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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隱天下》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除了你,我什麼都不稀罕

十一月中,皇甫無傷的迎親隊伍到了北朝。蕭胤的傷早已經完全痊癒,花著雨便要求隨了和親隊伍一道回南朝,因為她是在臘月臨產,總不能將孩子生到北朝吧。

蕭胤萬般挽留,花著雨最終還是拒絕了。

她和他之間的過往,終究成為最美的花,風乾在心中,永久珍藏。

這一日天色晴好。

上京城外是一望無垠的草原,極目可以看到很遠。蕭胤沿著迎親隊伍所去的方向,策馬奔了很久。海東青在他頭頂的雲層裡盤旋滑翔著。

大黑馬奔得很快,風,呼呼地吹著,墨色大氅在身後肆意飛揚。一人一馬,從草原上奔掠而過。

他不知道,自己要隨著他們走多久?但是,他現在除了送她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在連雲山腳下,他終於勒住了身下的駿馬。

他的妹妹,已經遠嫁。他所愛的女子,已然遠行。

他勒馬在一處高坡上,身後護衛不敢上前,在離他百步遠處肅然林立。

晚風淒厲,落日無聲。血紅的殘陽將他修長的影子投在地上,很長很長…………

自此之後,心中只餘王權霸業,真正的忘情絕愛。

回到南朝,花著雨便暫時住到了清心庵中,因為花老夫人已經一心向佛,在清心庵修行。清心庵距禹都並不遠,但是她卻沒有去禹都。

清晨,天色有些陰沉,氣溫驟冷。

花著雨窩在所居的廂房內,給即將出世的寶寶縫製衣帽,一針一針,繡得極是用心。這些活,往日她是不會做的。這些日子,為了孩子,倒是學得有模有樣了。

「雨兒,別忙了,和奶奶說說話。」花老夫人緇衣素服走了進來。

花著雨放下手中活計,起身攙扶著花老夫人坐下,斟了杯茶,放到幾案上,笑道:「奶奶,今日不用上早課?」

「雨兒,奶奶不放心妳啊。妳這麼憔悴,心中是有事吧,我聽丹泓說了,妳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吧。」

花著雨點點頭,輕聲道:「是的!」

花老夫人長長歎息一聲,慈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眼神裡流露出憐惜:「妳這孩子,自小就這樣,心裡苦,也不肯說出來。來,坐下,關於默國,我有些話要和妳說。」

花老夫人握緊花著雨帶著涼意的手,微笑:「奶奶只是想要告訴妳,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心累,無論妳曾經有過怎樣的身份,如今又擁有什麼身份,其實根本都不算什麼。默國,已經亡了。它不是因為炎帝而亡,也不是因為南朝而亡,而是如同一個耄耋老人,確實到了該亡的時候。妳父皇的死,默國的滅亡,怪不得別人。妳爹爹花穆他太偏執,也是我的疏忽,我竟不知,他一生都在謀劃著復國。」

「奶奶,妳真是這樣想的?」花著雨低聲問道。一直以來,她都以為爹爹花穆的謀劃,奶奶是知情的,完全沒有想到奶奶這般想得開。

花老夫人慈愛一笑:「是的,奶奶也曾經疼痛過,也曾經憤懣過,也曾經怨恨過,掙扎了很長一段時日,才將過往放下了。如今,奶奶和佛結緣,更是將一切都看開了。雨兒………」

花老夫人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雨兒可能不知道,奶奶也曾經是默國的公主。」

「奶奶,妳也曾是默國的公主?」花老夫人的最後一句話,讓花著雨心中驚起了層層波瀾,她忍不住再問了一句。

原本,她就感覺,爹爹花穆絕不是默國一般的臣子,卻原來,奶奶也曾是默國的公主。

花老夫人輕輕點頭,「是的,我是你父皇的姑姑,妳爺爺的妹妹,是妳的太皇姑。」花老夫人臉上泛著柔和而淡定的微笑。

花著雨心中好多感慨在湧動。她的奶奶,當她知曉花穆並非她的親生父親後,她以為她和奶奶之間,再沒有了血親關係。卻原來,她們依然流著一樣的血。奶奶親歷過國破家亡,她心中的傷痕肯定比她要深。

「雨兒,既然愛著他,就去找他吧。」

花老夫人輕撫花著雨的臉:「終有一天,妳會忘記自己是默國公主,不要背負太多仇怨,妳只要幸福地活著,而非背負著沉重的包袱,去顛覆那無望的江山。把一切都忘記,只按照自己的心去做。」

花著雨輕輕頷首,其實她從來沒有太多仇怨。她和姬鳳離之間的問題,至今她都有些迷惑。曾經那麼愛她,那麼強勢地要把她留在身邊的男人,現在對她放手了。她一直以為,他會到北朝去尋她的,可是,始終沒有。

她猜到,姬鳳離應該知曉她是前朝公主了。或許,他是因為她是前朝餘孽,所以才如此吧!可是,姬鳳離真是如此之人嗎?他會在乎她是前朝公主嗎?

「夫人,康王妃前來拜訪。」門外,小尼姑低聲稟告道。皇甫無傷如今再次被封為康王,而康王妃正是丹泓。

花老夫人起身道:「雨兒,妳好好陪一會兒丹泓,奶奶去上早課了。」

花著雨點點頭,將奶奶送出門去,迎面便見丹泓披著狐裘快步走了過來。

「這天可真冷了,怕是要下雪呢。」丹泓一進屋,跺了跺腳,將狐裘掛到了衣架上。

花著雨抿唇笑道:「這麼冷的天,妳跑出來做什麼?」

丹泓搓了搓手:「將軍,妳不想進宮,去看看皇上嗎?」

「看他做什麼?人家怕是和皇后郎情妾意,我若前去,豈不是煞風景。」花著雨淡淡說道。

「什麼皇后,溫婉沒被陛下賜死就算不錯了。她慫恿三公主陷害妳,陛下怎麼可能讓她做皇后!」丹泓蹙眉說道。

花著雨有些驚異,這些日子,她從沒有主動打聽過姬鳳離的消息。她還以為,他已經封溫婉為后。

丹泓歎息一聲,秀美的臉上隱隱帶著一絲淒色,「有件事,原本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妳。昨天,我想了一日,和無傷商量了好久,還是覺得不該瞞著妳。」

「什麼事?」丹泓凝重的神色,令花著雨心中一沉,一種恐慌瞬間抓住了她的心。

「妳自己看吧。」丹泓從袖中掏出來一個卷軸遞到了花著雨手中。

「這是什麼?」花著雨疑惑地問道。不知為何,她的心忽然不可遏制地狂跳起來,隱隱約約,感覺到事情是和姬鳳離有關的。她抖著手,將手中的卷軸展開,原來,這上面謄寫著的,卻是一道聖旨,不過,卻是遺詔。

上面有許多字,花著雨懶得去看。只看到最後,寫著:朕為攝政王時之王妃花氏人品貴重,文武兼修,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帝位……後面還寫著,她還可以再嫁,可以改國號,要文武百官鼎力輔佐她。

花著雨腦中一片眩暈,瞪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又看了一遍,沒錯,就是讓她繼位女帝。

「這,這什麼意思?」花著雨顫聲問道。

「皇上將無傷救回去後,就給他看了遺詔,讓他日後鼎力輔佐妳。無傷本早就沒有了為帝的念頭,自然是欣然同意。這次我回到南朝,無傷便將此事告訴了我。我感覺,此事既然和妳有關,還是應該讓妳知道。所以,便央求無傷將這份遺詔默寫了下來,拿給妳看。皇上是要您做女帝,要將這天下還給前朝了,他根本不會在乎妳是前朝人。」丹泓低低說道。

「姬鳳離怎麼了?」花著雨腦中疾如電閃,瞬間便感覺到姬鳳離有事,不然,他不會寫這樣一份遺詔。她瞇眼再看了一遍遺詔的日期:太平元年五月十八日,子時。

五月十八。

那麼早之前,他便寫好了遺詔。

花著雨慢慢站起身來,一張臉剎那間早已經褪盡了血色,渾身顫抖不已,一手扶住身畔的桌案才站穩。胸口一瞬間氣血翻騰,氣息阻滯,竟是無法喘息。

「帶我去見他!」她冷聲說道。

丹泓被花著雨的樣子嚇住了,她心疼地說道:「將軍,妳怎麼了?」

她的話還不曾說完,花著雨已經奪門而出。丹泓來時坐的馬車正停在庵門外,她徑直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向禹都而去。甚至,沒有顧上去告訴住在山下的平,安,康,泰。

一路上,她一言不發。馬車車簾遮住了外面的風景,而她的心,絲毫沒有看風景的心情。人的心一旦沉重,就什麼都入不了眼,入不了心。

不知走了多久,當馬車停下來,花著雨掀開車簾走出去時,天空陰沉得看不出是晌午還是傍晚。

有雪花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一片,一片,又一片………………

每一片,都好似飄飛的利刃,刺痛她的眼,刺痛她的心。

風凜然,雪紛飛,樹上與地上漸漸白了一片。

她駐足,看清此處正是桃源居外的桃林。

在春日,這裡一樹樹的胭脂火,似要拼卻一生似的盛放。如今,花落成泥,枯枝上落滿了白雪,純淨如花。這裡,無論是春日,還是冬日,都是那麼美麗。

丹泓命馬車將她送到這裡來,難道說,姬鳳離住在桃源居?

穿行在桃林中,一步一步走得很快,林子裡很靜,只能聽到她的腳步聲踩在雪上沙沙作響。

經過湖畔時,忽聞縹緲笛聲,遙遙飄來。熟悉到骨子裡的曲調,在漫天飛雪中聽來,卻是說不出的淒婉和悲涼。

轉過幾棵桃樹,便看到閃著雪光的湖面。

純白的,鵝毛般的雪片,在乍起的風裡,如蝶般旋轉飛舞。

他凝立在湖光雪色之中。白雪浸染下的身形那麼消瘦,寬大的袍袖隨風輕舞,衣袂飄飛中,似乎整個人隨時都能被風吹去。

那背影透著侵入骨髓的蕭索和冰冷,讓她的心霎時間痛了起來,雙腳好似被定住了一般邁不開。

雪花,隨著婉轉纏綿的笛音翩飛著,飄零著。

花著雨默立良久,抬足緩緩向他走去。

笛音驟止,他頭也不回,冷冷說道:「說了不要來打擾朕,沒聽到嗎!」刻骨銘心的聲音,帶著沉沉的清冷,悠悠傳了過來。

花著雨心中一痛,腳步頓了頓,繼續向前走去。

「怎麼,當朕的話是耳旁風……」他霍然轉身,卻在看清來人後,身形陡然一晃,話語戛然而止,鳳眸中一瞬間佈滿複雜情緒,有驚,有喜,有痛。

湖面上,水色雪光,搖曳生輝。他裹著白色的狐裘大氅轉身,狐狸絨的毛領掃著他的下頜,襯出一張淺淡到沒有顏色的臉,就連唇色,都淡如冰晶。

花著雨凝視著他,心中忽然大慟。

姬鳳離,他這是怎麼了?

從未想到,幾月不見,他的面色竟蒼白若斯,襯著一襲白衣,竟是如此清冷,如此憔悴。

兩人目光癡纏,似乎經歷了一番滄海桑田。目光再也不願移動半分,似乎要將彼此的容顏刻入心底,永不磨滅。

姬鳳離猶若恍惚了一般,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身前,顫抖著伸出手,手指撫上她的面頰,猶若珍寶般一寸寸撫過,小心翼翼地將她攬在懷裡。

兩人在風雪中緊緊相擁,很久很久,誰也沒有言語。

雪花在兩人身畔飛舞,風在兩人身畔縈繞。此刻,這個世上除了彼此,再也沒有旁人。

「我在做夢嗎?」他啞聲說道,伸指撩開她額前的碎發,手指挪移,輕撫她的眉眼。

「不是做夢,是我,我來了。」花著雨以一種狠絕的姿態,緊緊抱住他的腰。

姬鳳離忽然渾身一震,伸手一把將她狠狠推開,冷聲喝道:「走開!誰讓妳來的!」

花著雨踉蹌了幾步,方穩住身形,再看他時,卻見他按住胸口大力喘息,像是在忍受著無盡的痛苦。一絲血跡從口中滲出來,點點落在雪白的狐裘上,像是瞬間綻開的妖紅,觸目驚心。

「你怎麼了?」花著雨一把扶住姬鳳離,焦急地問道。

姬鳳離沉重地喘息著,臉色由蒼白轉為青黑,額角一滴滴冷汗不斷淌下,似乎痛苦至極。他生怕花著雨擔憂,唇角極力勾起一抹蒼白的笑容。

「寶兒,我沒事,妳走吧。」話未說完,他劇烈咳嗽了幾聲,他按著胸口竭力忍耐著,卻終究憋不住一口血噴了出去,慢慢閉上了眼睛。

「來人啊!快來人啊。」花著雨大聲喊道。

姬水和姬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看到姬鳳離昏倒,除了悲痛外,似乎並不意外。兩人將姬鳳離背到屋內,阿貴早聞聲而到,點住了姬鳳離的幾處大穴。

「貴御醫,他到底怎麼了,這是什麼病?」花著雨急急問道。

阿貴面上神色瞬間轉為一種異樣的凝重。

花著雨一看阿貴的神色,一顆心像是一瞬間陷入到無底的深淵,眼前忽地一黑,腿一軟,便跌坐在椅子上。

阿貴面上神色複雜,飽含悲痛的雙眸淩厲地凝視著花著雨:「妳真的不知皇上何以重病?」

花著雨搖了搖頭,強自斂定心神,寬袖中手指一直在顫抖,自己卻渾然不知:「請貴御醫告訴我。」

阿貴忽地悲涼一笑,低聲道:「王爺是中了一種蠱毒,此蠱毒每一次發作,蠱蟲不僅會噬心,還會噬咬奇經八脈。發作時,整個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花著雨心頭猶如被重錘擊過,那痛,從心頭開始,一直蔓延到指尖發梢,哪裡都痛。

「此蠱毒要如何解?」花著雨一把抓住阿貴,淒聲問道。

「若是有解,皇上也不會讓妳離開他身邊了。」阿貴沉聲說道。

原來,他便是知道自己身中蠱毒,所以才放她走。而這蠱毒,竟然無解。這一刻,花著雨心中好似生出無數利刃,不斷地淩遲著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像是死去了一半。小腹中忽然一陣墜痛,花著雨撫上自己的腹部。孩子你妳也是感染了娘的痛苦嗎,你也知道爹爹病了嗎?她淒然問道,眼前一陣眩暈。

花著雨醒過來時,天色已黑。窗外依然絮雪紛紛,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屋內生著爐火,溫暖而靜謐。她一醒來,便要下床去探望姬鳳離。一起身,方覺自己的手被一雙大手握住了。

床榻前,姬鳳離趴在那裡睡著了。燈光透過琉璃罩,輕柔地映照在他臉上,低垂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層暗影,掩住了他那雙波光瀲灩的黑眸。

花著雨摒住呼吸,緩緩抬起手臂,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她不知他竟中了這麼嚴重的蠱毒,想起他一直以來承受的痛苦,她的心就好似撕裂一般難受。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她並沒有陪在他身邊,相反卻去了北朝。那時,他心中一定難過至極,可是他卻只能一個人默默承受。

姬鳳離動了動,伸手抓住花著雨的手腕,慢慢睜開眼。

「寶兒!」他蒼白的臉上浮出淺淺的笑,如夜深邃的眼睛刹那間波光瀲灩。

「離,還痛不痛?」花著雨抬手,纖細的手指挪移到他的額角處,輕輕按揉著。

「每日裡痛一痛,我早已習慣了。」他低低說道,聲音裡隱含著一絲苦澀。他起身將她輕輕摟在懷裡,伸手撫在她隆起的腹部,一遍一遍地撫摸。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撫觸,開始胎動了。姬鳳離嚇了一跳,揚眉說道:「寶兒,我們的寶寶在動。」

花著雨看著姬鳳離如孩子一般的笑臉,心中一陣酸澀:「寶寶知道你是他的爹爹,寶寶也想你了。」

姬鳳離微笑頷首,鳳眸中水霧氤氳,伸手更加輕柔地撫摸著花著雨的腹部。

「誰說這是你的寶寶了?」花著雨扭過頭,嗔道。

姬鳳離上前握住花著雨的手,道:「不是我的,還能是誰的。」

「就不是你的。」花著雨倔強地說道,故意向她撒著脾氣。她極力不去想不去提他身中蠱毒的事情,可是最後終究沒有撐住,眼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

「我恨你!」她伸拳輕輕敲打在他肩頭上。

她恨他。恨他讓她隨了蕭胤走,恨她讓他們之間分離了這麼多天。

姬鳳離愣了愣,面上表情仍是慣常的沉穩:「寶兒,不要哭。」他捧住她的臉,吻去她眼角的淚。她的淚,似乎滴落到他的心中,讓他整顆心都心疼的碎掉了。

「我怎能不生氣,就因為你病了,你就不去找我?為什麼不讓我留下陪著你,你以為你將整個南朝留給我,我就會高興了嗎?我什麼都不稀罕。」偎在他懷裡,她緊緊地抱著他,像即將溺死的人抱住最後一根浮木。

「寶兒,別難過。」

他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她。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淺淡,似乎,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是,他的心中,卻是那樣的苦澀。他的確看淡了生死,可卻在重見她的那一刻,心弦劇顫,萬般不捨。天知道,他多麼捨不得離開她。

「寶兒,我沒事,就算我走了,妳也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他揚唇說道,一縷淡淡的笑意蒼白無血色的臉上極慢地漾出來,流玉一般,溫潤淡雅。

花著雨閉上眼睛,好似有什麼東西從胸腔內掉落,在胸腔內,碎成了幾瓣。

「如果,一個人有下輩子。妳還願意做我的妻子嗎?」他低低地小心翼翼地問道。

花著雨從他的懷抱裡仰頭,望進他的眸中。他的眼眸,被密而長得睫毛掩住,但是灼亮的眸光還是從睫毛下透出,深深地凝視著她。

「我願意。你呢?下一輩子,你還願意娶我嗎?」她喃喃問道。

「願意,下一輩子,下下一輩子,生生世世,我都願意!」他在她耳畔低低吐出這句話,語氣裡盡是繾綣溫柔。接著,唇挪移到她的紅唇上,動情地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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