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夜很靜。
帳篷內更是一片死寂,沒有一絲聲響,除了……姬鳳離的喘息聲。
他的喘息聲,時而急促時而沉緩,在死寂的帳篷內,被無限地放大,聽在她耳中,竟是那樣清晰。
花著雨幾乎可以通過他的喘息聲,判斷出姬藥發作的程度。她聽到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忽促,她頓時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忽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到了鼻端,她隱約感覺到姬鳳離是咬破了手腕,意圖來保持清醒。
花著雨心中一直繃緊的弦稍微鬆了鬆,她想她今晚或許可以保住直潔了。很顯然,姬鳳離並不想碰她,雖然,她親自撞見過他和女子歡好的場面,不明白他此刻何以如此克制。但,她還是非常慶幸他克制了。最起碼,這讓她有了一線生機。
但是,花著雨高興的太早了,似乎姬鳳離咬破了手腕,也並不能使媚藥的藥力稍減,他的呼吸反而前所未有的沉重急促起來。
黑暗之中,她感覺到迫人的男子氣息,緩緩地朝她壓了過來。
一點一點靠近。
直到,近在咫尺。
直到,身軀相貼。
直到,他灼熱如火的氣息噴到了她的臉頰上,讓她的臉頓時被火燙了一般。
臉上被他的氣息噴的燒灼,而內心深處,卻裂開一道絕望和悲涼的傷口,向外不斷地淌著血……
他開始解她的衣衫,但是,他似乎不善於做這個,後來,索性伸指一劃,指尖所到之處,衣衫被劃破,衣衫多散落而下,她淨白的身軀便暴露在幽暗的室內。
好冷!
身體冷,她的心更冷,彷彿被人挖了去,用一根線懸掛在冬日的半空裡,空落落淒慘慘冷冰冰的沒有著落、沒有依靠。
當日,當她坐著花轎被抬到了相府,當她蓋著蓋頭坐在喜床上等待,那個時候,她是打算將她交給他的!可是,世事弄人,顛顛倒倒幾番輪轉後,當她還恨著他,卻以這樣一種方式和他糾纏在一起,讓她想要反擾,也是不能!
她躺在地面上,唇角綻開一抹悲涼的笑意。
黑暗裡,她隱約察覺到他的眸光,似乎都是烈火燃燒一般灼烈。
姬鳳離終於再也不能忍,翻身將身上衣衫褪落,火燙的身子俯身壓向她,哪裡都沒有碰,就徑直地闖了進來。
一剎那,花著雨只覺得奇痛難忍,身子好似乍然被撕裂了一般。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姬鳳離聽到了,他的身子猛然頓住,沙啞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低低傳,過來:「妳忍一忍。」
他雙臂撐在她上方,好久都沒有再動。
出去!
出去!
出去!
花著雨憤怒地吶喊著,可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有嘴唇無意識地開始著顫抖著,好似缺了水的魚兒,快要窒息而亡。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緩緩進出,動作雖然極力克制著緩慢,然而花著雨畢竟是初次,還是有些承受不住。身下,一朵暗紅之花,悄然綻開。
漸漸地,他的動作從溫柔慢慢地變快,似乎整個人的神志再次陷入到了迷亂之中,他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情。
花著而忽然張口,咬住了姬鳳離的肩頭,唇齒間滿是血腥,她卻不肯鬆口,像狼一般狼狼地咬著。
黑暗之中,情慾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著瀰漫開來。
沒有情,只有慾,還是在媚花作用下極力克制的慾。
這是一場折磨,一場誰也沒有得到快感的折磨,一場她痛他也痛的折磨。
他始終撐著雙手,讓他和她的身子避免不必要的碰觸。
這種折磨不知持續了多久,黑暗中,姬鳳離的動作緩了下來。他似乎有些清醒了,她感覺到他低首望向她!
兩人的視線在黑暗中交匯。
一個冷厲鋒銳,一個疑感速亂!
這帳篷沒有窗,黑得就算是咫尺之間,也著不清對方的臉,但是,她還是直直地望著他。
他猛然停止了動作。
她感覺到了寒意,姬鳳離身上有濃濃的寒意混合著悲涼在慢慢溢出。
很顯然,他徹底清醒了,媚藥應該是解了,她的屈辱終於結束。可是,她和他之間的這筆孽賬,卻沒有結束。
姬鳳離,我會殺了你!
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總有那麼一天的……
她在心中暗暗發著誓!
姬鳳主翻身下來,坐在她身側,良久地聽到一聲哽咽的呢喃,忽然從頭頂上方傳來。
「寶兒……」
聲音很低,很輕,很小心翼翼,好似是心底深處的聲音,不徑意間從唇齒間溢出。
花著雨心中猛然一凜,難道,姬鳳離發現她是元寶了?可是,又不像是。
因為,那聲音是是那樣悲涼,那樣淒楚,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和沉重。
他憑什麼叫她的名宇,叫她的名字做什麼?
一串晶瑩的水珠,掉落在她的臉上,滾燙滾燙的,帶著燒灼人心的溫度。
這一瞬間,她好似被壓住。
好似有一道電光,將她混沌的腦海猛然劈開,有些事情,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但是,她兀勻不敢相信。
怒意,在胸臆間越來越鼓脹。
假惺惺地做什麼!她的清白都沒有了 。
「妳可以在這裡睡一會兒,也可以現在就離開!需要什麼,妳可以和找妳來的人說,什麼都可以滿足妳!」他低低說道。
她在地上僵硬地躺著,半晌沒有動。
他似乎這才意識到她被他封住了穴道,他伸指摩挲著找到她腰間的穴道,輕輕一點,解車開了她的穴道,又伸指解開了她的啞穴。
他轉身,緩步走到一側的床榻上,筋疲力盡地躺了下去。
花著雨躺在地面上,她很累,她覺得全身的骨骼好似被打散了,疼得儼然不是自己的。如若可以,她真的好想在這裡睡上一覺,然而,胸臆間滿漾的怒氣,又如何能睡得著?她又如何能在這裡睡?
過了好久,她才忍受著疼痛,慢慢地爬了起來,撿起地面上淩亂的衣衫,一件一件,慢慢地穿在身上。
腦中一片空白,思想似乎是停頓了。她無意識地走了出去,腳軟得打顫。
外面的夜,靜得如此寂寥。北地的夜風,冷得如此哀涼。她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步子挪到自己的帳篷內,將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衫換下來,胸前,用長巾縛住。
帳內,燭光昏暗,清眸微瞇,在帳篷壁上掃過。看到了她的那桿銀槍。用銀槍太不解氣,可惜,沒有刀。
她掀開帳門走了出去,忍受著身上的疼痛,她在軍營間緩緩走過。轉過好幾個帳篷,才看到幾個兵士佇立在夜色之中。
幾個兵士笑著和她打招呼:「寶統領,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
花著雨並不答話,逕直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兵士面前,快速伸手,刷地一聲將他腰間佩戴的大刀抽出來。
很長很鋒利的一把大刀,在幽冷的月色下閃耀著鋒銳的光芒,映亮了她的眼,眼底深處,一片寒意凜然。
她扛著大刀,轉快性步向回走去,身後傳來兵士詫異的詫異的驚呼聲:「寶統領,你要做什麼?我的刀!?」
「借你的刀用一用!」花著雨頭也不回地說道,快步向前走去。她一步比一步走的凜然,怒火,讓她忘記身上的疼痛。
一步一步,她距離姬鳳離的軍帳越來越近,在快要走到他的帳篷前時,她卻乍然收住了腳步。
姬鳳離帳篷的大門敞開著,燭火的亮光從裡面透出來。
一道藍影從帳篷內飛了出來,噗通一聲撲倒在地面前幾步遠的草地上,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花著雨瞇了眼,拄著大刀,唇角勾著冷笑靜靜望著那個人。她現在對於姬鳳離乃至姬鳳離手下的任何人都沒有好臉色。
那個人是藍冰,他顯然不是自己從姬鳳離帳篷內飛躍出來的,而是被人一掌拍出來的。
藍冰趴在地上剛試圖爬起來,就見得屋內又有一個人影飛了出來,噗通一聲好巧不巧地撲倒在藍冰身上。
「嗷……」藍冰發出一聲類似於野獸的哀嚎。
撲倒在他身上的是唐玉,因了藍冰的墊背,受的傷沒有藍冰重。但縱然如此,他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從藍冰的身上爬了起來。
花著雨冷冷瞧著兩個人,瞇了瞇眼,提起大刀便要向帳內走去。
「你們不能這樣啊,說好了的事,怎麼就變了啊。唉,你們銀子還沒給我呢!」一個女子從姬鳳離的帳篷內快步追了出來。
花著雨頓住了腳步,藉著從帳篷透出來的亮光,看到此女子生的倒是姣好清純,打扮的也素淨,只是走路的婆勢一步三搖,脫不去青樓女子的風塵味。
「給!」唐玉從身上掏出幾綻銀子扔在地面上,女子蹲下身,將銀子一綻綻撿了起來。
女子將銀子搗在兜裡,慢幔站了起末,一眼看到花著雨拄刀立在那裡,睫毛貶了貶,嫣然一笑道:「這位元軍爺,您是不是有需要,本姑娘少收些銀子,如何?」
不待花著雨答話,藍冰趴在地上冷笑著道:「他才不會有需要的!哎,我說你,到底是不是請倌,怎麼臉皮這麼厚?」
「清倌就不能臉皮厚了,說好了今天讓我陪個人,你們卻反悔,這不是言而無信嗎?」那女子不甘心地回了一句,裊裊娜娜地走到花著雨身前,一把抱住花著雨的手臂,媚眼如絲地說道:「軍爺這樣的姿容,就是讓奴家免費伺候你也願意?
今晚的事情,她隱約清楚了。
姬鳳離的姬花應該是藍冰下的,唐玉配的。唐門在江湖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晚,他們以毒藥和暗器見長,配媚藥那不過是小菜一碟。唐門的藥,除了唐門,沒有人能解。這一次,唐玉配的媚藥,恐怕不僅無解怕還是克制不住的。
所以,他們才找了這個女子過來為姬鳳離解媚藥。花著雨任由那女子挽著她的胳膊,她想笑。事實上,她已經笑了出來,低低的笑聲從緊抿的唇間溢出,讓她有些遏制不住。
她不是笑這個女子,而是笑自己的背運。
這個女子,應該就是藍冰和唐玉找來的為姬鳳離解媚藥的,而她,竟然替了這個女子。
真是,讓她說不出得悲哀啊!
笑聲漸漸擴大,擴大到她自己都感到震驚。
已經多久沒有這般縱情大笑了,似乎,已經很大很大了,大到她都忘記了如何笑了。
而今夜,她笑,大笑,笑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笑得清麗的黑眸中沉澱出點點嘲諷。
仰天笑,容顏冰!
仰天笑,淚光寒!
仰天笑,心若焚!
她的笑聲,將挽著她胳膊的女子嚇得僵住了,她慌忙甩開她的手臂,快步退了幾步,瞥了瞥唇:「瘋子,都是瘋子,一群瘋子! 」
花著雨笑夠了,將刀插在地面上,轉身離開。衣袂翩飛,似乎連周圍的風也感染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現在忽然不想去砍姬鳳離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冷靜下來後,她想她還不能暴露她的女子身份。但是,這筆賬,她會記在日裡的。
她緩步離去,眼角餘光看到姬鳳離靠在帳篷門口的柱子上,她抬眸輕蔑地掃了他一眼,逕直離去。
姬鳳離靠在帳門前的柱子上,白衣廣袖迎風獵獵招展,容顏蒼白冰冷,墨瞳依然渾邃而沉靜,只是,眼底深處,卻無聲無息摻雜著穿心刺骨的疼痛。他的目光,一直膠著在花著雨身上,直到她走的再也看不見,他才慢慢闔上了眼眸,濃濃的眼睫,遮住了那一抹令人不忍去看的痛色。
藍冰和唐玉趴在地上,著了魔一般凝視著花著雨的背影,直到她一直走遠了,他們才回過神來。
藍冰捂著受傷的胸口,忽然瞪大了眼,問道:「唐玉,相爺的媚藥難道是元寶解開的?」
唐玉搖搖頭,凝眉:「不是,你以為我傻啊,配那樣的藥,這藥只有女人能解?」
「可是,元寶笑什麼?」藍冰愣然問道,」我怎麼聽著他的笑聲,很嚇人。
「那是悲涼的笑,我想,元寶可能對相爺也有情意,看到我們找來的女人,說不定以為是相爺找來的妓子,所以傷心了!」唐玉低聲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很有道理。這下更完了,相爺真完了,原來我以為,只是相爺一頭熱,沒想到,這個元寶也對相爺有睥睨之心!」藍冰幽怨地說道,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唐玉神色肅穆極其疑惑地說道:「可是,到底是誰給相爺解的媚藥?相爺方才以為是我們找來的女人,可是,這軍營裡怎麼會有女人呢?」
「就是啊,軍營裡可是沒有女人的!」藍冰也凝眉百思不得其解。
「誰說軍營裡沒有女人,眼下就有一個!「一道粗重的聲音傳了過來。
倆人抬首,看到銅手踏著夜色,風塵僕僕地走了過來。銅手這幾日不在軍營裡,率領人馬去接在西江月的進糧隊伍了。
「銅手,你回來了?糧草順利接應到了?」唐玉問道。
「接應到了,我說,你們兩個,在這裡趴著幹什麼,深更半夜的,難道趴在地上數螞蟻?」銅手不解地皺眉問道。
「你才數螞蟻呢,銅手,你看我們像是自願趴在這裡嗎,我們起不來了,受了嚴重的傷,侍衛們都被遣走了,你去叫幾個人,用擔架將我們抬回去。」藍冰道,「相爺下手還真狠,我想我得歇半個月了。」
「你們是不是辦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既然是被相爺罰的,我可不管!」銅手沉聲說道,氣的藍冰七竅生煙。
「什麼不可饒恕,我們都是為了相爺好。」藍冰嘟囔著說道。
「銅手,你方才說軍中有女人,是誰? 」唐玉從地面上慢慢地爬起來,捂著前胸,慢慢地問道。
「你們兩個不知道嗎,我今天去接應西江月的送糧隊伍,沒想到是四姑娘親自押送來的。我接應到她後,她便先行騎馬到軍營了,我都到了,她肯定早到了。你們兩個不知道,難道你們今夜不在軍營中?」銅手疑惑地問道。
「她,她來了? 」藍冰再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猛然從地面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銅手的衣袖,問道,「她真的來了嗎?」
「我騙你這個作甚?千真萬確早就來了,你們不知道,莫非今夜不在軍營中,還是她沒有到,出了意外?」銅手疑惑地說道。
「快去派個兵士打聽一下。」藍冰焦急地說道。
銅手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大步流星地轉了回來:「我派兵士去了,說是早到了,但是沒來打擾相爺,被南宮絕安置了一個帳篷,早就歇下了。」
「真的來了,這麼說,這麼說,嗷……」藍冰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末了,嗷的一聲,眼睛一翻,仰面倒在地一上,昏了過去。
「他怎麼了?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銅手彎下身,將藍冰從地面上撈了起來,放到兵士抬過來的擔架上,轉首朝唐玉說道:「走吧,我送你們回去,找軍醫給你們診怡診治。」
「不用了! 」唐玉好似石頭人一般一動不動,雙目無神,良久緩緩說道,」可能還會受傷,等一會兒在一起治吧!銅手,我去相爺的帳篷中一趟,你在這裡別走,一會兒記得來抬我。」
唐玉鼓了好大的勇氣,才再一次踏足到監軍帳中。
姬鳳離並沒有睡,他坐在桌案一側,垂首觀看著桌案上那盤殘局。修長的手指,緩緩摸過那一枚枚的棋子。
帳內微黃的燭火,映得他慘白的面容半明半睹。他坐在那裡,臉上沒有悲喜,眉眼間,是侵入骨髓的冷漠與無動於衷。
「相爺,」唐玉捂著胸口,邁著遲疑的腳步,緩步走到了他面前。
「走,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姬鳳離頭也不抬,瞇眼冷冷說道,他伸指拈了一粒黑子,放在手心中。昏暗的燭火下,白皙的手掌中,那粒黑子黑得驚心動魂,閃著幽冷的光澤。
「客四來了!銅手說,她早就來了。方才我派人去查探,聽說,南宮絕為她安置了一個帳篷,她早已經睡下了。」唐玉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姬鳳離猛然抬首,墨黑的眸中,閃耀著冷寒至極的幽光,他定定地看著唐玉,靜靜問道:「你說什麼?」
「阿容來了! 」唐玉定定說道。
「什麼時候來的?」姬鳳離的手抖了抖,瞇眼問道。
「入夜就來了,觀在早歇下來。」唐玉低聲說道。
咚…………
輕微的一聲響動,姬鳳離手中的黑子跌落在地上。
他怔了良久,忽然跌坐在氈毯上,身後的桌案被他撞翻,桌面上酒壺掉落在地上,鮮紅的酒液頓時傾灑了一地。
這紅色,讓姬鳳離想起方才那一瞬。
他點亮了燭火,乍然瞧見了錦被上的血,那麼多,那麼紅,那麼刺目。他從來不知道,女子的初夜,會流這麼多的血。
那血,讓他產生了深深的愧疚,縱然對方,只是青樓裡的清倌,縱然他們只是一場肉體的交易,縱然他對青樓女子原本是懷著鄙夷之心的,可是,他還是很愧疚。
可是,未了,更受打擊的是,她根本不是什麼青樓女子,她原來是……
「相爺……」唐玉擔心地叫道。
「走,不然,我怕我會殺人!」姬鳳離的聲音冷冷地傳了過來,帶著暴風驟雨爆發前的壓抑。
唐玉沒有動身,而是跪倒在地面上:「屬下甘願受罰!」
姬鳳離驀然抬首,黑眸中燃燒著獵獵怒火,袍袖猛然一揮,白光閃過,啪地一聲,唐玉的臉上多了一道紅印。
「來人!」姬鳳離嘶聲喊道,「把他帶下去!」
銅手早按耐不住地奔了進來,一把將跪在地面上的唐玉扯了起來,拽了出去。
花著雨病了。
清晨,當她醒過來,試圖要從床榻上爬起來時,竟然手臂一軟,渾身無力地跌倒在床榻上。額頭火燙,好似被火燒著了一般。
自有記憶以來,花著雨最多的是受傷,但很少病。就是有個小病,也不妨礙她練武,帶兵。
但是,這一次的病,來勢很猛,一下子就將她打倒了。
胸臆間,一陣陣抽痛,喉嚨裡,更是有一股腥甜遏制不住地湧了上來,一口鮮血毫無預防地噴了出來,觸目驚心地濺落在衣衫上。
她喘著粗氣,呆呆地看著那抹嫣紅絕艷,突然間心如刀刮,痛苦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湧地將她淹沒。淚水再也壓抑不住,爭先恐後從她眼眶裡奔湧而出,滾滾而落。
「爹,我已經撐不住了!」她趴在床榻上,任淚水磅礡而出,止也止不住。
帳篷外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敲門聲:「寶統領,起來了沒有,該吃早膳了。」
是每日為她送膳食的伙夫,這段時日,她內力受損,一直都有伙夫專門為她做飯,每日裡進到帳篷中來。
「等一會兒! 」花著雨啞聲喊道,喉嚨裡也痛得難受。她掙紮著從床榻上爬起來,將地面上的血跡收拾乾淨,才撫著額頭,打開了房門。
伙夫徑直走了進來,將膳食放到了帳篷內的桌案上,回首看到花著雨的樣子,咳了一大跳:「寶統領,你是不是病了?」
花著雨輕輕咳了一聲:「可能是感染了寒症,你去軍醫那裡討點藥過來。這件事別告訴別人,行不行?」
「這……寶統領,你病了就該請軍醫為你診治,這樣亂開藥怎麼行?」伙夫是個憨直的漢子。
「我沒什麼大事,我也懂點醫術,知曉自己是怎麼回事,你快點去吧。
「多謝了啊! 」花著雨坐到床榻上緩緩道。
伙夫見狀,快步走了出去。
花著雨坐在床榻上,急促地喘氣,感覺到自己的出氣聲都是熱騰騰的。但是,她的情況她還是比較清楚的。她並不是醫者,不過,在軍中待的久了,通常的一些病症也都知曉。她知悉自己這是感染了風寒,外加昨日動氣太大,傷了肝火肺氣。
伙夫動作挺快,不一會兒就取了藥回來:「寶統領,我看你這個樣子,恐怕也熬不了藥,我去替你熬好吧。要不熬,和相爺說一聲,派兩個侍衛來伺候你!」
「好的,謝前你了,不過,還是不要告訴相爺了,他事情很多,我自己行的,不用人照顧! 」花著雨虛弱地笑道。
伙夫將無奈,皺了皺眉,將煎好的藥放在鍋裡,添了水,放到小爐子上熬。過了一會兒,藥鍋咕嘟咕嘟地響了起來,他將火關小了,回身笑道:「寶統領,再熬一炷香工夫就行了,我先回去了,終於送飯時再來看你。」
花著雨點了點頭,伙夫緩步退了出去。
花著面靠在床榻上好久,約莫著鍋裡的藥差不多了,她掙紮著下床,緩步挪到爐子前,將要端了起來。頭一昏,手忽然一軟。
『哐當』一聲,藥鍋掉落在地上,滾燙的藥汁四濺,濺落在花著雨的腳面上腿上,一陣燙人的疼痛。
身子軟,幾乎要倒下去,帳篷門忽然掀開,一道人影走了進末,忙走幾步,將花著雨一把撈住了,他皺了皺眉:「將軍,你怎麼了?病了?」
花著雨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到眼前之人是平老大,她啞聲說道:「病了,你幫我再熬一碗藥!」
平老大臉色沉沉的,將花著雨扶到床榻上,拿起一塊汗巾,浸了水,故在花著雨額頭上。手腳麻利地開始熬藥,不一會兒藥熬好了,涼了一會兒,端到花著雨面前:「怎麼弄戰了這樣子,病了也沒有熬藥的?前段日子,姬鳳離不是挺照顧你的嗎,讓伙夫專門給你做吃的,若非如此,我怎麼能這麼放贈。」
花著雨端起藥碗,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喘息著說道:「平,我睡一會兒,你守在這裡,別讓人進來。」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有平老大在這裡守著,她才能放心睡。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被敲門聲驚醒,她睜開眼睛,看到平老大守在床榻一側,衝著她笑了笑。有一個人守著,感覺真是好。
「阿平,我感覺好多了,你先回去吧,別讓人發現了。這裡距離姬鳳離的監軍帳篷很近,若是被發現就糟糕了。」花著雨低聲道。
「我知道,這就走,你也早點搬到虎嘯營去吧,好歹我也是虎嘯營的兵士。到那裡我找你也方便。」平老大皺眉道。
花著而點點頭:「好!」
「有一件事,我打探到,軍隊有一批軍糧運了過來,不過,不是朝廷運送來的,而是西江月籌集的。」
「西江月?西江月以為民做善事為己任,籌備點軍糧並不奇怪,而且,西江月富可敵國,這點軍糧只是九牛一毛。 」花著雨凝眉道。
「聽說,是南白風容洛親自出馬送來的。我也是無意間打探到得,軍營裡的兵士們並不知道。我覺得左相和西江月說不定有密切關係,不然的話,何以是容洛親自出馬呢? 」平老大悄聲道。
「容洛來了?」花著雨心中一滯,瞇了瞇眼,這倒是始料未及的,南白風容洛竟然悄然來到了軍營。
「好的,我知道了,你趕快走吧。」花著雨揮手道。
平老大緩緩起身,走之前,獨自不放心地說道:「你記著,早點搬回到虎嘯營!今日,要不是我來,你昏迷在這裡,都不會有人知道。」
花著雨點了點頭,平老大歎息了一聲,悄然從帳內退了出去。
她靠在床榻上,過了好久,感覺腹中有些餓,她這才撐著身子來到桌案前,想要用點早膳。但是,腹中雖然餓,但是看到這些姬鳳離親自給她安排的早膳,她頓時沒有了一點胃口。身上還是冷得很,額頭似乎又有些熱,她緩步走到床榻前,想再歇息一會兒。
可是腦子裡卻亂的很,容洛來了,這個消息,還是讓她極是震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