安，用一種誓不放手的姿態，他不要離開張建安，他也不要張建安離開。

圈住自己的手越收越緊，讓張建安微微難受，低頭看著埋在懷裡的人，張建安無奈，向維定從來不需要他操心什麼，這幾年在生活上更幾乎是向維定管著自己，此時張建安才發現，面對向維定，他竟然根本拿不出家長的態度去對待了。

摸了摸向維定的頭，從頭頂順到頸後，張建安輕聲問：「到底怎麼了？是身體難受，還是遇上什麼事情了？」

張建安輕緩的動作和那溫柔的關心讓向維定心裡泛著酸，他幾近哽咽地說道：「……就是難受……難受……」

張建安心裡一陣陣抽緊，從向維定的話裡他聽出一種壓抑的痛楚，他不知道兒子到底怎麼了，但他知道一定有什麼在折磨著兒子，這麼多年……就算是當初第一次見到向維定，那個剛沒了爸爸，孤零無依，被送來送去的孩子也沒表現出像今天這種從身到心的疼痛感。

「維定，告訴我，你為什麼難受？」張建安雙手反擁住兒子，一手撫著他的頭，一手拍著兒子的背，低聲問。

為什麼難受……能說出來嗎？

一瞬間，向維定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把放在心底快裝不下的感情說出來，想……直接把眼前的人擁有，那樣……他就再不用忐忑，再不用害怕……他的心……再不用每天都像踩在雲端，空落落的碰不到實處。

可是，他能嗎？他不能，他憑什麼……向維定怕被張建安用無法接受的眼神看著，向維定怕被張建安疏遠「我……捨不得你。」向維定所能說出口的話，就只有這麼一句模糊的……卻是他真實心情的話。

「我也捨不得你。」張建安抱了抱向維定，然後說道：「我們是家人，捨不得，就不用去捨得，沒人逼我們要捨得對方，兒子，你是因為這個難受嗎？」

「我捨不得……捨不得你……真的捨不得你……捨不了……」

向維定反覆說著捨不得，這是在訴說他的心情，把壓抑在內心的感情一點點透露出來，他希望張建安能知道……知道他的捨不得，卻根本不敢期望……張建安去知道他的感情，太在乎，沒有把握，他不敢讓張建安知道自己有那種……骯髒的慾望張建安感覺到懷裡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心疼極了，這是他養大的孩子，這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是這輩子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孩子。

今天的向維定整個人顯得無比脆弱，比張嬌突然進入他們生活中那晚更顯得脆弱，那晚的向維定有淚，會用語言表達自己的難受，而今天的向維定沒有淚，只是渾身都被一種茫然和無助包圍著。

兒子的表現根本不像是突然而來的情緒，倒像是在心底深藏了很久，在今天爆發出來，或者依然只是透露出一點點……張建安心疼，他雖然不知道向維定這是怎麼了，但他懊惱自己總這麼粗心，孩子都喊出難過了，那……向維定的心裡難過了多久？

「乖……維定乖……別難受了……」張建安抱著比自己還身材高大的兒子，像哄孩子似的拍著，道：「捨不得，不用捨，我在你身邊，並沒有走開……」

「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你懂嗎？會懂嗎？向維定在心裡無聲地問

「出什麼事了？兒子，你是不喜歡嬌嬌嗎？她今年沒來，你要不喜歡，我讓她明年也不來了……」張建安真不知道向維定這是怎麼了，他著急地把最近發生過的事都想了一遍，也猜不出又是什麼刺激到了兒子，只好往這唯一的可能上說。

「……不是她。」

向維定從張建安懷裡抬起頭來，看進張建安的眼裡，張了張嘴，猶豫幾秒，終於忍不住問道：「你……你會結婚嗎？」

張建安有些發楞，向維定看著自己的眼睛專注、深沉、憂傷，像還有什麼更加沉重的東西被隱在眼底，讓他的心都微顫。

「結婚？放心吧！我現在沒有考慮要結婚的事。」張建安努力笑了笑，原來兒子擔心這個，但就算他結婚了，兒子也不用離開自己啊！

「現在沒有考慮？」向維定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他不是孩子，不會被一句話就轉移了注意力，他對張建安的一切都太敏感，現在不考慮？現在？那證明以後會考慮嗎？

「是的，現在沒考慮。」張建安拍了拍向維定的肩，幾乎是保證地道：「維定，我們是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

向維定卻不滿足，也無法滿足，他抓住張建安的手，身心都繃得緊緊地，追問道：「那你以後會考慮結婚嗎？」

「……唔……」張建安有些苦惱，兒子好像是不希望自己結婚，不希望家裡還有別人。

張建安知道向維定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沒有安全感，但現在他都成年了，怎麼還不夠堅強，不夠內心獨立，還是如此離不了人，如此沒有安全感呢？

張建安認真想了想，努力溝通道：「維定，你要知道，人是群居東西，不可能一個人過一輩子，你已經是大人了，等你大學畢業後，會有自己的事業，會有自己的家庭，難道你希望我一直一個人生活嗎？當然，我現在不會考慮結婚的問題，至少等你大學畢業吧！」

「你不會是一個人，我會陪著你，我也不要有自己的家庭，你也別結婚……我們就像現在這樣生活，不好嗎？」向維定盯著張建安，語氣急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