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圖譜03
柳慕言迷惑的看著熟悉的人,他站在雲端上緩緩而落,笑的溫潤如玉。
「陸閒?」
被喊的人微微一笑,揮起寬大的袖子,一陣白霧飄過後,躁動不安的混沌就消失無蹤。雖然寬大的袖子不時的抖動,他輕輕一按,就平靜了下來。
聽見柳慕言說出的名字顧離辰才仔細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果然是陸閒,長相一樣,氣質一樣,就是多了遠離俗世的仙氣。
「原來如此。」柳慕言一頭銀色的髮絲未變,他站在原地,暗暗說道。沒了混沌的地方顯得很寬敞。搖光走到顧離辰面前,恭敬的做了個輯,道:「帝君,小仙搖光。」
顧離辰摸下巴瞅著搖光,忽然燦爛一笑,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聽聞搖光仙君與孟婆交好?這可是真的?」
搖光明顯的愣住了,「這……是的。」
「哦……那看來你這次不是單純的過來幫我們收了這混沌的吧?」
搖光也不是沒和鏡華帝君打過交道,怎麼這帝君入了凡塵後性格有些變了呢?他低下頭,緩緩回道:「不瞞帝君,小仙此次前來,是為了陰陽圖譜。寫命的事,確是孟婆告知。」
「老頭兒真是沒事瞎折騰,派你來頂什麼用?不過……你該不會是他派來當說客的吧?」聽聞顧離辰這麼說,顧墨緊張的爬到顧離辰肩膀上蹲著,兩隻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搖光,也顧不上受傷的爪子了。
搖光連忙擺了擺手,道:「這次主要就是來拜託慕言,那支筆只有你能用,而陰陽圖譜目前已經消失,只能靠慕言一筆一畫給畫出來。」
柳慕言還沒說話顧離辰就不滿了,「你們倒是會使喚人。」
搖光苦笑,「陰陽圖譜原就不是普通的圖冊,也不是簡單的借命。裡頭封印的妖鬼之流可謂成千上萬,所以只能仰仗慕言再行封印,現在他們尚且處於迷糊之中,封印也容易。不過一旦恢復本性,必將禍亂塵世。」
柳慕言似笑非笑的看他,「難道你忘了,我也是。」
搖光聽見柳慕言的話後猛然一震,看他一頭銀絲目光逐漸清冷便知道,顧離辰究竟把這人保護成什麼樣,想必他不會清楚,顧墨那隻小麒麟是怎麼來的吧?自己不是麒麟,顧離辰本尊就是他自己,這兩人怎麼看都不會有一隻麒麟的血脈,難道一點都不懷疑麼?
「你成仙之前,也是隻兔妖吧?圖譜裡究竟是什麼東西我比你清楚。」柳慕言上前幾步逐漸靠近搖光,近乎是逼問的語氣繼續道:「長袍挽起,鞋子脫了。」
胡黎和顧墨張大了嘴,傻傻的看著柳慕言有些流氓的舉動。
搖光愣了愣,依言照做,兩隻白皙的玉足上滑溜溜的什麼都沒有。柳慕言不可置信的看了搖光又猛的回頭看顧離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顧離辰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無辜的說:「啊?知道什麼?」
柳慕言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感覺大腿被什麼東西抱住了。低頭一看,顧墨變回了人形,抱著他的腿仰著小腦袋,黑漆漆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脆生生的問:「爹爹,你餓了嗎?」
「嗯?沒有啊。」
顧墨困惑的繼續問:「那你為什麼要看兔子的腿?上次胡黎說烤兔腿很好吃。」說完嚥了嚥口水。
胡黎一聽顧墨又要拉自己下水,趕緊躲到樹後去,只露出個腦袋,心裡狠狠的腹誹顧墨,你丫這名字取得太應景了,一肚子黑水!這麼小就黑成這樣,長大了還得了!嗚嗚……九帝君一家尼瑪都是腹黑麼……
「墨墨,小孩子要禮貌。」柳慕言無奈的抱起顧墨教育道。
顧墨嘟著嘴乖乖的點頭,「嗯。」
搖光看著柳慕言熟悉的教育顧墨小麒麟,又移開視線看躲在樹後的胡黎,眼神一暗。突然眉頭一皺,抬頭看了看淡藍的蒼穹。
與此同時,顧離辰也和他做了同一個動作。
「帝君,我得先回去了。」搖光神色一凜,雙手結印。
顧離辰點點頭,沒說話。
搖光從袖子裡拿出一串青色的石子,手一抬就扔到胡黎跟前。胡黎條件反射的接了,疑惑的看著搖光。搖光抿抿嘴,「來之前見了淵華帝君,讓我轉交的。」
「他……」胡黎張嘴想問什麼,卻又蒼白了臉色,閉口不說。
搖光瞭然的看他,回首對顧離辰道:「淵華帝君的命燭微弱,他本尊已回去加持。鏡華帝君,照世明燈失蹤,不是意外。」
顧離辰閉了閉眼,「上頭能碰的到他的,沒有幾個。除非他自己走。」
搖光聽了顧離辰的話,疑惑的說:「他?」
顧離辰笑了笑,看搖光的眼裡帶了幾絲玩味,輕聲問道:「老頭兒是不是和你說照世明燈的事天機不可洩露?」
「是,照世明燈失蹤就只讓我告知帝君。其餘的,沒和我說清楚。」
「說給你聽也無妨。照世明燈不只是一盞燈那麼簡單,他有意識。上次的大戰被魔氣入侵後燈油被我改成了混天池的水,那水有靈氣,就是不知好是不好。」顧離辰歎了口氣,照世明燈是很重
要的東西,他可不想這東西出了事自己去頂缸,那多慘啊!
搖光倒抽了口氣,「這麼說,他是自己離開了九天焚界的?這可糟了!」
照世明燈是銜接九天的支柱,不能有閃失。千萬年來一直在九天焚界燃燒著,用他微弱但堅定的
燭火銜接照亮整個九天之處,乃九位帝君的心頭血凝聚而成。
顧墨見大人們滿臉愁容,只好扯了扯搖光的衣裳。搖光低頭看他,小傢伙被養的很好,精神飽滿眼睛尤為有神。
「有事嗎?」
顧墨點點頭,他想起來了,這個人就是上次牙疼去醫院看到的那個。他當時還在想,這個漂亮哥哥身上有好聞的和爹親一樣的氣息,「你是兔子麼?」
搖光笑彎了眼,蹲下來伸手摸了摸顧墨圓嘟嘟的小臉,「是呀,原形是隻兔子,小傢伙你呢?」
顧墨拍著胸口驕傲的道:「墨墨是麒麟!雖然爹親說不正統……不正統是什麼意思?」
搖光看了一眼滿臉好奇的柳慕言,再把視線轉移到望天的顧離辰身上,笑著回答,「這個嘛,你爹親最清楚了。」
顧墨不滿的扭過頭,「你們大人總是這樣,不想說就不想說!不是用不知道搪塞就是賣關子,跟電視上的狐狸精一樣,賤人就是矯情。哼。」
胡黎抱著樹表示他躺著也中槍,全狐族膝蓋都疼了好麼,小麒麟你別人身攻擊啊!
柳慕言和顧離辰則是挑了眉頭,這小傢伙是從哪學的?他們的教育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搖光被噎的說不出話,帝君家的教育果然十分超前啊,小傢伙小小年紀不應該天真可愛的麼?怎麼這小孩……等等,歷劫回歸時就從仙尊那聽說了鏡華帝君的事,這個小麒麟的來歷,怎麼說這孩子也不該是這個年紀……搖光站起身,瞬移到顧離辰身邊,臉色嚴肅。
「帝君,你入凡塵時小麒麟已經出生了吧?那為什麼……」才這麼大?已經過了很久了啊。
「我以為你應該明白。」
搖光皺了皺眉,剛想說什麼的時候猛的住了口,眼睛微微睜大,「那豈不是就在最近?難怪了……」
「難怪什麼?師兄,什麼事請不能讓我們知道?」柳慕言變回了原本的樣子,抱著顧墨,兩張相似的面孔睜著眼睛看他們。
顧離辰輕柔的笑了,靠近他們,伸手把兩人抱住,腦袋埋在柳慕言的肩窩,笑的時候噴出的熱氣拂在柳慕言的皮膚上,「沒什麼,只是感慨我也有猜命數的時候。」
「爹親不怕。」顧墨乖巧的拍了拍顧離辰的肩膀。
顧離辰沒好氣的捏他的圓臉,「臭小鬼。」
「好了師兄,墨墨的臉都紅了。」
搖光看著這一家三口的互動,顧離辰臉上的表情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溫情。自己好像也曾經有過這種暖呼呼的時刻,那個人會輕柔的抱著自己撒嬌,溫柔的喊他……什麼呢?是什麼時候的事呢?忘了嗎?這麼重要的事自己竟然忘了?還是,時間太久已經記不清或是不想記起。
「小兔子……」
「搖光?你是搖光?」
「搖光仙君……」
「搖光……」
「陸閒,陸閒……」
「陸閒,你會平安回去的,相信我。」
「陸閒,再見……」
聲音很熟悉,心臟那裡的痛楚也很熟悉。你在哪裡?
搖光恍惚的看著面前溫情的一家三口,愣愣的脫口而出,「楚……」
柳慕言緊張的看著搖光,「你……剛說什麼?」
搖光回過神,眼裡一片茫然,剛才熟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他捂著胸口,那裡似乎缺了一角,
「沒什麼,我要走了。帝君,慕言,圖譜的事,勞煩你們了。」
顧離辰沒什麼表示,但搖光知道他答應了。正準備走的時候整個人猛的一震,耳畔傳來仙翁的聲音,「事態緊急,速回。」
天色突然變的異常黑沉,原本淡藍色的蒼穹瞬間烏雲密佈。上面有一個白色的光圈,就像是天破了個洞。搖光不敢怠慢,口訣一念就消失了。
胡黎擔憂的看著突變的蒼穹,緊緊的握著手心裡的青色石子,心臟一抽一抽的疼,思緒變得很混亂。
結界突然被一隻紙鶴打破,伴隨著淒厲的鶴鳴,一隻帶血的紙鶴重重的摔在顧離辰的腳邊。明明是沒有重量的紙鶴,摔在地上時卻發出了沉悶的聲響。紙鶴週身溢著鮮紅的血,它扇了扇翅膀,仰著脖子叫。而後渾身被燒著了,火紅色的火焰刺痛了顧墨的眼睛。那只紙鶴很快就被燒成了灰燼,一道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哥……」
是顧白。
是顧白虛弱的聲音。
顧墨跳下柳慕言的懷抱,跑上去用手撿起紙鶴的灰。大眼睛寫著不可置信,他回過頭看了看顧離辰,「爹親,二叔受傷了,很重。」
顧離辰捏了個訣,在地上畫了個繁複的圈,複雜的花紋深陷在泥土裡,有水湧出來。如一面銅鏡,放映出了顧白的臉。
顧白似乎被什麼東西追趕,他身處的地方是一個洞穴,懷裡鼓鼓的,有什麼東西一動一動想要掙脫出來。他伸手按住,輕輕的說,「別動。」
然後畫面猛烈的震動了一下,沙石落了下來。顧白臉上有幾道爪印,鮮血淋漓。身上也受了傷,他微微喘著氣,眼神依舊古井無波,彷彿外面的巨大的威脅影響不到他。但顧離辰看的出來,顧白快撐不住了。他手裡的古劍已經出現了缺口。
就在顧離辰準備動身去營救顧白時,天際劃過一道流星。胡黎忽的臉色一白,捂著心臟跌倒在地,立刻變成了小狐狸。
柳慕言趕緊抱起胡黎,顧墨也擔心的看著他。
胡黎的腦子裡有一道聲音不停的迴響,震耳欲聾。
「白雪,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誰要你的對不起!胡黎用爪子撓腦袋,想要把聲音驅逐出去。但是那道聲音卻是越來越弱,直到消失。
「帝君。」柳慕言驚訝的看著忽然出現的師傅,老人家白髮蒼蒼仙風道骨。他與從前穿著不同,此時的他穿著長長的袍子,腰間掛著個大大的葫蘆,隔老遠都能聞到醇香的酒味。
顧離辰訝異,「酒梁?」
來者是柳慕言的師傅,也是天界的酒神。愛酒如命。
酒梁憂心忡忡的上前就抓住顧離辰的手腕,道:「帝君你已經拿回一半的元神了吧?」
「那又怎樣?」
「那就夠用了,趕緊跟老朽走,上面要翻天了。」酒梁急匆匆的拽了人就要走。
顧離辰擋住他的手,正經的問:「發生了什麼事?」
「哎喲!照世明燈出事了!淵華帝君的命燭不知怎的熄了,九天焚界正掉梁子呢,天帝氣的椅子都捏爛了,您趕緊回去。」酒梁猛拍大腿道!
顧離辰揪起酒梁的衣襟,兇惡的問:「黎淵呢?他怎麼了?」
「淵華帝君被天帝冰封起來了,不然要出大事,快回去啊帝君誒!到時候就沒人敢管你想幹什麼了。」酒梁急的酒葫蘆都差點甩了。
顧離辰大步走了三步,又猛的停了下來。背後的酒梁沒穩住撞上去,疼的直跳腳,「帝君!停下來時給打個招呼啊!」
柳慕言知道他為什麼停下來,低頭看了看水鏡裡的顧白。畫面震動更加明顯了,片刻後,水鏡的畫面消失了。最後的一幕,是顧白被掩埋在洞穴裡的情景,以及顧白那雙依舊沒什麼情緒的眼睛裡含著的情緒,一種名為等待的情緒。
師兄,都是弟弟,你要救誰?
顧白還是黎淵。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