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幸好攻擊李喵喵家小區的那撥美娜星人，僅是突破防線的一架小型飛船，機甲兵數量不多，武器裝備也不是很強大，那塊地方又臨近重兵把守的中央區，因此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Z國政府軍殲滅了。

　　這一片地區的居民驚魂未定，被政府緊急安置在臨時救護點，隨後上百名軍人開始封鎖現場，清理戰後的廢墟，統計傷亡情況，並發放救災物資和戰後撫恤金。

　　數據顯示，此次襲擊造成兩千多間民宅、店舖受損，一棟房屋倒塌，七百多戶家庭無家可歸，死亡人數超過三百人，輕重傷者千餘人。

　　當晚，新聞台主持人就沉痛播報了雪球老師的死訊，一時間悲者無數，農學院學生和社會人士自動自發組織了各種悼念儀式，場面盛大。

　　遠在F國的朱利安拉法蘭發來悼函，李家、程家、楊記酒樓和已退休的章炳南均派代表出席了雪球老師的追悼會，甚至是艾靈頓家族都露了個面，由於遺體已無法找到，人們就連遺容都無法追思緬懷，對於喜愛和尊敬李喵喵的人來說，感到尤為痛心。

　　而這次戰禍，對穆家更是雪上加霜，長子尚音訊全無，幼子又犧牲了，就連兒子的心上人都未倖免於難，穆湘琴的面容一下子憔悴了許多，兩個女兒失聲痛哭，悲慟不已。

　　但戰爭就是如此殘酷，Z國的損失和星球其他地區和國家相比，算是微不足道的——

　　李喵喵和上次出車禍時的狀態有所不同，這次他是完全清醒的，當時他見情況危急，就嘗試著將精神線穿刺進敵軍機甲防護罩和士兵的特製頭盔，很是花了一番氣力，而且喵喵沒有對生物體進行攻擊的經驗，控制和運作上非常不嫻熟，當那個美娜星人捂著頭大叫的時候，他甚至感到了劇烈的反噬力量，因此，沒有堅持多久，就催促穆昕祺快走，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暗道要糟，還來不及拿出項鏈，就被胸口忽然發出的一團光暈包裹住了，由於穆昕祺一手始終拉著他，倆人都被籠罩在了光團中，但這種變化是在極快的一瞬間完成的，連他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更不要說穆昕祺了。

　　他們只覺得眼前一亮，下意識就把眼睛閉上了，隨即感覺身體一輕，腳下產生一種失重感，等光亮熄滅的時候，兩個人從高處跌落在地上。

　　「該死的！」穆昕祺咒罵了一聲，飛快地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槍，然後去扶倒在不遠處的李喵喵，「喵喵，你沒事吧？」

　　「沒事。」李喵喵站起來，衣服上沾滿了泥灰，他摸了摸塞在懷裡的雪球，小傢伙還在，正一動不動地縮著，被他碰了碰，才叫了一聲。

　　「那咱們快走。」穆昕祺拖著李喵喵轉身就想跑，一步還踏在半空中，他就愣住了，「我靠！這哪兒啊？」

　　喵喵其實比他更早就發現不對勁了，他對之前發生的一切記憶猶新，雖說不敢肯定，但也猜到了幾分，他把甩到領口外面來的鏈墜塞回去，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別說穆昕祺震驚，一般人估計都會以為自己在做夢，前一刻還是青天白日的下午，這會兒周圍一片昏暗，分明是夜晚，如果不是遠處兩盞忽明忽暗晃晃悠悠的路燈，幾乎看不清人臉。

　　穆昕祺剛才感覺眼前發暗，還以為是強光過後，眼睛的應激性反應。

　　「見鬼了。」他鬆開手，原地轉了幾圈。

　　雖然看不清楚，但也能感覺到這裡非常荒蕪冷落，建築物在黑暗中顯出殘缺不堪的輪廓，影影綽綽，彷彿蟄伏著的怪獸，黑洞洞的窗口像是怪獸的眼睛，路面上坑坑窪窪，臭水四溢，裂痕遍佈，路邊倒伏著已經朽爛了的公共設施，雜草參差其間，空氣裡滿是灰塵和腐朽的氣息。

　　「是地震了還是戰爭過後啊？」穆昕祺喃喃自語道，又朝自己臉上連甩了兩巴掌，「我不會是被震暈過去，一睡百年吧。」

　　李喵喵比他冷靜點，思忖一下，提議道：「昕祺，我們還是找個人問問吧。」

　　「人？哪有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先走走看看，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也對，那走吧，你小心點，這路怎麼爛成這樣。」

　　穆昕祺抱怨了幾句，一邊小心地往前走，一邊打量四周，「喵喵，不對啊，我敢肯定這不是塞亞市，從小長大的城市，我哪個角落不熟悉，就算地震了或是打過仗了，這街道和地形總不會變的。」

　　「嗯。」李喵喵輕聲應道，他早就想到這點了，只希望這仍然是喵卡星球，時間還是宇宙歷1039年，事情真是越變越糟糕了。

　　兩人在街上晃悠了幾十分鐘，終於看見前方有亮光，路邊停著一輛車，車前燈開著，有三個人正靠在車頭上抽煙，說話。

　　「這什麼車型啊？早八百年前就被淘汰了，竟然還有人在用。」穆昕祺嘀咕了一句，喵喵聽了，心裡一咯登。

　　他還沒來得及阻止，穆昕祺就高聲叫道：「喂，幾位朋友，我想跟你們打聽個事。」

　　話音剛落，那三人就飛快地散開，並從身後抽出武器，指著這邊呵斥道：「什麼人？宵禁了還敢在外面晃，立刻出來！否則開槍了。」

　　美娜星人！喵喵的眼睛立刻瞪大了，雖然他的美娜星語學得很糟，但這幾句還是大致聽懂了。

　　「不好！快跑！」穆昕祺反應非常迅速，拽著李喵喵就往回跑，敵明我暗，傻子才會乖乖走出去。

　　「站住！」那幾個美娜星人往前跟了幾步，又跑回車上，調轉車頭，向這邊追來，車燈照亮了路面，兩人立刻無所遁形。

　　「喵喵，我們進小路。」

　　他們拐進一條小巷子，裡面連個路燈都沒有，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穆昕祺打開了通訊器上的小燈，藉著幽暗的光往前跑，這巷子比外面的大路還要凹凸不平，且又細又長，似乎永遠跑不到頭，不時還延伸出一條岔道，宛若蛛網一樣縱橫交錯。

　　「跑對地方了。」穆昕祺側首去看同伴，卻驚奇地發現，李喵喵的速度絲毫不亞於他，甚至比他更靈活，跑動間完全不怕被磕著碰著，好似如履平地一般。

　　「喵喵，你挺厲害啊。」

　　「別說話，把燈熄了吧。」這裡的路太難走了，兩邊到處都是障礙物，李喵喵不得不把精神力發散出去，全神貫注向前探路，他還得顧著懷裡的雪球，而追兵也已經跟進來了，身後一連串的腳步聲、喝斥聲。

　　穆昕祺猶豫了一下，把燈關了，卻神奇地發現，他們東拐西鑽，竟然運氣好到沒有撞到任何物體上。

　　但很快，這種好運就不見了，身後的美娜星人高聲叫罵，並不斷地胡亂開槍，打在巷子兩邊的牆上，飛濺出火花和碎石磚塊，估計吵醒了這條巷子裡沉睡的居民，有些屋子裡打開了燈，這時，倆人才注意到，這裡都是破舊的平房，有些還是用各種材質大大小小的板子拼搭而成的，別說是跟喵卡星球比，就是跟地球上相比，都像是貧民窟。

　　雖然出現了一些微弱的燈光，但這些人家似乎懼怕著什麼，沒有一個人開門察看，李喵喵心想，這樣也好，避免傷及無辜。

　　「喵喵，這麼跑不是辦法，那些人好像路況比我們熟悉，腳步聲一路引著他們，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跑了這麼久，始終無法甩脫追兵，穆昕祺也開始著急。

　　「好，那邊。」李喵喵指指前方，左邊分出一條岔口，那條岔道裡一片漆黑，兩人拐進去，放輕腳步，慢慢往裡走。

　　穆昕祺覺得今天真是老天保佑，這麼黑燈瞎火的，還能一切順利，他沒意識到李喵喵一直拉著他，走在側前方。

　　沒過一會兒，一串腳步聲從巷子口經過，朝前跑去，兩人剛鬆了一口氣，那夥人又退了回來。

　　「混蛋！跑哪去了？」他們在巷口轉了幾圈，一個粗嘎的嗓音罵道。

　　「納利，看清楚幾個人沒有？」另一人問。

　　「好像是兩個，但不確定，太暗了，看不清楚。」納利的聲音比較低沉。

　　「我怎麼感覺這倆傢伙不是韋斯卡星人，那些膽小的原住民絕不敢晚上跑出來溜躂，你們聽出剛才那男人說的是什麼語言沒有？」

　　「小隊長，這麼多星球，這誰知道，要不是韋斯卡星人，那就是外來商船上的人。」

　　「狗屁！外來商戶怎麼會跑到原住民聚集區來，況且他們登陸之前，也被教了規矩，不行，一定得把這倆傢伙挖出來，尤曼，把附近這些雜碎們全都叫起來，一家一家給我搜！」粗嘎嗓子命令道。

　　躲在黑暗中的倆人暗道不妙，喵喵手心裡都開始出汗了，他又帶著穆昕祺往巷子深處摸了一段距離，這時，巷口許多人家已經被砸開了門，韋斯卡原住民們對於這種騷擾表現得很平靜，這三個美娜星人堂而皇之地進入各家進行搜查。

　　穆昕祺拉拉李喵喵的袖子，示意他退到牆邊，倆人貼著牆走到一個暗角，就不敢再動了，因為這時附近好幾戶人家都打開了燈。

　　「喵喵，待會兒實在不行，我出去引開他們，你在這裡不要動，我回頭再來找你。」穆昕祺悄聲說道。

　　沒等李喵喵反對，兩人貼靠著的牆面忽然向內倒去，原來這不是牆，而是一扇門，穆昕祺踉蹌了一下，定住身形，又一把拉住快要摔倒的喵喵。

　　門內的人估計也沒想到會有人跌進來，極輕地驚呼了一聲，竟是個年輕女孩。

　　李喵喵藉著對方手中提著的一盞手提燈，看清開門的是個十七八歲身材嬌小的姑娘，他在打量別人，那女孩也在觀察他們，見到兩個陌生人，她表現得十分鎮定，一點不感到害怕，在看見穆昕祺時，棕色的大眼睛微微一亮。

　　這時，喧嘩聲已經向這片靠近了，女孩側過腦袋聽了一會兒後，跑到門邊，把門關緊，喵喵這才發現她的耳朵是尖尖的，和喵卡星人有些區別。

　　女孩轉身衝他們笑笑，又揮了揮手，向屋裡走去，示意兩人跟上，李喵喵看著她，有些猶豫該不該聽她的。

　　倒是穆昕祺推推他，輕聲說道：「走吧，不走眼下也跑不掉了。」

　　這間屋子寬度不大，但是很深，沿著他們經過的走廊，挨次排著四五間黑洞洞的房間，屋頂非常低矮，感覺很壓抑，不像人住的屋子，倒好似一條遂道，李喵喵倒還好，穆昕祺就需要彎著腰，走了沒多久，就到底了，帶他們來這裡幹嘛呢？

　　女孩把手提燈放到一邊，推開一個櫃子，手在地板上摸索了一下，不知按在了哪裡，地面上忽然裂開一扇口子，露出向下延伸的樓梯，竟然是個隱蔽的地下室。