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執念04
重華驚訝的張大了眼睛,「呀,不是說恨我入骨麼還叫我帝君?」
曲妃四人組深感無力,先不說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單單說他讓那個擺渡人恨了那麼久,應該不算是什麼好人……何況,之前的案子也依稀聽過有人說,他的長相和你們在一起的那個帥哥很像啊,是兄弟麼?據他們所知,顧離辰的兄弟只有顧白。但是依照長相判斷,眼前這個叫重華的更有說服力。
「你怎麼……」杜崖看著重華又轉移視線看了顧離辰,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天空突然發出「叮」的一聲響,杜崖笑了。
他們都知道,那是陣法啟動的聲音。
重華穿著一身白色的休閒服,清爽的短髮,就是手裡拿著把折扇有些詭異的不和諧。他合上折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不懷好意的問:「呀!你被什麼東西咬了?」
話音剛落,杜崖就覺得手臂上的傷口更疼了。咬著牙勉力支撐著自己,「鏡華帝君,神魔不兩立,你任由一個魔物在這肆無忌憚可算包庇?若是不忍傷他可讓慕言公子來。」
「嘖嘖……」重華瞇著眼笑,「你如果是想讓我和他打起來恐怕這如意算盤是打錯了,你聽誰說的顧離辰會對我手下留情?他啊,從來就沒有心。」
杜崖看著顧離辰一動不動,眼神都沒有落到重華身上不免的喪氣,怨氣沖天弄的魔氣也平白漲了一倍。重華不由得驚訝,神色也凝重了起來。
都說九位帝君性情陰晴不定,做事全憑心意,這九帝君重華更是被寵的無法無天,上一秒還和你笑瞇瞇的說話,下一秒就有可能把你打落萬劫深淵。這不,重華直接發難,身形一動就朝杜崖直面出擊。
右手結印,一團黑氣朝杜崖飛去,同時人也到了杜崖身後。杜崖一驚,趕緊回身踹了一腳迫使自己後退,那團黑氣就那麼擊中了杜崖,但似乎沒什麼效果。重華勾唇一笑,只見沒入杜崖身體裡的魔氣突然暴漲,濃郁的仙氣四溢與杜崖體內的魔氣相撞,「彭」的一聲,杜崖的腹部開了個口子,鮮紅的血液染透了衣袍。
「你!」杜崖驚呼,冷風一刮,藏青色的衣袍七零八落的,露出了裡面的裡衣,腰間還掛著個黑色的珠子。重華見到那個珠子臉色更不好了,趁杜崖沒注意,就想上前把人給抓住。杜崖見形勢對自己不利,扭身就想跑。
屋子裡的水已經沒過了膝蓋,顧離辰驅動小船進去,一掌拍開木頭做的門。本來就壞掉的門這下徹底報銷了,足尖一踩,小船瞬間稀里嘩啦的碎掉。屋子裡溫度突然升高,水分霧氣都被蒸發掉,曲妃四人鬆了口氣,他們都踩在凳子上了好麼!
杜崖的小船碎了心裡一痛,輕輕一躍想要從屋頂逃走。柳慕言早就坐在房樑上,長腿一踢,杜崖沒注意就被踢個正著,狠狠的摔在地上,顧離辰一腳就踩在人胸口上,被吐了一口血,臉色各種陰沉。
「噗……哈哈哈!」重華被逗的笑了,上前拍了拍顧離辰的肩膀,「你踩人的習慣還是沒變,不過這人先交給我,我有話要問。」
顧離辰二話不說,鬆開腳就讓到一邊,滿臉都寫著你隨意。
杜崖有些絕望,剛才在打鬥中手臂的繃帶撕扯掉了,有兩個黑洞洞的傷口不停的滲出黑血,仔細一看,是壓印。重華摸著下巴說:「果然是麒麟咬的。」
杜崖沒停他說話,轉頭去看碎掉的小船碎片,愣愣的。
重華拽了拽杜崖腰間的黑色珠子,瞇起眼危險的問他:「這珠子誰給你的?」
「……你說呢。」杜崖收回目光,自嘲的看著重華。
重華有一瞬間的失神,杜崖趁機拍了重華一掌,要不是身後的顧離辰眼疾手快扯了重華一把,那一掌拍上去,後果怎麼樣就不知道了。杜崖在眾人驚訝的視線裡竄到了門外,柳慕言似乎是料到了他要去哪,也從房樑上站在門外守株待兔,微微笑著看他。
「三度上仙要去哪。」
杜崖被柳慕言如影隨形的身影弄的頭皮發麻,想逃跑又不得法。那邊的重華怒氣沖沖的釋放著威壓,四周魔氣仙氣混雜,杜崖被壓迫的喘不過氣。才晃了一回神,就被重華揪著衣領,那樣子彷彿要把他撕碎。
「他給你珠子是什麼意思?這裡的事是他要求你去做的嗎?回答我!」重華有些暴躁,好看的面容猙獰的嚇人。
「哈哈哈!」杜崖放聲大笑,「你說呢?自古神魔不和,你入魔最高興的是他。但是一身濃郁正統的仙氣怎麼能讓他放心?重華帝君,你合該就是天上的,不適合入魔,何必呢?」
重華似乎被說中了痛處,掌心浮現了一個光團,不是濃墨的魔氣,而是耀眼的白光,那是仙家才會有的顏色。重華面色凝重,一掌就要拍到杜崖的天靈蓋時,虛空裡傳來一道聲音,迫使重華分了神。
「重華。」顧離辰突然出聲,重華分神的同時,一股黑氣盤繞迅速的把杜崖給捲走。同時,已經啟動了一半的陣法停擺下來,世界又恢復了平靜。
重華眼珠子一紅,嘴裡突然突出一口血,猛的倒退就要坐到地上。柳慕言眼疾手快的上前彎腰扶住他,銀色長髮傾瀉而下,垂到重華的身上。
「你沒事吧?」
重華擺了擺手,「沒事。」
柳慕言點點頭,見周圍已經恢復就吩咐陸追,「陸追,你和越陽去看賀隊他們是怎麼回事,把他們帶過來。小曲和唐宋去把賀媽媽送到小白那邊去,事後讓小白送你們回來。」
「知道了。」四人應著就各自分工。
柳慕言把重華扶到凳子邊,用腳把倒在地下的凳子勾起來,讓他坐著。重華皺著眉頭咳了咳,閉上眼睛調息。沒過幾分鐘,他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靠近,睜開眼。顧離辰一臉面癱的把他嘴巴撬開,塞了顆丸子然後淡定的說:「吞下去。」
重華眼眶一熱,喉嚨咕嚕一下就把丸子吞下去。
顧離辰挑眉,「不怕是毒藥?」
柳慕言歎氣,他家師兄果然情商有問題,明明很關心人的怎麼一說話就毀了!
「一葉障目都弄不死我,你覺得這個小小的丸子能要我命?」重華倒還自信,話說的有些快又咳出了些血。見顧離辰又不說話了有些著急,掙扎了半天後伸出手拽了拽顧離辰的衣角,抿了抿嘴道:「哥,我……」
柳慕言震驚不已,重華這幅樣子和顧白好像!雖然顧白是不會有什麼表情的,但是口氣是一樣一樣的。於是本著八卦的心情他搬了兩個凳子過來,一個自己坐,一個給顧離辰。
顧離辰面無表情的按了按重華的心口,黑著臉說:「閉上嘴,我給你療傷。」
「嗯。」
「言言,麻煩你替我護著。」
「好。」柳慕言微笑,像清晨的陽光,溫暖不灼人。
這是柳慕言記憶裡見到的,屬於顧離辰和重華最平靜溫馨的時光。兩個面對面閉著眼,四周升騰起溫熱的氣流,白色的光圈把兩人包裹起來。雖然重華身上不時有黑氣溢出,但不影響這光潔的畫面。他想,他大概明白了重華想從顧離辰身上要的東西。也許,是顧離辰給顧白一樣的東西吧,那種東西在人世間有個漂亮的名稱,叫親情。他們有共同的溫度,是溫暖。
柳慕言坐在門口的房樑上看著懸掛在半空的月亮,銀色的髮絲沒有因為霧氣散開而恢復,反而增添了點點光輝,就像有了生命。半夜的時候曲妃過來,在走廊上看到柳慕言,他們家頭兒對她豎起手指,聰慧如她立刻就明白了意義,回過身子回屋子去了。
月落日出,柳慕言整整坐了一個晚上。太陽出來的時候,陽光照滿了大地,院子裡沒有水漬也沒有一片狼藉,陽光照耀在大地上,透過斑駁的樹影,泥土的氣息很濃郁。有新的生命在悄悄來臨,院牆的陰暗處,一株嫩綠色的枝芽破土而出。
越陽和陸追把賀媽媽送到顧白那,大清早回來時後面跟著顧白。顧白聽說顧離辰和一個人關在房間裡沉著臉思考了一下,就去廚房給大家做飯了。柳慕言屋子外有一個石桌,他動了動手指,隔壁院子的石桌也挪了過來,正好擺在樹下。顧白和曲妃四人端著做好的早飯過來了。還沒擺好飯菜,屋子裡悠悠的傳出顧離辰有些欠扁的聲音。
「喲~老二來啦?」
顧白轉過身,一眼就看到顧離辰,以及他身後和顧離辰長的相似的重華。眼裡閃過一絲迷茫,但也稍縱即逝。
「不叫人?」
曲妃咬著筷子想:果然顧少見到顧白第一句是「喲」第二句就是「不叫人」。
顧白依舊老實巴交又死板板的喊:「哥。」
「嗯。」顧離辰很滿意,朝還蹲在房樑上的柳慕言伸出手,「言言,下來。」
柳慕言眉目含笑,輕輕一躍就站定在顧離辰身邊,顧離辰牽著他走到院子裡,這個動作好似做了上千上萬年般。重華看著他們的背影笑了笑,鏡華想要的一直很確定,所以他才無所顧忌。
曲妃招呼著大家吃早飯,賀鳴和遊子昕也在,遊子昕受了傷,賀鳴滿臉心疼的捧著飯碗給人餵飯,遭到白眼無數。遊子昕拒絕被投喂,無奈受傷的正是手,一隻手是不能和一群禽獸搶飯菜的,只好靠賀鳴了。
「喂喂喂!連個餅都搶不到要你何用!」曲妃暴怒指責陸追。唐宋默默的把餅放到曲妃碗裡,然後繼續奮鬥。陸追朝曲妃做鬼臉,「搶到也不給你。」
「……你們吃個飯別像打仗行麼!規矩點。」越陽無奈。
「那樣有什麼意思?」陸追和曲妃異口同聲。
……
顧離辰牽著柳慕言到石桌旁停下來,扭頭朝重華道:「你不會自己過來還是沒有腳?需要我去接你嗎?嗯?」說完了又想到了什麼,「啊……我忘了你不用吃飯。」
後一句話止住了重華已經走了一步的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柳慕言笑著拍了拍顧離辰的手背,朝重華招了招手,「小白做的飯很好吃,過來吧。師兄在叫你。」
顧離辰吃了一口顧白給他夾的菜,說了兩個字:「過來。」
重華看著顧離辰的側臉想,多少年以前,鏡華也是這樣,眉目溫柔的對他說:重華,過來這邊。
一群人擠著在一起吃早飯,顧白做的很豐盛,都吃的很高興。
曲妃想了一晚上好奇的要死,吃了半飽就開始八卦,「游隊,你昨天去找賀隊發生了啥怎麼受傷了?」
遊子昕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就感覺有東西拉我的手像是要扯斷一樣,我沒忍住就把嘴裡的紅繩給吐那東西身上了,然後賀鳴就醒了。」
「哦!原來那個最後的陣眼是你啊。」柳慕言點點頭,難怪說是武器。
賀鳴和遊子昕見到柳慕言的頭髮雖然很驚奇,但是這裡的東西哪樣不驚奇?早練就了銅牆鐵骨,可以說是已經不奇怪了。
「賀司令呢?」越陽突然想起來!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研究賀崇恩上了哪,重華在一邊涼涼的出聲:「你們說的是不是一個看著很硬朗的老頭?」
「對……」
重華吃了個小籠包想了想,「我昨天閒逛的時候看見他要被捲走就隨手把他給扔到一個地方去,哪裡來著……」
曲妃腦內特別強大,心道:這個人果然和顧少一樣不靠譜。
「唔……」重華又咬了一口餅,「哦!有個地方起了座墳,我扔那了,最安全。」
「謝謝。」賀鳴道謝後匆匆跑掉了,遊子昕也跟上。
重華瞇起眼,「第一次有人和我道謝。」
顧離辰給柳慕言夾菜,顧白給顧離辰盛粥,轉眼四處看了看,突然蹦出一句:「你們來這拆房子?」
曲妃一口粥差點餵了唐宋的衣服,好險忍住了。
「這鬼地方還有人住的下去。」顧白又蹦出一句,不過這句曲妃很贊同。
「你真有趣。」重華捧著臉對顧白道。
顧離辰冷冷的說:「你對擺渡人做了什麼?有趣到受傷。」
重華捧著飯碗繼續扒飯,「不就是拆了一塊船板麼,你還把人小船給拆了呢。」
「還狡辯?」
重華縮了縮脖子,搔了搔頭道:「也沒什麼。當初幽冥調整的時候閻君和我說擺渡船用不上了,但是渡的功勞很大,所以咱們不是讓那些老傢伙給他弄了個三度上仙麼?還給他一地兒,貌似他不願意走,閻君也沒法,只好讓他繼續待在幽冥。結果有一天他把惡鬼都給放出來了,他道行很高閻君又入世歷劫了所以那些個老頭怒了就讓我去抓人。」
「然後你把人本命混元的板子給卸了?」
「……我不喜歡捉迷藏,他本就犯了戒,放出惡鬼造成人間大亂了一陣,所以這懲罰我覺得沒錯。」重華板著臉時很像顧離辰,一本正經的。
「嗯。」
重華驚訝的看顧離辰,「你不罵我?」
顧離辰好笑的看他,「你現在什麼身份,我罵你做什麼?」
重華沉了臉,默默的吃飯。
「渡被誰救走你多少有眉目吧。」
「嗯。」重華點頭,看著天空的太陽,「他要真那麼做我也沒招,大不了和大哥他們一樣,也不錯。」
顧離辰用筷子敲了重華的腦袋,面無表情的看他。
重華捧著碗,摸了摸額頭,上面的痛感還在,微微翹起嘴角,沒心沒肺道:「不是還有你在嘛……」
顧離辰斜著眼看他,優雅的從嘴裡吐出一個字,「滾。」
重華笑的眼睛都成了一輪新月,沒有如顧離辰所願的滾了,反而和顧離辰搶起了菜。顧白默默的加入了搶菜隊伍,不過搶來的菜都放進了顧離辰的碗裡。
柳慕言看著他們三個不由的就笑了,重華想要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師兄,是真的很溫柔,即使是漫長的歲月和殘酷的時光也消磨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