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早上,陸沉走了以後,賀平安試著從床上爬起來。他一點力氣也沒有,最後頹然躺在床上。
這時來了個人,謝東樓。
話說謝東樓昨天在花街柳巷快活了一天,晚上也藏在教坊裡,躲過了禁軍。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清早,謝東樓打算回府,卻聽到了賀平安中毒的消息。
避開禁軍,來到王府,果然看見賀平安蔫蔫的躺在床上。
「平安。」
「……謝大人?」
謝東樓坐在床邊坐下,給賀平安把脈。歎氣,掏出來祖父給他的四顆藥。
「我來,其實就是給你送這個的。」謝東樓道,「這四粒都是毒藥,不到萬不得已都時候不要服用。哪天,你覺得自己快死了,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就把這粒白色的吃了。活下來之後,再服用那三粒黑藥,一天一粒,申時服用……」
謝東樓也不知道自己家的藥到底有沒有用,謝家的草藥都是治跌打損傷的,謝老爺給謝東樓的藥也是防刀劍傷的,主要用於供血強心肺……於是最後,謝東樓又囑咐道,「平安,這藥是毒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可千萬別吃。不然我就算害死你了……」
「哎。」平安朝他點點頭,「謝謝你,謝大人。」
謝東樓走了,賀平安把藥緊緊貼著衣襟藏好。
一定得活下來,他想。
下午,正坐在桂樹下發愣,肚子突然有一種劇烈的疼痛感。整個人蜷成一團從椅子上摔下來,便控制不了自己了。感到五臟六腑都在翻滾著,頭腦卻還是清醒的。他攥著謝東樓給他的藥,心裡卻想著,現在自己還是能撐下去的,必須要撐下去。
今天才是第一天便撐不下去了,以後怎麼辦?疼痛擴散到手腳,頭腦變得混亂,莫名其妙的回憶起了許多事,有的是小的時候的,有的是長大後的,有些是好事,有些是不好的。
恍惚中突然想起了小啞巴。小小的個子,微微發黃的細發綰在兩邊,歪著個小腦袋看著自己,梨渦淺笑……
毒是小啞巴下的、小啞巴是漠北的奸細、陸沉殺了她……
昨天晚上問了陸沉,已經知道了這些。
平安不恨小啞巴,但是說他不生氣不傷心是假的。
因為原本,每一個人都應該過得更好一些的。
……
往後幾天,賀平安都記不清自己是怎麼過來的。有一次,上午羅升正在問城防的時候他就突然發病了。大夫忙給他餵藥。喝一點吐一點,熬了五罐藥,打翻了滿地,才使他勉強喝到需要喝的藥量。
羅升掩鼻而去,心想都快死了還這麼折騰人。
原來見了這小子還要陪張笑臉,現在,反正他也活不到晉王回來,和死了便沒有區別。要不是礙於兩旁侍衛,羅大人早就翻臉了。
然後,讓我們把視線轉向正在向漠北行軍的陸沉。
儘管把行程縮短了一半,陸沉還是率大軍走了一個多月。期間重新調整戰略,他打算長驅直入直接攻打漠北國國都上京。
到了漠北境內,陸沉分兵兩路。大軍駐紮卞城牽制前線敵人,自己親帶神機營潛入漠北腹地。日夜兼程,期間剿滅了幾個漠北駐地騎兵團。為了保證消息不被擴散,又加快行軍速度,僅僅七天,順利埋伏至上京城的天然屏障,六合山。
接著便是等待時機。
陸沉的心每天都是懸著的,他孤軍深入犯了兵法上的大忌,但是這是快速結束戰鬥的唯一方法。
望著自己身邊的神機營,每個人都裝備了各式各樣奇怪的武器。或者百子連珠萬箭齊發、或者伸縮自如集千鈞之力……這些都是賀平安做的,陸沉相信賀平安。所以他敢深入漠北國近千里。
待到昭軍挾制住糧道的消息傳到上京,漠北成宣帝便率兵從國都出發,抵抗昭國大軍。
陸沉望著浩浩蕩蕩的敵軍出了卞陽關,便率軍殺入上京城。
上京繁華,沒有廣闊無際的平原,街道曲折阡陌縱橫。漠北人擅長的騎兵沒了用武之地。陸沉一開始就佔了上風,之後便勢如破竹。
但是佔領上京僅是第一步,漠北實行兩京制,上京和西京各有一套完整的官員體系,待到陸沉引後續大軍至上京,駐紮西京的成宣帝也擁兵二十餘萬了。
戰鬥,這才算是剛剛打響。
此後,便是餓殍遍野、伏屍百萬、山河日暮、百戰黃沙……冷兵器與活生生的血肉、與人們意志之間的撞擊……和這世間任何的戰爭都一樣。
刀是凶器,揚起生的輝,落下死的血。
打仗也僅僅是如此而已,此刻不想多綴筆墨,於是我會講的快一些。
戰鬥一開始陸沉便主動出擊,帶上攻城器械至西京城下,成宣帝不敵,率兵北上。陸沉追擊。
漠北國土遼闊,部落眾多,由於陸沉急於破敵,追擊千里,不知不覺中,整個戰線也被拉開了近千里。
戰線拉長,信息傳遞的速度自然滯後。
陸沉的神機營已經追擊到漠北最北部國界線的時候,中軍還在西京與漠北各部纏鬥。期間消息斷隔。
率領中軍的巴扎已經七天沒有得到陸沉的消息了,於是決定留部下鎮守,自己帥精銳騎兵北上支援。
但其實,陸沉根本不需要他的支持,成宣帝已經被昭軍逼到青陽海峽了。反而中軍看似實力雄厚實際外強中乾,巴扎走了便成將傾之勢。
畢竟是在漠北人的地盤,漠北人比昭軍搶先一步打通了情報網。得知了西京昭軍空虛的消息,各部紛紛來援。
追到青陽的巴扎勸陸沉回西京救中軍大營,陸沉咬牙道,「你棄中軍來尋我已是輸了一步,此刻再回中軍,便徹底中了他們的圍魏救趙之計。如今只能丟下中軍,擒賊先擒王,捉了成宣帝再說。」
……
中軍大亂的時候,又是禍不單行。也不知漠北成宣帝受了何人指點,命垂一線之間突發奇計,派兩千騎兵衝破陸沉的防線奔赴西京。
陸沉防線嚴密,兩千騎兵僅突圍出去百餘人。
但是,這點人已經夠了。
漠北皇帝交給這群精銳騎兵的任務只有一個——去西京,傳播陸沉戰死的消息。
中軍本來已呈敗勢,並且主將已經半個多月都沒消息了。這時突然得知主將戰死,自是潰不成軍。
漠北各部擊敗昭國中軍之後,又北上救援成宣帝。
連鎖反應,陸沉戰死的消息被傳到昭國境內。
一開始眾說紛紜,後來便傳的有鼻子有眼,連陸沉深陷漠北軍中走投無路拔劍自刎之類的細節都有了。還有人相傳,他的遺言是「不破漠北死不瞑目」,最後烏騅馬拖著他的屍體衝出敵陣向南方長鳴……謠言一直傳到了京城,最後便成了言之鑿鑿。
紫宸殿
李闔已經來來回回踱步了幾十趟,還是下不出個定論來。早朝的時候兩派大臣已經快打起來了,一派建議和談,一派建議繼續出擊。其實他們爭論的本質問題便是,晉王到底死沒死。
若是平民百姓,還可以信口開河胡亂推測。但李闔是皇帝,死了還是沒死,他必須有個定論。即使他根本不知道,也必須有個定論。不然下一步的行軍計劃就無法實施。
直到前方戰報傳來,李闔才有了定論。
說是前方戰報,也僅僅是漠北與昭國交界處的戰報。戰報不敢妄自揣測,僅是說晉王隨前鋒營已經有近一個月沒有消息,從青陽漠北軍中傳來已經戰死的消息,未見屍首尚不能確定。但是,中軍已在西京全軍覆沒,折損人馬十五萬以上。
「十五萬!」李闔自語,然後立刻召集禁軍。
……
僅僅一天,皇帝將要御駕親征的消息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於是,晉王戰死的消息也算坐實了。
李闔才不管陸沉死沒死,他折了十五萬人馬不死也是該死。李闔打仗早就上了癮了,做這些年的皇帝快把他給悶壞了。其實在潛意識裡李闔就是希望陸沉戰死的,這樣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上前線指揮作戰了。而且,陸沉戰死,他身為皇帝親身涉險力挽狂瀾,之後統一了北方再去收復西夏……想著想著,笑意不禁浮現在了臉上。
軍器監
羅升重重地把擺在案上的弩機摔在地上,他朝眾人吼道,「還在這兒幹什麼?滾!都給我滾!」
自從晉王走了,賀平安也快死了。羅升羅大人就成了軍器監真正的主人。平時的那張笑臉不見了,總是哈著的腰也挺得直直的。
前幾天傳來晉王戰死的消息時他就一夜沒睡好,羅升是不希望晉王死的,一點也不希望。因為晉王是他為自己下半輩子選定的靠山,因為他已經戰戰兢兢的在晉王手下幹了一年。原本以為晉王以後必登帝位,自己跟著他干也定是前途無量。
有多少巴結其他大人的機會他都給錯過了……為了把軍器監的事幹好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這時候卻說晉王死了,這羅大人怎能不怨怎能不氣?於是他選擇了不去信,怎能因為沒有依據的謠傳就亂了陣腳?
可是這天,從宮裡傳出了晉王損兵十五萬戰死,皇帝御駕親征的消息。
羅大人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接下來的幾天,彷彿印證了他的心情。樞密院不再給軍器監批錢了,羅升親自上門去要,結果連門口小小的侍衛都能把他給攔下。原來,每天會有各種輜重物資被源源不斷的在軍器監運進運出,可是這幾天,運輸線被停了。三司把原先會運進軍器監的輜重全部截了。
羅升明白了,軍器監是晉王手下的獨立機構,如今晉王都死了,誰還會理會他?
於是羅升想,自己很可能一輩子都升不了官了。
就這麼頹廢的過了幾天,事情卻又有了轉機。
某天,在家悶頭大睡的羅大人突然被一群闖進來的侍衛抓上了車。
連衣服都沒換,蓬頭垢面的坐在吱吱呀呀的馬車上,兩個侍衛押著自己,羅大人忐忑不安的問,「這、這是去哪兒?」沒人回答他。
直到被帶進宮,來到紫宸殿,羅升才反應過來,要見他的人是當今聖上。
李闔坐在大殿上,「你就是軍器監的管事?」
「稟陛下,正、正是微臣。」
李闔招呼身邊太監拿來圖紙給羅升看。
羅升一看,圖紙上寫著「七十二矢鐵火圍城陣械」。
「這圖紙是你軍器監畫的?」
「正是。」
圖紙是賀平安畫的,他剛到軍器監的時候畫了很多類似攻城器的圖紙存在樞密院。前一天李闔去樞密院調閱軍情時正好看到。
「這圍城器械可有實物?」李闔問道。
「稟陛下,尚沒有實物……」
李闔眉頭一皺,「戰前準備了整整一年,樞密院往你軍器監砸的錢已經幾十萬兩了吧怎會連個實物都沒有!」
「微臣該死!微臣該死!」羅升連連叩頭,彎曲的臂膀止不住的顫抖,「晉、晉王爺要建火龍陣,所以今年吩咐造的……大多是火器……」
李闔看著羅升,「給你七天,我要看到主陣械。」
出了宮,羅升也沒回軍器監,直接往晉王府跑。
因為賀平安住在晉王府。
晉王府
平安坐在院子裡發呆,端著藥的小廝朝他走來。
「銘七哥哥,陸沉是不是出事了?」賀平安突然問道。
小廝搖搖頭,「不曾聽說呀。」
郎中說賀平安身子太差,經不起大喜大悲,於是全城人都知道晉王戰死了,平安還是不知道。
但平安不傻,陸沉吩咐照顧他的侍衛前幾天全都撤走了,婢女也不知不覺走了幾個。本來天天給他把脈的宮中御醫再沒來過,如今,就剩最初請來的那個老郎中和一個小廝照顧自己。
陸沉肯定是出事了。
「賀公子!」
羅升跑到了晉王府,氣喘吁吁的,「公子近來身體還好?」
「嗯。」賀平安點頭,「這兩天都沒發病。」
「那便好,羅某正有一事相求。」
「何事?」
「皇上要布圍城陣,還請賀公子隨我去一趟軍器監。」
賀平安想了想,說道,「行……」
馬車羅升早已準備好了,上車前賀平安問道,「對了,前線是不是出事了?」
羅升一想,不能告訴賀平安晉王死了,便說道,「前線確實危急,晉王爺如今是寡不敵眾,這才需要再造圍城械。」
「好,那我們快走吧。」
上了車,賀平安就開始頭昏腦漲,肚子一陣劇痛,整個人蜷縮了起來。可是郎中每天下午才會來,只得強忍著。到了軍器監,羅升掀開車簾子,賀平安已經疼得暈了過去。羅升忙派人去喊郎中,一陣餵藥掐人中才又醒過來。醒過來之後接著發病……喂的藥全吐了,在床上不停掙扎。
羅升皺眉,皇上只給了他七天時間,可是賀平安如今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一直折騰到晚上,賀平安才恢復過來。羅升找了間屋子讓他軍器監住下。
第二天,平安起來,發現刻刀、木材、鐵板、鋼珠、扳扣、機關圖都已經整整齊齊的擺在了床邊的案台上。
七十二矢鐵火圍城陣械,一共七十二機連發。其他的可以派工匠趕去前線製作,好來節省運輸時間。但是主械精細,環環相扣、牽制全陣,其中需鏤空透刻、圓雕交錯,工藝十分繁瑣,軍器監諸人雖懂原理,奈何手頭功夫卻跟不上。於是製作主械就落在了只剩半條命的賀平安頭上。
整個陣械組裝好得有半座城樓高,但是主械僅僅兩個拳頭大。其中轉子回路指甲蓋大小,已近乎微雕。
平安拿起刻刀手就先抖了一下,落刀,又偏半寸。蹙眉,長舒一口氣,狠狠壓下自己胸腔中的那一股一直積聚的陰沉之氣。凝神,屏息,快刀直落,削下一片鐵屑。
再舒一口氣,第二刀……
……
一刀刀的落下,平安幾乎積攢起了自己平生的最後一點氣力在削鐵芯。
冷汗浸濕了衣衫,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最後幾乎變成了抽搐。緊緊攥住自己執刀的那隻手,定下心來,咬緊牙……
刻了整整一天,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期間羅升來過幾趟也被賀平安忽略不計。
平安忽然意識到今天一天自己都沒發病,暗暗高興。
晚上也少見的有了食慾,喝了一碗肉羹,腹中溫暖。正準備接著去雕,結果站起來的一瞬間頭突然一昏,視線一片模糊,漸漸看不見東西了。然後,覺得鼻子一酸,一股炙熱的液體湧上來。嘴裡一股腥氣,竟咳出血來。
賀平安扶著椅子連連咳了好久,在抬起頭來,諸人發現他竟然是七竅流血。
慌忙將人抬到床上,賀平安又蜷起來開始難受。這次難受的感覺和原來不一樣,就像他中毒當天一樣。
這就是快死了嗎?
想著,賀平安從衣襟裡掏出了謝東樓給他的藥,可是眼睛看不清東西了,他分不清四顆藥哪顆是白的。想喊其他人幫自己,卻啞著嗓子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掙扎了許久,終於昏厥過去。
老郎中趕到,搶救一夜,人才漸漸有氣兒。
羅升在房裡踱步,心道,看來賀平安活不了兩天了。那主械定得想辦法讓他快點做出來。
誰知第二天醒來,賀平安精神反而比第一天好些了。
吃一塹長一智,平安把那顆白藥掏給所有人看,囑咐道,下一次自己再快不行了就請諸位幫忙服下這個。
這天,他連手都比前一天穩了,肚子不疼了,一直昏昏沉沉的腦子也清朗起來。
羅升來看賀平安的時候,他還笑道,「說不定我就這麼好了。
羅升陪了個笑臉,心道,迴光返照。
第三天賀平安也沒事,工序已經完成了大半。這羅升才放下心來,去給其他人交代任務。
這時,卻又出了問題。
賬房先生告訴羅升,軍器監沒錢了,需要置辦的材料都買不成了。
羅升急得去樞密院討錢,又吃了閉門羹。三司也一文都不肯批。於是只好去問同僚借錢湊錢,跑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卻是杯水車薪籌來僅僅不到百兩。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羅升看見了給賀平安餵藥的老郎中。
靈光一閃。
賀平安每天喝下去的藥可就值幾十兩。
晉王臨走之前擔心藥材會短缺,給他買了整整三個月的藥備在王府。
粗粗一算,這些藥再倒賣回藥店即使虧點也能賺回幾千兩……
反正賀平安也快死了,而且這小子從來不知好歹,喝一碗藥得吐出來一半,有時候發起瘋來還會直接把碗打翻,被他打翻的藥都值幾百兩了。
……
和藥店掌櫃談好價,羅大人還算好心的給賀平安留了三天的藥量。也算是仁至義盡吧。
過了三天,藥喝完了,羅大人乾脆把一直照顧賀平安的郎中與小廝也都辭退了。
沒藥了還留著郎中作甚?
第六天的時候賀平安就把主械做好了。
羅升取走的時候發現賀平安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面如白紙,眼神渙散。
「賀平安,賀平安?」
羅升叫了兩聲,又把手在他眼前晃晃,兩隻眼睛死死的,一動不動。
難道這就死了?也是,這人原本就好機巧,做好了主械,最後一口氣也就用完了。
羅升想著,又摸了摸賀平安的鼻息,卻還有氣。
看來是離魂了,估計活不過今晚。
羅升不禁在心裡誇獎自己算得真準,給賀平安留了三天的藥,賀平安就正好活到第三天。仁至義盡、物盡其用。
跨出門的一瞬間,一個想法忽然在羅升腦子裡飄過。
轉身,看著半死不活的賀平安。
「對了,賀平安,有個事我一直沒給你說。」
羅升咧起嘴,笑了,心中,一股迫不及待的惡意直竄出來。
「你那個相好、晉王爺,死在漠北了。哦對了,還有你那個狀元哥哥,剛剛被抓到詔獄,聽說是打斷了腿,殘廢了。」
說完,羅升感覺堵在心裡整整一年的氣都順開了。一身輕鬆,轉身而去。
突然感覺身後一陰,然後,一隻手緊緊地卡住了自己的胳膊。
原本垂死的賀平安,此刻卻衝到他面前。
「你說誰死了誰殘了!」
賀平安盯著羅升的那雙眼睛依舊空洞無神,卻睜得極大,聲音歇斯底里。
羅升從來沒聽見過賀平安這樣說話,不禁一愣。又覺得自己被抓住的那只胳膊生疼,一甩袖子,「滾!」
卻沒能甩開,瘦的皮包骨頭的手像鐵鉗一樣卡得死死的。
「你給我說明白!」
羅升掙脫了半天都掙不開,他從不記得賀平安這麼有勁,難道是鬼附身了?
掙扎之中,只聽「嘩啦」一聲,羅升的袖子就被賀平安撕了下來。
羅升一個踉蹌,跌出門外,門外正是台階,又滾了三階,重重摔在地上。腦子一翁,等在回過神來,頭上的包已經腫的老高。
羅升剛想站起來,賀平安卻又衝過來了。
兩人推搡之中,賀平安的手在羅升眼前一掃,一道熱辣辣的疼痛感在羅升臉上劃過。
羅升捂著臉,發現居然流血了,大怒道,「來人!來人!把這瘋子給我抓起來!!!」
羅升叫人把賀平安困到了軍器監後面的倉庫,罵了句「晦氣!」,扭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