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卷二 蝶戀花
(十八)上
三皇子與太子的派系之爭,從前在京城時游淼便早有耳聞,朝廷以文官居多,而三皇子自然不能蠢得去找死拉攏文官,於是轉而籠絡天啟朝的武將。但武將官階本就比文官低了不少,在朝在野,都沒法幫他說上話。
哎,人生在世,總有那麼點事是辦不了的。
「弟弟?」游漢戈說。
游淼回過神,見游漢戈過來了。
游漢戈:「爹正找你呢,讓你喝茶去。」
游淼知道游德川說不得又有什麼心思了,便到茶室裡坐著,游德川親手洗杯,泡茶,今日甚是難得,就只有他們父子倆,連游漢戈也不過來。
「下人不當心,把你的酒打碎了一壇,倒是好酒。」游德川以這句話開場,游淼乏味地說:「那頭山莊裡還有,不礙事,你要想喝,改天派個人來拿就行。」
游德川又問:「聽說你在招佃戶?明天走的時候,讓你哥帶你上江城府去看看罷。」
「唔。」游淼偷聽完廳堂裡縣丞的話,頗有點心不在焉,問:「京城不太安穩麼?」
游德川道:「正想問你這事,三殿下還寫信給你不曾?」
游淼知道自己雖然搬走了,但在江波山莊裡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游德川,便也不瞞著他,說:「寫了。」
游德川道:「你可要站穩腳跟,不能再與他扯上關係。」
游淼一聽這話心裡火氣就上來了,蹙眉道:「為什麼?」
游德川:「趙超在京城中正惹得一身腥,躲都來不及,你怎能去招他?你來日進京科舉,是要去當官的,投了他那一派,朝堂上只有排擠你的份,你還如何吃得開?」
游淼:「嘿,老頭子,你倒是想起這事了,我答應了去科舉不曾?」
游德川:「你……」
游淼:「實話說罷,趙超是我朋友,他還幫了我不少忙,我可不會恩將仇報。」
游德川怒斥道:「你這蠢貨!現在連沛縣縣官都知道他想拉攏你!你怎麼就沒半點眼色呢?!我一邊囑你堂叔在京城幫著打點,你這頭一邊給我捅婁子!你到底……」
「錢錢錢!」游淼針鋒相對,絲毫不讓,大叫道:「你就知道錢?!在你眼裡,甚麼仁義禮智孝全是錢!聖賢書裡可不是這麼說的!捨生取義!懂不懂?!」
「忠義難以兩全時你選什麼?!」游德川氣得發抖,辯才卻是無礙,教訓道:「他哥是太子!將來是要當皇帝的!你不聽太子的話也就算了!怎麼能去投奔趙超?!」
游淼道:「趙超又不是要造反!我跟他交個朋友怎麼了!」
這話一出遊德川登時色變,游德川怒吼道:「游家全家遲早得交代在你手裡!」
說畢游德川伸手去抓枴杖,游淼一見勢頭不對馬上起身就跑,游德川說不到幾句話就恨不得把這忤逆子給揍死,沒的盡給他添堵。
游家日後如何不知道,但游德川只覺遲早自己是先被氣死的那個,一邊吼一邊打,狠狠給了游淼腦袋上一下,游淼被那一棍打得腦袋嗡嗡響要躲,卻又找不到李治烽,只得逃了。
「爹!」游漢戈聽到響動匆匆追了出來,勸住游漢戈。
游漢戈破口大罵道:「你再敢跟趙超混一處!你就給我淨身出戶去!權當沒了你這兒子!來日也別害得老子被牽連!」
游淼簡直要氣瘋了,一腳踹開花盆,恨恨轉身就走,喊道:「程光武!你給我出來!」
程光武忙跑出來,游淼吼道:「咱們走!這家裡沒我的地方了!挨千刀的死老頭!你等著瞧罷!遲早有一天我得平了你這破爛山莊!」
裡頭不說話,游淼揪著程光武的袖子,把他推到後院馬廄前,催他趕出馬來,兩人上馬,沿著山路走了。
「弟弟!弟弟!」游漢戈從後門追出來,在後面焦急地喊,然而游淼幾乎要哭出來,連話也不想說,更沒聽見他在後面喊什麼,直到游漢戈的身影成了一個小黑點,程光武催馬下了山。
「慢點慢點。」
策馬狂奔一段,游淼滿肚子火都被顛沒了。程光武便放慢了速度,在茶馬古道上慢慢地走。
游淼像個瞪著眼的螃蟹,兩把鉗子只恨不得找個人來夾死,卻又不知道找誰出氣,要李治烽在身邊,他非大吵大鬧,找個人呱唧起碼一個時辰不可。
但對著程光武,又說不出話來了。
一出山莊,離了茶山地域,初春的陽光又灑了下來,游淼心情好了些,心想不去找堵了。程光武提著馬韁,一晃一晃在路上騎馬,游淼說:「你倒是騎術好。」
「回少爺的話,我哥教過我。」
「嗯。」游淼不過也是沒話找話來說,程光武又說:「少爺和那邊不對付?」
「是。」游淼沒好氣道:「算了,回家去罷,快的話還趕得及回家吃元宵飯。」
程光武點了點頭,一夾馬腹,縱馬馳騁,離開了青山流州,再次趕往江南。
游淼坐在馬上一路顛,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當天入夜時,兩人趕上了渡船,時值元宵節,兩岸居民來來去去,更有不少要到江城府去看戲,游淼站在船頭,聽到長江兩岸絲竹頻傳,燈火通明,又有女聲婉轉,唱著南腔戲飄揚在風裡,一時間不禁十分神往。
這幾天就不該回碧雨山莊去,早知道待在家裡,今晚找上喬玨李治烽出來,到江城府逛逛也比和老頭子置氣有趣得多。
現在再回去,多半江波山莊裡也是一片漆黑,死氣沉沉,虧了虧了……
渡船泊岸,程光武牽著馬上去,兩人進了江波山莊,游淼剎那就驚呼一聲。
整個沈園裡張燈結綵,到處都是大紅燈籠!紅彤彤的光芒映著園子,燈火燦爛輝煌,匾額前掛著倆大燈籠,上面寫著「游」。
「少爺回來了!」程光武喊道。
游淼快步進去,只見影壁前掛著倆走馬燈,左側是花開富貴,右側是錦繡江山,自大門進二門那條近百步的路上,兩道懸上紗籠的元宵燈,還有毛筆寫的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