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EX市與IQ市的交界處遇上了些麻煩,遇到來自一個人的襲擊。
在剛進入IQ市的時候,正是晚上十點,天黑得不像樣,一點星光或者月光都沒有。道頓在路邊唯一一家汽車旅館停車,打算在這裡住一晚上,並在旅館不遠處的加油站給車子加滿油。那時他剛做完這一切,在加油站便利店裡面了一盒沙丁魚罐頭,走在回旅館的路上。
巴比忽然從悠閒轉變成警備姿態,面向前方嗷嗚叫。他懂這些動作的含義,立即找了個有遮擋物的地方藏身,然後把巴比放了下來。那個人忽然出現——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只來得及側滾,那人的那一槍差點打在他的腿上。
那是個十分高大的男人,一身叫人畏懼的肌肉,臉上面無表情。巴比的攻擊讓他丟了手槍,但接下來巴比的攻勢都給他躲了過去,甚至有一次抓住了巴比的尾巴,但沒來得及幹什麼,就因不得不躲避道頓的槍而鬆手。巴比跳到一邊,叼住掉在地上的手槍,跑開了。
如果不是沒有防備到那隻貓,他不會這麼不小心失去武器。顯然這個人和之前的人都不一樣,是個專業殺手。
道頓的體力沒有對方高強,敏捷反應也統統比不上,他的手槍被打落,胸口、肚子和鼻樑上各挨了一拳,被揍得七暈八素,他卻還沒碰著對方一根汗毛。忽然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衝了過來——他走路簡直像貓一樣悄無聲息,雙手張開且手指彎曲,一上來就用指甲在殺手右臉上用力一刮,刮破了對方的臉,還毀了他一隻眼睛。
瞎了一隻眼睛沒有讓殺手無能地慘叫或者退卻,他用僅餘的另一隻眼睛繼續戰鬥。但儘管他能鎮定地忍受傷痛,在見到襲擊的自己的竟然是個裸男時還是嚇了一跳,這給了道頓機會。
殺手胸口中槍倒下,道頓坐在地上難受地喘氣,巴比走過來蹲下,手指輕輕地按揉道頓受到毆打的部位,檢查傷勢。
「斷了一根肋骨,但好在沒有氣胸。」他說,「你的鼻樑也斷了,最好立即去醫院。」
流著鼻血、疼得整張臉皺在一起的道頓說:「這裡哪來的醫院,我現在又沒法開車。」他吸吸鼻子,噁心地又說:「你去車上穿上衣服,然後過來扶我回旅館。」
回到旅館,道頓跟老闆要了些繃帶,由巴比攙扶著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吩咐巴比給自己在胸口綁上繃帶,給鼻子止血,又在鼻樑上貼了創口貼,這才安靜下來。
說實話,他現在的模樣遜斃了。
「你白天睡了很多,今晚就別睡了,好好注意周圍,讓我安心睡一覺。」道頓躺在床上,聲音因為虛弱而顯得細小,「也注意別讓別人碰我們的車,站在窗戶邊上就能看到車子,晚安。」他閉上眼睛。
這一夜可夠嗆,差點就交代了。
巴比輕輕應了一聲,把電視設置為靜音。他坐在床尾,看著無聲電視,漸漸感到索然無味,乾脆上床躺到道頓身邊。他的動作很輕,學著電視裡正在播放的愛情劇裡的姿勢,把道頓的腦袋扶起來一些,伸一條手臂過去,這樣就變成道頓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
但他很快就覺得這樣不舒服,還限制著他無法活動身體其他部位。他決定忍著。
道頓如果這時候是醒著的,一定會因為他的舉動而感動。
……也許他能換一隻手。
不過最後他還是只在道頓臉上親親了一口,不得不說這種人類發明的互動動作確實很讓人舒心,無論是親吻的人,還是被親吻的人。不過也只有這麼幹,他們厚而僵硬的舌頭也沒法像貓一樣,靈活地舔舐。
儘管受了傷,道頓仍舊決定只在那休息一晚上,隔天早上一清醒,去加油站便利店買了些需要的東西,他和巴比重新上車,開車往BH市的方向疾馳。
這次巴比維持著人形,因為道頓身上有傷,他需要保持這副模樣,經常性地協助道頓做點什麼事。比如替他穿衣服,從車內儲物箱裡拿東西之類的。
「跟我聊聊天。」道頓兩隻手掌控方向盤,一邊說,「分散我的注意力。」
「肋骨斷了還不夠?你還想製造一場車禍?」巴比難以理解地說。
「不,我想的是讓我別把感覺都放在疼痛上。」
「好吧……」可是聊點兒什麼呢。巴比思考了很久,突然眼睛一亮,說:「你知道蟑螂治感冒嗎?」
這個話題非常管用,道頓一下子忘了傷痛,甚至連方向盤都差點打歪了。他瞪大眼睛,看了眼旁邊的人,噁心地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還有你別用那個詞,換個。」
巴比聳聳肩。「小強?人類真是莫名其妙,就算起個再可笑的名字,也不會讓原本就討厭的東西變得不討厭啊。」
「至少沒那麼噁心。」道頓說,「跟我說這個幹什麼?我是不會吃那玩意的,你也不許。」
「它治感冒!」巴比只得再一次強調。
「那也不許,感冒就吃藥或者上醫院!」道頓很討厭交談這種話題,忽然他意識到另一件事,「等等,你以前吃這玩意是因為你感冒了?」他想起來巴比從沒有生病過,有也僅有一次身上被跳蚤大王看上以及發情了幾次,那幾段時間裡的巴比簡直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有時候是。」巴比說,「你沒發現你這樣一個連注意事項都不看的人養一隻剛出生的貓,還平平安安把它養大是件很神奇的事嗎?」他忽然意識到這話觸犯了禁忌,趕緊閉嘴,鬼鬼祟祟左看右看。
「顯然是我照顧得太好了。」道頓虛心地說。
巴比鄙夷地斜了眼厚臉皮之人。「如果我兩年多以前不盡早學會照顧自己,現在這時候指不定已經沒有我這麼一個……人了。」
道頓神情嚴肅,但仍舊堅決:「無論如何,在我面前,你不准吃那種東西,我看不見的地方你可以吃,但吃完一定要刷牙。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別再把那種噁心的東西放到我的床上!更別說枕頭!假使地球與我陷入滅亡危機,唯一的解救方法是我必須吃小強,我也絕對不會吃它!」
「何必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助手席上的人型生物嘟噥。
「就是有這麼嚴重。」
「你把我費心逮來的獵物說得像一坨垃圾,真讓人傷心。」
「如果你繼續那麼幹,我會讓你更傷心。」
道頓厭惡昆蟲,已經到了仇視的地步,對動物沒這麼討厭,但也沒多大愛好。他不但和同類離得遠,和地球上其他生物走得也不近,巴比只是個意外,他沒心情也沒心力再去養一隻寵物。
在進入BH市時,道頓又受了點傷,被一個冷槍打在大腿上,子彈穿透肉射了出去。巴比這一路上都毫髮無傷,只要不保持人的形態,人們總是不會找他的麻煩,也不會過多得提防他。
出於傷勢和其他一些原因,道頓決定讓自己銷聲匿跡一陣子。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他鬼鬼祟祟摸到帕森斯的家宅外頭,用一次性手機給那位有錢人打了個電話。帕森斯的管家出來把兩人迎了進去,義氣的大富豪跑了出來,首先罵了他一頓,才把他和正維持人的模樣的巴比接進去,並打發管家離開。
「噢,這個世界可真兇險,好在我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道頓做出一副十分感動的表情。
「你帶給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道頓,如果你繼續這樣,我鐵定會翻臉不認人。」帕森斯陰陰地說,「說吧,你又要做什麼?」
「我想在你這裡住一段時間,不能讓別人知道。」道頓說,「讓我『消失』一陣子。」
「我更樂意讓你永遠消失。」帕森斯說,「為什麼你的男寵一直瞪我?我不記得有什麼時候招惹過他。」那個金色眼睛男人的視線讓他很不爽,深更半夜被吵醒已經讓他夠不爽了。
道頓轉頭,看到巴比臭臭的表情,哈哈笑了一聲,在後者臉上親了一口,接著對另一個人說:「現在他不是男寵了,是我男朋友。」
帕森斯詭異地看著他。
「什麼?」他剛才失聰了一下。
「不應該是老公嗎?」巴比對這個稱呼很不滿意。
「你又沒有跟我結婚,不能稱作老公。」道頓說,「也沒有求婚,連未婚夫都算不上。」
巴比想了一下,極其勉強地說:「好吧,我是你的男朋友。」他會盡早去瞭解人類的結婚步驟,然後盡早和道頓結婚。他原本以為只要交配過後就完事了。
「我頭一次看到你跟人談戀愛。」帕森斯瞄了瞄巴比,「對像還是自己以前的男寵。」
「他是個好伴侶。」道頓含蓄地說,「就是不太擅長調情。」巴比哪方面他都滿意,除了對老鼠蟑螂的熱愛,和在床上的粗魯。
面對巴比的敵意,帕森斯一點也沒退縮,挑釁地挑眉,直視過去。「如果想在這兒好好待著,就讓他安份些,別這麼瞪我,很不禮貌,我很不喜歡。」他說,「你和你的男朋友可以住在第一客房,最近剛好我沒什麼客人,也沒心情招待客人。安全和保密方面的問題,我是不會保證的,有什麼事,你自己搞定。」
「謝了,帕森斯。」道頓愉快地說,「很抱歉以後我沒法再找你翻雲覆雨,新男朋友醋勁太大,還不懂規矩。」
走到第一客房門前,打開門,帕森斯有些悶悶不樂地說:「我很意外你會和自己的男寵成為伴侶關係,不過相比起這個,我更意外你突然跟別人談感情。」
他認識道頓十多年——也可能二十年了,後者給他的感覺一直是放蕩不羈,如果不是五年前差點和一個隱瞞自己有愛滋的傻缺有了關係,那傢伙的玩世不恭態度比現在更嚴重。但是,雖然喜歡玩,道頓對感情卻挺認真,至少帕森斯是這麼認為的,否則早熟又向來受歡迎的道頓怎麼會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伴侶,他從不把只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對象稱作伴侶,頂多在床上意亂情迷的時候叫幾聲「親愛的」。
帕森斯和道頓的關係算是最持久的一個,會做愛,有時候也會相互給點兒幫助。帕森斯能變得越來越有錢,多虧從道頓那兒得來的小道消息,道頓也經常不吝嗇地使用他的資源。但外界的人並不知道他們有這麼深層的關係。
他們雖然會上床,但關係僅止於比朋友好一些的地步,道頓從來沒想過和他更近一步,他也沒想過。這個世界是多麼美好啊,帕森斯可不樂意這麼快就斷送。
他的老夥計道頓終於有了初戀情人,真是稀奇,還是個這麼奇怪的對象。
「沒什麼值得奇怪的,他追我追得很辛苦。」道頓攤開手說,「我被感動了。」
「聽起來真沒說服力。」
「那你覺得該是怎麼樣呢?他沒有錢,也不是權貴,就是討人喜歡。」
帕森斯認真地思考,然後說:「好吧。」什麼理由聽起來都沒有說服力,不如接受這個樸實無華的理由。「你知道我這兒的規矩,但你的男朋友不知道。」他說,「你可得看好他,書房和我的臥室禁止入內,其他地方可以使用,但不要破壞任何東西,特別是我的收藏室,如果我發現我的收藏有任何不該有的損傷,你們就完了。」
「我對你的藏品沒有興趣。」巴比面無表情地說。
「你可以放心了。」道頓笑著說。
帕森斯輕哼了一聲,離開了。他還得去補眠,睡眠不足會損害他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