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杜宇閣回到家,洗了澡之後疲憊至極,他淘了點米放在電鍋裏按上煮粥鍵就去睡了。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夢裏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劇情,直到手機把他吵了起來。
是祝冰說自己突然有點事要提前走,常禾說他在醫院沒事兒,杜宇閣要是願意,明天早上再去也不遲。
挂掉電話,杜宇閣看了眼時間,竟然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因爲很難再睡着,他幹脆爬起來,從鍋裏把粥盛出來裝到飯盒裏,穿好衣服又動身去了醫院。
醫院裏遠不如白天那麽喧鬧,走廊中寂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一直到病房區才有點聲音。
常禾的病房透出柔和的光,一個好聽的女聲在與常禾對話。
“那個給你陪床的是誰啊?”
“他是我哥。”
“你不知道,你被送來的時候他就跟瘋了似的到處找人救你,後來你進了急救室,他就一直在外面不停地走,生怕你有一點閃失。你做完手術出來之後,他一直都不肯睡的照顧你。”
“他一直都很關心我的,就是我總惹他生氣,給他惹麻煩。”常禾的聲音在變小,喃喃的,就像受了什麽委屈一樣。
“做哥哥的都會有一顆包容的心,所以你也不用太沮喪。哎,你哥有沒有女朋友的?”
“嗯?”常禾遲疑了一下的功夫,杜宇閣卻聽不下去了,就在這時推門進去了,那個護士正給常禾換藥,見他來了,臉上一紅,粘好膠布,匆匆的走了。
杜宇閣把手裏的飯盒放在床頭的櫃子上,常禾把自己掩在被子裏,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杜宇閣坐在床邊,問道:“餓了沒?”
常禾先是搖搖頭,後來又點點頭,說:“嗯,餓了。”其實他剛吃了點東西,見杜宇閣又給他帶吃的,即使不餓也要吃點。
“那我把床搖起來。”
“好。”
搖床的過程中,常禾覺得傷口被壓得有些疼,但是坐起來總要比躺着舒服些。杜宇閣走過來在他身後墊了枕頭,然後把飯盒拿過來打開蓋子,一股米飯香撲鼻而來。
“剛做完手術吃點清淡的吧,等你出院回家再好好補補。”杜宇閣平靜的說,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在唇邊碰碰确定不熱才送到常禾嘴邊。
常禾配合的張開嘴,一口米粥就被喂了進去。他一邊咀嚼一邊在看杜宇閣,而杜宇閣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飯盒裏,并不看他。
“哥,你還生氣呢?”常禾問道。
“你哪裏看出來的?”
“你也不對我笑笑。”常禾說:“你都不知道,這裏好多小護士跟我打聽你呢?我都吃醋了。”
“是嗎?”
“是啊,可是我特想告訴她們你是我的誰都不許碰。”
杜宇閣彎了彎嘴角,卻也看不出是不是笑了,隻是說:“你好好吃東西吧,别多說話。”
“嗯。”常禾點着頭,接着又被喂了兩口粥,然後又忍不住開口道:“哥,你鬧别扭的時候太可愛了。”
杜宇閣哪裏會想到常禾還會調戲他,他有些生氣的擡起頭,下一秒鍾嘴唇就被濕乎乎的嘴巴親了一下,蹭了他一嘴的米湯。
“生氣的時候也可愛。”
“喂,臭小子。”杜宇閣生氣的揚起胳膊想用勺子敲他腦袋,卻不小心扯到傷口,皺了皺眉。
“哥,是不是碰到傷口了?我看看。”常禾說話便抓到杜宇閣的胳膊,捧在手裏小心的吹着氣。“你不知道當時我看見你受傷多着急,他想去用刀捅你,我當然會沖到前面,這是無意識的,就一心想着你,不希望你再爲我受傷。哥,不生氣了,我以後都聽你的,但是不能保證如果有危險我會不會沖到你前面。”
杜宇閣放下碗,怔怔的看着常禾,那雙眼睛裏寫滿的全是對他的愛,坦誠而又純粹。他用手揉着常禾的頭發,常禾便笑着過來親吻他。
兩個人很快便糾纏到一起,舌尖與嘴唇怎麽都分不開,津液在彼此口中交換着,這種癡纏就是劫後最大的安慰。因爲發燒,常禾的嘴唇幹燥得起了皮,親吻過于用力,血液便透過薄了的皮膚滲了出來,鹹腥的味道滿口都是。他們分開後卻都笑了,杜宇閣觸到常禾的傷口上輕輕拭了一下,一抹血漬便到了自己的手指上,他放進嘴裏吮掉,眼見常禾變得吃驚而又慌張。
“血又不好喝。”
“哪裏啊,是甜的。”杜宇閣否認道。
“哥,你别逗了。”
“沒逗你。”杜宇閣又開始喂飯,粥不那麽熱了,三口兩口就都送到了常禾的嘴裏。
常禾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杜宇閣才允許他出院,這天陽光特别好,還沒有風,他被杜宇閣捂得嚴嚴實實,常禾照着鏡子看自己說就像一隻北極熊。
杜宇閣從身後抱了抱他,然後撇撇嘴說:“嗯,是胖了。”
杜宇閣把常禾照顧得太好,家裏醫院兩頭跑,不讓常禾受一點委屈,自己反倒瘦了一些,想必是常禾身上長得肉都是他身上掉的。
常禾的手被杜宇閣拉着,慢吞吞的挪着步,走路的時候傷口還是會扯着疼,從病房走到車裏短短的路程,常禾的脖頸就已經滲出好些冷汗。他乖乖的坐在副駕駛上等着杜宇閣放行李回來,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人。
常禾按下窗戶往外看,竟看見杜宇閣在和兩個老人說話。兩個老人都背對着他,陽光又十分刺眼,根本看不出是誰,隻是那花白的頭發在陽光底下格外明顯。他喊了一聲杜宇閣,兩位老人都回了頭,常禾一下子愣住,竟然是很久都沒見過的爺爺和奶奶。
杜宇閣不耐煩的打斷他們想要跟常禾談談的要求,冷着臉說:“你們上車吧,有事回去再說。”
常禾隻是聽說爺爺奶奶在他受傷的時候看過自己,但住院的這段時間卻一直未露面,他們坐進車的時候常禾的心往下一沉,要不是杜宇閣在拉他的手,他可能連與他們問好的勇氣都沒有。
回去的路程車内十分沉默,每個人都想說點兒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好。到了家,開了門,一星期都沒回來過的常禾忍不住四處張望,這裏還是跟他離開的那天一樣,哪裏都沒變過,隻是出院的喜悅一下子都被身後跟着的兩位老人洗刷掉了。
“進來坐吧。”杜宇閣既然是主人,又允許他們上門,就不得不招呼人。
常禾趁杜宇閣去放行李的過程中,慢慢的蹬掉鞋子換好拖鞋,他沒有辦法彎腰給那老兩口找鞋子,盡管可能會被他們認爲不禮貌,他也還是徑直到了客廳裏面緩慢的坐下來。
“我傷口還有點疼,所以等他出來再給你們找鞋子吧,真是抱歉。”常禾難免會有些拘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這兩位老人是他從小的噩夢,即使在杜宇閣的家裏,他也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底氣。
這個時間,兩位老人也在打量這間屋子,最後目光落在常禾身上,老爺子先是冒出一句話來:“怎麽都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果然是那個女人的種。”嘲諷的意味不言而喻。
“爺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聽見這番奚落,常禾十分失望的反問。
“哼。”老爺子一聲冷哼,正準備開口,卻被從房間裏出來的杜宇閣打斷。
“你們别爲老不尊,記住,這裏是我家,你們求我說想和常禾談談我才帶你們來,進門連人話都不會說的話,那就請滾出去。哎哎,你也别瞪我别說我沒家教,我就這樣。”杜宇閣牛哄哄的站到常禾身邊,一點都不給他們面子。
這時候老太太扯了扯老爺子的衣襟讓他噤聲,見杜宇閣也不給找拖鞋換,那意思就好像在說如果不想談就滾蛋。
老爺子見這态勢态度終于軟了下來,但也沒太好的語氣說:“我是要和我孫子說話的,杜先生請放尊重些。”
這一出惡人先告狀幼稚得令杜宇閣發笑,他搖着頭從櫃子裏拿出兩雙一次性拖鞋丢到地上,說:“那趕緊說,說完就走吧,别擾着常禾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