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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畫》第53章
☆、陰陽圖譜04

  柳慕言猛的睜開眼,發現在自己家裡。

  他捂著額頭,思緒紛雜。裡頭的東西不停的衝擊他,深刻的仿若刻入骨髓。

  妖王麼……

  自己從前大抵只算得上他的玩伴吧,因為安靜。

  鏡華帝君喜靜,自己則是誤闖了九天正好碰見他。妖怪一旦被某個人取了名字,這個名字就會永生永世跟著他,就如烙印一樣。而給自己取名字的人,就是鏡華。

  柳慕言痛苦的摀住腦袋,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呢?不是已經喝了孟婆湯麼……

  他清楚的記得,鏡華那柄劍刺進胸口的痛楚。就如刺骨的寒冰狠狠的刺入柔軟的心臟,鮮血淋漓卻不覺得痛。他求了五百年的命線,就那麼斷了……

  柳慕言被腦海裡突然出現的畫面衝擊的面目蒼白。抖著手拿了旁邊的水杯喝水,冰涼的水流進胸腔,才化去了些微灼熱的感覺。

  房間裡靜悄悄的,陽台沒關,微風吹到柳慕言臉上才讓他清醒了一些。猛的吸了口氣,他用手撫著額頭處殘存著的灼熱溫潤的觸感。鏡華……不,師兄呢?

  不是,在糾結要去救誰麼?他記得顧離辰走進自己時臉上猶豫的神色。那麼強烈的不捨,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啊!頭好疼。」柳慕言躺倒在床上,抱著充滿顧離辰氣息的枕頭,發起呆來。

  那時的顧離辰走近柳慕言,捧著他的臉,低低說道:「沒想到會這麼快,真讓人心煩啊。言言,給我點力氣。」

  話一說完就堵住了柳慕言的嘴,親的人喘不過氣,眼裡有著輕微的不甘願。見柳慕言大睜著眼看他,眼裡帶著笑意親的更深入,按著柳慕言的後腦氣息交纏,相濡以沫。

  柳慕言只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陣劇痛後就暈了過去。暈倒之前,他感覺得到,顧離辰在他額頭上親吻。還有耳邊輕柔的歎息,「言言,等我回來。」

  躺了一會只覺得渾身酸痛頭暈目眩的,歎了口氣。嘀嘀咕咕的出了房門,「師兄究竟拿走了什麼啊。」

  才走到客廳就看到顧白坐在沙發上,上身沒穿衣服,懷裡抱著個小孩。兩人一齊回頭直勾勾的看著他,情形有些詭異。這孩子……不是顧墨啊。

  顧白懷裡的小孩看起來有十一二歲,比顧墨要大一些。身上就只穿了件明顯不合身的白色襯衫,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曲著,坐在顧白身前緊張的抱著顧白,臉色有些窘迫。

  柳慕言眨了眨眼,拉開窗戶看了外面的天色。雖然是黑漆漆的,但是這情形不像是顧白會做的事啊……

  「小白?」

  顧白受了傷,上身用白色繃帶纏了好幾圈,還能從白色的繃帶上看出紅色。他面無表情的拿起桌上盛著綠油油汁液的盒子,輕柔的塗在小孩臉上的傷口處。

  小孩閉著眼睛讓顧白給自己上藥,小手緊緊的抓著顧白的手。塗完藥後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柳慕言,把沙發上的抱枕抱過來掩住自己的身體。

  柳慕言盯著人看了好久才想起個人來,蘇安從。這孩子和蘇安從長的好像啊!顧白好厲害啊,才多長時間啊就生了個兒子……等等,蘇安從是個男的吧!

  顧白見柳慕言盯著人發呆,只好解釋,「他是安從。」

  蘇安從靦腆的點頭,道:「好久不見。」

  柳慕言呆了一呆,「啊?可是安從不是……」

  蘇安從見柳慕言驚訝的樣子,只好解釋,「嗯,我現在是人,不是鬼。」

  說起這件事,就要追溯到一個月前。

  承載著蘇安從魂魄的桃花枝被養在花盆裡,顧白每日都細心的照料著。

  一天,顧白正要給桃花枝澆水,就看到上面的桃花都謝了,頓時大驚失色。雖然從那張面癱臉上看不出,但是他戳了戳桃花枝,喊蘇安從起床。蘇安從出來後看著花枝也驚訝極了,雖說桃花敗了但是對他沒什麼影響。

  一人一鬼忐忑的過了幾天,依舊沒發生任何事,也就放下心來。某天的晚上,蘇安從拉著顧白去看,花枝上結了個小花苞,粉白粉白的特別可愛。花苞一天天長大,蘇安從出來的時間就越來越少。直到顧白髮現,蘇安從再也沒出來過。那個花苞已經長的有兩個籃球那麼大,卡在陽台上,纖細的花枝已經快斷了。顧白趕緊把花盆放到地毯上,忐忑的過了一晚上。花苞開時,裡頭有個孩子,眼睛大大黑黑的,握住顧白的指頭笑的可愛。

  顧白當了一晚上的奶爸,給孩子沖奶粉餵奶。小娃娃吃的特別多,長的也特別快。才一個晚上,就長到了三歲,會喊他顧白。用奶聲奶氣的嗓音告訴他,自己是蘇安從。那天進去睡覺後就再也出不來了,然後就是現在這個樣子,靈魂與身體的年紀對不上。

  半個月之後,蘇安從就長到了和顧墨一般大,現在更是,已經初見少年雛形了。

  顧白雖然挺高興的,但是這異象讓他憂心不已,給顧離辰打電話還被調戲,於是他只好把這事拋到腦後……然而在不久之前,蘇安從還在浴室裡洗澡,就聞到了一股腥臭的血腥味,結界也受到了強烈的攻擊發出震動。蘇安從披了浴巾就跑到客廳,被突然靠近的顧白抱起就逃,他還沒鬧清楚是什麼情況,抬頭一看,追在他們身後的是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物。身體雖然是人,但長了奇怪的腦袋,看著像黃鼠狼又像狐狸的東西,滿臉毛茸茸的,爪子尖利。

  顧白扛著蘇安從跑的就慢了,搏鬥了很久之後,顧白體力透支,只好躲進了一個狹窄的洞穴裡,立了結界後就把蘇安從按進自己寬大的衣服裡,擋住頭頂上因為怪物衝撞掉下的顆粒沙石。

  顧白沒說搏鬥的細節,但從受的傷來看,一定很慘烈,畢竟顧白是凡人。對於顧離辰的營救,他只輕描淡寫的看了柳慕言一眼,輕輕的說,「他把那怪物收走了。」

  柳慕言蹙著眉,「顧墨也跟師兄一起去了麼?」

  蘇安從被顧白用被子包起來,只露了個腦袋,「小顧墨出去買東西了。」

  像是印證蘇安從話似的,門口傳來開門聲。小傢伙拎著兩大袋東西,放在地上,看見柳慕言醒了後,高興的跑過來,仰著小腦袋,「爹爹你醒了!」

  柳慕言拎著東西放到廚房,後面跟著個小尾巴,「怎麼去買這麼多東西啊墨墨?」

  顧墨皺了皺鼻子,「嬸嬸現在是人,要吃東西的。」

  柳慕言被逗笑了,正好看見把蘇安從抱進客房裡又出來的顧白,笑著點了點顧墨的小鼻子,「都叫你別看那些奇怪的電視劇了,安從是男人,不能喊嬸嬸。」

  「那喊什麼呀?」

  柳慕言抱起顧墨,給他擦掉額頭上的汗水,「喊哥哥喊名字都可以。」

  顧墨點頭,拉長了尾音,「哦……」

  「墨墨,你知道你是怎麼來的麼?」柳慕言只是想知道師兄是怎麼弄了個有他倆血緣的孩子。哪知顧墨瞪大了眼睛,緊張兮兮的抱緊柳慕言的脖子,「爹爹不要我了嗎?墨墨會乖的,別不要我好不好?」

  柳慕言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孩子這麼說了,怎麼會不要他呢,傻孩子。

  「墨墨,沒有不要你,我只是想問……」

  「哇……爹爹不要我了,爹爹,墨墨會乖的,真的,爹爹……」顧墨哭的更厲害了,大眼睛裡掉下豆大的淚珠,落到皮膚上,灼熱的柳慕言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好了墨墨,不哭了,都是爹爹不好,我不問了好不好?別哭了。」沒辦法,如果說這孩子剛開始還是個小大人,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是孩子心性了,雖然偶爾會語出驚人。

  顧墨打著嗝,用手揉了揉眼睛,問道:「真的?真的沒有不要我?」

  柳慕言用拇指擦掉小傢伙臉上的淚水,「我哪有說不要你,哭成這樣,也不怕嚇到人。要是鄰居聽到了還以為我是個壞家長呢。」

  顧墨抱著柳慕言的脖子親暱的蹭了蹭,「才沒有呢,爹爹最好了!香香的很好聞,墨墨每次不舒服被爹爹一抱就好了。」

  柳慕言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抱著顧墨問道:「你該不會是我的……」所以才會和自己這麼親近,就像是一體似的。

  顧墨點點頭,他爹爹這麼聰明,遲早會知道的,到時候自己就沒有小命繼續呆在他們身邊了。扁扁嘴滿臉委屈,「爹爹,你說過不會不要我的!不能吃鹽巴就肥。」

  柳慕言哭笑不得,「什麼吃鹽巴就肥啊,是食言而肥。」說著就抱著顧墨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堅定道:「墨墨,你是我的孩子,我不會不要你,聽清楚了嗎?」

  顧墨頓時笑得連太陽都失色,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重重的點點頭,「嗯!最喜歡爹爹了。」

  抱著小傢伙玩鬧,沒一會顧墨就玩累睡著了,躺在柳慕言懷裡蜷縮在沙發上。小傢伙的手指緊緊的攥著柳慕言的衣角,生怕人跑了。

  顧白倒了水站在廚房裡看兩父子的互動,輕輕說道,「我小時候,他就這麼大。」

  柳慕言一時沒鬧明白顧白的意思,想了一會才明白,顧白的意思是,他小的時候就見過顧墨,那時候的顧墨,就是這麼大。

  「啊……難怪你和墨墨感情那麼好。」顧墨平時都會去顧白那串門。

  顧白低頭擺弄水杯,說了平生最多的話,「大概是十四歲的時候,哥帶回來個孩子,說是自己的兒子,把父親氣的和他打了一架,嗯,毀了半個花園。顧墨燒的,用嘴。」

  柳慕言驚訝的看著顧白,「控制不住?」

  「嗯。你果然瞭解他,顧墨控制不了人形,見到親近的人被攻擊,一急就噴火。要不是哥把他帶走,估計整個房子都要燒著了,那火還撲不滅。」顧白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面癱的臉有些柔和。

  柳慕言伸手戳了戳顧墨的臉蛋,「笨蛋墨墨。」

  「他要呆在你身邊,所以顧墨就一直跟著我。我捉鬼收妖他幫忙,就是一直不會長大,還一直問我,他爹爹會不會不喜歡他。還記得哥失蹤的那兩年麼?是因為顧墨病了,要死。他帶著顧墨進了家裡後山的冰洞,出來後大病了一場。顧墨就趴在他身邊守著,誰靠近就呲著牙嚇唬人。」

  「從小爺爺就說過,哥不是普通人,我沒想到,來頭會這麼大。」

  柳慕言捏著顧墨的手,輕輕說道,「小白。師兄是你的哥哥,永遠都是。」

  顧白端著水穩步走回房間,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飯在廚房,記得吃。」

  也許是關門聲又或者是談話聲吵醒了顧墨,小傢伙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問:「爹爹?」

  「嗯。我在呢。」

  「爹爹我聽見雷聲,好大好大的雷聲。」

  柳慕言奇怪的看著窗外,「沒有啊,沒有打雷。」

  顧墨撒嬌的鑽進柳慕言懷裡,捂著耳朵,「不是啊,真的好大的雷聲!耳朵好疼!」

  柳慕言伸手摀住顧墨的耳朵,「還聽得見麼?」問完又笑了,他真是腦袋發昏,要是這點聲音顧墨都聽不見,那麼大的雷聲是怎麼聽得見的?

  顧墨不耐煩的翻了個身,蹬腿,「唔……爹爹,好厲害啊,沒有了。沒有聲音了。」

  柳慕言哭笑不得,「你不是在撒嬌吧?小調皮。」

  胡黎一直在沉睡,他剛從沉睡中甦醒就見到顧墨這個一肚子黑水的傢伙正和柳慕言撒嬌,不由得想吐槽他。但一聽說顧墨聽見了很大的雷聲後嚴肅的蹭到沙發上,狐臉直勾勾的盯著顧墨。

  「胡黎你醒了啊?餓不餓?廚房裡有小白做的飯。」

  胡黎變回了人形,撥開顧墨額頭的頭髮,上面隱隱出現了一道縈繞的紫氣。

  「胡黎,怎麼了?」

  胡黎搖了搖頭,「不可能啊,怎麼會?」

  「怎麼了?」

  胡黎深吸了口氣,「慕言,你應該知道,九天雷劫吧?」

  柳慕言挖了挖耳朵,「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九天雷劫,我沒在開玩笑。」

  「我也沒在開玩笑,墨墨是瑞獸,不可能會有九天雷劫。」他從前也是妖怪,歷劫的事再清楚不過。只要挨過九天雷劫,便可脫離肉體凡胎成仙。

  胡黎指了指顧墨額頭的印記,說道:「這是徵兆,而且,他還聽見了雷聲,這就說明,時間不遠了。」

  「可是我現在……」

  胡黎沉吟片刻,「如果你信得過我,小傢伙讓我帶走。」

  柳慕言笑了笑,撥弄著顧墨的手指,「不用,我才答應了他,不會不要他的。」

  顧墨像是在回應一般,小手動了動,握的更緊了。

  「那你……」

  柳慕言抬頭看著胡黎,露出了胡黎沒見過的表情,「好歹,我也是慕言麼。」

  他就不信,不能護得了自己兒子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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