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憂傷的掙扎 第八十七章 請假
「傻孩子……」張建安好笑的拍了拍向維定的頭,覺得兒子又在說孩子氣的傻話了,輕笑道:「你怎麼還跟那年一樣?我們是家人,更是親人,但……妻子,終生伴侶跟這個是不同的。你不能不結婚,你要有自己的家庭,養你這麼大,我希望你生活幸福,知道嗎?」
「我不結婚,我不要有什麼家庭。」向維定情緒激動,控制不了的低吼出來。
「……維定?」張建安驚異地看著兒子,這是向維定第一次在他面前用這種語氣,這種態度說話。
「跟別人結婚,就一定會幸福嗎?」向維定看著張建安,表情迷茫,眼神灰暗,低喃道:「我不幸福……我難受……」
張建安震住了,從向維定的眼裡,他看到了濃濃的絕望和沉重的哀傷,張建安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有些亂了,向維定說出來的話和他的態度不像單純的孩子依戀家長,倒像……倒像是對待情人。
在對待婚姻的問題上,向維.定不願意他結婚……這讓張建安產生了一種錯覺,這好像是對情人的獨佔欲,而向維定說不願意結婚,甚至說出那句「跟別人結婚不會幸福」的話來,像是……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可以幸福的人選這麼一想讓張建安有些不自在,.他抽了抽手,但向維定立刻用力握住,讓張建安沒有掙開,張建安笑得有些不自然,道:「維定,和你愛的人結婚,不會不幸福,你只是現在沒遇上你喜歡的人罷了。」
「……如果,如果已經遇上了呢?」向維.定牢牢握住張建安的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有些試探,有些期盼,有些隱隱地灼熱。
「好了,維定,你先放手。」張建安被向維定這樣專注的.看著渾身更不自在起來,臉上的笑容消失,對向維定大喊了一聲。
向維定鬆了手,一點點緩慢地鬆了手,手裡空了,身.邊空了——因為張建安立刻像避開什麼似的離得遠些了,向維定的心裡也空了,一種疼痛從心底漫延開來,坐在沙發上的向維定疼得連直立身體都做不到,他慢慢彎下腰,雙手撫著胸口。
瞧,他還什麼都沒說,安就不喜歡他了……安就遠遠.地離開他了他奢求的並不.多,只期望可以兩個人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別的……他不敢求,不敢望,為什麼?為什麼連這樣也不可以?
強烈地疼痛感襲上腦海,向維定的整個身體微微抽搐,同時……心底像有一頭野獸在咆哮,骨子裡像有什麼在湧動,讓向維定想什麼都不管不顧,把張建安抓在懷裡,緊緊抱住,再不放開即使被厭惡,即使被毀滅
向維定一鬆手,張建安就下意識地退開幾步,心裡覺得怪異,於是有些不自在,孩子在他心裡一直是孩子,但孩子早不是孩子了,已經是大人了,甚至可以稱為男人了,張建安突然在心裡意識到,向維定已經是一個長得比自己更高大的男人了。
張建安還在有些驚疑地亂想時,卻見向維定彷彿失去了全身力氣地彎下腰,然後身體在顫抖,剛剛還在他心裡打轉的那一絲亂七八糟的感覺立刻消失掉,張建安對兒子的關心佔了上風,他立刻跑到向維定身邊,兩手半扶半抱住兒子的身體,焦急地道:「維定,你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到底身體哪裡難受,你快告訴我……」
熟悉的氣息接近,喜歡的體溫靠近,半點兒離不開的人重新來到身邊,向維定靠進張建安懷裡,兩隻手動了動,他想順從心底的慾望把張建安牢牢抱住,圈在身邊,可是向維定不能,他不敢,他想要的不是張建安的厭惡,那比死還難受,他想要的是張建安的溫暖,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滿足和幸福。
剛才被張建安稍稍疏遠,向維定從心到身都疼得難受,而現在只是靠在張建安身上,向維定的心就安定了,也許還是疼,但只是輕疼,只是微酸,只是淡淡……卻深深的難過。
「兒子,你怎麼了,快告訴我……什麼地方難受,你倒是說啊……別讓我擔心。」張建安拍著向維定的肩膀,急得上火,他伸手再次摸了摸兒子的額頭,不燙,卻涼,但向維定還在輕顫的身體讓他認定兒子生病了。
就這麼靠著張建安,向維定放縱自己任性一會兒,不想說話,怕自己說出什麼不能說的話,讓張建安再次離他遠遠的,不想回答,張建安擔心他,才不會推開他,不想動,因為他累了,好累,好累就這麼靠著,在白天,在張建安清醒的時候,光明正大地挨著張建安,向維定已不敢求別的,只這樣,也好……也好向維定對於張建安來說是什麼?
是一直喚著兒子的人,是一直陪在身邊的人,是在醫院睜開眼,開始這輩子的第一天就有了交集的人,並且是從未離開一直在左右的家人。
第一次見到向維定時,那是一個瘦瘦小小看上去八、九歲的孩子,防備而冰冷,張建安把他養在身邊,一點點看著他長大,從還沒有自己腰高的時候,一路長到現在比自己還高了許多,對於自己養大的孩子,對於這輩子最重要也是現在唯一的家人,張建安會有多深的感情呢?
第一天來□慶市時,在看到刀鋒朝向維定而去時,張建安腦子裡一片空白,其實他根本沒有想應該不應該,值得不值得,也沒想要不要的問題,他只是直覺反應就把孩子抱在懷裡,用身體保護孩子。
人,只有在最危及關頭的反應,才最能體現他內心的感情。
「維定,維定,你到底什麼地方難受,你得告訴我,維定……維定……」
張建安想推開向維定檢查下他身體的情況,可靠著自己的身體軟綿綿的,彷彿只要被他推開就會倒在地上,張建安著急,無比焦急,這麼些年兒子幾乎沒有生病幾次,生病也是小問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上一刻情緒激動,下一刻突然整個人就彷彿垮掉了一般,不言不語,毫無反應。
等了很久,懷裡的人就是不說話,也沒有反應,張建安無奈了,只得用盡全身力氣的把向維定的身體從沙發上拉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把兒子往房間裡送,幸好向維定這時候有了些反應,身體雖然靠在他身上,但腳下知道移動。
「是要睡覺了嗎?你昨晚是一夜沒睡嗎?唉……也不知道你什麼地方難受,先去房間休息一下,過會兒吃點東西,大概就會恢復一些吧……」張建安是對向維定說話,也是在安慰著自己。
把向維定放在床上,張建安喘了口氣,準備拿點東西,剛起身發現衣角被向維定緊緊攥在手裡,張建安拍了拍向維定的手,輕聲道:「我不走開,我是去拿手機,今天不去上班了,在家照顧你,所以要給公司請假,還有要打電話給姜維濤,讓他幫你請一天假。」
向維定黑黑的眼睛看著張建安,彷彿在判斷張建安說話的真假情況,然後放開手,但還是直直地看著張建安。
「唉……」張建安低歎,向維定的情況很不正常,像受了什麼大的刺激,整個人這會兒在他眼裡就像個孩子,眼睛裡沒什麼內容,只是單純地傳遞著一個信息——不要他離開,像一般小孩子生病了一定要吵著大人陪似的。
張建安先打電話向公司請假,被批准,再打姜維濤的電話,沒幾秒就會接起,張建安道:「維濤嗎?我是張叔叔,今天維定生病了,不去學校,你幫他請下假。」
「……生病?」姜維濤在電話另一頭有些驚訝,這是他認識向維定多年來,第一次聽說向維定生病,而且還是在昨晚他提了那件事後「嗯,維定生病了,偏偏他又不說什麼地方難受,還不去醫院,我今天不去上班,在家裡照顧他。」張建安解釋著,然後再次囑咐道:「一定記得幫維定請假。」
「哦,好的,我知道了,張叔叔。」姜維濤回答。
結束通話後,姜維濤看著手機發呆,想著,向維定突然生病會是跟他昨晚的話有關嗎?
張建安掛掉電話,把手機放下,回到向維定身邊,坐在床沿,低頭道:「你不去醫院,不吃藥,那你想吃點什麼早餐?我去做。」
向維定沒有說話沒有回答,他怕自己再情不自禁說出什麼會讓張建安敏感的話,他怕張建安再次遠離他,如果是那樣……他寧願永不說話。
向維定伸出手把近在咫尺的人的手握住,就那麼握住,不說話,沒有動作,眼簾低垂,看著相握的手,他想,要是能永遠這樣握住,不被張建安討厭,不被張建安甩開,該多好「兒子,怎麼不說話?」張建安見向維定有了反應,心裡輕鬆多了,他用另一隻手碰了碰向維定的頭,然後笑著道:「光看我的手,是不會飽的。」
良久,沒等到向維定的回答,張建安的一隻手被向維定拉住,他又不敢抽出來,怕再刺激到兒子,這個姿勢坐著真累,他乾脆躺了下來,被向維定抓住的手依然讓他抓著,張建安側著身體,用另一隻手攬住兒子。
「我不走,就在這裡陪你睡覺,現在你閉上眼,乖乖睡一覺。」張建安對向維定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