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張春興和馮熙遠從警察局出來就打了車,因爲車上有司機,他們一路都沒說話,隻是緊緊的攥着彼此的手。
下了車,兩人進了家門,坐在沙發上休息,張春興才問馮熙遠:“怎麽想起去打架了?看你渾身弄得那麽狼狽。”
“也沒什麽,就是越想越覺得氣憤。”馮熙遠拿了鏡子看看臉上的傷,嘴角有一處破了,左眼有點青紫,在警局做筆錄的時候,看人還是重影的,腦袋因爲被磕了一下依然有些暈沉,至于腹部和胸口更不用說了,肯定慘不忍睹。
張春興往馮熙遠身邊擠了擠,掀開馮熙遠的衣服,還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尤其是腰間肋骨那處的青更明顯。
馮熙遠不願意讓張春興擔心,慌慌張張的用衣服蓋住肚子,說:“沒事兒啊,過兩天就好了。”
“打架也總得有個原因吧?宋玉君以前那麽對你,也沒見你怎麽樣?”
馮熙遠摟過張春興的脖子,在他臉上啃了一口,覺得不甘心又在梨渦那裏吮出個紅印子才肯放手,他看着自己的傑作,微微的笑了,揉着他的臉說:“你不知道,我和白佑甯剛分手的時候,宋玉君來找我示威,我還用鑰匙把他車給劃了,從頭到尾很長一道,那叫一個過瘾。其實我這人真不願意和别人計較什麽,好像顯得自己多小心眼兒似的,但是這次不一樣,他和白佑甯都欺負到你頭上來了。我越想越不對勁兒,總覺得自己沒保護好你,你打了白佑甯,我也去找宋玉君,有仇也要一起報。”
張春興被馮熙遠這套有點孩子氣的說辭逗笑了,心裏卻暖烘烘的,他環住馮熙遠的腰,騎坐在他腿上,就這樣,緊緊的抱住了馮熙遠。
“熙遠,真是越來越愛你了。”張春興小聲的說。
雖然兩個人這樣坐着會碰到身上的淤青,但馮熙遠覺得這痛也是甜的,他拍着張春興的脊背,對張春興說:“我也是。”
“來,我給你揉揉傷。”說話起身去拿了雲南白藥過來。
“麻煩了。”馮熙遠道。
第二天馮熙遠帶着一臉傷就去上班了,雖然暫時沒事兒了,但他還是有些擔心自己會被追責,于是就讓張春興去打聽打聽。中午的時候,張春興興高采烈的給馮熙遠打了電話,說宋玉君被早上移送到反貪局了,因爲還犯了點兒别的事兒。他還順便打聽了白佑甯,說他的問題也挺多,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肯定免不了走司法程序了。
馮熙遠覺得這世界一下子就清淨了,好像再也沒有東西糾纏着他了,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妥妥的着了地。晚上下班的時候他還在想要不要叫張春興哥倆在外面吃一頓慶祝慶祝,結果還沒等打電話,就被張春興叫回了家。
一開門,馮熙遠還以爲自己走錯了屋,又退回去重新看了眼确實是自己的家,這才又進來。
才一天時間,家裏俨然大變了樣,而張春興竟然不在家。
客廳裏的擺設全都換了地方,有兩個挺舊的櫃子還失蹤了,空出很大一塊地方來。在牆角多了幾個大墊子和一個小桌子,上面彎下來一盞落地燈正好照着,看着很是溫馨。他又去卧室看看,發現原來的舊衣櫃也不見了,衣服全都整整齊齊的擺在地上,被褥也是新的,黑白灰三色條紋顯得簡單利落。再去書房,還是原先的樣子,張春宇早上沒疊的被子還亂糟糟的堆在臨時加長的床上。
馮熙遠正納悶怎麽回事兒,就被張春興從後面抱住了。“怎麽樣?我一天的勞動成果。”
“呃,不錯是不錯了……但原先的就家具呢?”馮熙遠回頭問張春興。
“都賣給收舊家具的了。”
“那是以前房東的……”
“我在原先的那個五鬥櫥裏找到了他們的電話,打過去,人家說不想要丢掉也行,反正也都不重要了。我還訂了一個大衣櫃和新的五鬥櫥,過幾天才給送,暫時就隻能湊合一下了。所以除去那些擔心,現在你覺得怎麽樣?”
馮熙遠重重的點點頭,開玩笑似的說:“我還以爲家裏來了位會搞破壞的田螺姑娘呢!”
“喂!”張春興不滿的打了馮熙遠一下,說:“還搞破壞,我就想讓咱們的生活品質高一點兒。”
馮熙遠笑笑,放下手裏的包摟着張春興去了廚房。
“你剛剛幹嘛去了?”
“去樓下超市買兩瓶酒。”
馮熙遠卷起袖子和張春興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順勢環視了一眼廚房,格局沒變動,依然很幹淨,這是張春興的好習慣使然。案闆上已經放了切好的菜和肉,隻需馮熙遠動手做好就可以了。
馮熙遠一邊洗手一邊對張春興說:“别人家的田螺姑娘都會把飯做好就消失,可是我的田螺姑娘就會準備半成品然後吃的還比主人多。”
張春興見馮熙遠又搶白他,惱得耳根子都跟着紅了,他生氣的又給了馮熙遠一下子,還正好打在馮熙遠傷處,馮熙遠呼了一聲痛,張春興說了聲活該,就閃出去看電視了。
馮熙遠搖搖頭,在鍋裏倒了油,把配好的菜挨個炒好,等再煮個西紅柿雞蛋湯就能吃飯了,于是便喊張春興擺桌子吃飯。
張春興進廚房,還真有那麽一點兒愧疚,覺得剛才那下應該打疼了馮熙遠,于是小狗似的過去抱着他,問他剛才打的疼不疼,馮熙遠搖搖頭,說:“田螺姑娘快擺桌子,然後問小宇什麽時候回來。”
“不等他了,咱們先吃。”
“那也行,我給他盛出來點兒。”
“給他吃點兒剩的就不錯了,不用搭理他,想吃飯的話就得早點回來。”張春興說話間直接把盤子全都端了出去。
他們正準備吃飯,響起了敲門聲,張春興坐下就懶得動,踹了馮熙遠一腳讓他去開門,馮熙遠還以爲是張春宇,也沒問是誰就直接開了門。
事實告訴他,以後千萬不能相信自己的主觀臆斷,他都開錯了兩次門,第一次是給白佑甯,第二次就是現在……
門口真的站着張春宇,可除他之外還有個中年人,長得和張春宇極像,五官就跟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樣。
張春宇尴尬的咳嗽了一聲,垂着腦袋完全沒了往日的活力,他指着那中年人低聲對馮熙遠說:“喏,這是我爸。”
馮熙遠其實猜出來了,但經過張春宇的确認還是忍不住的緊張起來,磕磕巴巴的問了聲叔叔好就再也沒了其他的話,張春興見馮熙遠開個門半天也沒回來,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剛起身,就見馮熙遠把門口的人給讓了進來,對張春興說:“你爸來了。”
馮熙遠把空間讓給他們爺仨,自己跑去廚房燒水,然後又從櫃子裏翻出他最好的茶葉,靜靜的等水開,也沒敢出去。
這個房子小,客廳裏說什麽聽得是一清二楚,張敬江不客氣的訓着兩個兒子,訓完哥哥訓弟弟,然後爺仨就吵了起來,比張春興和他弟平時的溝通熱鬧多了。
馮熙遠有點頭疼,因爲其中不乏張敬江和張春宇對自己的低評價以及張春興對自己的維護,水開了,戰情已經演變到張春宇叛變到他哥那裏,倆人跟張敬江對吵,房頂都要掀開了似的。
也不知道爺仨怎麽做下那麽大的仇。
他把茶泡好,端着杯子出去,隻見張敬江也不是來時那淡定的樣子了,袖子卷到胳膊上,領帶挂在脖子上歪歪扭扭的,手揚的很高一副要打人的樣子,馬上就要落到張春興身上了。
他匆匆忙忙的放下杯子,擋在張春興前面,結果結結實實的挨了那麽一下子。
張敬江真是用了力的,他也沒想到突然間竄出個人來,如果按照平時的經驗,張春興肯定會先躲了讓他輪個空拳。但是這次他失算了,他都知道自己打得人家有多狠。
這一下子打在了馮熙遠右半邊臉上,他隻覺得右眼頓時疼的睜不開了,耳朵也嗡嗡的在響,另一隻耳朵分明能聽見張春興一個人勁兒的在喊他,但他使勁兒揉揉眼睛發現眼前全是星星點點的。
張春興把馮熙遠扶到沙發上,對他爸喊道:“你來這兒到底是幹嘛的?”
“……小春,爸不是故意的。”張敬江慌了,平時兒子再怎麽跟他吵也不會生真氣,這次他分明看見兒子恨不得殺人的表情也沒底氣起來。
張春興哼了一聲不理他爹了,一個人勁兒的給馮熙遠揉被打的地方,心裏罵馮熙遠怎麽這麽笨,明明他能躲開的,他還非要過來護着他。
其實那眩暈隻是一陣,加上張春興的按摩,沒多久就好些了,他睜開左眼看張春興表情熱鬧的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說:“沒事兒,别跟你爸生氣。”
張春興勉強扯出來一抹笑,可是不知道怎麽淚水就掉下來了,蹭了馮熙遠一手濕:“笨死了。”
馮熙遠用手揩掉張春興眼角的淚,又拍拍他的背,說:“我真沒事兒了,你讓你爸和你弟坐下,有話好好說,别總吵,多傷感情。”
“你還管他們幹什麽,我沒把他們攆走不錯了。”
“喂!臭小子,你說什麽呢?”張敬江聽這話又來氣了,揚起拳頭又想打人。
張春興可不管那套,站起身把臉貼在他爸的拳頭上,說:“你倒是打呀,你也是,小宇也是,都要來熙遠這裏鬧。你讓我和他分手才許我回家,我不分不回家還不行,還偏要來這裏找我,現在好了,我沒打着,倒是把熙遠給打了,這下你們高興了吧?”
“哥,我可沒這意思。”張春宇連忙不夠義氣的撇清自己。
可張春興卻毫不留情面的指責起了弟弟:“也不知道是誰總說他對我不好來的,你都看見了吧,他把宋玉君打了,要不是因爲我,他都懶得和宋玉君計較。他還替我挨了老爸這一下子,老爸以前當過兵,一般人誰能禁得住他的力道?”
“哥……”張春宇被張春興訓的也說不出話來,隻能低着頭反省自己,他從小到大還真沒看見他哥這樣過,就是他小時候被欺負了他哥也隻是撸起袖子分别找那幾個人單挑,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來還得意洋洋的跟他說:哥給你報仇了。
現在分明和那時候不一樣了,眼裏全是馮熙遠,處處維護他。可他再也說不出馮熙遠不好的話來,自己再怎麽不尊重人家,人家都沒說過一句不是,雖然他隻住了兩宿,馮熙遠不僅沒讓他睡沙發,還給他弄了床鋪,即使不那麽舒服,也比沙發強很多。還有,他竟然去找宋玉君打架,他哥悄悄的跟他說馮熙遠這是在爲了他,而且今天,替他哥挨了那麽重的一下子,他還有什麽不滿也說不出來了。
張春宇想通了,對馮熙遠說了句對不起,然後扯了扯他爸的衣服,說:“爸,咱走吧,别妄圖拆開他們了,他們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