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破綻

　　“唔，差不多就是這樣！”藍宇天雙手抱臂，老神在在地點頭，對於自己的表達能力還是相當自信的。

　　但看蕭靖遠那副“傻兮兮”的樣子，不免又開始納悶了：難道他剛才沒把事情說清楚嗎？

　　“阿遠，你，聽明白了嗎？”藍宇天不放心地追問道。

　　關於唐玉清的事情，在蕭靖遠剛返回蕭家的時候，他就被眾人圍了起來，藍宇天和小丸子左右開弓，劈裏啪啦地說了解釋了一通。

　　“父親？”

　　半晌，蕭靖遠回過神來，遲疑著看向蕭老爺子，在他的記憶力，這些年，蕭家和唐家並無多少走動，實在很難想像，三十年前，兩位老人竟還是摯友？

　　蕭老爺子正不停地往嘴裏塞東西吃，突然被點名，愣了下，回了句：“幹嗎？”

　　“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唐洛應該早就知道唐玉清的下落才是，甚至於，之前蕭二姐一直找不到人，也有可能是十一在從中作梗，而現在，忽然間對方的消息傳了過來，便說明……時機成熟了。

　　唐洛藏好的王牌，終於要甩出來了。

　　但，這一手牌一出，唐家會完蛋，唐玉清也會再度陷入痛苦的深淵，包括唐洛本身，也將萬劫不復！

　　而按照蘇寧的推測，唐洛如果和十一做了交易，以出賣自己的靈魂為代價的話，自然是無所畏懼，因為他報復的，只是那些對他而言，並不重要的“外人”。

　　一個連死都已經無所謂的人，也還會擔心什麼呢？

　　“是真的，三少爺。”老管家點頭，沉聲道。

　　蕭靖遠聞言，立馬轉身，給蕭二姐打電話。

　　既是如此，那唐玉清和費原，便不該回來了。即便回來了，也只是多了兩個犧牲品罷了。可既然是唐洛下決定要做的事情，他又豈會允許別人插手，破壞他的計畫呢？

　　電話沒接通。蕭靖遠的心瞬間沉了下來。其餘眾人眼看著他神色凝重，一個接一個的電話吩咐下去，皆是大氣也不敢出，安靜地等在一旁。

　　大約十分鐘之後，蕭靖遠才擱下電話，看了眼身後神色擔憂的重任，安撫地笑了笑，道：“沒什麼，二姐可能忘記給手機充電了。”

　　頓了下，又道：“甯寧，我有點累，先去洗個澡，等會再下來。”

　　蘇寧愣了下，連忙道：“我去給你放水。”

　　“嗯。”蕭靖遠微微一笑，點頭。

　　因為唐洛的事情，最近他們的日子都不怎麼太平。蕭靖遠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唐洛要報復唐家，是他唐洛的事情，唐家若是垮了，對他們也沒有什麼損失，可--

　　突然間得知老爺子跟唐家的交情，心情便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若無其事地旁觀？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而且，唐洛對蘇寧造成的傷害，又豈能如此一筆勾銷？不只是蘇寧，還包括藍宇天。既然他不想計較，估計蕭靖寒也不會甘休。但——

　　若是唐洛就這麼“一死百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思及此，蕭靖遠的眼底不期然地閃過一絲冷意。

　　蘇甯比蕭靖遠先一步進了浴室，調好了水溫，卻沒了下一步動作，他有些心神不寧，直覺得唐洛不會那麼輕易放棄。

　　很有可能，對方正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再一次殺到他面前。回想之前在夢境中看到的情形，加上從老管家口中得知的事實，和眾人的推測，蘇寧實在不敢鬆懈得太早。

　　“在想什麼呢？衣服都被水弄濕了……”

　　男人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寧赫然回神，笑了笑，道：“沒什麼，你先洗澡，我出去換身衣服。”

　　“不如一起洗？”蕭靖遠眉眼含笑，戲謔地反問道。

　　蘇寧嗔怪地睇了他一眼，搖頭道：“別鬧了，你這一來一去的，時間都浪費在路上了，一定沒好好睡覺，我先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吃完了，你就睡一覺？”

　　“嗯，都聽你的。”蕭靖遠一臉溫順地點頭，應得十分乖巧。

　　蘇寧卻是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連忙退了出去，這情形，倒像是數月之前，蕭靖遠還在裝傻充愣潛伏在他身邊時候的模樣。

　　聽到房門關上的輕響，男人的笑容一點點消散，剩下的時間，確實不多了。等唐洛的事情解決之後，他就跟老爺子坦白，然後帶蘇寧去度蜜月……

　　“小寧子，你這是要下廚？”

　　“嗯。”

　　“……你確定？”

　　藍宇天滿臉懷疑地跟在蘇甯身後，原以為蕭大灰狼已經死皮賴臉地纏著蘇寧，在浴室上演一出“鴛鴦戲水”大戰三百回合！

　　事實證明：是他的思想太“齷齪”了。

　　蘇寧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

　　雖然他已經很久沒下廚了，而且廚藝也完全不能跟蕭家專門聘請的大廚相比，但，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做什麼？我跟你一起學學啊……”藍宇天皺著眉頭，沉吟了片刻後，果斷點頭道。

　　總不能以後挨餓了，就去吃泡面吧？自給自足，才是王道。蘇寧腳下一頓，驚訝地打量了藍宇天一番後，笑了。

　　“是準備給大哥做宵夜嗎？”

　　大哥，自然是指的蕭靖寒了。

　　蘇甯說 ，了然地點點頭，繼續道：“想法不錯，好好加油。”

　　藍宇天也不知是害羞了，還是心虛了，總之，臉紅了，支支吾吾地反駁道：“才、才不是呢！小爺我是準備給自己做的！”

　　“陽春麵，推薦你煮這個。”蘇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兩眼，而後，一本正經道。

　　藍宇天窘，雖然他基本沒在廚房奮鬥過，但--

　　好歹還是看過電視的啊！陽春麵不就是一鍋開水，煮白麵嘛！撈起鍋，然後放點味精和鹽？許是因為太過驚訝，藍宇天已經情不自禁地把心底所想，全部說了出口。

　　蘇寧一邊聽著，一邊贊同地點點頭，送給他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補充道：“當然，你想加個蛋，或是上點綠色蔬菜也是可行的。”

　　從某個角度而言，藍宇天其實也稱得上是行動派，心動不如行動，立馬跟著蘇寧學了起來。

　　只不過，第一次當“徒弟”，加上師父本身的技藝並不算太好，蘇寧煮好的面還能入口，藍宇天那碗看上去色彩繽紛，特地加了個雙黃蛋的“陽春麵”連小白都嫌棄它！

　　“坑王，你這裏到底加了多少醋啊？”小丸子嘖嘖搖頭道，一臉無奈。

　　藍宇天鬱結，想反駁，可惜找不出來話來，想想也是，這麼算的湯麵，蕭大少一定會嫌棄到死的……吧？

　　“小寧子呢？”藍宇天猶豫了半天，忽然發現蘇寧不見了，連忙問道。

　　小丸子送給他三分之二的白眼：“當然是去找蕭大灰狼了。”

　　蕭靖遠穿著浴袍走出來的時候，見蘇寧背對著他，站在窗前，似乎專注地看著外面，連他走上前都沒發現，不禁覺得好笑。

　　“甯寧，回神了……”

　　“面煮好了，你先吃吧。”蘇甯回頭，目光溫和地望著蕭靖遠，溫聲道。

　　蕭靖遠卻沒立刻動，伸手圈住蘇寧，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輕聲問道：“你看上去心神不寧，在擔心什麼？”

　　蘇寧目光閃了閃，垂下眼眸，低聲道：“擔心二姐的安全，擔心唐洛……”

　　“還有蘇素，阿宇和大哥，對嗎？”

　　“嗯。”點頭。

　　蕭靖遠慢慢鬆開手，走到紅木長方桌前，抹了抹盛面的湯碗，溫熱的，隱隱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蘇寧的廚藝，百年如一日，從來就沒進步過。但，蕭靖遠也從來沒嫌棄過。心愛的人為自己做上一份最簡單的午餐，都能成為世間最獨一無二的美食。

　　“唐洛，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蕭靖遠的聲音變得冷厲滲人，仿佛一瞬間，從陽春三月，轉向了寒冬臘月。

　　蘇寧渾身一僵，哦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唐洛。

　　唐洛最後的心願，十一答應了他，但--

　　有些事，並非人力能夠輕易改變的。

　　一個恨你入骨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就愛你愛到發狂，不然的話，那人就不是原來的他了。唐洛的執念就在於，他放不下蕭靖遠，他的不甘心和自尊心雙重作祟下，他要蕭靖遠在清醒的時候，親自說出愛這個字。

　　所以，哪怕是變成蘇寧的模樣，哪怕是暫時成為對方的替身，他也無所謂了。他以為，自己做出的犧牲已經夠大了。卻不料--

　　蕭靖遠居然那麼快就識破了他的身份。他看著蘇甯和藍宇天一同進了廚房，尾隨著蘇甯上樓，然後……取代了他。只是，他更希望，蕭靖遠能吃他親手煮的東西，而不是蘇寧做的。所以，他把那碗面調包了。大概這就是他露出的破綻吧……

　　唐洛苦笑著哼了聲，難道這便是所謂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終究會萬劫不復？

　　“為什麼一定要是他，我就不可以嗎？”

　　唐洛語氣哀怨至極，一步一移間，已經換回了自己的模樣，但，在距離蕭靖遠三步之遙的時候，他明智地停住了腳步。

　　不想看到對方那一臉厭惡的表情。

　　“把蘇甯平安地送回來，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你會把我怎樣？”唐洛輕蔑一笑，反問道。

　　他已經沒剩多少時日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折磨他，連他最後的願望都不肯滿足呢？

　　蕭靖遠劍眉微蹙，卻轉移了話題：“你以為你的破綻在哪里？這碗面？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你漏洞百出。”

　　“……”唐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發怒。

　　蕭靖遠冷冷地直視著他：“即便你變成了蘇寧的模樣，站在我面前，可是一靠近你，我還是能清晰地聞到你身上的惡臭味，自甘墮落的人，憑什麼要求別人尊重你？”

　　“你！”唐洛氣結，神情一臉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