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回歸

　　又是三天。

　　蕭老爺子親自抵達Ｓ市，找到了袁家。

　　“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吧……”他是來要人的。

　　蘇素安靜地聽完對方的要求，既沒反駁，也沒否認，人，確實是他藏了起來。這麼些天下來，估計藍宇天都急得快要發毛了吧？

　　“老爺子是以什麼立場來問我要人？”蘇素微笑著反問道，語氣淡然，神態輕鬆，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不需要覺得心虛。給出的承諾，他並沒有違反，相反地，蕭老爺子提出的要求，他始終恪守著。只不過——

　　抓住了對方言語間的漏洞，稍加利用罷了。在場四人，除了蘇素和蕭老爺子之外，便是小丸子和老管家，勉強可以稱之為：都不是外人。

　　老爺子聞言，也不忸怩，直言道：“我來找回丟失的兒媳婦，不行麼？”

　　“當然可以。”蘇素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

　　他耐心地等了那麼久，為的不就是這一刻麼？

　　“老爺子若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在此稍作休息，待我明日將人接回來……”

　　“不必了，我還有事，蕭赫，我們走。”

　　蕭老爺子忽然板著臉站起身，語氣不悅地說完，直接轉身，大踏步離開了。老管家哭笑不得地朝蘇素略微點了點頭，便連忙跟了上去。很明顯，老爺子生氣了。他活了那麼大把年紀，居然被一個小輩“威脅”了！更讓他難以心平氣和的是，他還妥協了！固然，為了他的兒子們，他可以做出一定必要的讓步，但是……

　　老爺子風生水起了大半輩子，一向都是他說一不二，從來就沒有人敢忤逆他，這會兒突然要他向其他人低頭，一時間，心裏不平衡也是在所難免的。

　　“氣死我了！”回去的路上，蕭老爺子沉默了一路，最後還是忍不住爆發了。

　　狠狠地憋出那麼一句話，嚇得老管家一言不發，然而，三秒過後，忽然聽到噗哧一聲……

　　老管家驚愕，發現蕭老爺子居然在笑。

　　“老爺？”他擔憂地喚了聲，可不會是被氣的又要犯病了吧？

　　蕭老爺子笑了笑，似感慨萬千，道：“好歹人都好好的，沒出事……”

　　“是啊。”老管家聞言，心裏松了口氣，連連附和道。

　　心底滿是欣慰。雨過天晴，這是否意味著，一切都會豁然開朗呢？

　　“不過蘇素那小子真是太奸詐了！”蕭老爺子忽然憤憤道，咯咯磨牙。

　　老管家忍俊不禁地點頭，平心而論，蘇素看著挺溫和的一人，沉穩又內斂，沒想到還是個腹黑的主。

　　“過兩天，就是他跟袁家那丫頭結婚的日子，你給好好想想，怎麼去折騰他……”蕭老爺子板著臉，悶悶不樂地指使道。

　　老管家頓時垮下了臉，苦笑著，想要勸說對方，可又一想，這老爺子的脾氣，幾十年都沒改過，唯一能勸得動他的人也早早地離開了……

　　倒不如先順著他？

　　“老爺是想？”試探著問道。

　　蕭老爺子從鼻孔噴了口氣，不滿地哼道：“不是讓你想嗎？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

　　“……”老管家語塞。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絞盡腦汁地想出一條妙計。

　　“老爺，我想到了。”

　　“說說看。”

　　“找個機會，咱們把新娘綁架了！”老管家一本正經地頷首道，一連表情嚴肅的模樣。

　　蕭老爺子皺著眉頭，將對方上下打量了一遍後，噴了聲，悶哼：“再想個！”

　　與之同時——

　　小丸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尼瑪，蕭家那老爺子這會兒一定在打壞主意準備整死咱們倆了！”

　　蘇素但笑不語，依舊專心地削著蘋果。

　　小丸子捏著牙籤，戳了快果盤中已經切好的蘋果，塞進嘴裏，一邊咀嚼著，一邊含糊不清地問道：“你把他們仨藏哪里去了？”

　　“你猜？”

　　“猜不到……”

　　小丸子沒好氣地翻了幾白眼，整件事，蘇素都“瞞”著他。什麼也沒明說。幸虧她那麼聰明，即便對方不說，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不過那場海嘯，確實是真實發生的。人被蘇素藏起來了，也是事實。至於藏到哪里去了？蘇素居然神秘莫測地告訴她：那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沒有網路通信設備。於是，根本不用防備無孔不入的駭客大人……

　　沒有便捷有利的交通。於是，也絲毫不用擔心藍宇天他們會突然走丟了……

　　“我快被逼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藍宇天站在一塊光禿禿的磨石上，對著深山一頓鬼哭狼嚎。

　　這都第幾天了啊？雖然天天讓他吃天然無害的綠色蔬菜，鮮活肥嫩的山洞溪水魚，還有那些純天然的野味……

　　在語言不通，溝通完全成了障礙的同時，對方還能那麼體貼地供著他們仨“菩薩”，好吃好住好睡……

　　可是！他要的不是這些啊！

　　“小爺我要自由！給我一根網線，我就能撬動整個地球！”

　　“阿宇，不是一個支點嗎？”

　　“去去去，邊兒玩去，我說是啥就是啥！”藍宇天不耐地揮揮手，把Ｌｅｏ趕到一旁去。

　　Ｌｅｏ委屈地撇了撇嘴，一個人蹲在角落裏面畫圈圈。這些天，他也快被逼瘋了。

　　蘇寧對他，不假辭色，雖然不像對待陌生人那般淡漠疏離，卻也沒有再進一步的熱情。不管他這麼獻殷勤，都跨不過那條鴻溝……

　　而在這百無聊賴，極其容易把人逼瘋的日子裏面，蘇寧居然也能找到樂趣，有模有樣地跟著附近的居民一起幹活，學習對方的語言。幾天下來，蘇寧倒也算是有所收穫，能夠識別一些最簡單的草藥，也能跟對方進行最簡單的溝通了。

　　“小寧子，你的耐心可真好。”藍宇天扭頭看向正坐在溪邊，專心垂釣的蘇寧。

　　這裏的溪水很淺，剛到成年人小腿的位置，水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到河底的鵝卵石，一簇簇的遊魚。

　　“時間也快差不多。”

　　蘇寧抬頭，看了眼日暮西陲的天空，仔細算算，還有兩天，就是蘇素和小丸子的大喜之日。

　　“唔，要天黑了。”

　　藍宇天悶悶地接了句，脫掉鞋子，挽起褲腳，直接跳進了水裏，濺起無數水花，也把蘇寧剛要“騙”上鉤的魚兒嚇跑了……

　　“小寧子，你這樣不行啊，看我的——”

　　說著，藍宇天直接彎腰，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水底，準備“空手套白狼”。

　　反正也沒打算真的來釣魚，權當是打發時間罷了。故而，蘇寧一點也不惱，反倒興致勃勃地看著藍宇天的即興表演……

　　就連先前被他打擊得躲到一旁的Ｌｅｏ也好奇地跳了過來，只不過，藍宇天的人品實在太差了點？

　　表演很失敗。看他氣得直跳腳的樣子，Ｌｅｏ很不厚道地笑了。

　　“你敢笑話我！？”

　　藍宇天一怒之下，氣呼呼地沖了過去，把沒有防備的Ｌｅｏ一把拽了下來，於是，兩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見狀，蘇寧無奈地搖搖頭，拎著魚竿，施施然走到不遠處的大樹底下，閉目納涼，順便等待那兩人的鬧劇收場。閉上眼，只覺得風輕雲淡，心底一片沉靜。這種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理會的日子，大概很快就要結束了……

　　是夜，蕭家主宅。飯桌前，一家五口，安靜地用餐。蕭老爺子坐在上首位，沉默地環視了一圈眾人。三個子女，一個女婿，人都到齊了，卻好像缺了點什麼。氣氛有些過分的安靜。

　　“明天你們去袁家接人。”晚餐即將結束的時候，蕭老爺子忽然開口道。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老爺子這句話的意思，不必多說，他們都明白。如果說，海嘯剛發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急得慌了神，完全失去了理智。那麼最近這三天，從蕭靖遠開始，幾個人都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也逐漸地發現了事情的異端。四個人齊聚一堂，相互商量了一番後，很快也就把事情的真相推測了出來。問題的關鍵在老爺子身上……

　　他們不怪蘇素隱瞞了部分事實。好歹蘇甯和藍宇天沒出事，這其中的最大功臣還是蘇素。而對方不肯交人，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為的也不過是蕭老爺子的一個表態。如今——

　　老爺子把話都說清楚了，那麼言下之意，也已經明瞭了。

　　“好的，父親。”蕭靖遠率先回過神來，強壓下心底的激動，儘量平靜地說道。

　　蕭老爺子不滿地哼了聲，又補充道：“既然是咱們蕭家的媳婦，自然也不能虧待了他們，婚禮一定要辦的比他們袁家的隆重！”

　　好吧，這就是蕭老爺子冥思苦想，想了半天之後，才想出來的“報復計畫。”

　　當場眾人，皆窘。

　　“就這樣，我累了。”蕭老爺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餿主意”有些不靠譜，說完，便老臉一紅，飛快地站起身，走了。

　　等人完全離開之後，蕭二姐終於憋不住笑了出來。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父親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呢？”

　　“父親聽到會不高興的。”蕭靖寒淡淡地提醒道。

　　蕭二姐摸摸鼻子，依舊拼命忍笑。

　　倒是蕭靖遠忽然轉頭，看向蕭大少，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大哥，打算怎麼跟‘大嫂’解釋？”

　　解釋什麼？

　　甭說是蕭二姐了，就連蕭大少本人，都有些發懵。

　　蕭靖遠定了定神，提醒道：“袁湘清。”

　　之前，蕭大少還親自將袁家那位小姐帶回了家，並信誓旦旦地告訴蕭老爺子看上那位主了。老爺子被氣得不輕，而後，此事也算是暫且擱置了下來，但——

　　“阿勒，以大嫂的脾氣，要是知道他不在的時候，大哥看上其他人了，不曉得會不會撒潑打滾呢？”

　　此言一出，蕭二姐立刻成了“眾矢之的”。

　　唔，確切來說，是差點被蕭大少的眼刀子射穿。在尚未知曉蕭靖寒跟藍宇天的那些事之前，蕭二姐很是懼怕這位冷漠寡言的大哥，而現在——

　　按照她的原話，應該是……大哥身上多了些人氣，看上去不怎麼可怕了。

　　不再害怕，便慢慢地開起了玩笑。於是，一個不小心，悲劇了？

　　蕭二姐訕笑著撇過頭，努力無視某人那恐怖的眼神。照理來說，這挑起話題的明明是蕭靖遠那混小子啊，怎麼到最後反倒是她遭了秧呢？不科學！這一點也不科學！

　　“沒看上其他人。”

　　出乎意外的是，蕭靖寒除了用“關切愛護”的目光默默地注視了蕭二姐足足一分鐘後，居然開口解釋了。

　　這簡直是……天下紅雨了？蕭二姐眉頭一抖一抖的回頭，有點難以置信，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依舊陪笑著點頭。

　　“嗯，大哥說的是。”瞧著狗腿的樣兒。

　　蕭大灰狼毫不遮掩地睇了她一眼，頓了頓，斂去表情，一臉真誠地說道：“二姐，姐夫，這些天辛苦你們了。”

　　“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就太見外了。”岳景風淡淡一笑，溫聲道。

　　蕭二姐瞥了自家親親老公一眼，很是不平，連忙道：“知道咱們辛苦，你就發發慈悲，給景風放幾天假啊……”

　　之前兩人可是在夏威夷“度蜜月”來著，結果蘇寧這邊意外一樁接著一樁，她也跟著“屁滾尿流”地跑了回來……

　　仔細想想，還真是作孽啊！

　　“這是當然，好說好說，等瘋魔記上映之後，一定給姐夫放假……”蕭靖遠也不討價還價，直接給出了承諾。

　　蘇素和小丸子的婚禮過後，再過一周，便是瘋魔記的首映式。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只等蘇寧回歸。不過，按照蕭老爺子的說法，似乎……

　　“父親剛才的意思，該不會是你們跟蘇素他們，同一天結婚吧？”

　　不然的話，怎麼在氣勢上壓倒對方？蕭二姐話音剛落，忍不住拍了記額頭，好吧，老爺子腦子糊塗了，她怎麼也跟著犯困了呢？固然蕭家不怕外人說閒話，但——

　　國內的法律尚未支持同性婚姻。簡而言之，如果真要結婚的話，還得跑到國外去。換言之，兩天之內把一切搞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倒是蘇素那邊，這次幫了他們一回，他們這幾個人都得好好想想，怎麼給對方準備一份大禮！

　　“時候不早了，我和景風就先回去了。”

　　蕭二姐抓起岳景風的手腕，瞄了眼時間，立刻揚起滿臉的笑容，跟蕭大少和蕭靖遠道別。

　　“不是才七點鐘嗎？”

　　蕭靖遠狐疑地瞥了眼岳景風，這兩人……難道是要趕著回去“造人”？

　　許是因為蕭大灰狼的目光暗示性太強，蕭二姐嘴角抽了抽，沒好氣地解釋道：“回去玩遊戲，不行嘛！”

　　“渣遊戲的都是沒前途的。”蕭靖遠神情一變，換上一副悲天憫人，看透世事，高深莫測的姿態，緩緩道。

　　蕭二姐一聽，差點氣得撲上去跟他拼命。要不是這混蛋讓她坐鎮影月傳說，他也不至於拖著岳景風兩個人開著情侶號去渣遊戲啊……

　　不過兩夫妻一起去玩個網路遊戲，也算是夫妻間的一種情調吧？

　　“哼哼，你就羡慕吧，不跟你閒扯了。景風，咱們走——”蕭二姐得意地一哼，拉著岳景風便轉身離開。

　　岳景風但笑不語，任她拽著，眼底滿是笑意和寵溺。

　　“二姐，別老是惦記著遊戲，我和大哥，都等著你們的兒子出生呢……”

　　臨到門前，蕭二姐聞言，差點摔得四腳朝天！蕭靖遠你個王八羔子，給老娘等著！蕭二姐獰笑著磨牙，極力假裝沒聽到。

　　目送兩人離開之後，蕭靖遠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落寞，看著別人成雙成對的，他不禁特別地想念蘇寧。

　　老爺子說，明天去袁家接人。可他現在，就已經快要忍不住，恨不能馬上跑到Ｓ市去，直接逮住蘇素，來個緊迫盯人，逼得對方馬上妥協……

　　“大哥，你想念大嫂嗎？”

　　蕭靖遠收回目光，也不知在哪里抽了，忽然泛起了一股跟蕭靖寒聊天的興趣。雖然因為有蘇甯和藍宇天的出現，倆兄弟之前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但——

　　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平常人家的兄弟情深。

　　“嗯。”

　　影響和改變，都是潛移默化的。不知不覺間，蕭靖寒也改變了不少。

　　就像現在，他只略一沉吟了三秒後，居然給出了肯定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